第四章 狗展开锣

  梅纳村运动场是一块位于葡萄园中的平地,平常提供镇上足球队进行热情有劲的竞赛。松树下约莫会停上一打以上的车子,运动场内挤满球迷,他们忙着观看球赛,享受丰盛的野餐。
  而一年当中,会有一天特别不同,通常是六月的第二个星期天,运动场另有他用。
  当天,红色和维紫色旗帜,披挂飞扬在林荫道上。杂草繁茂的凹地也被清除干净以增加更多的停车位。竹条编织的围栏密匝匝的竖立在路旁,以防过往行人不花半个铜子儿就看到一场免费比赛。
  今年活动似乎开始的比较早,也比过去更为嘈杂。
  刚过七点钟,我们打开门扉,拉开百叶窗,想好好享受一星期中唯一宁静的周日早晨。此时,邻居的牵引机在家休息,小鸟歌唱,阳光普照,山谷中一片祥和幽静。
  半英里外的山丘,尖锐的声音忽地响彻山谷,主持人开始测试他的扩音器,恐怕半数的卢贝隆人都被吵醒了。
  “喂!喂!l、2、3,早安!梅纳村。”主持人停顿下来,喀儿喀儿咳嗽,听来挺像雪崩的声音。
  “好,机器没问题。”他说。
  他把音量调低,转至蒙地卡罗电台。
  哎!一个宁静的早晨,甭提了!
  我们决定等到下午才去看这个狗展。那时候,开场类的节目应该已经结束,杂种狗和动作有问题的狗也被淘汰了,大伙儿也都用过午餐,狗展中最佳狗鼻子比赛即将在场内展开。
  中午的钟声一响,扩音器突然安静下来,原本纷乱嘈闹的狗吠背景音乐,顿时变成因无聊而偶尔低吠几下的猎狗声,活似一首痛苦的小夜曲。
  除此之外,山谷变得非常安静,狗儿和所有的人类都用午餐去了!
  “大家都吃饱了吗?”扩音器喊将起来,麦克风传出低沉的声音。
  “活动开始啦!”于是我们出发,沿着往运动场的小路前进。
  停车场中的一块荫凉空地,早就被一群眼明手快的小贩占据。
  他们兜售什么东西呢?乖乖,特殊品种的狗儿、杂种狗、具有特殊专长的狗、专门猎野猪的狗、猎兔子的狗、猎鹌鹑及山鹞的狗。
  这些狗儿在树下被铁链串联起来,活像一条硕大的黑白珍珠项链,酣睡中犹不停地扯动。它们的主人一副吉普赛人长相:身材修长,皮肤黝黑,浓密的八字胡下露出闪闪发光的金色牙齿。
  一个吉普赛人注意到老婆大人喜欢上一只皱皮棕黑色的展示狗儿,它老兄正懒洋洋地用后脚掌挠抓耳朵。
  “它长得很漂亮,是不是啊?”吉普赛人说,金色牙齿对着我们发光。
  他蹲下来对准狗儿脖颈,一把抓起。“它是和袋子生而俱来的,你可以直接提回家。”
  那只狗睁开眼睛,似乎对自己身上生来就披着一件尺寸大了好几号的皮外套感到无奈,脚掌搔痒搔到一半即作罢。
  老婆大人摇头,“我们已经有三只狗了!”
  那人耸耸肩,用劲把狗儿甩下,“三只和四只,有什么差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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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运场跑道向前走,场内摊贩的货色愈来愈有看头。
  一个用三合板和铁丝制成的笼子上,摆着一张说明,上面写着:狐狸猎犬,专猎兔子和松露,一只真正的冠军狗。
  这只冠军狗短小肥胖,黑白夹杂,正躺在地上打盹。
  我们刚刚停下一会,但这点时间对精明的狗贩子而言,已是绰绰有余。
  “它长得不赖吧!是不是啊?”他把狗摇醒,从笼子中将它举起来。
  “看!”
  他把狗放在地上,从货车引擎盖上的空酒瓶旁的锡盘子里拿出一片香肠。
  “很特别的!”他说:“当这种狗在狩猎时,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它们分心,全身变得僵硬,你压它的头部后方,它的后脚就会抬高。”
  他把香肠用树叶盖住,让狗儿去找,然后把脚压在狗儿的头上。
  呜呼,狗儿露出牙齿哀眸,咬他的脚踝……
  我们继续往前走。
  运动场从午餐中渐渐苏醒,树底下零星散落着一些食物和空杯子。
  一只西班牙犬成功地跳上桌子,把食物残渣清理干净,然后下巴赖在一个盘子上睡着了。
  由于参观的宾客才吃饱,挺着撑透的肚子,加上天气炎热,动作明显变缓,一边剔牙齿,一边制览本地军火商人展示的猎枪。
  一个长桌子上,有三四十枝枪整齐地排成一列,其中,包括一枝引起极大兴趣的最新型黑色镇暴机关枪。如果森林中出现吸人血的兔子杀手的话,毫无疑问,就需要用到这把枪来维持秩序。
  有些展品我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看不出所以然。一张说明卡片上写着:“日本忍者使用的武器”;天哪,哪个猎人会需要用到“铜指环”和“锐利不锈钢流星链”呢?
