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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两居室,家具老旧。除了生活必须品,没有一件可以使生活增添情趣的物品。一张已经失去原来颜色的靠背木椅上坐着一位老太太,瘦弱苦楚的样子,双眼紧闭。
  一间卧室里传出吵闹声“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真是倒足了霉。”女人的声音很高亢。
  “你滚!滚得越远越好!”男人暴怒的。
  床上躺着的男人有点面熟,路欣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想走当然要走,凭你现在这样,还没有叫我滚的本钱!”
  “你……”男人气得浑身哆嗦,“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我会看得见你有什么好下场!”
  “我有没有好下场倒不用你操心,我反正看见你已经没好下场了!”
  “你滚!!!”玻璃杯落地碎裂的声音。
  老人紧闭的眼里泪水滚落下来。
  “你还想发什么威啊?你以为你真的是一个男人啊?就怪我心太软,几年前就该走了。”女人声音里充满怨恨。
  男人什么话也说不出,脸色苍白。路欣突然“啊”的一声,她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不正是撞死自己的司机吗?
  女人已经提着收拾好的小包走了出来,同样地瘦弱。老人摸索着站起来,眼泪纵横,手抖动着在空气中乱抓,想拦住女人。
  路欣这才明白老人的眼睛已经瞎了。
  “你不要走,我会教他的,会叫他向你认错的。”老人哀求。
  “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家再也没什么让我留恋的了。你别怪我!”女人匆匆的打开门走了。老人颓然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路欣问。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言答非所问。
  路欣让他卖关子,不催他。
  “他们本来是一对感情不错的夫妻,一同耐心照顾瞎眼的妈妈。”见路欣并不催问,言只好主动开口:“先是结婚几年都没有孩子,遇上这样的事,在中国的家庭里,最先受到怀疑的总是女人,他们的夫妻感情开始出现了裂痕。后来,妻子在朋友的提醒下去医院做了检查,事情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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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席上,朗不停举杯,酒接二连三灌进肚子。在客人眼里,他是热情爽直的,桌上的气氛非常欢畅。陈小姐目光中的担忧越来越重。
  “呵呵,你的心上人看来也是别人的心上人。”言好像尾巴一样跟着路欣,并且很高兴时不时刺激她一下。
  “他好,自然有许多女人喜欢,不像某一类的,做人时可能没女人爱,做鬼时也不讨一个女鬼喜欢。”路欣心里反感他,说话就十分刻薄。
  言的脸顿时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不见。
  路欣长吁了一口气,讨厌他的饶舌,心里希望他从此永远消失。
  朗酒意很浓,却丝毫没有不喝的意思。脚步不稳的去洗手间前还打招呼:“你们休息休息,一会儿继续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目送他走开,陈小姐把自己杯里的饮料喝干,提过酒瓶,在大家惊异的目光中,“哗哗哗”为自己倒满酒,举起杯,她诚恳的说:“虽然是初次相识,但是我相信今后大家会因为愉快的合作经常在一起。本来不该打扰各位的雅兴,我却要向大家讨个人情,朗先生酒已经喝得够多,继续喝下去恐怕会承受不住,以他的性情,一定是要把朋友陪好的。所以想请在座各位帮个忙,让他别再喝下去了。我不太会喝酒,仅以这一杯酒表达祝福之意,也算是向大家道歉了。”
  话一说完,不等别人开口说话,就端起杯子一口接一口把酒吞下肚去。放下杯子,脸已经红得异常妖艳。
  “朗先生好运气,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胖胖的张先生笑着说。
  “你误会了,他只是我的上司。”陈小姐急忙解释。
  “我们怎么没遇见这么体贴入微的下属,啊?”另一位先生也打趣。大家一阵哄笑。
  “什么事如此开心?”朗回到了座位上:“开心的时候可不能少了酒!”
  大家会心一笑,张先生端起酒杯说:“今晚,我们非常感谢朗先生的热情接待,但是由于我们还必须及时向公司汇报情况,酒就喝到这里。大家今后有的是机会切磋,现在一起举杯,预祝合作愉快!”

众人纷纷起身,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客人乘车离去,朗摇晃不定,也不叫车,径直走向大街。陈小姐急忙拦住他:“叫辆车把你送回去吧?”
  “你走开!”朗大声的,“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请自便!”
