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书,是从1981年开始出的。我买的第一本是川端的《雪国》,封面蓝色基调,很清爽。1988年南下,行色匆匆,藏书散失了绝大部分,包括这一套里的若干。当时无所谓,愈到后来愈心痛。90年代曾从北京的旧书店和单位工会图书馆搜罗回来三五本,聊以慰藉。1997年春节到邯郸一个朋友家里去玩,见他的一整面墙书架上,有一格,全是这套丛书。看得我眼睛发直,恨不能尽数归于己。
  出了旧书店,又往里面走,走到多伦路尽头处,有一大楼,里面有旧书广场。但春节也是闭门谢客,没办法。倒是有两家“知青旧物商店”开门。觉得稀奇,踅进去看。有当年的搪瓷水杯、脸盆、奖状、宣传画等,都印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字样。这倒没什么,当年这类东西很多。而另外一些“文物”,是我们当时没有的,比方“知识青年光荣证”(相当于工作证)、“上山下乡批准书”、“知识青年免费乘车证”。知青的旧东西也能开个商店,可见当年上海知青现在怀旧的不少。
  正看时,听见有一对中年夫妇正跟老板娘说话,大意是,请老板娘帮助搜集某种知青旧物,打算送给当年的朋友。看那对夫妇,虽然富态,我却能看出几十年的沧桑。我知道,30年前,他们正是风华正茂,不输于现在的帅哥靓女。文革把一代人彻底毁了,以聪明程度讲,知识青年一代不比“80后”差,坚忍、意志又远胜之。而到现在90%都平庸无奇,还有沦落得不成样子的。
  徘徊一通,时已过午,要解决吃饭问题,于是原路返回。路过旧书店,再翻翻,决定把“20世纪”中品相好的全部买下。人生,就是不要留遗憾。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我基本上也算是“桑榆之晚”了,能把风华鼎盛时的旧物收一点到身边,夕阳也还会有点红。
  于是先去吃饭,再折回来买书。老板娘是沪上那种见过世面的人,对泛泛的看客很冷淡,看我和老弟挑的书,知道是识家,便相当热情,把我选中的书放到另一边,等我们回来买走。
  出来到附近四川北路,进一家商场,一楼有“生煎”店。“生煎”就是包子蒸熟后再煎出锅巴来,是上海名点。两人各要一个套餐,单价25元,数量却也值。有酸辣杂烩汤、水果沙拉、肉卷、甜品、泡菜,可以“牛吃”一顿了。也许是饿了,竟觉得奇香无比。在海南,样样都好,就是肉、菜皆不像北方(广义)出产的那么香。我连声赞叹,老弟却哧笑:不过街上的快餐嘛,可见你平时伙食很差。
  拎着两大包书出了多伦路,我来了兴致,下午按计划去寻“1931咖啡馆”。
  这个“1931”,在陈丹燕著名的《上海的风花雪月》中首先提到,说是上海开得比较早的怀旧风格咖啡馆。
  老弟只知道这店在茂名南路。但茂名南路是一条很长的路,向路人和店家打听“1931”只能是徒劳。这种地方,务实的人是不会晓得的。来来回回地寻,先向南走,看看街区,不像有咖啡馆林立的样子,又掉头跨过淮海路向北,结果更不对头。看到了淮海路上的“国泰电影院”、“红房子西菜馆”,这都是旧上海如雷贯耳的时髦去处。“1931”应该就在附近,却芳踪难觅。老弟只好打电话问在外省的S。S是泡酒吧的老油条,门儿清,在电话里指点说,你们刚才其实马上就要走到了。没奈何,只好再返回向南,走到刚才的地方,还是不见,又向前过了一个路口,正惶惑间,我忽然一眼瞄见对面一个小店面,门楣上恰是四个字“1931”。
  此时,两人已似《儒林外史》里的马二先生游西湖,腿都软了。
  
