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依旧是忙着他的羽毛球比赛,天天晚上集训,白天也累得不行,吃饭时和她说几句话都懒得,晚饭依旧是她一个人出去吃。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晚饭的时间,她便鬼使神差的往学八食堂走——
  “如果我说是在等你,你会不会觉得意外呢?”
  每次走到人行道边时,她耳边都会响起颜晗微笑着说的那句话。他看向她的眼神,复杂而莫测,然而笑意盈盈。
  她不好意思问他的情况,每一次相遇,他们都是相互含笑点头,有时候也搭几句话,然而,颜晗再也没有说过那一日那样的奇怪的话,他们只是如同校园里普通同学那样寒暄几句,然后分别走开。
  他,等的究竟是谁呢?
  有谁,居然能够让他风雨无阻的等待那么久?
  有几次,她忍不住问几个经常去学八食堂吃饭的同学,有无看见红绿灯下等人的男生,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注意到他。
  渐渐的,已是初冬,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起来。
  那一日傍晚,给导师看完了设计方案,从教学楼里走出时,发现外面已经有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艾美在寒风中缩了一下头,系紧了围巾,跺跺脚,在门口等了半天,约好一起吃饭的乔安还是没有出现——这个家伙,难道每一次都要迟到才好么?
  她拿出手机,然而,还没有打开掀盖,已经看到显示屏上有一条乔安发来的新消息:
  “小美,晚上要训练,抱歉啊……不要生气,亲一下。”
  她叹了口气,嘴角呵出的热气在风中凝结成烟,然后缓缓散去——
  不要生气?她能不生气么?她,艾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儿,他的GF,难道还没有羽毛球重要么?或者,是因为那个和乔安一起练球的邵永琪比较重要?
  风雪中,她低下头去,闷闷不乐的拉紧了围巾,一个人往学八食堂走去。
  她依旧看见颜晗在路那边的红绿灯下,有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她微笑着对他跑了过去——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如以往般注意到她招呼,他的眼睛,只是直直的看着人行道上走过来的一对恋人。
  那是一对很般配的恋人,都是J大少见的俊男靓女,那男的染了一头金发,左耳上一只新潮的耳饰闪闪发亮,五官的俊朗不逊于颜晗;而那个女的一身紧身的红色皮衣,瀑布般的长发直垂到腰际,青春靓丽。
  应该是毕业班的学生了,除了书卷味以外、举手投足中多了几分成熟,两人人都没有撑伞,冒着初雪,男的挽着女子的腰走在校园外的街上,所到之处回头率高的惊人。
  “茵茵……”颜晗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女子,然而那个女子却对他视而不见,只对着自己的男友朗朗的笑语,也根本没有听到颜晗脱口的唤声。
  她只是擦肩而过。
  原来,颜晗等的人,就是她么?
  那末,为什么他却没有追上去、而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别人的怀中一笑而过?
  艾美想着,一直看着他,看着颜晗眼中一刹那的惊喜,和随之涌现的寂寥和欣慰。她站在路边人行道上,怔怔看了他许久,仿佛想看懂这个奇怪的人。
  颜晗只是目送着那两个人远去,嘴角居然涌出了一丝笑意,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才发现了她,神色怔了怔。
  “怎么不追上去?”她微笑着,透过纷飞的雪花看他。
  他的气色不知为何很差,有些委顿的迹象,然而,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对着半空中的白雪笑了笑:“逝者已矣,追有什么用?——何况江澜也是我以前的朋友,茵茵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你真是心胸宽阔。”她笑了起来,刺了他一句。然而颜晗只是摇摇头,有些落寞的笑笑:“事到如今,不看开一些又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都是同龄人,又在同一个校园里就读,但是他的笑容却是莫测的,完全不同于普通的学生——更不同于孩子气开朗的乔安。
  艾美本来还想继续反驳,但是看着他极差的脸色,她吓了一跳——这样下雪的初冬,他却依然只是穿着秋天的那件套头毛衣,风雪中靠着杆子站着,脸色很不好。
  “你怎么只穿那么少的衣服?装酷也要有个限度啊……小心冻出病来!”她匆匆从颈中解下围巾递给他,他一下子似乎有些发呆,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站在了那里。
  将围巾递给他的时候她触到了他的手。他的手果然是冰冷的……冷的如同天边飘的雪。她干脆将手套也摘了下来递给他:“先借你带着吧……你看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他依旧是怔怔的站着,看着她,目光忽然又变成她所看不懂的样子。
  为了缓解这片刻间出现的尴尬,艾美轻轻咳嗽了几声,问:“一起去吃饭么?”她照旧如平日那样招呼,却知道他一定会拒绝。
  “不用了。”
  果然,还是那样的回答。
  他还要继续等……等那个不知是谁的人。他究竟在等谁?
  想着那个能令他如此执迷守候的人,艾美心里忽然间有些难过。
  谁都不曾为她等候,即使乔安。她这一生,似乎只是在等待别人中渡过。
  艾美照旧是一个人在学八食堂吃完了饭,冬天黑的早,等出来时已经天已经黑透了。
  外面的雪越发下的紧,街上的行人个个行色匆匆,然而,在红绿灯下,她看到了他依旧站在那里,高高的个子靠在那里,依稀有寂寥的意味。
  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一瞬间,她的泪水几乎涌出了眼眶。
  “艾美。”这一次,反而是他首先看见了她,微笑着招呼。
  她走过去,看着他在路灯下将围巾和手套解下来,一一交还回她手上,笑容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暖意:“还给你。我并不冷。”
  然而,他的气色却是非常不好的,她甚至想,他应该是病了——这样风雨无阻的等待,是会拖垮一个人的身体的。
  “97级的,应该是毕业班了吧?你天天在这里,不用回去准备毕业答辩么?”她看见他每日的在这里等候,终于忍不住问。
  “毕业答辩?”颜晗笑了起来,仿佛她提的问题非常有趣,等到笑完了,他的神色却落寞下来,看着白雪轻轻叹了口气,“还准备什么?我是永远都不能毕业了的……”
  “别胡说八道。”她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对于他自暴自弃的态度很不以为然,“平日不用功做毕业设计都无所谓,只要答辩前两个星期好好抱佛脚就好——不过,你这样老是光顾着泡女朋友,可真的会毕不了业哦!”
  她好心的提醒他,拍了拍自己的书包,笑着:“以后两个星期,吃完饭后我和你一起去教九自习吧!计算机系的课程我帮不上忙,但是你能静下心来看书,毕业就一定没问题!”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在食堂里买好的啤酒扔了一听给他:“喝一点暖暖身子吧,不然会冻坏的。”她拉开了另外一听,跳着坐上了人行道和车行道的隔离栏杆,拍拍身边的空位,回头对这颜晗笑笑。