  陈小姐忍住眼泪,看着他拖长的影子离自己愈来愈远。
  路欣看着陈小姐那样,有些不忍心,对着朗的背影喃喃:“真狠心!”目送陈小姐含泪坐上出租车,才连忙向远去的背影追赶。
  突然,路欣有一种危险迫近的感觉。她四处张望,城市被灯光装扮得异常妖娆,街道上忙碌的车辆川流不息,成双成对的情侣漫步在树影下,幸福祥和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城市,看不出危险的存在。也许是自己刚刚做鬼魂还没适应吧,她想。
  仿佛有怪异的风平地而起,路欣刚想回头,言已经站在她身旁,手中的“魂之在”化为一团烈焰,烈焰中有什么在激烈的翻滚扑腾。顷刻之间,一切都平静下来,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看着路欣惊愕的神情,言淡漠的说:“白天死亡的人,他们的魂灵是恶灵最喜欢的食物,可以帮助它们对抗阳光的威力。你晚上要想安全走动的话,麻烦你通知我。我不会碍你什么事的。”
  路欣已经到了嘴边的感谢话因为他的淡漠而吞了回去。她小声抱怨:“原来死了也不安全。”
  “生命不管是以哪种形式存在,它始终都要面对各种各样潜在的危险,除非有一天魂飞魄散,危险是没有了,生命却也彻底消失了。”
  “那刚才的恶灵已经魂飞魄散了?”
  “‘魂之在’并不能让魂灵消散,它只是降服魂灵的工具。刚才被收服的这个灵魂,它会在地狱中接受应有的惩罚,如果它能够幡然悔悟,还有重生的机会,否则就只有在炼狱中耗尽最后一缕魂魄。”
  “每一个魂灵都是同样的遭遇吗?”路欣不寒而栗。
  “自愿被收服的可以直接进入轮回。如果是被降服的,情况不同,惩罚不同,但最后都必须忘记前世种种才可以轮回。”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路欣诚恳地说。
  “那倒不必说谢谢,如果你能早一天解开心结,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幸事!”
  路欣回给他浅浅的一个笑容,心想:要我放弃对朗的爱,那怎么可能呢?
  “每一个勾魂使者都可以读懂魂灵的思想,你可能不知道吧?”言慢慢地说。
  路欣假装没听见,急匆匆的向朗靠近
  踉跄前行的朗,嘴里只管反复低吟:“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断。”听得路欣悲痛难忍。
  “我想带你去看一个人。”言突然说。
  “我谁都不想看,没心情。”路欣闷闷不乐地说。
  “看这个人你绝对有心情,我不会骗你的,走吧。”
  路欣用担忧的目光望了望前面模糊的背影。
  “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言说。路欣相信他的话,点了点头。
  路欣满脑子混乱的思想,也不问言去哪里,也不问到底见谁,只管跟着他,东南西北全不理会。
  不多久,言就停了下来。路欣抬头一看,来到一幢已经很老旧的住宅楼前。墙壁肮脏,楼前窄小的空地上摆满了自行车,摩托车。一个小小的花园,显然缺乏照料,横七竖八长着些植物。她疑惑的目光投向言。
  言示意她别急,带着她来到一户人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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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大醉。
  第四天,天刚刚亮,电话铃就急促地响起。公司老板的电话:一小时后去机场接几位重要的客户,争取达成协议,签下单子。
  朗重重挂上电话,他几乎想放弃工作,就让自己在痛苦的情绪里浸泡着。路欣一走,生活的天空改换了颜色,工作的成果和拼搏的快乐不能和心爱的人分享,一切仿佛都没有了意义。
  枕边,相片上她一如既往的笑着,朗右手轻轻抚摸过玻璃表面,一遍,一遍,又一遍。
  “你知道自己很残忍吗?路欣!”他把脸贴上去,“你把全部的欢乐带走了,把生活的苦留给我一个人慢慢品尝,是不是我以前对你不够好,所以命运做出这样的安排?”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他的眼里又浮现泪光,曾经,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把爱意向她表白呢?