  今天从多伦路、四川北路、淮海路一路过来,才真正看到了老上海的一点味道。马路不宽,“法国梧桐”虽是冬日枝枯叶尽,却也想得出来春夏时的繁盛。多伦路里面的小弄堂、小庭院,虽逼仄但却整洁。上海人从不在公共地面上显出邋塌来,多余的物件一概没有,确如陈丹燕、王安忆反反复复表达的那样——上海人的生活是精致的。多伦路上的民居,格式是欧化了的,外表朴素骨子里高贵。拐弯处有一幢是咖啡馆,精装了外表,那富贵气就逼人而来。可惜也是关门,隔窗望望,里面甚是洋派。
  在虹口一带,路旁也偶尔有几幢小洋楼,旧而沉静。走到某一处,老弟说:老爸当年就住过这里。抗战胜利后复员(当时公务员和大中学生从陪都重庆回京沪叫“复员”),继续上学,就住在这里。有一次领老爸来多伦路,他忽然觉得这里为什么这么熟悉,原来是住过的。
  我注意看了看。弟弟的话,我觉得带出来很多沧桑。
  淮海路,虽是商业街,却有高雅气。老弟说:南京路是俗街,太外在,可能外地人感兴趣。上海有品味的人,还是喜欢逛淮海路。至于刚才我们瞎闯的茂名南路,则是真正的幽静娴雅。树大、人少、几乎无车。卖豪华商品的专卖店林立栉比,客人很少,间或有一家可以连吃带玩的“俱乐部”,想来入夜后,会顾客盈门。
  踏入“1931”,我为它的小而感到惊讶,实际上只有六、七张桌子,且回旋空间不大。里面很暖和。挑了靠窗的一张坐下来,能看见对面的高墙和墙内“花园洋房”的房顶。
  来这种地方,我忽然有点儿紧张,这一家的名气是如此之大,常客和侍者恐怕都不是等闲之辈。我这“外江人”闯来,不要闹笑话才好。看酒水价格,还可以,一般咖啡30元。上来后,味道也一般。看来出名的是环境。墙上,有仿当年的招贴画,画的是四个旗袍女子在打牌,气氛有一点陈逸飞《流金岁月》里的病态奢靡。台子上有一架“喇叭花”式的老唱机,靠里面处有褐色垂幔。
  看座中,是亦文亦商的一些人物,年初二下午,没事在闲聊。听口音也不尽然是上海人,因为能听见有纯正的北方口音。
  劳顿奔波了半天,在这里歇下来,看街上行人、对面小楼,心情很惬意。喝完了一杯,就不再要了。“仆欧”是个上海小伙,穿立领白制服,倒没有歧视之意。问他什么,反而有些口吃,显出一点惶恐——把我们也当非等闲之辈了吧?没大注意哪位是老板娘之类的人物。只觉得此店盛名之下,略让人失望。
  大玻璃窗外,有闲逛的人不断走过。因为路过时不经意能看见里面,所以眼神里都会一丝好奇、意外。这么观察着,很有意思。
  外面已经渐有黄昏意,屋子里面的香烟味道越来越浓。我知道,来此的人,就是来消磨时间。这个小小的“1931”,能给人一种广大的氛围,与遥远的年代隐隐相接,超出了它本身狭窄的空间。因为它是领潮流之先,想必陈丹燕、王安忆、还有卫慧等一干与上海有关的女作家,都来过,坐过,消磨过。只有在上海,可以有这样一个阶层、一种共同的趣味、一种略显自矜的优越感。连这样的消磨,也充满了意义。
  一个多小时过去,渐渐地喜欢上了室内浓浓的香烟味儿。不甚亮的灯,褐色的木柱,仿佛积灰的垂帘,连同窗外的暮色与人们爽朗但不张扬的谈话,都是一种标识。“海派”两个字,就在这不出奇的咖啡馆里了。
  其间,不断有情侣、包括年轻的老外带了中国女朋友来。仅有一张小小的空桌了,愿意坐的,就留下,来晚的,只好另觅地方。小咖啡馆,生意真的很好。
  我发现靠墙的一个柜子上陈列着一些旧物品,就走过去看。是些早年的用品,烟灰缸、烟斗、手饰盒、老式电扇之类。一个小篮子里有一摞店里的名片,图案很怀旧,我取了两张,做纪念。
  时候不早了,下一个目标是外滩。我再次环顾。“1931”,该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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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0日(正月初二)
  
