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是某年的一个七月吧?字还没认全的我在桃树下或者在做功课或者在读厚厚的大部头小说吧?总之,与我青梅竹马的却出了名淘气的小刚子来了,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童稚的话。突然他以为我没有看到,就悄悄地猛地从树上摘下了两颗还很青涩的桃子,却不幸被我逮个正着,他于是扯开我的手撒腿就跑,我追他不上,二话没说,气喘喘吁吁地跑到小刚子家向他爸爸狠狠地应该还添点油加点醋吧告了他一状。然而当小刚子的爸爸不久之后提着他的耳朵来我们家向爸爸和我道歉时,爸爸却当下毫不留情面地训斥了我的小气和我的不友好。

  七十年代出生的我们的父辈应该是最后一代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父母了吧?因此我们也成了最后一代挨打不会埋怨的孩子了,也因此这一代父母不正确的缺乏艺术性的教育方式屡屡见诸报端,曾被人们热心地讨论……然而他们也正是用这种简单的教育方式的确传授给我们许多美德,比如宽容,比如坚强,比如先人后已……我们也大多欣然接受着这种简单的教育方式,不比现在的孩子少之又少,因此宝之又宝受不得半点委屈,动辄为父母一句话出走,为老师一点批评寻死,心理素质极差。

  那时候的人们的确这样简单,可正因了人的简单社会的简单,因此人们可以那样热情地真诚地没有结蒂地相处。当当年的老平房一处处地拆去,当我们越来越多人住进了高楼大厦,当防盗门上按上了“猫眼儿”和“传物窗口”,我们也同时失去了许多,比如热情,比如信任,比如真诚……几十年住下来可能都不知道隔壁的邻居姓甚名谁,当然这是因为社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显得不安全,人心因此也只好越来越不古。但是我仍深深地怀念那时候人们的感情……

  我们那个厂区也不知从哪一年起,大兴土木,楼房越盖越多,越盖越高,老邻居们在震耳的鞭炮声中一个接一个地搬走了。等我长到十六岁,爸爸也分到了一套房。那年春天桃树突然生病了,长了很多虫子,虽然爸爸请来果园的人为它打药治病可仍是无济于事,但到了秋天,它仍用它的病体为我们奉献了一树的美丽和丰收。

TOP

3

春去秋来自然是结了一树沉甸甸粉嫩嫩的鲜桃。从此每一年丰收的时节,我都会在爸爸妈妈的授议下,提着个小篮挨家挨户,给邻居给老师送去我们家自产的桃儿;从此每一年放暑假前我都会在班上象做广告似地喊上一声:

  “同学们,八月底欢迎去我家吃桃去!”

  于是到了每年八月底,我们家的小院里就总是有不断地稚嫩的笑语传出来。多年以后当我们同学再聚在一起时,他们中很多人仍然会和我一起忆起那桃树。

  但这样一棵美好的桃树也曾给我带来过不快乐

TOP

2

五年后,我已经九岁了。某一个早晨,树下梳头的我突然发现在桃树新抽出的嫩叶中竟夹杂着绽开了几朵粉色的脆弱的花,立刻叫来爸爸妈妈和弟弟一起看,大家不免啧啧声一片好像看到培养了多年的孩子终于成材一样,从此这几朵花就成了我这们一家四口每天必观注的事物。然而纵然是满树的花也并不是每一朵花都可以结出果实。这几朵娇气的花儿最后只结出两粒指甲盖大的果实,我们就又开始盼着这两粒小果实快快地健康地长大,到八月末它们竟长成了直径足有八九厘米的两个粉嘟嘟的大桃,令人垂涎欲滴,终于等到它们成熟到不得不吃的时候,选择一个四口人都在的日子,几乎是郑重地由爸爸亲自摘下了这两颗大桃,桃子品种极好,轻轻一掰,竟连核裂成了两半,四口人一人吃一半,大大地咬一口,哇,一嘴的甜甜的桃汁儿,太美味的。爸爸却还一直可惜结得太少要不然可以给周遭的邻居送一些。

  在我们的几乎是企盼的等待中,第二年的春天终于如期而至,阴历三月,桃树上虽仍是星星点点却绽放了比去春多了很多的花儿,然而盼到最后也只结了六粒果。又到八月底,桃子成熟了,又是爸爸郑重地摘下了桃子,留下两个,其余四个分别由我送给了四家邻居,呵呵,现在想起来真不知道人家一家人是怎么吃掉那一个桃子的。

  终于从第三年起桃树对我们展开了它慷慨的笑靥,开了一树娇艳的粉色的花,所谓“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在我们那个小院落里却是“数枝粉桃出墙来”,引得邻居无不驻足,着实成了我们那一片的一景,于是在那以后的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小院的门总是不时地被敲开:

  “你们家的桃花真美吧,能照张相吗?”

