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前面绯绡回过头来,宽慰的笑了一下,“千钧一发啊!”说完,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吓死我了!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死。”陈开望着那轮圆月,活着真好,起码这里的月亮不是让人迷路的。

  “陈开!”绯绡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陈开只觉得他的手上是前所未见的冰冷,接着听绯绡说,“你活着太好了,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低着头,话语中带着颤音,陈开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害怕,月光下看不到他的脸,不过可以感觉出他的激动。

  “绯绡,绯绡!”陈开探头问他,“你在哭吗?”

  可是绯绡没有回答。

  “我刚刚也在想,要是我死了,谁给你做饭啊!”陈开见状和他开玩笑。

  绯绡听了抬起头来,陈开隐约中似乎看见两行泪水顺着他白玉般的面庞流了下来,“陈开,我对不起你,要是我的本事足够大,就不会一次救不了两个人了。我一开始就不该让你跟着我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绯绡,你不要说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回来了吗?”陈开说着一下坐了起来,以示他很健康,他也不想看到绯绡的眼泪,在他心目中绯绡是神仙一样的人,他不愿意看到一直快乐的绯绡脆弱的样子。

  绯绡见了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去查看刚刚垒起的石块。

  “奇怪?”绯绡仔细的看了一下那燃尽了的蜡烛说。

  “怎么了?”陈开也跟着过来。

  绯绡很严肃的看着陈开,“蜡烛是被人吹灭了,有人知道我们去了忘川!”

  陈开听了只觉得脊背发冷,是什么人要害他们,没有理由啊?

  绯绡说着回过头,“而且更有趣的是,还有人又把蜡烛点上了!”

  陈开听了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周围的杂草中似乎鬼影重重,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跳了出来把他们吃了,到底是谁?埋伏在暗处?

  “有人在那边!”黑暗中突然传出了喜满的声音。

  陈开听她这样一说,吓了一跳,连忙四处打量,“什么人?在哪里?”

  可是周围哪有半个人影,只有杂草随风乱舞,圆圆的月亮挂在墨色的天际,世界是如此的安静,就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

绯绡听了面朝着一边说,“既然在这里没有走,干吗不出来啊?”

  杂草中一个人影慢慢的站了起来,那个人也不说话,背有些微驼,身量不矮,慢慢的走到他们的面前。

  月光照在那个人的脸上,可以看见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白白的一张脸,有着沉静的神色。

  这张脸,是如此的熟悉。这种沉静的气息,陈开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看了这个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脸惊讶,懵懵懂懂的往后退了几步,“章、章夜!为什么?”难道是章夜吹灭的蜡烛,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他已经害了绯绡了,难道非要将他们至于死地?

  “难道是你吹灭的蜡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绯绡见了他,怒火一下就上来了,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淡然冷静的模样。

  “呵呵!”章夜依旧不紧不慢的笑了一下,“不是我吹灭的,不过是我点上的!”

  绯绡和陈开听了又是一惊,两个人相视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神中都全是疑惑。

  “好像有人要害你们,我不能坐视不理!”章夜说着笑了一下。

  “难,难道,你一直在跟踪我们?”陈开惊讶的说。

  章夜也不回答,又笑了一下,“平白的拿别人东西,这样的事我做不来!”

  “是什么样的人?”绯绡急忙问他。

  章夜随手从兜里掏了一条三寸来长的小蛇,那蛇身上沾满了灰色的粉末,“是个小喽啰,我用香灰撒了它,它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不是蛇吗?”陈开见了问他,旁边的绯绡一见到这条蛇,脸色忽而一变,身体似乎被电击了轻颤一下,但是陈开并没有发现。

  “而且是水蛇!”章夜随手把那条死蛇扔在了草丛中,对绯绡说,“我和常春一定会尽力帮你们的,你们最近也不要再涉足危险的事情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知道了,用不着你来说教!”绯绡还是对章夜没有什么好印象。

  “呵呵!”章夜依旧不徐不慢,对他们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平安回来就好!”
  
  说完,转身就走,刚刚走了一半,像是想起什么,朝陈开招招手,“常春有话要我代问你!”

  “什么话?”陈开纳闷的走了过去,他和常春并没有什么交情啊?