  他怔了一下,终于从红绿灯下离开,坐到她身边,双手捧着啤酒罐,下巴抵在罐子上,目光有些黯淡的看着夜空中翩然而落的白雪,忽然叹息般的说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艾美呆了呆,忽然觉得脸如同喝醉了一般的热了起来。
  幸亏颜晗也不再问这个尴尬的问题,他拉开啤酒罐,对着她晃了晃:“干杯!”在路灯昏黄的光芒下,他的笑容第一次如此的开朗而明快。
  她也笑笑,和他碰了一下罐子。雪花纷扬而落,她看见很多经过的司机都对他们投来了惊讶的目光,然而,坐在栏杆上的她毫不在意。
  “遇到你真好……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你竟然注意到我。”喝了几口后,胃里腾起了热流,艾美的头正有些昏昏然,却忽然听到了颜晗在身边悠然说了一句。
  她吃吃笑了起来,回头,看见他坐在栏杆上,眼睛却看着大雪纷纷的夜空,有些茫然,有些欣悦。她歪着头看看他,又笑:“啊?难道以前都没有人理你么?——怎、怎么可能……J大女生的鉴赏力还是有的……不会、不会暴殄天物……”
  他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有难得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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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以后,艾美去学八食堂的机会就很少了。每一日只是在寝室-一食堂-教学楼之间做着三点运动,和乔安也是一日一次的见面。
  外经贸系的乔安是在一年前一次同乡联谊会上认识她的。那时候她大二,相貌学业都过得去,所缺少的只是一个BF而已——
  当时同寝室的姊妹们都已经有了护花使者,一到双休日她倍觉孤单,有时候也有些不甘地想:她的条件又不比她们差,凭什么她还是一个人?
  就在那个时候她碰到了同乡乔安,那时候他读大三,也仍然没有GF,在联谊会上两个单身的人相遇了,于是,仿佛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对。
  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城市,那个城市不大,双方的父母自从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也认识了,寒暑假他们回去后经常串门,父母们碰在一起,言谈间仿佛都认定了这两个大学里的年轻人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夫妻,忙着给他们打算以后:
  他读经贸,她念建筑,都是非常好的专业,将来就业置房都不用父母操心……他比她高一届,而她的建筑又是需要读五年,那么他先出来工作两年,事业上站稳脚了,等她一毕业出来,两个人就可以办婚事了……
  有时听着长辈们自得的计划着,她有些脸红,乔安却是偷笑着对她做鬼脸——乔安向来是个大男孩的心性——结婚?那实在是太遥远了……
  不过,有时候艾美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怔怔的想到:其实,如果没有什么大的意外的话,她的人生的确是会如父母所愿的那样顺着轨道滑行下去,毕业,结婚,生子,老去——她的人生,似乎平坦的一眼能看到头。
  想到这里,没来由的,也是一阵惘然,然后失笑:
  没有BF的时候自己不高兴,有了BF,却同样不爽……女人的心啊,难道真的是那样复杂和多变的么?
  一切都是平平常常。
  在她有些撒娇的和乔安说起那一天差点被车撞到的事情,乔安也不懂安慰她,只是调侃的拍拍她的头:“怎么?是不是见了帅哥魂不守舍了,才一直往汽车上撞啊?”
  她笑了起来,陡然间想起了那个红绿灯下穿着米色毛衣的男生,不知道为何,她鬼使神差的开口提议:“乔,我们晚上去学八食堂吃饭吧!老是在一食堂吃,那些菜我都吃腻了~”
  “好啊,女王有命令哪敢不听?”乔安笑着耸耸肩,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羽毛球课……下午下课后学八食堂门口见。”
  乔安一直是校羽毛球队的主力队员,每个星期至少要在校队里集训两个下午。而号称体育白痴的艾美,向来对于任何形式的运动都是敬谢不敏的。
  艾美看着他吹着口哨走开,背上羽毛球拍随着跑动一下下轻快的敲击着他宽厚的肩背,那个人是如此阳光似的不知愁——难道这便是她未来要过一辈子的人么?她脸上一烫,随即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惘然。
  下午四点半下课,她准时来到学八食堂门口。
  在穿过人行道前她习惯性的抬头看指示灯,然后目光怔了一下——
  那个人居然还在那里。
  依然是穿着米色的套头毛衣,齐肩的头发有几缕被挑染成金色,仍然保持着和上一次同样的姿式,肩膀靠着红绿灯的杆子,看着前面车流来去,仿佛心不在焉的等待着谁。周围穿梭而过的人流似乎对他没有产生任何的干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
  艾美蓦然明白了:
  或许,这个人也是和她与乔安一样,约了女朋友每天在学八食堂吃饭,所以天天这个时候在这里等候。
  她穿过了人行道,来到他面前,在他没有看见她之前,微笑着问了一句:“又在等人?”
  他惊讶的抬头,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和他说话,好看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震惊——然而,在抬头看见是她后,仿佛认出了她是谁,震惊的神色消失了,终于对她点点头,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居然有落寞的神情。
  “等女朋友么?”反正乔安还没来,她有些八婆的再问了一句。
  他怔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她的笑脸,他一直漠然的神色也柔和了起来,但依旧是靠着杆子站着,对着她笑了笑。
  艾美正要说什么,忽然见到乔安从对面过来,她忙忙的迎上去,想着乔安会不会诘问和自己说话的帅哥是谁,然而乔安却只是一边擦着运动过后的满头大汗,一边匆匆忙忙的为来迟了道歉:“抱歉抱歉……和邵永琪他们训练的忘了时间,小美你别生气别生气……”
  他没有看见呢……艾美想着,不知怎的有些松一口气、又有一些失落,然而,等她自然而然的将目光再度投在红绿灯下时,又已经失去了那个男生的踪迹。
  “明年二月份有华东六省高校羽毛球赛,陆指导刚说了,时间只剩三四个月,以后每天晚上都要集中训练。”吃饭的时候,乔安匆匆忙忙的扒着饭,一边有些歉意的说,“老婆,以后要冷落你一个人吃晚饭了……”
  “谁是你老婆?”她娇嗔一声,拿书本打他,然而内心却并不无丝丝的甜意,虽然想着、这个称呼在乔安来说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顽皮罢了,他那样的大孩子,何曾真正想过将来的日子。
  “你自己陪你的羽毛球去好了,我才不希罕。”她有些赌气——其实话也不错,没有乔安的日子,她一个人活得也自在,并没有感觉缺少了什么。
  “小美,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去打街霸好不好?”他笑嘻嘻的哄她。