  渐渐地隔壁的小夫妻带着襁褓中的孩子来了,对面的大哥哥领着新交的女朋友来了,屋后的奶奶牵着小孙女的手来了……小院子的春天一下子热闹了。然而人生总有缺撼,在那个照相不是很方便的年代,我们四口人在“明年再照”的托辞中,就这样错过了一季又一季的美丽,终没能在我们的桃花中留下一张全家福,可是人们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无奈的缺撼才有了更多美好的回忆,人生也因此才完美,如维纳斯断臂之美。

TOP

系列二:桃树下的我的童年

1那年我不足四岁,弟弟出生了。爸爸妈妈喜上眉梢。这一天爸爸下班正好迎面碰上厂区果园运果苗的车,说来也巧,汽车经过爸爸身边的时候掉下来一枝葡萄苗和一枝桃树苗,爸爸就把它们捡了回来种在了小院落里,种的时候爸爸还说让小树们和我和弟弟一起长大应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们那里气温偏低,而桃树是喜暖的植物,所以后来果园里的桃树竟一棵棵地死掉了,唯有我们家的那一株,也许是因为爸爸将它摘到了墙角下的缘故吧,有幸活了下来,并一天天地茁壮起来,它的根也渐渐地盘居了大半个院落,还逐渐抢了葡萄的养分,当爸爸发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时毅然舍弃了葡萄,那株桃树从此在院落里获得了独一树得宠的地位。

  桃树是五年生植物,头四年是不结果的,因此那四年我对它的印象也仅限于多才多艺的爸爸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抱着弟弟牵着我站在树下为我们俩唱他从收音机里学会的歌:他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他唱《南泥湾》,他唱《甜蜜的事业》……或者兴起时也吹上一曲悠扬的笛子,拉上一曲悲凉的二胡,我和弟弟就靠在爸爸的身边……爸爸的嗓音极好,且会多种乐器,童年的我最崇拜的人就是爸爸,而这一切也都是终我一生也不能忘记的。那时候的爸爸真的好年轻,那时候的爸爸是女儿心中最帅的男子,高大的个子,宽阔的胸膛,立体的五官,最漂亮的是那一头蓬松却有型的发……然而时光飞冉,年轻的美丽的总不肯也不会为谁稍作停留,爸爸老了,驼了,头发花白了,眼睛混浊了,眼眶深陷了,也不再唱歌了……而当年那个小小的我也将有自己的儿,曾几何时我甚至不能直视爸爸一日日的衰老,虽然我早知生命从生到死,衰老一如成长是必然的规律,可是如果可能我真的想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来换回爸爸的青春……

  对于那四年,我还有印象的就是和弟弟一起拿着小锹和小桶,在树下围起一块花池,一场春雨过后,在松软的泥土里,认真地一粒一粒地种下我们爱花的邻居家讨来的花种,从此便一天一天地为它们浇水,看它们破土发芽,听它们一截一截成长的声音以至终于开始结了花苞终于在某个夏日的午后一朵一朵绽放一季的美丽,微风吹过,从此小院里有花香和我们的笑声一起飘荡……这一习惯一直保持到十六岁我们从这里搬走。

TOP

第三件:

我妈妈身体不算好,我刚出生不久,妈妈就断了奶水了,妈妈就只好用奶瓶喂我牛奶喝。我现在还记得那种简陋的奶瓶,而现在孩子用的奶瓶和那时我用过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工艺品。

  谁知我就此深深地迷上了奶瓶,喝水也一定要妈妈装到奶瓶里才肯喝,直到两岁,爸爸妈妈想尽了办法也没能从我嘴上取走奶瓶,呵呵,周围邻居见了妈妈就问:

  “哟,你们家孩子还用奶瓶呢?”

  妈妈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却浑然不觉,依然每天高高兴兴地叼着奶瓶走街串巷。

  那时我们家里养了一只大公鸡,好大好大,比两岁的我矮不了多少,我一直都害怕它。

  这一天我正叼着我心爱的奶瓶得意地走进了小院门时,大公鸡大摇大摆地朝我走了过来,等它走到我面前就突然地一张翅膀一张嘴生生地抢走了我叼着的奶瓶,我顿时吓得哇哇大哭,当时妈妈就在院子里,但她没想到大公鸡会猛地有这样的举动。

  我从此却再也不敢叼那奶瓶了,也总算是无意中就了了妈妈一件心事。

  不久,那只立了功的大公鸡还是不幸成了我们家的盘中餐。哼哼。
  
  这件事虽是我听妈妈说的,但自己也是很有印象的一件事,大概是因为那只可恶的大公鸡真的把两岁的我吓坏了吧?并就此强迫小小的我记住了它。

  呵呵,这就是妈妈口里的我的童年,妈妈一遍遍地讲,让我终于相信,两岁的我生活就已经很丰富了,是个有故事的小孩了。

TOP

第二件:

我说过我们家那时距离妈妈工作的单位很远,后来我上小学的学校就在妈妈单位旁边,我每天都要步行半个多小时,路上还要过一条宽宽的马路呢。然而我要讲的故事发生在我两岁那年。

  有一天妈妈正在上班,听见有同事叫她:

  “小马,小马,你看那好像是你闺女啊。”

  因为我在这之前只和爸爸一起来过一次,妈妈又是新调来的,所以她们同事认不真切我。但妈妈一看那个小小的正走过来的人可不真是我吗?