  早上醒来,觉得外面很亮。打开热空调,半躺了一会儿,屋子暖了,爬起来,把窗帘调开。嗬,下雪了。车顶上有积雪。
  惊喜异常。我这半路出家的“海南人”,对雪也有了一种情结。赶忙出门,踏雪寻梅。
  梅是没有的,雪趣却有。上海的雪,等于江南的雪,是湿的,存不住。只有窗台、阳台、车顶和草坪上能存一些。地面上的,下了就化。雪中的建筑,更是肃穆。我这才注意到,园林空地上的棕榈,是用稻草包着脑袋越冬的,样子狼狈。
  雪中,空气清冽,满地水汪汪。走在木板条路上,略打滑,别有韵味。小区更是萧杀了。这毕竟不是北方的豪雪,不是那样温暖而剔透,银装素裹是不可能的。
  
  今天要出发,按既定方针办,去多伦路旧书市场。上午,老弟酣睡,等他醒。我随便看看书,听音乐,听老妈叮嘱这叮嘱那——她还把我当小孩。
  
  临行前,刚换了DVD,一高兴,买了一张贺岁碟。以前就喜欢南方的贺岁歌,大概都是从港台传过来的。在小店铺、中巴上,每年一到一月,就听见锣鼓声中欢欢喜喜的唱,唱得生活很灿烂的样子。这回买来的是卓依婷在唱,一开始接受不了她的傻笑。看了一遍,忽然就喜欢了这没心没肺的笑。贺岁歌里,多是“祝你鸿运当头乐无边”、“团团圆圆多欢畅”、“万象更新过一个太平年”这样浮滥的词。可是,这不就是老百姓的真理吗?生活就应该像卓小姐的笑那样简单。不管什么时代,让老百姓吃饱穿暖,做什么正当的事情不用愁,就是好时代。我近来越来越反感学者的说教。他们越说越玄,听不懂了。老百姓要的就是个简单的平安。
  
  10点多钟,老弟“草堂春睡足”。多伦路较远,我们决定不在家吃午饭了,坐11:00的交通车出发,先奔目标再说。
  今天要坐轻轨,轻轨就是地面上跑的“地铁”,一模一样。广州的一条地铁线,有一段就是伸出路面的。但真正的轻轨,我还是第一次坐。轻轨站很占地方,每一站都相当于一座四层大楼。在上海这样房屋、居民密集的地方修地铁、修轻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上海人办事严密、组织能力强。我早有耳闻。有人说,会务,顶数上海人办得好,应该是公允评价。想想海口,一小段龙昆南路,不过是拓宽,就闹了个人仰马翻,完工无日。尽管强调了客观原因,但当年修南大桥时的狼狈,我也是亲眼目睹。能力低下,就是低下,什么也别说了。
  轻轨列车在万千楼厦的顶上越过,从车窗看上海,是灰蒙蒙一片楼房的海洋。这是一个城市恐龙,单个的人,无法驾驭,只能感到自己的渺小。
  从上海体育馆到虹口,时间不很长,从上海穿了个斜对角,跑到东北方向来了。下车,是鲁迅公园附近。早上下过雪,天还很冷。街上有不少行人,不十分热闹,也不冷清。穿街过巷,就到了多伦路。多伦是内蒙的一个地名,抗战时因有战事而名声大噪。不过,我总觉得这多伦路很像外国译名,就如霞飞路、爱斐亚路什么的。
  到了地方,原来是一条小马路,路口有牌坊,酷似海口玉沙村、面前坡原来立着的那种,不过是西洋式的,上书“多伦路文化一条街”。里面是夹道的二、三层民房,一楼是店铺,多为文物店。楼面显然是整修过的,比较整洁。味道有点像北京的琉璃厂,只是土洋风格不同罢了。里面逛的人不少。文化街,名不虚传,早在30年代就是文人荟萃、藏龙卧虎之地。老弟特地把我引到一个小巷里,说:你看,左联旧址。原来当年的造反文人就是在这里聚会。再沿主路向里面走,路边一家店前有内山完造塑像,身后的店,莫非就是著名的“内山书店”?鲁迅当年出没的地方。