  没有了乔安的日子,她一个人来往,因为经常要做设计到很晚,别的食堂大都已经没有什么好菜可打了,她便每一日都去学八食堂吃晚饭。
  天天去,天天见到那个人。
  他依然是天天在那里等女朋友一起吃饭,靠着杆子,一脸寂寞的神色。周围那样喧闹杂乱的人流来去,居然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那样专注而落寞的神色,落在艾美眼里,心中居然有丝丝的怜悯。
  她天天来去,他似乎也慢慢习惯了,不复第一次看见她向自己打招呼时那样的惊讶,久而久之,两个人之间居然有了某种默契。
  “怎么,你男朋友不陪你来吃饭了么?”某一日,看见她走过来,他忽然微笑着问了一句,直起了身子。
  艾美大吃一惊——那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对她说话。
  “嗯……嗯,他有别的事情。”她支支吾吾的回答,看着他笑起来的脸,那样的好看——不过,依稀有些熟稔……究竟是在哪里看过呢?
  她忍不住,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叫艾美,建筑99的——我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你。”
  “哦……我叫颜晗,计算机97。”迟疑了一下,他回答。
  说完了,两人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艾美怔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你天天等她,难道你女朋友天天迟到么?”
  他震了一下,脸色黯淡下去,忽然不说话。
  艾美不知道哪里说错,却见他复又靠上了红绿灯杆子,看着路上穿梭往来的车流,淡淡道:“我没有女朋友——三年前就没了。不过以前,我们也天天来这里吃饭,分开后,她就很少来了。”
  她看到他眼睛里黯然的神色,开始后悔自己冒昧的问话。
  真是一个多情的男子——即使分手了,还是天天会在这里等着吗?只为看那个女孩子一眼么?——真不知道是哪个系的女生如此没眼光,这样的男的居然轻易放过了。
  “不用抱歉……没什么。”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安,颜晗微微的笑了起来,“不过,很奇怪你能注意到我。”
  艾美的脸蓦然发烧——他不是在笑她吧?这样出众的男生,在J大无论哪一个角落都是引人注目的,她能注意到他,又有什么希奇呢?
  看着她低头沉默,颜晗却只是看着车流,忽然叹了口气:“我在这里也不是为了等她……我已经有一年没有看见她了。”
  “那么你是在等谁呢?”顺口,她好奇的问。
  他再度笑了起来,笑容干净好看,忽然说了一句:“如果我说是在等你,你会不会觉得意外呢?艾美?”  
  她怔住,然后反应了过来,大笑:“好啊,你占我便宜——该打!”
  颜晗闪开了,继续微笑着看她,神色却是复杂的,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难道,他说得是真的么?天天风雨无阻,只是为了在街这边等她?
  但是…她以前却根本不认识他啊。
  难道,不知道从何时起,她艾美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生暗恋了那么久?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感觉脸上在发烧。
  “嗯,一起吃饭去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些讷讷的,她提议。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说,对方明明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她却仿佛提供给对方机会一样的邀请他。
  然而,他却意味深长的摇摇头:“不,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去吧。”
  她再度怔住,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后面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小美,还没吃饭?一起去吧——哎呀,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一下,然后陈秀英熟悉的笑声就在耳边响起:“可怜的人,乔那个家伙今天又没有空陪你吃饭么?不用担心,有我在呢。一起去一起去~~”
  陈秀英和她的男朋友从后面上来,她大咧咧地拥住了艾美的肩,一并往前走去,容不得她反对。艾美身不由己的被带出几步,想回头对颜晗说再见,然而一回头,发现红绿灯杆子下又已经空无一人。
  唉唉……陈秀英这个大喇叭,刚才一定是看见她和颜晗搭话了,不知道她等会儿怎么盘问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这个喇叭闭嘴。
  艾美头大。然而奇怪的是,一直到吃完这顿饭,陈秀英虽然一直扯东扯西,也拿她和乔安开玩笑,居然一直没有提方才的事情。
  这个开起玩笑来没有禁忌的人,终于学乖了一些呢……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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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无名