  路欣很想哭,恨自己没有眼泪。
  电话铃再次响起,朗抹抹眼睛,提起话筒。“给你十分钟下楼,我已经安排了车来接你。”老板看来非常重视这笔生意。
  “等我回来。”朗对着相片轻轻说,把相片端正的摆放好,匆匆洗漱,一边穿衣一边走出门去。
  “喂!等等我,我才不会傻乎乎在家等你呢!”路欣顽皮的朝他吐吐舌头,“我可跟定你了。”
  吃早餐,机场接人,回公司洽谈,领客人参观……整个上午就没见他歇过一会儿。
  午餐,洽谈,处理业务……下午同样忙忙碌碌。路欣看着十分心疼,她发现了他眼里流露的疲惫。
  朗不想停下来,希望自己相信工作的时候心里并没有想她。他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应该没有一个人看出自己今天心情有所不同。
  助手陈小姐端了一杯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欲言又止。
  茶的清香在办公室飘浮,龙井茶!朗平时最喜欢的茶叶。看来这小姐是个细心的人。心怀感激的路欣认真瞧了陈小姐一眼,却发现她的眼神饱含深情。
  路欣心头一震。
  朗眼睛落在文件上,知道是陈小姐送了茶来,说声“谢谢!”头也不抬就准确无误的握住了茶杯。
  路欣知道,只有长久的习惯才能够形成这样的默契。
  没听见陈小姐走出办公室的声音,朗奇怪的抬头望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吗?”虽然渴望独处,朗还是保持了一贯的礼貌。
  “你今天看上去很疲惫。”陈小姐缓缓开口。
  “哦?是吗?”朗掩饰地喝了一口茶。
  “晚餐需要多安排两个人作陪吗?精神不好的时候喝酒过多容易伤身体。”
  “你太多虑了,我很好。不用安排别人了,让他们下了班去享受自己的快乐时光吧,你知道这样的晚餐没有什么乐趣的。”朗仿佛不懂她话中的体贴。
  “那,好吧。”门在陈小姐身后关闭的瞬间,朗清亮的眼神顿时茫然,所有的伪装全部卸下,他像一匹拖着重物行走了太远路程的骡子。
  “你很高兴看见他为你消沉吧?”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边。
  瞪他一眼,不予理睬。
  “你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了,瞧,这个男人是多么伤心!也许会为你痛苦一辈子呢。”语气里尽是嘲讽。
  “你懂感情吗?你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的感情?”
  “鬼的感情恐怕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虽然人总是以为自己的感情非常伟大。”
  “不存在的东西,自然不可比拟。”路欣的语调里是浓烈的挖苦意味。
  言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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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浮动着压抑沉闷的气息,来来往往都是麻木晦暗的面孔——医生的,病人的。
  大概因为死亡已认定为事实,所以他们并没有把她抬进急救室。一位医生慢吞吞进行例行的检查,探探鼻息,翻翻眼皮,然后说句:“联系家属。”就面无表情的离开。有护士立即用床单把她全身罩住,推向太平间。
  “你不要难过,人们对自己关爱的人付出多少温柔的情意,就会给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人多少冷酷无情。也许只有这样,他们的情感才可以保持平衡,不至于有倒塌崩溃的危险。”言语带嘲讽,路欣却感受到他真实的关怀。
路欣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电话!”
  “哦?”
  “你心爱的男朋友的电话!”言瞪着她。
  “不!”路欣惊惶地回答,她那满脸血污的模样怎么能让他看见!他只应该记住她的美好。
  “他必须来见见你死去的样子,如果因此就忘记了曾经的感情,你们的爱情石失去魔力,你就可以无牵无挂的轮回。”言耸了耸肩“当然,我也就完成一次棘手的任务。”。
  路欣突然恨他,刚才感觉到的关怀看来只是自己的误解。是啊,一个担负着勾魂摄魄使命的使者,还能奢望他有同情心吗?
  她脑中闪过朗的电话号码,但并不打算告诉言。
  言微笑看她一眼,(她觉得那眼光有些恶毒),转身朝外走去。路欣一怔,心里觉得不对劲,他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类型,便尾随他而去。
  空的电话亭里,言正在拨电话。路欣紧张地跟过去,透过明亮的玻璃一瞧,他正在拨打的不就是朗的电话号码吗?他怎么做到的?还是原本就知道,故意问问自己来寻开心?愤怒充满全身。
  路欣想进去阻止他,心念一动之际,言已经挥挥手,路欣分明看见有一重流动如水的帘子诡异的升起,笼罩住整个电话亭。她根本无法进入,通话声却清晰可闻。
  “喂!”是朗浑厚的声音。
  路欣立即全身僵硬,那么熟悉亲切的声音,如今却是天人相隔!视线迅速模糊了。
  “你好!”言的声音:“这里是XX医院。你能否过来一下?”