  走到章夜面前,他突然往他的手里塞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小声对他说,“这是常春让我交给你的!”

  “是什么?”陈开刚刚要拿出来,章夜就伸手制止了他,“不要让你的那位朋友知道!”又看了一眼绯绡,确定他没有往他们这边看,才继续说,“是常春的礼物,是她所能找到的,最大的诅咒!”

  “我要这个干什么?”陈开一听诅咒,根本就不敢收。

  “陈开!”章夜说,“你们这次的敌人非同小可,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帮上忙!”

  “那怎么用呢?”陈开问他。

  章夜笑了一下,“很简单,把它日日放在你的怀里,当你想为一个人付出生命的时候,就能看到奇迹发生了!”

  “是怎样的奇迹?”

  “秘密!”章夜神秘兮兮的笑着说,“其实我也没有见到过,只知道奇迹发生时,天空都会被点燃!”

  陈开望着他的脸,知道章夜是觉得自己亏欠他和绯绡的人情,过来帮他们的,他突然觉得很感动。

  “常春还好吗?你们幸福吗?”陈开问他。

  章夜听了,脸上像是扶过一阵春风,表情一下就变得柔和了许多,“她很好,在慢慢的复员!”

  说完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身走了,“我们很幸福,谢谢你们!”

  陈开站在草丛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也觉得很宽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人,希望所有渴望幸福的人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春风淡淡的拂过,带来了初夏的气息,花的甜香,吹散了人与人之间的憎恨。
  
  过了两天,陈开拎着水果去医院看那个老爷爷。

  一推开房门,就看见黄姨拖着肥胖的身躯,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他见了也不好意思打扰她,放下水果刚刚转身要走,突然背后响起一个问询的声音,“是陈开吗?”到底还是把黄姨吵醒了。

  “是我啊!” 陈开又折了回来,眼前的中年女人似乎比他的记忆中更苍老了一些,连脸都是浮肿的了。“老爷爷恢复得怎么样?”他小心的问。

  “很好啊!”黄姨说着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医生说他再过三个月神志可能就会完全清醒了!”

  “那太好了!”陈开听了非常高兴,看来他们的努力见了成效了。

  黄姨的喜悦却稍纵即逝,望着自己昏迷的父亲,眼里有泪光闪烁,“不知爸爸醒过来还会不会记得我犯的错?”

  “不会的!”陈开连忙说,“哪里有父母会记恨儿女的?”

  可是黄姨听了这话,头又低了下去,深深的叹了口气,“陈开,你太小了,还不懂~”

  陈开侧脸望着她,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有些事,不是得到了原谅就可以的!”黄姨苦笑了一下,“就算父亲原谅了我又怎么样?做错了事的孩子还是没有颜面面对自己的父母!”

  她的侧影,似乎因着愧疚的心更加憔悴,陈开见了也不好说什么,也许他是太年轻,从来就不知道,并不是所有故事的结局都是完满的,也并不是所有完满的结局都是喜人的,人生本来就是由无奈组成。
  
  在家里,绯绡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东西他很多都看不明白,可是他最爱的是那种活生生的生存的氛围。

  “小狐狸,你的视力是不是还没有恢复?不然那天怎么没有看到那个男人?”喜满问他。

  绯绡不答,电视的声音依旧热热闹闹的噼里啪啦的响着,彩色的影像在不停的跳跃着。

  “你啊,大对头都要来了,也不知道着急!”喜满急着对他说。

  “着急有什么用?”绯绡问了她一句。

  一句话问得喜满语塞,是啊,着急没有用,他的视力并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恢复的。

  喜满只好长长的叹了口气。

  外面的春色依旧,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的日子里,并不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春天。

  因为有一种动物已经结束冬眠爬了出来,将顺着春潮来到他想去的地方,这年的春风,带来了不好的讯息。
  
  忘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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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开点了点头,垂着头跟在绯绡和王子进后面往回走,没有想到来了一趟忘川,喜满也离他们而去了,三个人的兴致都不太高。

  在这个有两个月亮的地方,希望喜满的灵魂不要迷路,最终能够得到她所渴望的温暖吧。

  哪知三个人还没有走几步,突然从那沟壑里面吹出很大的风,不,应该说有很大的风不停的往那忘川的方向吹过去。

  那风似乎平地起来,吹得他们站不住脚,飞沙走石眯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这是怎么了?”陈开和王子机渐渐都站不住脚了,后面的沟壑似乎张着大嘴,准备吞噬他们。

  绯绡手中的灯笼并没有灭,甚至如此大的风,烛光都没有晃一下,他的白衣也被风吹得飘摇不定,“不好,外面的蜡烛灭了!”