  文物店,我没有兴趣逛。旧书店,还是老问题——春节多打烊,铁将军把门。只有一家开着,里面杂七杂八的书都有,以80年代以来的为多。也有少数50或70年代的旧书。上海四人帮办的杂志《学习与批判》、文革中的《红旗》杂志一捆一捆地堆着,翻翻里面的内容,那言辞已觉不似人间语言。有几本80年代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的“20世纪外国文学丛书”,品相颇不错。封面为陶雪华作画,简洁、奇异,令人爱不释手。这套丛书现在虽不难收集,但在旧书界也是声名显赫了。因为再版封面已改成电脑拼图,品味顿失。另一方面因版权问题,有些已不能再版。书是好书,买了做纪念也好,但千里迢迢带旧书回去,不是太迂?我惦量再三,不能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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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9日(正月初一)
  
  住在这种地方,等于不住在上海。进一趟城半天别想回来。今晚大舅要请吃饭,又不宜出门,遂呆在家里不动。
  早上照例出去逛,刘姥姥进大观园,每天遛一圈。不知是上海人起得晚,还是放假人懒,早上还是没人。保安、清洁工偶尔擦肩而过,笑脸相迎:“过年好!”喊得人心直暖。这回我有思想准备了,一律熟人一样回答:同志们好!
  他们没准儿纳闷:这老爷子没事早起遛个啥呀,准不是这里的常住户。
  这小区我慢慢的品出味儿来了,果然就是中档住宅。楼前停的车,还没有我住的小区档次高。我那里虽不起眼,倒还有一两白色奔驰,一两白色卡迪拉克,一辆黑色卡迪拉克。这里我走了两次了,没见大奔,倒是有个把鲜艳得挺扎眼的奇瑞QQ。也许是海南的车便宜?
  回来跟老弟说了。老弟说:在这儿买房的,大概都是新兴白领,年轻人。我问:上下班就这么每天跑,我看还有没车的,坐交通车,还不得累死?老弟说,这里很快要通轻铁,那就方便多了,不然这里房价凭什么疯涨。
  
  白天,继续看记录片,总算看完,惊心动魄,陷在一种情绪里不能自拔。我们离开英雄史诗般的年代其实并不遥远。
  昨天,老弟推荐我看一本《与文学大师相爱》,一个年轻人在读本科期间写的随笔,很不错。介绍的全是50年代后的外国小说。因为作者能阅读英文文本,所以更客观一些。他阅读的中文译本范围和阅读时间,和我近年来的阅读几乎相同,但小伙子是学术型思维,文笔又活泼,所以,他的感悟和我的完全不一样。读来很有意思。
  现实生活是一日三餐,文学是“玛德兰小点心”,我近来已有些疏远这小点心了,总静不下心来读书。而且,常常反思,是否过去我把两者的关系搞颠倒了,才活得这样狼狈?
  这本书是“读图时代”的书,纸厚,插图多,有些是我熟悉的中文版封面(时髦语叫“书影”),有些是我所不知的外文版封面,很新鲜。
  
  这个冬天,海南大旱,气候也不大对劲,先热得不正常,又奇冷,冷到30年一遇。好长时间,总感到身体不适,不知原因。怀疑自己得了如下的病症之一:乙肝、肾炎、风湿、中暑、流感,或者……艾滋。搞得心绪挺不好,工作上也觉得不胜压力。心想真是老了,这点活儿,就累成这样。但又疑心是在生活上有什么地方没打理好,不像是真染了病。这次到上海来,也是想换换环境,放松一下。
  果然,到了上海,百病皆无。天冷,老妈和老弟都说我穿得太少,我倒不觉得怎样。老妈唠叨:你总要围个围巾吧,就那么敞着,不冷吗?我说:哪里用?围个围巾像什么?老妈嗔道:你这个人!