  “开什么玩笑?你是谁?”朗的声音有些气愤。
  “如果你以为是一个玩笑就别来了,只是请问你,认识一个名叫路欣的女子吗?”
  “路欣?”朗的声音马上显得非常紧张:“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路欣狠狠敲打着玻璃,想要阻止言即将说的话。
  “她已经死了。”言轻描淡写的声音。
  话筒那边一片沉寂。路欣心里充满了流泪的感觉,但是眼睛里没有眼泪。
  流动的水帘消失不见,言已经从电话亭里轻松的走出来。
  “看着别人的伤悲,你很快乐吗?”路欣一字一顿的问。
  “任何事,如果没有开始,就永远难以结束,悲伤也是一样。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何必逃避一时半刻?”
  “在冷酷的心灵面前,我无话可说。”路欣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张望来来往往的车辆。
  过了不久,朗匆忙的从一辆出租车上跳下来,直接冲进医院大门。路欣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冲上楼冲下楼,最后跌跌撞撞冲进太平间。
  肮脏的白色床单已经落在一边,路欣知道那一定是言的杰作,要制造一个触目惊心的印象。
  朗脸色灰白,目光呆滞,步履蹒跚。他双手颤抖着,抚着心爱女子她的脸,她的发。
  片刻之后,朗默默走出去。回来时端着一盆清水,水面上飘浮着一块医用口罩。
  他轻轻擦拭着路欣脸上的血污,好像怕惊扰了她的熟睡。
  路欣痛楚难言,靠近他,想抓住他的手臂告诉他自己的存在,伸出手去才发现根本不能和他有一点儿的接触,自己的手已经穿透他的臂膀,他在自己面前已经如同虚空。
  夜色已经很深。朗离开医院就回了家,经过大门口的副食店,他机械的说出几个名字,机械的付账,机械的掏钥匙开门,机械的关好门,一直到机械的坐在书桌旁,他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灵气。
  路欣一直跟随他,除了和他一起痛苦,她没有任何其它办法。
  言并没有阻止她,无声无息跟在后面。路欣知道,如果不是那块神奇的翡翠,他是不会那么好脾气的。
  朗的书桌中央摆放着一张路欣的生活照,明眸皓齿的女子,天使般的笑颜。朗伸手把相片扣在书桌上。
  接着,他把全部食品袋的封口都撕开,整齐的摆好,然后从每一袋里拈起一粒放进自己嘴里,一起咽下去。
  路欣心碎的看着他。他现在吃下去的都是平时自己最喜欢的小零食,甜的,咸的,酸的,辣的,他混合着吞食,那该是怎样的滋味?
  酒好像是所有男人情绪激动时的良朋。吃完零食,朗开始独自一人喝酒,他开始喝酒的时候,路欣的相片被他搂在怀中。酒吞进了肚,不多久就转化成泪珠,一颗一颗排出来。
  其实,大凡喝酒的人都知道,欢乐的时候酒可以让欢乐加倍滋长,忧愁的时候酒同样使忧愁愈重。“借酒浇愁”四个字只是喝酒的托词罢了,真正伤心的人喝酒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灌醉,摆脱伤痛除了昏睡之外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世上可能不会有人去尝试用什么物件往自己头上敲打而让自己昏过去的,所以只要能喝酒的,都愿意“一醉解千愁”!
  路欣缩在床角,爱怜的望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
  朗终于醉了,他没有脱衣就躺在床上,皱着眉进入梦乡。梦大概也是不安的,他辗转反侧,嘴里不停咕哝着。
  是的,真切的痛苦无法逃避。
  第二天,朗关掉手机,没有请假,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整天。他盼望这一切只是一个错误,也许突然有人敲门,门打开,路欣正笑盈盈望着自己。
  第三天,他去医院办理相关手续,亲自把爱人的尸体送进火化间,然后把小小的骨灰盒送进公墓安置。回到家,他继续喝酒,除了喝酒,他好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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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青山 于 2006-6-18 10:31 发表
啊, 又是爱情悲剧啊?