  “是时间到了吗?”陈开大声喊着,一张嘴,风似乎都要钻到他的肚子里去,他的声音好像刚一出口就被吹散了。

  “不是!”绯绡也声嘶力竭的喊着,“我的这根还亮着,好像是有人弄灭了!”

  陈开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和王子进拉着手,拼命的往前倾着身体,与这越来越猛烈的风抗衡。

  “赶快拉住我!”绯绡说着一把拉住王子进的手,“要是被吸进忘川里就糟糕了!”

  王子进和陈开都已经被风吹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个世界瞬间变了天地,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风的世界。

  那风越刮越大,王子进抓着绯绡,陈开拽着王子进,他只觉得胸口连气也喘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渐渐双脚离地,整个人已经飘了起来。

  “啊啊啊啊!”前面的王子进也发出了哀嚎的声音,他与陈开一样也随着风飞了起来。

  只有绯绡,牢牢的站在地上,用尽全力拉着这两个人,他的白衣黑发,已经跟着风势将他包裹了,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怎么办啊?”陈开回头一看,自己离地的脚尖已经离忘川不到一米远了。

  “我不行了!”前面的王子进突然惨叫了一声,接着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随之传来,还没等陈开反映过来,他的身体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一下就冲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直往忘川的方向飞去了。

  完了,完了,他眼前的王子进,抓着一截白色的袖子也跟着掉了下来。
  
  千万不要掉倒忘川里啊,不然你就可以直接投胎了!
  
  陈开只觉得身体冰冷,谷底传来的风似乎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温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还没有活够啊,世界上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呢,难道就要死了?

  眼前突然白光一闪,有一个绳子一样的白色的发亮的东西突然从上面悬崖的边缘窜了出来,“抓住啊!陈开!”绯绡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

  陈开见了在空中手忙脚乱,伸手去抓,哪知下坠的速度太快,这一抓就差那么一点,他五指一合,居然抓了个空。

  眼看着那根绳子一转弯,旁边的王子进一把就抓住了。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失重了,就像飘在空中一样,“绯绡,救我啊!”

  可是绯绡似乎已经自顾不暇,因为王子进抓着那根绳子,像是放风筝一样整个身体随着风摆来摆去。

  也好,也好,王子进活了也是好事。喜满,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再见了,过去的种种开始在他眼前不断浮现出来,这深渊好深,好像永远没有尽头,黑暗和冰冷渐渐将他包围,他连崖顶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一条狭小的细线。

  死亡原来就是这样啊!生命在死亡面前真的如柳絮,如浮萍,如此的脆弱。陈开想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正在绝望之时,突然一股冰冷的寒气渐渐的包围了他,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一个人。

  “喜满?”他疑惑的问,还没有得到回答,一只寒彻入骨的手已经一把拽住了他,阻住了他下坠的速度。

  风还是不断的向忘川吹去,陈开的身体停止了下坠,急忙抬头往上看。上面是一个穿了红色衣服的长发女人,她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在黑暗中闪着缎子般的光泽,美丽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灵动如秋水。

  “这么快就再见了啊?”那个女人笑着看着陈开,却不是喜满是谁?

  陈开一高兴,已经忘了自己处在的危险境地,“你怎么没有跳下去?太好了!”

  喜满一只手攀住岩缝,一只手拽着陈开,“我还没有掉倒忘川里就发现风的方向变了,就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说完又自嘲了一下,“嘻嘻,看来想直接投胎也不是很容易的!”

  “喜满,我们想办法上去吧!”陈开往下一看,脚下是万丈深渊,心中一阵恐慌,万一喜满抓脱了,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到人世了。
  
  “等一下!”喜满说着一张嘴,往空中吐了一口气,一股青色的寒气顶着风呼啸着出去了,像是箭一样,直直的顺着峭壁往崖顶的方向飞了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

  “给小狐狸发个信号,让他来救我们!”喜满回头朝陈开眨巴了一下眼睛。话音未落,一根白色的绳子就如灵蛇一般从崖顶窜了下来。

  “来了!”喜满高兴的说,一把抓住绳子,回头对陈开说,“你也抓住了!”