  分析原因,原来是这里睡的床保暖。床垫很好,又点了电褥子预热,很干燥。在海南总觉得褥子凉。回去要买个好床垫,老了,就得自个儿小心。
  晚上,又下雨。小表哥和表嫂开了两辆车来接,吃饭就在七宝镇,不很远。大舅、大舅妈,又是好几年没见了。
  四川馆子,经理、服务员都是川妹子。上的菜,虽然是川菜,但我闻所未闻。小表哥说:这都是他们餐馆发明的。上海的餐馆,经常自己发明一些菜。
  席间,不能不谈的一个话题,是上海的房价。小表哥说:中国的经济,外国人看不懂啦,要是在外国,这样的发展,早就出现泡沫经济了。但是中国的经济照样10%左右增长,房价照样攀升。龙永图说,中国的房地产还有200年升值空间。
  大家便感叹:是啊,人太多了!总有需求啊!
  席间,我还得到一个信息。在上海,一个公司,如果贷款3000万,搞个楼盘,就能赚回10多个亿!我是参与过房地产操作流程的,知道本钱并不需要太多。关键是拿到项目,以及有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抵押物。拿到地,批下来项目,贷到款,那么盖个大楼卖出去赚钱,并不比开一个小杂货店更复杂。关键是跑关系。所以中国的房地产商并不是什么“资本家”或“知本家”,而是外交家,哪一个环节,都要靠关系,否则寸步难行。但是,我没想到,上海的房地产利润这么大,来得这么容易。亿万富翁是怎么炼成的?就是这样炼成的。
  
  霏霏细雨中,表哥开车送我们到家。在门口,告别。迷离的灯光中,觉得他的这部“奥迪”很长,样子也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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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8日(大年三十)
  
  到达第一天,老弟就说:很遗憾,上海整个春节期间都是阴雨天。我说:不管了,反正得来。
  昨天上午有细雨,下午不下了,今天仍是阴天。早上醒来,因上海纬度比海南高,天亮得早,六点半钟外面就亮了。把窗帘调开一点,能半隐半现看见外面邻近的楼,淡黄的,很清爽。被窝很暖和。靠在床上听音乐,陶笛演奏的《味道》。陶笛这种原始的乐器,原本有呜咽之声,但这张轻音乐碟却满是欢快,正应了我的好心情。
  起来,没等吃早餐,先出去走走。2002年来这里时,小区环境曾使我迷醉。这里,不同组团的楼房风格一致,但细部却不同,排列又有错落,所以不单调。但还是太相似了,出门时仔细记了门牌号,否则回来找不到家。后面新盖了一大片,已经住了人,是第三期的。新盖的楼,颜色、风格与头两期完全不同,更有西洋味儿,从小区平面图的介绍上看,应该是“美加风格”。色调以深蓝和咖啡色相间,再加上细的白色线条,质感很强。不过有点过于凝重,看着就像应该是矗立在加拿大那种寒冷的地方。只是听说三期里面的装修质量不及前面,徒有其表。不过这“表”也甚是了得。在海口,只有“阳光西海岸”有那么一点点类似。老弟对这里则不以为然,昨天说,这里不过是中档住宅。令人震撼的,是在浦东或莘庄那种地方的,那才叫豪宅,让你血压上升。我不能想象,不过也不想去看了,省得心痛。
  沿着长长的甬道走,路过的开阔地,各个用途不同,有小花园,有滑板场地,有儿童乐园。部分路面是木板条的,很有古韵味。
  整个小区,除了保洁员之外,没有其他人,我就像走在一个放大了的建筑模型沙盘里一样。远远地,走过来一个清洁工人,走近了,忽然问候了我一声:“老师傅,早上好!”我一楞,清洁工变绅士了?忙答了一声。
  这不是中国人的习惯。我知道,这是强制下的礼貌。不过强制下的礼貌也要比自由下的野蛮好。
  今天大年三十,不宜出门了。早餐后,翻了一会儿上海的报纸,粗看,与海南的差别不大,细看,才看出功力不一般。选题策划很独到,有一版是讲酒店人员应该怎样待客的,有哪些技巧。有一个例子是讲旅客在前台办手续时,不小心被人偷走了手提电脑,旅客要求酒店赔偿,酒店管理人员是应该答应赔偿呢,还是拒绝。海南是个旅游大省,但我从来没看见过这类的策划。
  上午,我去小区门口的“上岛咖啡”闲坐。昨天就发现有这样一处,在门口店面房的二楼,规模还不小,专做这小区的生意。因为附近好像没有什么居民区。老弟断言它长不了,小区能有多少人来这里坐?