是感人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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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欣火气很大的看着他,看着他……突然朝他灿烂一笑,言不由低低头,又挑挑额前的头发。
  “我知道,不论是人,是鬼,道义两个字只有优秀的男性才能够懂得,对另一部分而言,男性外衣下掩盖的往往是懦弱的缺德。我非常不幸,今天遇上的恰恰都不优秀。”
  路欣昂头,挑衅的看言。
  言轻轻咳了一声,说:“实在对不住,我的职责不是进行道德研究,你的概括性发言达到了怎样的高水平,我不能够做出判断。我只想问你,一个具有如此理论水准的灵魂,大概不会不懂什么叫做必然吧?大概不需要我微不足道的帮助才去她应该呆的地方吧?”他的目光掠过“魂之在”。
  “我才该说抱歉,真的要累着你呢!”路欣以近似温柔的语气说。
  老榕树张大了嘴,电线杆瞪大眼,它们被这场奇特的谈话怔住了。
  “死者已矣,你还想留下来做什么啊?”言的语气里有了些许焦灼。
  “首先,要让结束了我的生命却弃之不顾的人付出代价。”她的语气里包含了怨恨。
  “然后,”再开口,她的表情温柔而伤感“我还要看看他,陪伴在他的身旁。”朗的脸庞浮现,扩大,占据了她全部的思想。
  言表情复杂的看着她。
  “十分钟,时间已经浪费得太多了,我该履行自己的职责了。”言把“魂之在”向着路欣一推。路欣连忙惊惶的往旁边一闪。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言满脸都是迷茫。路欣忐忑不安的望着他,听他喃喃低语。
  “魂之在”同它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言兀自低着头,好像在破解什么难解之谜。
  半晌,他伸手指向横卧于地的肉体脖颈处,一根葱绿的丝带转眼就缠绕在他的指间,丝带上吊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圆形佩玉,中间有形似飞鸟的镂空图案。小巧精致,清澈莹洁。
  言晃了晃玉:“它有些来历吧?”
  “一块普通的玉而已!”路欣伸出手想抢回佩玉,言以更快的速度把它装进自己的口袋。
  “怎么得到的?”言问道。
  路欣并不想回答他,甜蜜的往事却滚滚而来:“朗喜欢古老的东西,我和他偶尔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店铺里发现的。店铺老板收集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新的,旧的,沉重的,轻巧的,木的,金属的,陶瓷的……他那里很多东西都让人想象不到,但是摆放的却非常杂乱。不是有心人,是很难寻到什么的。我是从一堆旧钱币里看到这玉的,老板说它有神奇的力量,它可以让相爱的人永远不分离,只要彼此相爱,就是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她的声音里有了悲痛。
  言看她一眼:“你当时相信他的话,所以用了不菲的价格买下来的吧?”
  “两个相爱的人,总是愿意去相信那样的话,哪怕它没有神奇的力量,但是两人心里仿佛觉得对方给了自己承诺一样。何况我是真的很喜欢它。”
  “老板并没有骗你,”言一副苦恼的表情:“它真是神奇,在我的勾魂史上,还没有一个魂魄可以逃得过‘魂之在’的吸引。你是第一个。”
  “我可以一直不怕它?”路欣天真地问。
  言的眉毛皱了起来。
  “那倒不是,只要你和你的爱人其中任意一方放弃了你们的爱,它随时都会带走你。”
  “那不就是没机会?”路欣很有把握的样子,“我们的感情是经受得住时间和空间的考验的。”
  “我也很期待,希望有幸目睹一份可歌可泣的爱情。”言懒洋洋的说。
  这时,救护车“呜啦呜啦”从远处奔驰而来,也不知道是路过的哪位好心人打了急救电话。
  着白衣的救护人员脸上冒着细汗,匆匆下车,动作迅速地把担架搬下车备用。其中一位急忙走到路欣的身旁蹲下,一番必要的检查过后,他朝大家摇摇头。
  所有的动作于是缓慢下来,路欣眼见他们毫无怜惜的把自己的肉体摆放在担架上,扔上车,灰尘滚滚中扬长而去。
  “你不想跟上去?”言见路欣根本就没打算动弹的样子。
  “跟上去做什么?”她反问。
  “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被如何处理倒也罢了,你难道不想看看亲人为你怎样的悲痛吗?”