  “哦!”陈开慌忙应了一声,手脚并用,顺着绳子往上面爬去,可是风太大,爬起来谈何容易?

  “怎么办啊?”陈开声嘶力竭的喊着,眼看时间就不多了,不知道绯绡要怎么带他们回去?不会四个人都葬生在这里吧?

  说来也巧,陈开刚刚说完,风就渐渐由强转弱,过了一会儿整个峡谷都恢复了初来时的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陈开四处望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天显灵也太快了吧?

  “快走!”上面的喜满回头一把把陈开拽到自己的背上,“你太慢了,我背你上去!”

  “怎么能让女人背我?”陈开直嚷嚷,可是不得不承认喜满确实比自己厉害!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已经能看见崖顶了。

  “我不是女人啊!”喜满看了他一眼,“我是女鬼!”

  “你们快点!”绯绡和王子进在上面朝他们嚷着,“蜡烛就要烧完了!”

  “到了!”喜满一只涂着红色蔻丹的手一把抓住崖顶的岩石,绯绡见状忙去拉她,两个人脚刚刚着地,绯绡就连忙回头就跑,“快点,没有时间了!”

  “我,我还活着啊?”陈开接触到了实地才发现自己已经吓得两腿虚软,根本就抬不起来。

  “还不快跑?”喜满说着拽着他往前飞奔,陈开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那两个月亮照耀下的大地看起来分外的不真实,他脚下虚软,被一只冰冷的手拖着,机械的往前不停的跑去,也不知跑了多久,那只一直拽着他的手突然不见了,他一握手,掌心是一片空,只有湿湿的冷汗。
  
  陈开这才回过意识,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杂草丛生,天空中一轮圆月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绯绡,我们回来了吗?”陈开一下坐在地上,他好像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支撑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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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还不如死了的好!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面前的一个中年的女人,略有些苍老的脸,略有些浮肿的脸,被岁月刻上痕迹的脸,缓缓的张开嘴,说的这句话。

  从听到这句话开始,他的人生就结束了,他也再也体会不到快乐了,他曾想过自杀,可是偏偏没有那个勇气。又想过找个地方去赚点钱,可是他年轻的时候就没有一技之长,老了更没有什么人会雇他。

  就这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喜欢出门了,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像很讨厌看到外面的世界。可是他越是这样,他的女儿越讨厌他,他们的关系开始越来越紧张。

  终于有一天,他躺在家里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流泪,他真的开始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的好,是的,死亡与这样的生存比起来可贵多了,起码不会被自己最宝贝的人伤害。
  
  “就是她再长大,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是那个拉着我的手,用小嘴叫着我‘爸爸’的女孩,我怎么忍心连累她?”那个老人哭着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经常可以来到这个地方,开始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来的次数多了我自己也不想回去了!”说完,对陈开和绯绡说:“你们又来找这样的我干吗?”

  “不是这样的!” 陈开说,“黄姨现在很难,现在的你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是她还是一直照顾你,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那个老人听了笑了一下,“小伙子,我从来没有觉得她坏过,父母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好?”说完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我只是,真的觉得很伤心,我这一生并没有做出什么成就,就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带给她幸福,我这样的一个人确实是不配做一个父亲的!”

  绯绡听了一把拉了陈开,“我们走,让他继续加重他女儿的负担!”

  那个老人听了一愣,“什么负担?她现在不好吗?”

  绯绡看了他一眼:“都这么把年纪了还逃避现实,你得了病,生活不能自理,你的女儿怎么能过得好?”

  “真的吗?”老人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自以为聪明的选择却是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说完,拉住绯绡的袖子,“要是我能回去呢?我的病会好吗?”

  “如果你真的得了老年痴呆症那就没有办法了,但是你不是啊,应该会好的!”

  “是吗?”那个老人兴奋得只搓手,好像非常高兴,估计他在这儿是非常寂寞的,要不是为了他女儿,估计早就忍受不了了。“你们,你们怎么不早点来,这些我都不知道!”