  这实在是一场暴力展示会,完全和英国狗展上贩卖的橡胶骨头及压下会叫的狗玩具全然不同。
  古有明训:有其狗必有其主。什么人养什么狗,狗主人和狗儿长时间相处下来时,往往会变得有几分神似,而这种理论也有许多活生生的例子可以证明。
  在世界上其他的地区,这派理论也许指的是身体上的特征——女主人有一个和她的腊肠狗相访的下颚,满脸胡须的男主人必有一只浓眉小狗,体型瘦小的骑马师总跟着一只身材玲珑的赛犬。
  但是法国就是法国,他们借着服饰来突显这个特点。
  优美狗姿比赛中的两位优胜者,人与狗完美无暇的搭衬,引起大家的注意,尤其吸引一些穿着比较保守的观众。
  女子组部份,一位金发女郎穿着白衬衫,白短裤,白色牛仔靴,用白色皮带牵着一只白色迷你狮子狗,穿过目光和骚动的人阵,走到吧台边,小指头微翘地啜饮柳橙汁。
  镇上那些穿着普通衬衫和平底鞋的女士们看着她,兴致勃勃地评头论足,这种兴头往往是她们在肉摊上讨论向应该如何切时才有的表现。
  男子组部份,则是由一位短胖的男士和他及腰高的大丹狗傲视群雄。
  这只大丹狗很干净,背部黑得发亮;它的主人穿着一件黑色紧身T恤,非常贴身的黑色牛仔裤及一双黑色牛仔靴。大丹狗戴着一条很重的黑色项圈,主人脖子上戴着一条像小钢索的项链,上面挂着一块奖牌,每走一步就打到他的胸膛;他的手上戴着一条类似的手链。
  或许是不小心吧!他的狗儿没戴手链,不过当他们高高地站在台上时,挺像一对阳刚十足的伙伴。主人粗鲁地猛拉项圈,大声吼叫地控制他的狗。狗儿露出大丹狗温顺的本色,实在搞不清状况,它应该装成凶猛狠暴、难以控制的样子,却反倒很礼貌地,兴匆匆地看着从它胯下穿过的小狗。
  马斯尔先生手捧彩券纠缠起我们来,我们尚在计算那大丹狗在吃掉它后腿聚集着像苍蝇群的小狗儿之前,它的好脾气会持续多久。
  只需花10块法郎,马斯尔先生就可提供机会让我们赢得由当地商人捐赠的运动器材和大吃一顿的机会:一辆越野脚踏车,微波炉,一把猎枪,或美心牌香肠。我松了一口气,幸好小狗儿不是奖品中的一项。
  马斯尔先生斜着眼睛说:“你们永远不会晓得香肠是用什么做的。”
  老婆大人一脸惊愕,他调皮地拍拍她,“不是的,我是开玩笑的!”
  事实上,展示台上有足够用来灌制成堆香肠的小狗。它们在树底下、毛毯上、纸箱里、自制的狗屋及旧毛衣上,成群地,或躺或动。
  我们从一堆毛茸茸躺满犬类的狗阵走到另一狗阵,这是考验老婆大人的时候,她只要面对任何四英尺高鼻子潮湿的动物都会流露出感情。
  狗贩子销售的技巧更是无耻,一看到她泄露出些微的兴趣时,马上从狗堆中抓出一只小狗,塞进她怀里,狗儿在她怀中很快地入睡。
  “看,它多么可爱啊!”