  路欣空洞的看他一眼,“我是个出生后就被抛弃的女子。在我落地身为女孩子的那一瞬间,父母其实就已经判了我的死罪。只是因为这世上有一双善良的手把我抱进了孤儿院,我才能够领受这二十多年的生命。”
  一缕苦涩的笑容挂在她的唇边:“失去生命的肉体,随便怎么处理都没有什么不同。”
  她话音刚落,言一句话也没说,拉起她的手向远去的救护车追去。他的手那么有力,以致路欣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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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才起。
  “哎哟!”她自然而然的惊呼,因为此时她已经和榕树旁边的电线杆亲密接触。这样远的距离,那么猛烈的撞击,只要是人,那绝对是要疼痛的。(原谅她忘记了自己做人已经是过去式)
  “你,撞疼了我!”她气愤地向电线杆踢了一脚。遗憾的是她又忘记了腿脚已经是一个不可以单独行动的团体,所以理所当然的再一次不很优雅地仰面倒下,接着就是快速转身躲避阳光直射面孔。
  电线杆以一种自以为是的帅哥表情俯视她:“你……真的会痛?”
  老榕树笑得枝叶乱颤。知了从天摇地动的噩梦中醒来,“吱吱吱”一阵乱叫,以平息内心莫名的恐惧。从知了的老老老祖先那里就代代相传,说这棵树是最安全稳当的庇护所,而从老老老祖先直到今天,狂风暴雨也从没让这庇护所有一点点动摇。
  “难道是末日来临了?”知了的恐惧已经不是它小小的心脏可以承受的。接着入耳的轰隆隆的怪声终于让它彻底精神崩溃,小小知了从树干上如枯叶般坠落在地,气绝身亡。老榕树绝对想不到,它吓死了一个代代以自己为最佳庇护所的家族的传人。
  “鬼也会痛?”电杆再次发问,然后不屑一顾的把目光调开。
  “你才是鬼!”路欣很冒火,想站起来教训这家伙一顿。心念一动,腿已经轻轻一曲,竟轻盈的站立起来,像一条灵活的水蛇。她满心欢喜,原来作为灵体居然可以动作得如此美妙。她忍不住扭动身躯跳起舞来,想象自己正跳出独家绝技“天仙之舞”。却不知道自己的舞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想多别扭有多别扭。电杆显然已经有内脏受伤的危险,他忍耐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因为三条长街所有电线都在他身体上缠绕中转。在这样的酷热下造成停电,他得承受多少咒骂啊!
  老榕树却不顾一切的狂笑,直到呛咳不止。

  “哎!!!”一声叹息就在此时传来,分明是细微的,仿佛只是一个人内心寂寞的情绪,偏偏又如惊雷,可以把其它声音全压抑。叹息声里的无可奈何让路欣停止了舞蹈,老榕树停止了狂笑。他们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聊的闯入者,不小心破坏了一对恋人最甜蜜的拥抱。
  “愿你来世,寿长福多,不似前生,去如朝露!”叹息之后,歌声又起。那是歌,却没有韵律;没有韵律,却谁都得承认那就是歌。谈不上让你舒坦,谈不上让你不舒坦,仿佛唱歌的就只是为了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而已。
  紧接着,从榕树的浓荫里掉下一个人来,一个男人。说掉,是因为没有谁看清楚他是以怎样的方式下来的。
  冷冷的表情,站稳后立即用手肘撞撞老榕树:“几百岁了,若死于狂笑,后辈该如何为你写悼文?”
  理也不理榕树的尴尬,闪身之间就到了路欣的面前。食指挑挑额前一绺黑发,慢吞吞自我介绍:“你好,未知数,我是阳光勾魂者言。”眼睛似笑非笑盯着她,仿佛等着看一场好戏。
  “未知数?不会是说我吧?”路欣轻轻一扭,端正地立在他面前,目光灼灼回望着他。
  “我是阳光勾魂者言!”
  “你已经是第二次介绍自己了,这里有谁强烈要求你介绍自己么?”路欣也不甘示弱,同样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他。
  言的脸庞上划过一种奇特的表情:“我看你要么是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要么是不懂勾魂者的含义。”
  路欣却不理睬他话中的嘲讽:“为什么叫我未知数?是你的信息不够先进,还不知道我是第几个魂魄吧?”