  说完,对陈开和绯绡说,“快点带我回去,快点!我好想见她啊,有三年没有见了,老伴去了以后我唯一挂念的就是她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绯绡点了点头,举着灯笼在前面引路,陈开见事情如此简单的就解决了,心里也很高兴。

  还没有走到外面,那个老人突然不走了,对陈开和绯绡深深的鞠了一躬,感动的说:“谢谢你们,我回去了!”接着人“呼”的一下消失了,一团青蓝色的光团一下就冲上了天空,往其中一个月亮的方向去了。

  “看来他找到回去的路了?”陈开望着那个魂魄消失的方向,有点惆怅。

  “是啊!”绯绡笑着说,“而且好像还很着急回去呢!”

  “事情都解决了吧,我们也回去吧!”陈开对绯绡说。

  “不,还没有完!”后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喜满的声音。

  “为什么?”陈开好奇的问,明明老人的魂魄已经走了,还在这个鬼地方干什么?

  喜满苦笑了一下,“我也该走了!”眼角好像还泛着泪光。

  “你不是想变成人吗?”绯绡急着对她说,“怎么在这里要走?”

  “我本来是游魂,不能进入三界之中,哪知你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进入忘川!”说完又苦笑了一下,“我打算直接跳到忘川里,就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跟着低头又说,“而且用别人的身体滋味也不好受的,身体还是自己的好,我还是希望能够光光明明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说到这里,美丽的脸上似乎还多了一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陈开听了有些心酸,过去对喜满说:“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留你,你觉得那样是幸福的就好了!”说完,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他哭着说,“喜满,我会一直想你的,你要是真的转世了,记得想想我!”

  “傻孩子!”喜满朝他笑了一下,“转生以后怎么能记得现世的事情?”

  陈开听了更加伤心,那他们的快乐,他们的友谊,岂不是如朝露,转瞬即逝?

  “让我抱抱你!”喜满哭着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陈开点了点头,喜满伸出手,轻轻的抱了他一下,她的怀抱非常的冰冷,可是他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

  “冷吗?”喜满眼中带泪,却笑着问他。

  陈开摇了摇头,“不冷!”

  “不要骗我!”喜满说,“你知道我多么向往人类的温度,那是如此的美好,在寒冷的时候可以拥抱着取暖~”说着,她有些哽咽,顿了一顿对陈开说,“所以,祝福我吧!”

  陈开听了,已经说不出话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我怎么这么不争气,本来是件多好的事情啊?”

  “我们走吧!”喜满对绯绡巧笑了一下,她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小狐狸,一直以来,多谢你的照顾了!”

  绯绡也有些黯然神伤,“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帮到你什么!”

  “你帮到我了!”喜满笑了一下,“你给了我生前都没有享受到的快乐的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

  绯绡听了好像很开心,一举灯笼,“我们送你一程吧!祝你幸福!”

  “你怎么忘了我了?”旁边王子进叫着,“今天才知道瓶子里的是个美女,可是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你啊,一句正经的都没有!”喜满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你这只老鬼要是真的舍不得我,和我一起跳进去就行了!”

  王子进听了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老鬼我还有事情没有做,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插一下队,我来了的时候去找你,也许我们来生还可以做一对兄妹呢!”

  “算了,算了!”喜满连忙摆手,“我可不敢有你这样迷糊的哥哥!”

  “搞不好我是妹妹呢!”王子进充满向往的说:“到时候我一定会是一个绝代佳人!”

  正说笑间,前面的绯绡执了灯笼,长身而立,回头对喜满说:“到了!”

  “啊,怎么这么快!”喜满听了有些神伤,“我还以为能多走一会儿!”
  