  刹那间,我已经可以看见她心肠又变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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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这时扩音器传来嘻嘻隆隆的声音,一名专家开始介绍这场比赛的内容和规则,替我们解了围。
  这名解说专家身着猎人装——戴卡其帽、着衬衫、裤子,拥有一副低沉的嗓音。他似乎还不习惯透过麦克风说话。而生为普罗旺斯人,在无法说话时,往往会让双手安静下来,所以他的解说间歇地时有时无。当他用麦克风指示运动场上的不同地方时,随着脖子的扭动,他的话就消失在微风中。
  比赛的选手在远处尽头排成一列,有半打多的向导猎犬和两只褐色名犬。运动场上有一处处小树丛,随意安置着,这是比赛中用来藏鹌鹑的地方。有人会将一只活鹌鹑高高地举起来,让人检查。
  解说员的麦克风技术进步许多,我们终于能听到他的说明,鹌鹑将会被绑在不同的树丛中,让比赛的狗儿寻找,但不可以把它咬死,只能指示鹌鹑藏匿的地方,最快找到鹌鹑的狗就获胜。
  鹌鹑鹤藏妥后,第一位参赛者解开绳子,那只狗穿过两片树丛,才闻一下,在离第三片树丛还有几码远的地方站直,停了下来。
  “哈!这只狗,够厉害。”
  解说员突然冒出话来,狗儿被这个嘈杂声分散注意力,朝声音来源望一望。不过很快地它又继续行进,在举起另一只脚前,将一只脚非常小心地踏在地上,颈子和头朝向树丛,解说员赞美它专注且动作优雅,狗儿这时丝毫不再受声音干扰。
  “太棒了!”解说员说,并开始拍手,忘了手上还拿着麦克风。主人带回他的狗,人和狗用胜利的小跑步返回起点。
  一位穿高跟鞋及黑白相间洋装的计时女郎,手里拿着计分板,把比赛成绩记在板子上。负责藏匿鹌鹑的人连忙将鹌鹑藏到另一处树丛里,第二位竞赛者入场。
  这只狗立刻冲到刚才鹌鸦被捉走的树丛边,停下来。
  “没错,那里的气味还很浓,再等一会吧!”解说员说。
  我们等着瞧,狗儿也等,后来它不想等,也许是对被派出场却徒劳无功感到厌烦,它对着树丛抬腿撒尿,然后跑回主人身边。
  负责藏鹌鹑的人再将那只可怜的鹌鹑藏到新的地点,这只鹌鹑显然味道特别浓,一只又一只的狗连续补空停在第一次的树丛边。
  一位站在我们旁边的老先生解释给我们听,他说鹌鹑一定是从这处树丛拖到下一处树丛,因而沿路留下味道,怎么期望狗儿找到鸟儿呢?它们又不是千里眼。老先生摇摇头并用舌头顶住牙齿发出喷喷声,颇不以为然。
  最后一位选手,是一只褐色名犬,看到敌手一个个败阵下来,纷纷离去,它兴奋异常,不耐烦地扯拉绳子。轮到它上场时,它显然不了解自己在比赛中的角色,完全忘了鹌鹑和树丛这档事,像马拉松赛手般尽全速绕运动场一周,然后冲进葡萄园,它的主人紧追在后。
  解说员喊着:“老天呀!一个火车头,算了吧!”
  太阳西沉,人们的影越拉越变长。杜佛先生,哲学家猎人俱乐部的董事长主持颁奖,接着坐定下来和其他同伴享受丰盛的西班牙海鲜饭。
  天黑后,我们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笑声和杯子碰撞声,而葡萄园的某处,有人大声喊叫着他的褐色名犬。
一声叹息 其实是无言的留恋转身处 闪现着爱的艰难 不留痕迹的远去 是因为心中存有相互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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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缓速迈向五十大关

  我从不刻意过自己的生日,甚至忽略每一个十年所累积的事业起伏与成就。
  30岁生日当天,我在干活儿。
  40岁生日,我仍在干活儿。
  我打算也以工作度过50岁生日。
  但事与愿违,老婆大人另有高见。
  “你都半百了,想想这些年来你喝下多少好酒呢?这可是项非凡的成就,我们得好好庆祝一番!”
  老婆意志坚决时,争吵是无用的。
  于是我们讨论如何过我的五十大寿,其实我早该料定她已有安排。
  她礼貌地倾听我的建议——到埃克斯镇(AIX)玩在游泳池内享受一顿水上大餐;或是卡斯(Cassis)海边玩一天……。
  直到我再想不出其他更好的主意时,她才气定神闲地说:“何不邀几个朋友到卢贝隆山区野餐!”
  这是在普罗旺斯庆祝生日的方式。
  老婆大人开始描绘如梦似幻的暖阳普照在森林上空时的美景,我可以不必着长西装,肯定我会喜欢的。
  我会喜欢野餐?简直不能想象。
  我的野餐经验仅止于在英国所留下的印象:终年潮湿、寒凉沁骨的湿地,争抢食物的大群蚂蚁,温热的白酒,以及躲都躲不掉飘到头顶上的乌云,雨点打在身上,争着到处找避雨的地方。
  老实说,我不仅讨厌野餐,实在恨之入骨。老婆说这次不同,她会安排妥当。事实上她已和莫里斯密切讨论过。
  她心中想象的不单是一场文明的野餐,而且是个风景如画的庆祝活动:在天朗气清的克朗德布耐(Glyndebourne)河畔举行。
  莫里斯是位于毕武村(Buoux)的卢伯旅店的老板兼主厨,且是个标准马车迷,过去几年中,收集并整修过两三部19世纪的四轮敞篷马车、一部用马拉的大轿车、一部保养的很好的驿马车。
  他现在则提供交通工具给喜欢冒险的乘客——搭乘马车去大森林中午餐。
  老婆再次强调,我铁定会爱死的。
  当我看到马车时,立刻知道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我们邀请八位朋友,双手交握开始祈祷有个好天气——当然不需像在英国时握得如此之紧!