2001年11月5日。
  在图上渲染了最后一遍天空,等那明亮的橙色退晕的均匀,艾美拿吹风机将建筑效果图吹干了,然后再用绵质的桌布小心翼翼的将它覆盖了起来——明天要交的期中作业,终于是有着落了。
  建筑系最主要的设计专业课是没有考试一说的,因为每一个设计基本上都需要做一个多月,一个学期两个大作业,平均分数就是设计课的课程成绩。所以,对于每一个上交的作业,没有人敢有半分马虎,都是拼了命在做。
  疲惫的收拾着鸭嘴笔墨线圆规之类的杂物,艾美叹了口气。为了在deadline之前交出图纸,从昨天早上开始,她至今已经有整整36个小时没有睡觉休息、12小时没有进食了……
  想起吃饭,她的肚子适时的咕噜抗议了一声。艾美脸一红,做贼般的往周围探头看了一圈——幸亏周围的同学都已经走了,也没人听见这不雅的声音。
  抬腕看看时间,已经是将近七点——这种时间,除了设在校外、兼顾向教工家属开放的学八食堂以外,其他食堂应该都已经关门了。
  吃饭去吃饭去……她收拾好了东西,一路打着哈欠走出了建筑系的教学大楼。
  该死的乔安今天期中考试,也不能来接她陪着一起吃饭——自己的GF累成这样,也不来看看。看来,建筑系的时间表实在是和其他系太不一致,自己和读经贸的乔安在一起,有时候实在是不方便的很。 www.6park.com
  一直以来,都是和乔安约好了在一食堂吃饭,然后再去附近校园内号称“情人坡”的科技馆前绿地上散步,去其他食堂的机会很少。
  学八食堂设在校外的教工居住区内,得穿过一条街才到。
  今天刚下过雨,风吹到脸上,凉爽舒适。外面华灯初上,夜生活刚刚开始,校外的街道上车来车往、热闹非常。艾美困顿不堪的走着,大力的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来到人行道边,抬头看了看指示灯便走了过去——
  “喂喂,小心!!”
  陡然间,耳边听到有几个声音大喝,她下意识的住脚。
  “唰!”的一声,在她面前不足一尺之处、一辆轿车贴身擦过,轮胎在被雨水湿润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他妈的!走路不长眼么?闯红灯很爽是不是?”气急败坏的,轿车司机探出头来大骂,她吓出一身冷汗,茫茫然的抬头,却一怔:红灯?居然是红灯?方才她看错了么?
  司机一踩油门走了,指示灯也转为绿色,周围围上了一些看起来同样是J大的学生,同情的看看她,议论纷纷:“食堂放在校外,这条路车又多,早该建座立交桥才对!以前就出过事故了……”也有不认识的女生热心,上来问一声“你没事吧?”,艾美只是苦笑着点头,感激的看着那些校园里的同龄人。
  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在极度的疲惫中、那样的不小心吧……
  她掸了掸衣服上溅上的污水,叹口气。正准备走的时候,她看到了有人看着她——
  在路对面食堂的入口处,她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双手插在衣袋中,穿着米色的套头毛衣,身子靠着指示灯的杆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他的目光中,却居然充满了笑意。
  艾美的气登时腾的一下上来,恶狠狠的盯了那人一眼。
  看到她看过来的目光,那个人却仿佛大吃了一惊,脸色登时变了变——哼,别看这人长得不错,可却是个幸灾乐祸的胆小鬼。J大的男生中,这种德行的还真不少呢。
  艾美忿忿不平的想着,一边大步的穿过街道。
  然而,等她来到街对面,在转头看时,红绿灯下已经没有了那个高个子男生的影子。
  虽然肚子饿得要命,却依然食不知味,人太悃了,连吃饭都几乎睡着。断断续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解决了这一顿晚饭,等到从学八食堂出来,已经是晚上将近八点钟。
  出来的时候,食堂附近人已经很少,道路上只有车辆还在热闹的来往穿梭。吃过了饭,多了一些力气,然而艾美仍然是哈欠连天。
  忽然,她又看到了红绿灯下的那个人——
  过去了一个小时,等她出来的时候,居然又看见那个高个子男生靠着灯杆子,默默注视着道路,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她走过去,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小心的看了看指示灯,等颜色转绿的时候才起步。同时,有些好奇的、她再度看了看那个男生。
  奇怪……有些眼熟呢。不知道是在校园的哪个地方看过——
  土木的?企管的?……似乎都不是,到底是在哪里看过呢?这么眼熟……
  他的目光也正好看见她,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同样的,仿佛非常惊讶,他的脸色又微微变了,在她准备走开之前,忽然脱口问:“你——你在看我?”
  被他忽然间的问话吓了一跳,艾美忘了迈出脚步,怔怔的看着他,反射似的点点头,同时马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些发烫。
  其实无论从身高还是相貌来看,那个人实在算是号称“无帅哥”的J大里不多见的上等品,有女生花痴般的注视他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但是上天作证,她这样看他却绝对不是因为他“秀色可餐”的缘故!
  她正不知如何说话才好,他却匆匆的转过了身走开,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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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篇了,努力贴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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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ly posted by 钢管 at 2005-7-23 10: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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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侯
                   