  妈妈赶紧跑过去把我抱了起来,看我脏兮兮的样子心里就怪爸爸也不把我拾掇干净了再带出来。但等了一会儿还没见爸爸出现,妈妈就奇怪了:

  “宝贝,你爸爸呢?”

  “爸爸在家呢。”

  “什么?你一个人来的?”

  “嗯”

  妈妈简直不能相信,我只有两岁呀,而且之前只来过一次,还有那么长的路那么宽的马路。天。

  不相信归不相信,妈妈还是很快就请了假,抱着我就往家里跑。家里爸爸不在,邻居告诉妈妈爸爸一直找我找不到,急得都哭了,刚才好像往水沟那面去了,原来在我们不远处有一条水沟,水沟两岸原本是很大的一片片的荒草,但渐渐地附近住的人多了,就开发出了一块块田地来,人们就在这块土地上种一些自给自足的菜。

  等妈妈跑到水沟旁一看,哇,已经围了很多邻居了,最里面的爸爸以为我肯定是掉到水沟里了,已经脱了上衣准备跳到水里去找我了。
 
  呵呵,听妈妈说当时爸爸就打了我一顿。但妈妈后来回忆起却常说:

  “三岁看大,我女儿的聪明是两岁就看出来了。”

  也是,两岁的我竟有那样好的记忆和胆识?呵呵。

TOP

系列一:妈妈口里的我的童年

每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宝贝,在妈妈的口里总有一些常说常新的关于自己孩子的往事。而在我们家,妈妈常说的我的童年也就只有这样三件事:

第一件:

  我外公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内蒙一带做铜器生意,因此外公带着外婆以及他的六个儿女举家迁到了包头。但是当人老以后,就总想叶落可以归根,所以外公在自己儿女婚姻问题上有一个重要的原则就是男要娶大同妻,女要嫁大同夫,这样自己终有一天还是可以回到大同的。在那个婚姻全凭父母之命和煤硕之言的年代,我妈妈也没能例外,找了土生土长的大同的爸爸。但他们结婚时妈妈尚在包头工作,他们就过着两地分居的日子,直到我两岁那年,我才和妈妈一起回到了爸爸身边。

  当时我们家住在一排排新盖起的平房中的一间,地段在当时是比较偏远的,距离妈妈工作的商店也是很远的,但妈妈因为工作性质通常很晚才能下班,她害怕走这段长长的而且没有路灯的路,爸爸就每晚都要去接她,家里于是将只剩下了我。爸爸就在每天走之前给我在炉子里烤一个馒头,北方的馒头基本都是二两面做成,很大很虚很香,一烤更是外脆内软,哇,想得我都想流口水了。馒头烤好了,爸爸就给我搬来一个小凳子,让我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吃馒头不许动,还用粉笔绕着我的小板凳在水泥地上画个圈儿,告诉我,爸爸回来之前绝不可以出这个圈儿。呵呵,很多年之后当我看了《西游记》,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爸爸用的这个招儿,孙悟空为保护唐僧早就用过了。爸爸来回路上骑车要用近半个小时,当他和妈妈回来的时候,看到我真的还坐在那个圈里,正摸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馒头渣沾了一脸。呵呵,妈妈在多年以后讲起这件事仍会笑得前仰后合,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两岁的孩子怎么在那样的夜既不会害怕,还能那么乖地真的坐在圈里啃一个馒头。

TOP

为《纯真年代》自序

  我出生于70年代中期,出生在山西大同,那是一座古城,传说是有凤凰落过的地方,所以又称“凤凰城”,那里的人民民风纯朴,那里的山无秀无丽,却绝对挺拔,那里的戏剧是山西邦子,吼一声,震人心魄……那里的一切让我永远怀念,因为那里的山山水水养育我长大,我就是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童年。

  如今我真的很想记下我如梦如幻的童年,并且谨以此文献给我心中永远的家乡和我深爱的爸爸妈妈。

  可是现在再回想童年,一切都那么模糊了,为此我深感遗撼和羞惭。我诧异那些美丽的梦幻一样的时光是怎么从我的指缝里滑漏的呢?

  尽管我一再努力地回忆,闪现在脑海里的也不过是一些碎片而已了。但请让我且就琐碎地细数这童年的点点滴滴吧。

  从哪里说起呢?就从妈妈口里的我的童年开始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