  尽管两个月前的四月仅下过一次雨,六月的普罗旺斯仍是难以捉摸,下雨的概率还是有的。
  当天我起床,走到院子,早晨七点的天空是那么蓝,蓝得像“高卢牌香烟盒”。脚下踩的石板是那么温暖。我们的房客蜥蜴先生早就爬上晒太阳的位置,摊平,一动不动地靠在屋子的墙边。
  光是苏醒时分的大好晴天,已算是一份绝好的生日礼物了。
  在卢贝隆,于夏日开始,坐在门前走廊享受一杯鲜奶油咖啡,蜜蜂忙着在薰衣草间觅食,阳光把森林幻变成一座翡翠仙境。此等感觉可比醒来时突然发现自己变成百万富翁还棒。
  暖和的温度让我感觉全身健康又乐观。
  我不觉得我比49岁老一天。低头看看自己的十只棕色脚趾,我希望它们在我60岁时依然如此。
  没过多久,温暖的气候变得炎热、蜜蜂的嗡嗡声被柴油引擎声给盖住。一部敞篷的富豪旅行车,绘着迷彩绿,气喘淋淋地爬上车道,在一阵灰尘中停下。
  原来是游泳池清洁专家贝纳,他穿得像是要参加远征沙漠的中古世纪童子军,军服样式的短袖及短裤,军人经常配戴的墨镜,车上挂满水桶及背包;还有一张晒成古铜色的脸,头上戴着一顶路易·维登的棒球帽,看来一点都不搭配。
  他穿越100号大道的敌人阵线,成功地入侵梅纳村。现在则做最后的准备,打算奋力一击攻进山里。
  “老天!你怎么看起来老了呢?”他说:“我可以借用电话吗?我的游泳裤还放在昨晚过夜的房子里,它们是卡其布料做的,很像诺列加(Noriega)将军的内裤,十分特殊,我不想把它们弄丢。”
  趁贝耐打电话,我们将两位朋友及三条狗赶上车,准备上路至毕武村和其他朋友会合。
  贝耐从屋子走出来,调整棒球帽以遮住强光。我们在富豪旅行车的护送下出发,这部车和车夫吸引了马路两旁半身藏在葡萄园的农夫们注意。
  过了奔牛村,景色变得荒凉原始,葡萄藤蔓延至岩石块、橡木丛及带状的紫色薰衣草地。路上不见车子及房子。我们距卢贝隆的繁华市镇约莫有百英里之远。
  让我兴奋的是,这样原始、空旷的乡野竟然还存在。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建筑商才可能侵袭这里来,在这里盖上商店和各式各样的房子。
  我们往下绕个弯,进入深谷里,毕武村犹在沉睡中,一过镇公所,一只窝在木柴堆里的狗儿,睁开半只眼睛敷衍地低吠几声,有个小孩怀中抱着一只小猫,棕色脸面上的一对大眼睛注视着难得见到的交通行列。
  小旅店四周的景致,仿佛一个剧情、角色、服装或时代尚未搞定的电影拍摄现场。
  现场有一套白衣服,一顶宽大的巴拿马草帽、短裤、帆布鞋、丝质衣服,一件墨西哥工作服、围巾、颜色鲜艳的披肩,一些不同颜色不同年代的帽子及一位盛装的小婴儿。
  我们从沙漠来的贝耐从车上跳下来监督检查装备。
  莫里斯从马匹停靠区出现,向我们微笑,对能有这么好的天气感到欣喜。
  他身着普罗旺斯星期天的盛装:白衬衫,白裤子,细条黑领带,枣红色半身短外套及一顶旧的平顶草帽。
  他的朋友驾着第二辆马车,也穿着白衣服,挂着深红色吊带及一撮看起来很棒的椒盐色胡子,很像伊夫·蒙当(Yves Montand)在Jean de FIoretie电影中的扮相。
  “来,过来看看马。”莫里斯说。
  他带着我们穿过花园,询问我们的胃口状况。先出发的队伍刚刚乘坐巴士离开,好去准备野餐。丰盛的餐点,足够喂饱整个毕武村。
  皮毛光滑,马鬃及尾巴梳理得干干净净的马匹被栓在荫凉处,其中有一匹嘶鸣着,鼻子凑到莫里斯的短外套中找糖吃。
  最年幼的小客人将头靠在她父亲肩上,咯咯地笑。她一看到这匹怪物,蠢蠢欲动的粉红色指头靠过去往马儿粟色的腰窝戳去,马儿误认是苍蝇,长尾巴挥动起来。
  我们看见莫里斯与“伊夫·蒙当”,将马拉往黑色镶红边的敞篷马车及七人座的驿马车,两辆马车都上油。打腊,擦得亮澄亮澄的,就像是准备摆在展示间用的。
  莫里斯花了整个冬天的时间在马车上,而它们果然就如他自己说的Impecc——美极了!