   听人说,世上有条路叫黄泉路,有条河叫忘川河,有座桥叫奈何桥,桥边有块青石叫三生石,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石身鲜红如血,上面刻着四个字“早登彼岸”……
                   
    要投胎转世的人,都要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忘却了三生,重新转入轮回。
                   
    三生石一直立在奈何桥边,张望着红尘中那些轮回投胎的人们,寻找着人群中那个白衣如雪,面如刀削,眼似电光,脖子上系着一块杨梅般大小通体鲜红石头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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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                 
                   
    他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做那个梦的。梦里,一个青衣素衫的女子在古佛青灯前静谧的舞着。颓败幽深的寺庙前竖着很大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早登彼岸”。阴暗幽凉的殿堂里面,风无声的在空荡荡的屋檐穿行。女孩回转过身来冲他幽幽的笑着。每次他都希望看清她的样子,醒来后,唯一只记得她胸前挂着一块通红通红的石头。
                   
    他是这座山上的猎户。听祖辈讲,山下这一带在几百年前是座宫殿,后来因为一个不祥的女人灭亡了。据说,那个女人下生时嘴里就衔着一块杨梅般大小通红的石头。“冤孽啊……”人们叹着气说。他想,他是因为先听了这个传说,才会做那个梦的。
                   
    他依然早出晚归的靠打猎为生。每天傍晚回家时都会路过一座庙宇。因为常年失修,殿堂已经破烂不堪,四周的墙壁和地面上长满了杂草。他只记得小的时候进到里面玩过,被爹娘知道后是拎着耳朵把他带回家的。爹娘说那是个受诅咒的地方。所以以后再没进去过。现在每次打猎回来走到这,他会放下猎物坐在台阶上歇一会。庙门口有一块很大的石碑,上面的字已模糊不清了。这让他不由的想起他经常做的那个梦和那个刻着“早登彼岸”的石碑。
                   