  说完,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深深的沟壑边缘,风吹起来她长长的黑发,使她纤细的身体似乎都要随风飘走。

  她望着脚下漆黑的一片,这一跳下去,不知要面对什么,她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快乐都要随之而结束了。

  她站在崖边,风里都弥漫着自由的味道,她忘了一眼周围的平原,这样的自由她企盼了几百年才终于得到了。

  泪水濡湿了她的脸,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不会忍心跳下去,嘴里只是小声的说:“小狐狸,陈开,老鬼!再见了!”说完,一张双臂,身体往前一倾,就像一直彩蝶一样往不尽的深渊中飘落了,以最美丽的姿势。

  “喜满!喜满!”陈开见了又哭了起来,“我会每天每天,祝你幸福的,有流星来的时候我也会替你祝福的~,你听到了没有啊?”他喊了两声,谷底依旧是无尽的黑暗,没有半分的回音。

  “陈开,我们走吧!”绯绡拉他回来,“喜满一定会幸福的,有的时候黑暗那边就是光明,她的痛苦已经够多了,幸福也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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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走了几十米,他的背后突然多了人的脚步声,开始是一个人,后来好像就是两个人,那细碎的脚步声不徐不慢,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他快,脚步声也快;他慢,脚步声也慢。

  陈开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被后面的鬼魂吃了!

  “绯绡!”陈开小声说着拉了一下绯绡的衣袖,“后面有鬼!”

  绯绡回头笑了一下,“我早知道!”说着一举灯笼,“你看看后面是谁?”

  陈开这才敢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慢慢的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一个宽袍大袖,一个纤细苗条。陈开见了这两个人,一下就高兴起来,“王子进!喜满!”

  又回头问绯绡:“怎么会这样??”他真的好高兴,他们三个交流了这么久,但是从来没有如此面对面过。

  “这里是忘川啊!”喜满说,“所有的灵魂都会显形的!”说完四周看了一下,“小狐狸,没有想到你有这样的本事啊!”

  “绯绡啊,可想死我了!”还没有等绯绡回答,王子进就一下冲了过去,抓着绯绡的袖子一阵乱摇。

  “子进,你在干什么?”绯绡拿他没有办法。

  “你总是不让我出来啊,从上次见你到现在有半年了吧!”

  绯绡整了整衣服,“不说这些了,我们要快点找到那个老人的灵魂!”说完,提着灯笼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而后面的三个人,到像是在郊游,一直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会儿笑,一会闹,倒真像是许久没有见的老朋友。绯绡摇了摇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闷闷的引路。
  
  又走了几十米,前面的绯绡突然不走了,提着灯笼在看什么。

  “怎么了?”陈开跟在后面问他。

  “到了!”绯绡说着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到了什么地方啊!”陈开四周望了一下,依旧是一片布满石块的旷野。

  “忘川!”绯绡说着,把手上的灯笼往下放了放,陈开接着迷蒙的光看了一眼脚下,这一看,吓得他的魂魄都丢了一半。

  脚下还没有半米的地方,凭空多了一道几十米宽的峡谷,下面深不见底,漆黑如墨,仔细听起来好像有水声在下面奔流,不知这峡谷有多深,以至于水声听起来如此的遥远。

  那个峡谷倒不如是地面上一个宽阔的裂缝,平平的,硬生生的把这个平原分成了两半,要是自己不仔细看,一定会直直的走进去了。

  陈开见了,吓得两腿虚软,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生怕一不小心栽了下去。

  “这,这个就是忘川?”陈开指着脚下的峡谷。

  “不错啊!”绯绡说,“小心不要掉下去,不然你就要提前超生了!”

  “这个算是危险地段吧,怎么没有设警戒标志?”王子进在旁边问陈开。

  绯绡听了白了他一眼,看来自己变成狐狸的这段日子,他还学了不少东西。

  王子进白痴的问话当然没有人回答,喜满眼尖,突然指着旁边很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人影,“有人在那里!”

  绯绡仔细的看了一下,“我们过去看看!”说完,提着灯笼沿着峡谷的边缘往人影的方向去了,陈开远离那个峡谷,仔细的跟在他后面,后面跟着更胆小的王子进。

  快要走进那个人时,陈开可以看到那个人满头的白发和微驼的背,他心中一下大喜,“是那个老爷爷,这么快就找到了,太好了!”

  绯绡看了一眼那个老人,脸上却现出一种忧郁之色。

    “老爷爷,快点和我一起走吧!”陈开快跑两步,去拉他的胳膊。

  那个老人缓缓的回过头来,一张脸上是灰死的颜色,只有双眼还很有神,和陈开在外面见的人完全不同。

  “为什么要走?”那个老人看了一眼陈开,眼睛里全是悲伤。

  陈开见了他的脸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状着胆子和他说,“你回去了身体才会康复,外面你的女儿还在等你!”