  唯一添上的现代化东西是一个老式的,有如军用的喇叭,它是用来超越保养较差的马车及恐吓穿越马路的鸡。
  “Allez Montez!”(来,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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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上车出发,以正常的车速穿过小镇,柴堆边的狗儿吠着,向我们告别,往广阔的原野驶去。
  这种旅行方式让人对汽车的发明感到后悔,每样东西看来都迥然不同,视野宽阔且更有情趣。
  马车随着路面的弯曲及坡度调整步伐,产生出一种舒适愉悦的节奏。
  马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马蹄咯噎咯噎踏动,马车铁轮沙沙地辗过路上的砂砾,好比一阙杂沓缤纷的古典乐。
  空气弥漫着一股香味,一种由马的体温热气、马鞍肥皂、木釉香及从窗外迎面扑来的草原芬芳混合而成的香味。
  若有似无的车速,提供充分的时间让你浏风光。
  坐在汽车上,有若置身于一个快速移动的梦幻空间,眼前所见的是一片迷离恍惚影像,完全与乡野景色绝缘。
  而坐在马车上,倒也成了风景的一部份。
  “嘿哟,小步前进!”
  莫里斯用鞭子轻打马匹臀部,我们换成二档速度。
  “这匹马又懒又贪吃,”他说:“知道回程有东西吃,就会跑得比较快。”
  一片长且浓密的徘红虞美人草原,缓缓地在我们下面的山谷展开。
  空中一只秃鹰盘旋窥探着,它双翅展开不动,平衡地翱翔。就在这当儿,飘来一朵云遮住太阳,一会儿,只见光芒从黑暗的云后射出,好像从车轮辐轴中射出。
  离开大路,沿着一条窄的小径盘绕穿过森林,马的喘息声被扑鼻而来的百里香掩盖。
  我问莫里斯如何发现野餐地点。
  他告诉我,每星期休假时,他就骑着马去探险,有时骑了几个小时还不见人烟。
  “我们距离艾普村其实只有20分钟,不过没有人来过这里,只有我和野兔。”
  森林愈来愈密,小径也愈来愈狭,窄到几乎仅够马车通过,然后我们绕过一个露顶的岩石,穿过一个由树枝拱成的隧道,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目的地了。
  “到了!”莫里斯说:“餐厅开始营业。”
  在洁亮平坦的草地边缘,橡木树荫下摆了一张10人份的桌子,上面铺着一块洁挺的白桌布,有一个冰桶,浆过的餐巾,几盆鲜花及数量恰好的刀叉及椅子。
  桌子后头,有间长石块搭成的小石屋,原来是牧羊人休息用的地方,这会儿变成野外的吧台。
  我听见拔拉瓶塞“波”的一声,酒杯碰撞的叮铛声。
  我对野餐的不良印象就此消失,这比冷硬的湿地及蚂蚁三明治好上太多了。
  莫里斯用绳子围出一块地方,把马儿松开。马儿在草地上翻滚,就好像两个解开束腹带的老太太般轻松。
  其他人在石屋前空地上喝着提神的冰凉桃子香摈酒,驿马车的窗帘被拉起,最年稚的小客人也从睡梦中苏醒。
  没有什么比得上这样一个奇妙的经历了,心情舒畅极了。
  伟大的莫里斯,伟大的发现!
  但是莫里斯显然并不期盼得到更多的感激,其实,他应该要有的。他什么都考虑到了,从大量的冰块小至牙签,如同他所说的,我们没有饿死的危险。
  他要大伙儿坐下,开始介绍第一道菜:西瓜、鹌鹑蛋、奶油烤鲤鱼、野味肉酱、镶蕃茄、卤香菇等等,由桌子这端排到另一端。
  阳光从树稍间穿透进来,注目看去,简直美得像是从艺术食谱上摘录下来的,但这是活生生的,是真的。
  午餐进行到一半时,我收到一张很重但是很实际的生日卡,一个圆形金属路标,直径有两英尺大,上面写着一个提醒我岁月流失的黑色大数字:“50,祝生日快乐并且吃得愉快!”
  我们像一群庆功的英雄,炮凤烹龙,吃喝不尽,利用上菜间的空档起身走走,手中捧着杯子散步,待消化后再回来吃下更多东西。
  午餐进行将近4个小时,吃罢生日蛋糕,到了喝咖啡时间,我们已进入饱食终日之后的休息状态,人们昏昏沉沉的,连说话的速度都变慢了:世界是如此美好,50岁棒透的年龄呀!
  马儿离开草地,上路回毕武村,它们一定察觉到重量增加了,不过它们看起来似乎比早上来时还要有活力,摇摆着头,抽动鼻子,品尝空气!