  我在海南,就常去“上岛”,当它还只有南大桥下一家的时候,就常去。跟几个可怀念的朋友在那里聊过。现在钱包里还揣着“上岛”的贵宾卡。
  里面不小,约为海口的三分之二大。装潢也相似,吊着羊皮罩灯,胡桃木装饰。里面人很少,大清早没人来。我看看酒水单,别的跟海口差不太多,只有一款叫“意大利咖啡”的,是在你的桌子上当场煮给你看的,自己操作也行,100多元一小壶。以我的经验,充其量有三小杯。服务员小姐热情推荐,我一笑,心说:这推销术,早领教了。我自有主张,点了曼特宁。小姐见我不上当,也就罢了。回头又跟我说,因为新开张,早上奉送一客火腿煎蛋,我哈哈一笑:哦?好,好得很。
  
  屋子里暖风慢慢地足了,很暖和。我翻翻杂志,俯瞰一下成片的小楼。
  一会儿,来了姐弟俩,都穿得厚厚的,坐下点咖啡。服务员热情地跟他们聊,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是从浦东过来的,小姐也很吃惊:从浦东过来喝咖啡?后面的解释我没有听清。那小男孩顶多也就16岁,长得蛮。事后我才想到,可能是来这里的会所打网球或干什么的。小姐又热情推荐“意大利咖啡”。那小男孩居然也就点了,姐姐也点了个什么。他们不过是歇歇脚,估计200来块进去了。
  我有些感触,富家子啊,消费起来就是不心疼。不料让我更触动的还在后面。一会儿,又有一单身男子进来吃早餐或是午饭,点了一客牛扒之类。可能是常客,服务员跟他聊得很亲切。大概又向他推荐了“意大利咖啡”。那男子婉拒,说:咖啡我还是习惯自己烧。小姐问,你还是用的那个进口的咖啡壶么?多少钱来的?男子平静地说:“8000块。”小姐也不诧异,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我可咂舌不止,这是掉到富人堆里了。
  临近中午,回家,跟家人说起“咖啡馆见闻”。老妈说:嗨,现在的人消费,不得了。老弟笑话我,没见过大世面。
  下午,看网上下载的历史记录片,20世纪的血与火,看得人心颤。现在是太平盛世了,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年月?片子长,没看完。老弟带了一大堆DVD碟来,就是为我看的,解一解我长期在海南的文化饥渴。其中《小武》、《站台》和陈英雄的《青木瓜之恋》,我这次是一定要看的,不然真就成了“群氓”了。
  傍晚开始,手机短信如潮涌来,大部分不留名,我分辩都分辩不过来,连忙逐一回复。同事中几位东北老乡并不是非常熟,都发了问候来,令人很感温暖。我专门给坚守的主编哥们儿发了问候:万家灯火时,忙完了早点回家。
  晚上,年夜饭。父母都是南方人,不大在乎过年吃饺子,回南方后,更没这概念了。我在东北成长36年,其中8年在乡村,习惯了,不吃饺子怎能叫过年?想提异议,已经晚了,总不成现在跑到超市去买冻饺子。
  7:30,看“旅游卫视”的《海南新闻》,一家子都跑来看。画面里的椰树、阳光,夏装,让人亲切。老妈一边感叹:你们海南真是好,真应该好好建设。
  8:00,春晚开始。其实,跑这么远,就为了和家人共度这一刻。没办法,20多年了,习惯了,明知春晚现在是鸡肋,也要看。就等着赵本山那一出,然后放肆地笑一回。
  11:30,鞭炮开始炸响,室内说话都受影响。索性出去看。小区里烟花四起,爆炸声震耳欲聋,令人心胆俱裂。人们不知是从哪里弄到的这种烈性鞭炮。由于楼间距不是很大,有回声效果,那爆炸声更是恐怖。想不到这没有人气的小区,鞭炮放得这么厉害。这里算是郊区,不禁放,人们肆无忌惮。清寒的夜里,整个小区上空很快就笼罩着一片烟雾,有如战场。这种痛快,在禁放区的都市里,是好久没领略过了。小区保安十分紧张而有兴致盎然地四处巡查,生怕有什么危险出现。小车防盗警报像挨了揍似的一阵接一阵怪叫。