  言伸出右手,手掌张开在她眼睛前五厘米处:“你的编号,我懒得读而已。”
  路欣退后一点,看到一长串无头无尾的数字出现在他的掌心。
  “一万八千八百八十九位数,你完全有能力慢慢背下来。”他又挑挑额前的黑发。
  “我知道了!”路欣出其不意的大叫,满意地看见言的目光中出现了疑惑。
  “你额前的头发呈弯月状,我本来就怀疑地狱里怎么会有如此出色的理发师,原来是你的习惯造成的。”路欣说完,故作潇洒地也用食指挑挑额前的长发。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一个镂空花纹的黑色铃铛状的物件挡住她的视线。
  “魂之在!”言淡淡的声音:“这名字让每一个魂魄都很放心的。”
  然后用眼睛紧紧盯住她。
  “放心?它们恐怕都是在你的逼迫下进入的吧?”路欣同样淡淡的说。
  言目中有一抹闪亮的光芒转瞬即逝:“倒也不全是那样,那些对这一世的人生厌倦的,或者已经超脱的魂魄都会自觉自愿进入‘魂之在’,期望下一世的轮回。只有那些这一世心愿未了或满怀怨恨的魂魄才需要我的帮助。”
  路欣张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汽车的轰鸣打断了她。心念一动,她已向肇事车辆奔过去,可是惊慌逃遁的车辆开足了马力,她只来得及看清驾驶座上那张惊惶失措的,血色尽失的脸。
  “我会找到你的!”路欣气愤地大嚷。
  “如果你有时间,这一点我却毫不怀疑。”言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微微倾斜着身体,双手抱胸而立,就好像他背倚着一根柱子什么似的。
  “你见过如此没有道德心的人吗?撞倒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也忍心不管不顾!”路欣的眼睛里好像可以冒出火来。
  言看了看地上横躺的女人肉体,用他一出现就使用的淡然的语气说:“不可否认,比起张牙舞爪的你,她恬静的外表是可爱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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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欣惊讶地发现自己轻盈的近似于飘浮的时候,她的思想还处于极度的混沌之中,即便是这样,她也下意识要握紧什么,手中空空的感觉让她猛然一惊:书呢?
  书以优美的姿态横卧在女人的身旁,女人以悲惨的姿态横卧在大街上。
  灰色的路面,鲜艳的血。
  路欣突然看见自己肉身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停止了呼吸(如果她还有呼吸的话),下一瞬,她低头审视自己,看见的是雾一般朦胧的形体:我成了一个游离身体之外的灵魂!这念头似闪电划过脑海。
  “我应该恐惧,应该悲伤,应该泪如雨下……”路欣念念有词,等待人类词典中所有形容陷入不幸境地时使用的情感词句在自己身上得到体现。她甚至于觉得自己泪如雨下时恰恰适合“雨打梨花”的娇美柔弱,楚楚可怜。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无奈地朝天空翻翻白眼(觉得翻一下不够表达心里的想法,于是不断进行重复)。
  她纳闷自己不恐惧,不悲伤,不流泪的同时,心里的想法却是:我依然存在着,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这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是不是更自由自在?是不是可以飞?
  念头一动,她就开始尝试“飞”。生前电影里看到的所有鬼魂都是不需要做什么动作就飘过来飘过去的,她于是把上身直直地挪动了一下(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可行方案,而且动作很猛)。她真的动了,不是飘,不是飞,而是以双足为轴心疯狂的画圆:“停,停,停……”她大叫,双手下意识地乱划,跟溺水者危急关头的挣扎一般无二。好不容易摇摇晃晃保持住直立。
  “天啦,还有没有公理?做鬼还得从头学起?难道仍然要用我这双做人时已经够辛苦的腿脚吗?”
  想到就做,她果断地伸出一只脚踩出去。很快,她就和正午的阳光进行了第一次直接面对,炽热的光线使她的面孔产生了一阵强烈的抽搐。
  “只能说,我欲哭无泪,欲哭无泪。”在迅速转身的同时,她喃喃自语。这一次的尝试使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时腿是可以单独使用的,比如走路的时候;也可以合并使用,比如跳跃时。而作为一个灵体,那叫做腿的东西却不可以单独行动,它们是一个整体,完全不能分割。
  “怎么办?”她抬起双臂,手心向上,张开五指,故作悲切的向着前方一棵高大的榕树,动作和表情都刻意摹仿悲剧中的表现形式。榕树已经很老,原本是一个呆板木讷的家伙,它看到的人间悲喜剧同自己几百年来萌生的树叶一样多,所以对一切死守着无动于衷的态度。车祸发生时它恰巧从瞌睡中醒过来,一直面无表情的呆看。路欣以那种滑稽可笑地姿势对着它表演的时候,它忍不住就“呵呵呵呵”大笑起来,几百年的沉默让它猛然爆发的笑颜显得非常怪异。
  路欣一下子就发现了这家伙的怪笑,不高兴地瞪它一眼,猛地收回自己夸张的双臂。想过去揍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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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又是爱情悲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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