  突然间刮起一阵风将帽子吹走,雷声隆隆响起,几分钟内,满天乌云密布。
  我们才上路,冰雹就降下,豆子般大,打在头上疼痛不堪,在湿透的马背上弹跳。马儿根本就不需用鞭子,自顾加速奔走,低头全速前进,身上冒出热气。
  莫里斯的草帽边沿塌陷到淌着水的耳朵上,红外套褪色浸染到裤子上,他笑着大喊: “哈哈!英国式的野餐!”
  我和老婆用旅行毛毯做成遮雨篷,回头看看驿马车如何应付倾盆大雨。车顶显然比它看起来的样子还不防水,只见一只手从马车侧面出现,将水倒到车外。
  我们回到毕武村,莫里斯的身体和双腿都僵麻了,双手拉紧已闻到家及食物味道的马儿,它们显得热烈而急躁。去他的人类及他们的野餐!
  尽管是暴风雨袭击的受害者,我们还是高兴地集聚在餐厅饮茶,喝咖啡及葡萄酒来恢复精神。
  早上高雅的野餐贵客已变成狼狈的落汤鸡。
  湿淋淋的短裤变得透明,一块儿白,一块儿黑,与印在裤上的红字交错展呈,好像在祝贺我们生日快乐。波纹的衣服早粘成一团,草帽恍若一盘凝结的玉米片。
  大家都站在自己的一摊水前面。
  乘坐小巴士回来的莫里斯太太和服务生马塞尔,供应大家各式的干衣服和葡萄酒,餐厅此时变成了更衣室。
  戴着棒球帽的贝耐考虑着是否该借条泳裤,穿着开车回家。他的车子被水打湿,驾驶座已变成小小水池。
  他望着窗外说:“不过至少暴风雨已经停了。”
  假如暴风雨已在毕武村结束,那么桃纳村根本就没下雨。开车回家的路上还是飞灰尘扬,草干木黄,院子依然热气腾腾。
  我们看到太阳落在房子西边的两座山峰之间,然后消失在地平线上。
  “怎么样?现在你喜欢野餐吗?”老婆大人问。
  什么问题嘛!我当然喜欢野餐,我爱死野餐了!
一声叹息 其实是无言的留恋转身处 闪现着爱的艰难 不留痕迹的远去 是因为心中存有相互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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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伙子

  老婆大人第一次看见这家伙,是在往梅纳村的路上。它走在一位整齐干净的男人身边,肮脏的狗毛挂在一副皮包骨上,简直不成模样。
  虽然它的毛皮脏浊,骨瘦如柴,但明眼人马上就看得出这只狗在法国是特别品种,一种有名的长卷毛狗——格里芬·科萨犬(Griffon Korthals)。
  我们家就有一只卷毛狗,不过在普罗旺斯,这种狗可不常见。所以老婆大人连忙停车和狗主人搭讪,频频表示她也有一只这样的特殊品种狗。
  那人低下头,瞧了一瞧自己脚旁正在享受“灰尘浴”的狗儿,不觉往后退了几步,极力想和这只脏头灰脑的狗儿保持距离。
  “夫人,”那人急急说道:“这家伙跟着我,但可不是我的狗,我在路上碰见它,我不知道它是谁家的狗。”
  等老婆从镇上回来,告诉我这档事时,我已预见有麻烦了。
  狗对她来说,就像其他女人喜爱貂皮大衣般,她可盼着有一屋子的狗。家里已有两条狗,我觉得已经够多了,而她也同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
  接下来的几天,我发现老婆总是满怀希望地朝外面路上窥视,认定那只狗会出现在附近。
  要不是有位朋友从镇上打电话来,事情大概就此结束。
  朋友告诉我们,有一只长得很像我们家的卷毛狗,每天一闻到杂货店里传出的火腿味和店里自制的肉酱香味,就会适时出现在杂货店前面,后来便不见踪影。镇上没有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也许是只走失的狗。
  老婆患有一种“狗儿危机症候群”,因为她发现那些走失或被遗弃的狗,全都会被送到“动物保护协会”,如果在一星期内没人认领就会惨遭销毁。我们怎能让无辜的狗儿发生这种了呢?更何况是一只系出名门的纯种狗!
  我拨电话到动物协会询问,但没有结果。老婆则开始每天找借口要买条面包而花上几个小时到镇上寻找。狗儿仿佛消失了,无影无踪。
  我告诉老婆狗儿很显然已回到自己的家,她双眼圆睁,好像我是在提议“烤婴儿” 当晚餐似的。
  过了两星期,还是没有狗儿的踪迹,老婆闷闷不乐。而协会里的人,对我们每天打电话去也觉得不耐烦了。
  后来杂货店打听到一个残酷的消息,这只狗被杂货店的一个顾客带回他座落在森林里的住家,他用剩饭残羹喂它,让它睡在冰冷的走廊。
  我不曾看过一个女人可以行动如此迅速。半小时后,老婆已出现在50码外的车道上,面带胜利的微笑驾车归来,车内坐着一只毛茸茸的乘客。老婆乐不可支地从车上下来。
  “这家伙大概饿坏了,”她说:“它刚刚一直在啃安全带呢!你瞧它是不是很可爱?”