  “女儿?”那个老人听陈开提到他的女儿,好像是触到了他的心事,声音哽咽起来:“我就是因为我的女儿才来这里的!”

  “那你再为她回去啊!”绯绡在一边插嘴说,没有掉进忘川的灵魂多是想逃避现世的,估计这个老人也一定是在真实的世界里有很多的痛苦。

  老人听了绯绡的话,无助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我怎么回去啊!如果,如果你们和我一样,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对自己说‘你还不如死了好!’你们还会想回去吗?”

  他又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是的,他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在他年轻的时候无法给他的孩子优裕的生活,让她不能去念更多的书。老了的时候又没有什么本事,还要靠自己的女儿养活。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下午,当他那十六岁的孙女不得不报考中专的时候,他那已经步入中年的女儿对他说的话,她那尖刻的声音他还记忆犹新:“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爸爸啊,如果不是你拖累我们,小洁又怎么回去念中专?她的成绩满可以念高中,如果没有你,这么多年我早就给她攒出来大学的学费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三年以前的他还没有如此的苍老。

  “我怎么了?”他的女儿说着就哭了起来,“你无法给我什么我不抱怨,可是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的幸福,我还想给她呢!”说完,凝视着他,狠狠的说:“爸爸,你还不如死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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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推开家里的门,就有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陈开,你回来了?”

  一个穿了白衣的男人,正翘腿坐在沙发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十指纤长的手指近乎透明。他脸上挂着微笑,美丽的眼睛里泛着慈爱的目光看着陈开,好像在看一个自己的孩子。

  陈开望着眼前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午的阳光照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似乎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边,使他的美丽看起来更加的虚幻。

  陈开的眼睛看着看着又濡湿了,张开嘴,颤声说:“绯、绯绡,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傻孩子!”绯绡笑着看着他,“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陈开听了破涕微笑,伸手抹了抹眼泪,“是啊,我怎么忘了,我还以为你真的离开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唉!”绯绡听了叹了口气,好像很失望,“看来和人沟通还是以人的姿态比较好!”

  “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陈开听了急忙摆手,生怕他又冒出一堆的歪理。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了!”绯绡说着站了起来,“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去哪里?”陈开脸上泪痕未干,抬起头不知所以的看着他。

  “去有两个月亮的地方啊!”绯绡说完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前两天不是一直惦记!”

  “对了!”陈开一下想起自己急忙回来是为了什么跑回来了,“那个老伯好像已经病危了,我们要尽快!”

  “是吗?”绯绡听了皱了一下眉头,“可是我们需要时间!”

  “什么时间?”陈开纳闷的问他,绯绡说出门不是去那个地方吗?

  绯绡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湛蓝的天空:“我们要等第一个月亮升起!”

  陈开随着他的目光看着外面的蓝天,现在刚刚是下午,估计天完全黑还有四五个小时,四五个小时以后,第一个月亮才会出现。

  “我们要去哪里?”陈开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绯绡后面,野外的荒草在春天里疯长,绊得人走不好路。

  “你和我走吧!”绯绡在前面引路,此时已近黄昏,他的白色衣服已经被夕阳染成了金黄的颜色。

  陈开望了望四周,一片野地,绯绡下午就带着他出发来到了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也不知要干什么。

  倒是周围的草也跟着被夕阳染成了黄色,带着一点凄凉的味道,与城里的热闹繁花完全不同。

  绯绡拣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又去找了几块石头,在那小小空地的中央垒了一个空心的圆,回头对陈开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只有死人才能去!不然你等我?”

  “不,不,我和你一起去!”陈开连忙摇着头,好不容易又见了面,他可不想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再等绯绡回来。

  绯绡朝他笑了一下:“你和子进好像!”就盘膝坐下。从怀里衣服里拿了一只竹笛出来,“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会儿,我吹个曲子给你听!”说完又朝陈开晃了晃手中的笛子,“这个不如我以前的那个好,你将就着听吧!”