    那年冬天的雪很大。他早早就在林子里挖好了陷阱。那天早上他起的很早,天没亮就出门了。他有预感今天会有好的收获。路过那座残破的庙宇时,他看见门口有一行脚印。脚印是直通大殿的。
    是什么人进去了呢?他疑惑着向里面走。
    脚印很浅,像风吹沙砾,只轻轻划过雪面。
    也许这个人已经进去很久了,脚印被大雪覆盖住,所以才不会这么清楚吧。他安慰自己。
                   
    残墙断壁安静的横桓在那里。殿堂里阴森森的,透着逼人的寒气。高高在上的神像残破了面孔向下张望着。悬挂在梁柱上长明灯被风吹地左右摇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杂草丛生的地面已经斑驳不堪。
    他四处张望,并没有人,正要转身离开时,供桌下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疾步走过去一把掀翻了供桌。脚下是一个白衣盛雪的女子,如瀑的长发散乱在肩后,赤着一双脚蜷缩着身体。他顾不得多想,拦腰抱起她转身向外奔去。身后发出“喀嚓”的断裂声音。回头看时,殿堂中的佛像已经坍塌成一捧黄砂。
                   
    我叫奈石。这是她醒来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看见她修长的脖子上用青色的线络着一块石头,通红通红的颜色。
                   
    她没有告诉他关于她的来历。他也没有问过。每天天不亮的时候,他仍早早起来去打猎。她安静的呆在家里,傍晚时会到庙宇前等他。她总是荡着两条腿坐在以前供神像的石桌上,静静地听廊外鸦雀悲鸣。然后他抱她下来。走出庙门的时候,她会忽然停下来说,幽,你知道这石碑上刻的是什么字么?
    他摇摇头。
                   
    她笑着说,也许是“永不超升”呢。
                   
    然后他们一起回家。
幽的屋里开始有了炊烟,幽的床开始暖和起来,幽的衣服开始干净起来,幽开始笑起来,他打到的猎物开始多起来……
                   
    幽的屋里多了一个来历不明陌生的女人。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不久,大家都知道这个女人脖子上挂着一块浸血般鲜红的石头。于是开始恐慌。             
                   
    那一年大旱,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连山上的野兽也逃走了。村里最年长的族长拄着拐杖带着大伙来找幽。村民门把幽的茅屋围的水泄不通。幽关紧了房门,紧紧抱住了蜷在角落里的奈石。屋外是村民门愤怒的叫喊声“烧死这个带来灾难的女人”,“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孽”……
    幽忽然抱起奈石,一脚揣开了紧关的柴门。屋外的人群被突如其来的情景惊住了,顿时安静下来。幽悲愤的吼着,有我一天在,你们就休想碰我的女人。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族长。族长瞪着暴红的眼睛,颤颤微微的指着幽说,这是个不祥的女人,她会给我们整个村庄带来灾难的。她是受到过诅咒的。
                   
    幽搂紧了怀里的奈石温柔的说,奈儿,不要怕,我带你离开这里。
                   
    奈石的眼睛湿润了,这千百年来要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辗转了多少轮回来完成今生的溯源,不就是希望得到一刻真正的相守吗?
                   
    幽抱着怀里的奈石向庙宇走去。族长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要受到诅咒的,你们是注定要受到惩罚的。
                   
    幽更紧的搂住了怀里的人,大步走远了。
                   
                   
    他带着奈石来到他们相遇的庙宇。幽无限温柔的说,奈儿,不要担心,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奈石轻轻的点了点头,疲惫的靠在他的身上。幽抚摩着她披散的长发,安慰的说,奈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他们是不敢进来的。
    奈石恐惧的睁大眼睛,一把捉住他的手哭到哽咽。他捧起她的脸,拂去眼角的泪水,乖,不哭,我很快就回来。
    他走到庙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她从脖子上解下那块用青丝线络着的血石,轻声的说,幽,戴着它,这是下生时就跟着我的石头,会保佑你找到我……她帮他系好。他安慰的拍拍她的头,别胡思乱想了,我很快就回来。
    转身时,他忽然看见庙门前竖着的那块石碑。他记得她曾说过,那上面刻着的也许是“永不超升”……
 奈石安静的站在殿堂中。簌簌的风声夹杂着沙尘在空气中回旋。风中摇摆的长明灯发出“咯吱”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大理石雕琢的壁堂经过了几百年的风雨,斑驳了墙桓。
    庙宇外突然由远及近的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树枝的断裂声,人群的吵闹声……“快点,快点”,“这边堆一些”……接着时间不长,烟气就涌了进来。张狂的火苗闪烁着青紫色的光芒,露出诡秘而狰狞的面孔吞噬着地上和墙壁上的杂草。雄伟高大的庙宇在烈火中熊熊燃烧起来。奈石知道她是终究逃脱不了这场宿劫的。她魅影般站在炙热的殿堂中,火苗疯狂地在她身边跳跃,翻滚,贪婪的舔舐着她的身体,烧灼着她的长发,发出“咝咝”的得逞般的笑声。她幽幽的笑着。
    长明灯下,佛说:你要忏悔。
                   
    她说:拒绝忏悔。
                   
    佛说:你要遗忘。
                   
    她说:拒绝遗忘。
                   
    佛说:孽缘。
                   
    她说:我只是爱他,难道爱也有罪么?
                   