  狗儿被诱下车,它站在那儿对着每件东西摇尾巴,看起来挺吓人,有德国牧羊犬那样大,肮脏打结的毛球沾满树枝及树叶,瘦得骨头都突出来,在如树丛般的毛发中只见一个斗大的棕色鼻子。
  它靠在车旁抬起腿,用脚掌踢开碎石,俯下身来,后腿往后下一蹲,沾满安全带碎片的六英寸粉红长舌头从嘴里伸出来。
  “它很可爱吧?”老婆又重复一次。
  我向它伸出双手,它赫然爬起来,咬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往院子,尖牙利齿还挺吓人。
  “看吧!它喜欢你。”老婆大人面带温情,微笑地看着我们。
  我建议给它吃点东西,好让它松开我齿痕累累的手腕。
  它三两下就吃掉一大碗的狗食,咕嗜咕嗜发出巨响。猛喝桶里的水,然后往草地上一躺摩擦嘴巴。家里另外两只狗不知所措,我亦如此。
  “可怜的小东西!”老婆说:“我们得带它去看兽医,顺便帮它把毛修剪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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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每桩婚姻里都可发现,有些时候争议是多余的。
  于是当天下午,老婆大人就约了宠物美容师海伦太太。凭那家伙现在这副德行,大概没有兽医肯碰它。希望海伦太太善心大发,能先解决这只乡下狗的外貌问题。
  刚开始,海伦太太吓了一大跳,但之后她表现得很勇敢。而她的另一位客人——一只迷你卷毛狗,悲伤地吠着,直想躲到杂志架里。
  “看来我得先照顾它。”她说:“它闻起来有些怪味儿,它到过哪里了?”
  “我想是森林。”
  “嗯。”她皱着鼻子,戴上塑胶手套。“您可不可以一小时后再过来?”
  我买了一条防蚤颈圈,然后到罗宾的咖啡馆喝了一罐啤酒,想象着一个养了三只狗的家的未来。
  当然睹!或许那家伙会找到前任主人,这样的话,我将只有两只狗及一个濒临发狂的老婆。但不管发生什么状况,我都不能有所选择。
  假如真的有狗儿守护天使的话,就让天使来做决定吧!希望天使真的听见我的祷告。
  我返回时,海伦太太已经用绳子把狗儿绑在她花园里的树下。
  看到我进门,狗儿高兴地抖动身躯,它的毛被剪得很短,相形之下头显得特别大,骨头更突出。唯一没剪的地方,是它粗短的尾巴。它看起来很生气,但很特别,像是小孩笔下的枯木瘦狗,不过至少它闻起来是干净的。
  它兴奋地跳到车里,笔直地坐在座位上,不时地靠过来想咬我的手腕,并发出嗯嗯的声音,显然是乐坏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声音是在说他老兄肚子饿了。因为一回到家,它整个身体就埋进为它准备的大餐,一脚放在吃个精光的碗上,打算连碗上的珐琅都取干净。
  老婆看着它,流露出女人对乖巧聪明的小孩才有的特殊表情。我硬起心肠说,我们应该开始寻找他的主人。
  讨论一直持续到晚餐,狗儿睡在桌下老婆大人的脚上,大声地打呼嗜。我们决定今晚让它睡在外面的小屋,把门打开,好让它想离开时就可离开。
  倘使明早它还在的话,我们就准备打电话给本地我们认识的人当中,唯一养过科萨卷毛犬的一位朋友,问问他的意见。
  老婆天一亮就起床,不久我便给吵醒了,一只毛茸茸的的东西一直往我脸上摩蹭。
  狗儿还在,显然,它已被允许留下。而它知道该如何做,可以说服我们生活中不可没有它。真是一只不知羞耻的馅媚狗!
  看它一眼,它那瘦巴巴的身体就会高兴地直颤抖;轻轻拍它一下,就可让它狂喜不已。
  这样过了两三天,我知道我们输了,悲喜掺杂。我打电话给克瓜尔先生,他就是我们认识的唯一养过卷毛狗的朋友,我们在艾普村(Ap t)认识的,当时他带着一只卷毛犬。
  他和他太太隔天就来我家探望我们的新房客。克瓜尔先生检查它的耳朵,看看是否刺有号码。这被用来辨别有血统记录的狗,以防它们走失。
  所有认真的狗主都会这么做,这些号码存在巴黎的电脑中,假如你发现刺有号码的狗,总部会帮你联络狗主。
  克瓜尔先生摇摇头,“没有号码,这只狗既没记录,也没被好好地喂养,我想它大概是一只圣诞节被当作礼物送出去的狗,因为长的太大而遭遗弃,这是常有的事。它跟着你们会比较好。”
  狗儿拍动耳朵,用力摇晃身体,不打算争辩。
  “它长得很漂亮嘛!”克瓜尔太太说,接着提出可以让我家狗增至两位数的建议。她问我意下如何,让这只狗和他们家的母卷毛狗凑成一对?