  放炮的,大部分是顶楼跃层的住户,跑到天台上去放的。炮在响,可是看不到放炮的人在哪里。
  高潮终于过去了。夜,清寒如故。这就是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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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路的灯火之盛,为全国之最,世界上大概也很罕见。我想,北宋鼎盛时的上元节,也不过如此。令李清照梦回千遍的盛世,在这现代之都里再现了,“东方之珠”的香港也要自愧弗如。弟弟说:不久前偶尔听到艾敬的《我的1997》,真是奇怪,那时的人,怎么会对香港怀有那么真挚的向往。现在,谁还向往香港啊?
  上海人也真是聪明,用霓虹灯把商厦装点得水晶宫一般。南京路上的商店,根本就不用进去逛。东西,全国都是一样的,只是这灯火,“十里洋场”,唯此一份。走到一个开阔一点的地方,一座商厦巍峨耸立,幽蓝的灯层层亮起,华丽到骨子里,直如人间天堂。
  行至“第一食品公司”,想到平日经常叨编辑部女同事们的光,享用一些水果、零食之类,这次应按例给她们带点儿上海土特产回去。进得门,却见人山人海,那食品也真是丰富。上海人购起年货来,似乎是不用花钱,几近于疯狂。见这阵势,弟弟说:算了,改天来吧。
  一路走,一路见游人如织。灯光照亮的脸庞上,满是喜悦。在这繁华地,哪里还能想起人间会有人郁郁不欢?
  走累了,想找地方坐。走了不几步,恰恰就看见有一家“真锅”咖啡馆,这是上次来南京路时想进而没来得及进的地方。遂上楼,入座。“真锅”是台湾品牌,“星巴克”大举进入之前,是上海的咖啡一霸,现在早已默默无闻。但我喜欢“真锅”这两个字,似乎意韵无穷。里面倒也没有甚出奇之处,比海口的“咖啡时间”和“经典”都要小得多。我拿过酒水单,好家伙,可领略了大都市的物价!精品“蓝山”,70元一杯,余下的也大多60元。服务员小伙子热心推荐“蓝山”。我一笑,拿出了海口消费者的架势,不装阔:我不要,70,够我买一罐“蓝山”的了。就要你们这里最便宜的。有一款最便宜,就叫“真锅”,35元。就这个,我指指。咖啡上来,一般。不过也只是为了歇歇脚罢了。在上海,歇歇脚也要好几十块钱。
  歇好了,返回。交通车上,液晶电视机在放“刀郎”,车越走,外面景色越冷清。我说:住到荒郊野外了。弟弟说:有钱人千方百计想住这儿呢,二期发售时,有人买不上,还需要走后门。
  车窗外,是过去老上海的工业区,有一些过去的厂房,不知现在干什么用。一些高档小区陆续建起。据老弟说,台商要在这里投资几十亿美元建立半导体加工区,到时这一带就热闹啦。
  回家,晚上躺下,老妈怕我冷,准备了电褥子,有睡上东北火炕的感觉。弟弟给我准备了小音响。靠在床头,听小音响放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很明亮。空调打着热风,暖暖的。飘窗很大,窗台阔而低,这才有家的舒适感。百叶垂帘的缝隙中,可见别家灯光。这里的夜,真是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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