    佛说:你们注定不会有善果。这辈子只是为了了结前世你苦苦爱他,眼泪滴血成石的恩怨。
                   
    她说:求您放过我们,您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无所不能,请指引我们一条明路吧。
                   
    佛说:今生你们有缘无份。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来世吧。
                   
    她惨笑:来世,来世……几百年辗转轮回,到头来仍不能相守,要来世又有何用呢?求您枉开一面,我愿化做奈何桥边的一块石。只要能见到他每次轮回转世,我就心满意足……
                   
    佛说:你不后悔吗?
                   
    她说:我意已决,愿变做青石,永生永世守在忘川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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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三生石

前生
听乳娘说,她出生的时候嘴里就衔着这块杨梅般大小,通体鲜红的石头。家里人议论纷纷,不知是吉是凶。娘就到山上的女娲庙求签。
    娘回来后一句话也不说,和爹关在房里商量了半天。一个月后,家中的后山建了一座佛堂。那天,娘亲自下厨烧饭。吃饭时爹和娘都一言不发,只一个劲往她碗里添菜。深夜,她睡得正熟,朦胧中连人带被被卷了起来。年幼的她吓得大哭大叫,娘,娘,爹,爹……等她终于从棉被中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阴暗幽凉的殿堂里面,风无声的在空荡荡的屋檐穿行,几缕烟气充斥在空气中,迎面青灯下,一尊像露出笑脸瞪视着她,狰狞的样子。她“啊”的大叫一声,转身向外跑去。门口竖着很大一块石碑挡住了去路,上面写着“早登彼岸”。娘的声音幽幽的从身后传来,奈儿,以后娘会陪你住在这里,潜心向佛,以求早日赎脱你的罪孽。
    娘说这句话时神情很奇怪。她一直记得她的眼神,黯淡而无奈的。此后再也没有提起把她带到后山上来的原因。只是将那块她下生时衔在嘴里的石头用青色的丝线络好,佩在她的胸前。
                   
    于是从她懂事开始,就生活在这座佛堂中,再也没见过爹,再也没离开过这座后山。唯一陪伴她的就是凛冽的山风和青灯古佛。很多时候她坐在佛堂后的山崖边向下张望。大片的流云从头顶划过,峭壁下是一片森林,偶尔在深夜会听到野兽的嚎叫,凄厉的声音像在呼唤什么。
    她不清楚自己要在这座佛堂里住多久,娘说是一直。不清楚一直是多久。后山的桃花开了又败,直到十八岁那年,她想,一直或许就是一辈子。
                   
    那天,她又坐在后山的崖边发呆。突然一阵似紧似慢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崖下出现了一个骑枣红马,穿雪白长衫,腰间别萧的男子。这是她除了爹之外一生中见过的唯一一个男人。他向上张望着,披散的长发被风吹起,面如刀削,眼似电光。她就这样呆呆的震慑在他的威严下,贪婪的留恋着他的面孔……那夜,他的脸再次出现。在梦里他带她骑着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她的脸醺然的仿佛那年的桃花。突然漫天乌云翻滚,一声霹雳,从天而降一块鲜红大石把马斩成两段。他们跌落下来。石碑立在他们的中间,上面刻着“早登彼岸”……
    几天后,爹把她和娘接下了山。又过了几天,有人给爹送来成箱的金箔玉器,牵来上百头牲口,还有一件通红的嫁衣。
   临行前,娘塞给她一把三寸长的金鞘匕首。她说,奈儿,收好它,以后会有用的。记住娘曾对你说过的话,早日赎脱你的罪孽。
    门外的锣鼓声由远及近。她突然回转过头来,娘,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说吧。孩子。
                   
    为什么你和爹要把我留在后山上?
                   