  我早知道我的另一半的想法,两个女人已经开始计划这件浪漫事情。
  “你们一定要带着你们的狗儿来我们家唷!”克瓜尔太太说:“当这小俩口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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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时,我们可以喝香摈。”她试着找一个较优雅的字——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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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时。
  幸好,她先生比较实际,他说:“首先,我们得先看看他们是否处得来,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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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他用准岳父的眼光打量狗儿,狗儿将浑圆多肉的脚掌放在他的膝盖上,克瓜尔太太在一旁逗它。所谓的“生米煮成熟饭,”这就是了!
  “我们好像忘了一件事,”克瓜尔太太逗着狗说:“它叫什么名字?替它取个勇敢的名字,你们认为呢?看看它雄壮的头!”狗儿看看她。“比方‘维克多’(胜利)呀;或是‘阿基里斯’(希腊神话中的勇士)。”
  狗儿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不用点想象力,很难看出它具备了非凡的勇气,不过至少,它很男性化,非常威武,于是我们决定好它的名字。
  就叫它“波伊”(Boy)吧!英文里“波伊”就是“小伙子”的意思。
  “叫小伙子,这个名字很棒!”克瓜尔太太同意。于是“小伙子”就叫走了。
  我们安排两三个礼拜后,等“小伙子”打过预防针,刺上号码,把它喂养得结结实实,它看起来像一位神气焕发的追求者时,让它去见“未婚妻”。
  除了到兽医那儿及进食大餐外,“小伙子”大半的时间都努力想溶入这个家。每天早上,它就等在院子门口,高兴地低声吠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并时时注意在它眼程内可咬定的手腕。
  一星期过后,它从睡在房外的毯子升级睡到院子里的篮子。再过十天后,它已进占到房子里的餐桌下,另外两只狗也对它百般顺从。
  老婆买了一个网球给它玩儿,它老兄则拿来啃咬。它会追蝴锡,并懂得坐在游泳池的阶梯上,享受习习凉风。这家伙简直是住在“狗天堂”嘛!
  克瓜尔太太所谓的“恋爱约会日”终于到来。
  我们开车前往塞纽(Saignon)上方特别曲折婉蜒的乡下,克瓜尔先生在这儿把一栋老旧的石制厩房改建成一排矮长的房子,面对着山谷及远处圣马当卡斯迪水村庄(St. Maritin—de一Castillon)。“小伙子”体重增加,全身的毛也长厚,唯一没变的是:它还是缺乏社交礼仪。
  这家伙从车上跳下车,抬起腿就在刚种下不久的树底撒尿,肥厚的脚掌在刚冒出的草皮上乱扒,不一会儿就爬到房子后面的小山丘上,跳上屋顶。我们走进屋内喝茶,品尝烧酒泡过的樱桃。
  “叫。伙子。看起来不错!”克瓜尔先生说。
  “样子挺棒的!”克瓜尔太太说。
  “但是……”克瓜尔先生好像有些担心。
  他站起来拿出杂志,这是一本法国科萨犬俱乐部最新发行的杂志,每页都有科萨犬献宝的照片,有的狗神气活现地含着搜获的猎物,有的狗在水中表演游泳术,有的狗服从地坐在主人身边。
  “你看看,”克瓜尔先生说:“这上面所有的科萨犬都有典型的科萨犬毛,挺直的毛。”
  我看看这些照片。所有狗的毛都是平顺且厚茸茸的。我看看“小伙子”,它正用它那棕色大鼻子贴在窗户上。那经过修剪后的短毛正在变成灰棕夹杂的卷毛,我们觉得很特别,很好看。但克瓜尔先生并不这么想。
  他说:“很不幸,‘小伙子’长得像一只绵羊。颈部以上,它是只科萨犬,但颈部以下,根本活像一只绵羊。我很抱歉,这桩婚事恐怕是门不当户不对。”
  老婆差点儿被樱桃呛着,克瓜尔太太看起来有些沮丧,克瓜尔先生觉得抱歉,我则松了一口气。
  两条狗加上一只羊,现在而言是恰恰好。
  所以“小伙子”至今,就我们所知,还是光棍儿一个。
一声叹息 其实是无言的留恋转身处 闪现着爱的艰难 不留痕迹的远去 是因为心中存有相互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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