    娘沉默了一阵,轻叹一声,奈儿,当年你出生时我曾去女娲庙帮你求签,长老说你命定是个祸国的不祥之人。一国将亡,必生妖孽。要想让你躲过这场大劫,除非终生不见外来之人。
    娘说到这里眼神黯淡了下来,你知道你爹是个忠臣,他怎么会让妖孽祸乱天下呢?如果不是当年我百般哀求他把你关在山,他早就结果了你的性命。可谁知到头来……唉,天意,天意啊。
                   
    迎亲的花轿以到了门口,金顶红边,盘着一条龙……
                   
    一路吹吹打打,轿子停下后,轿帘被掀开。她瞪大眼睛向外看去,对面竟是那个面如刀削,眼似电光的男子。以后你是我的王后,他们是你的臣民。他霸气的说。
    她的面前是匍匐在地的子民,她的身后是华丽雄伟的寝宫。他说,这是天石宫。
                   
    她成了他最疼爱的女人,他是她生命中唯一一个男人。
    他知道她从小在家中的后山长大,就在宫里用土石垒成了一座山。她告诉他她一直记得第一次在山上见到他的情景,像看着一个神,带惊讶,欣喜,尊敬与崇拜迎接着生命中第一个真正属于她的男人。而关于那个来自她宿命的诅咒,连同伴随她生命一起降临的血石被她藏在了记忆的最底处。她开始期盼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平常身,厮守在心爱人的身边。其实,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不要锦衣玉食,不要三拜九叩,不要至上的权利与地位,仅仅需要一份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爱,和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宫中的流言开始四起,接着,那些蜚语从城池的各个角落钻了出来。沸沸扬扬的怒斥和讨骂声紧紧包围了“天石宫”。因为她下生时嘴里衔了一块鲜红的血石;因为她的容貌让他们至高无上的君主留恋;因为她的存在天下已经大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会祸乱天下的女人,一个会带来灾难的女人,一个不祥的女人……而她,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自由的男人……
    古佛青灯前,她诚心的祷告:神明在上请宽恕我的罪过,不要因为我的爱而把灾难降临在他身上吧……
                   
    佛说:你要忏悔。
                   
    她说:我忏悔。
                   
    佛说:你要遗忘。
                   
    她说:我遗忘。
                   
    佛说:孽缘。
                   
    她说:我只是爱他,难道爱也有罪么?
                   
    佛说:你们注定不会有善果。这辈子只为了了结前世他苦苦爱你,眼泪滴血成石的恩怨。
                   
    她说:求您放过我们,您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无所不能,请指引我们一条明路吧。
                   
    佛说:今生你们有缘无份。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来世吧。
  
    宫殿外的呐喊和讨伐声急如擂鼓,“烧死她”,“杀了她”,“烧死这个不祥的女人”,“让她去死”……士兵和百姓们愤怒而狰狞的面孔化成一道道利韧,穿过厚厚的宫墙直刺她的心中。越来越清晰的嘶喊声以逼近于耳,到处是钝拙兵器穿透身体而发出的空洞沉闷的声音。
    他紧紧的搂住她颤抖的身体,轻抚她高盘的发髻,修长的脖子,然后将手停留在她潮湿的面孔,摩挲着,奈儿,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没有人,我会一直这样守着你的……
                   
    阴暗幽凉的殿堂里面,风无声的在空荡荡的屋檐穿行。
                   
    她抬起埋在他胸前的头,迎视他深遂的眸子,幽,放弃你的江山,远离那些争霸,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他捧起她的脸,细碎地吻上去,终于哭泣到断续的哽咽,奈儿,如果没有权利,叫我如何保护你啊?但是现在我在这里,我是至高无上他们不敢冲进来,他们不敢……
                   
    她惨淡的笑望着眼前这个被她深爱的男人,这个她生命中唯一的主宰,这个除了权利而一无所有的懦弱男人,然后幽幽的说,我想给你跳支舞。
    她在古佛青灯前静谧的舞着,一身青衣素衫。面前是这个给了她幸福又无法保护她幸福的男人。哀怨的脚步声在阴冷的殿堂里面游荡着。他的长发依然,他的面孔依然,仿佛初次相遇时的模样,只是眼中少了雷利的电光。
    她豁地拔出一直藏在衣袖里的匕首,把它按在喉管上,用力地切进去。肉体无法轻易地接受入侵,一些褐色的血液喷射了出来。顺着她的掌纹往下滴落,发出寂寞的声音。染红了衣衫。
    他惊叫着拥住她瘫软的身体。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胸前的血石上渗了进去。他惊叫着,血,血,血色的眼泪……
    她渗着血的唇是微笑着的,平静的颤抖着,幽,这是我的命运,我是来偿还前世的恩怨的。希望来生能重新开始……
    空旷的寺庙开始在她的眼前旋转起来。她看到了娘黯淡的目光,娘说“奈儿,以后娘会陪你住在这里,以求早日赎脱你的罪孽”……
                   
    幽说,奈儿,别抛下我。
                   
    她说,来世吧……
                   
    身后的神像露出笑脸,狰狞的样子。
    幽的面孔开始模糊起来,她的眼睛黯淡下去,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如同一只起舞的蝴蝶轻轻收拢了它的翅膀。终于不必再分离了,掌于手上,藏于心中,之至白骨…
    ……
                   
    公元前771,西周亡,幽王当政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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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失去了之后才会懂得去珍惜……
为什么一定要失去过,才能让人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在得到之后却又不再懂得?
寂寞让我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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