  难得他有这样的雅兴,陈开也坐下来陪他。

  绯绡纤手执笛,侧头吹了起来,一首古曲就随着绯绡的笛声缓缓的铺将开来,时而婉约,时而哀怨,时而高昂,陈开只觉得时间就此停顿,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音乐,好像有个人在透过这曲子在向他倾诉心事。

  过往的一幕幕,随着这曲子在他面前展开,与绯绡的初识,与绯绡经历的一切,遇到的那些执着又可爱的人,对人世留恋的鬼,他的人生,因那日下午的邂逅而与众不同。

  “绯绡,你可是和我告别?”陈开听了这曲子突然觉得心酸。

  绯绡听了停止了吹奏,“这是《春江花月夜》,子进和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这个名字好像也是张若虚的诗?”陈开好奇的问。

  “不错!”绯绡听了看着手中的笛子笑了一下,“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总相似!”说完,长叹了一声,“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坐在杂草之中,静静的等待月亮的升起。陈开不敢再问,也不想再问,绯绡什么时候要和他告别,生怕得到了一个他不想要的答复。

  一轮圆圆的月亮终于慢慢的升起来了,陈开和绯绡在月光的辉映下,变成了两张漆黑的剪影。

  “我们走吧!”绯绡侧过脸对陈开说,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面孔看起来美得不真实。

  “怎么走?”陈开听了站起来望了望四周,一片荒郊野地,要往哪个方向去。
  
  绯绡并不答他,也站起来扑了扑身上的尘土,从兜里掏出一根蜡烛,弯腰放在刚才围住的石头的圆圈中央,那石头垒得刚好可以挡住野外的风。

  他手一晃,蜡烛就点燃了,白色的蜡烛在夜色中绽放着青蓝的火焰。

  “你这是干什么?”陈开好奇的看着绯绡的举动。

  “搭建桥梁啊!”绯绡回答他,“搭建一个从人间到死地的通路!”

  “这个就是桥梁?”陈开指着那个烛光摇曳的蜡烛,这个好像是照明用的吧,不想是该用来盖桥的。

  绯绡朝他笑了一下,手一晃,居然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灯笼,“桥在这里!”说完,一扬手,手上的灯笼发出清冷的光辉,照亮了前方的路。

  他回头对陈开说:“我们走吧!”

  “你的灯笼在哪里藏着的?”陈开跟在他后面,上下打量着绯绡,好像他的衣服没有可以藏这么大东西的地方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发现脚下的路在变了,从刚刚的杂草丛生,变成遍地瓦砾,石块咯得人的脚生痛。

  “绯绡,我们换条路吧!”陈开抱怨着。

  “来不及了!”绯绡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我们已经就在忘川了,你听,有河流的声音!”

  陈开听了吓了一跳,四周看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呆住了,他的头上,分明有两轮明晃晃的月亮。

  “我们要快一些,外面的蜡烛只能烧十几分钟,要是那个蜡烛灭了我们都会有危险!”

  可是陈开已经听不进去了,伸手指着头上的漆黑的天幕,结结巴巴的说:“两,两个月亮!”

  绯绡笑了一下,“不错,两个月亮!”说完,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两个圆月照得地面如白昼,清冷而美丽,“这两个月亮就是为了让那些到了这里的灵魂找不到回家的路!”

  “是吗!”陈开听了有些不高兴,月亮在他心中是美丽的事物,怎么现在却做了迷惑人灵魂的工具。

  “不要走到灯光之外!”绯绡见了拉了一把正在发愣的陈开,“不然忘川的水会吸走你的灵魂!”

  陈开听了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喘,乖乖的跟在绯绡身后,顺着那个灯笼的光辉往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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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开带着疑问又去公园了,阳光与昨天一样灿烂。他可以看到有些花的精灵正努力的从花苞里爬出来,公园里的花也要开了。

  “你来了啊!”陈开正望着那些花发呆,就听见黄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啊!”陈开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她推的轮椅上的老人脖子上系着一个围嘴,眼光依旧痴痴呆呆,看来自己昨天真的看错了。

  “这是给你的!”黄姨说着拿出了一个饭盒,“拿回去尝尝吧,我做的鸡很拿手的!”

  “谢谢啊!”陈开说着收了饭盒,“我帮你看着大爷,你要是有事先去忙吧!”无功不受禄吗,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啊,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先去买点菜,马上就回来!”

  “你去吧,等会儿来这找我们!”

  “谢谢啊,那我先走了!”黄姨说着一路小跑,拖着略有些肥胖的身躯往公园外面去了,陈开看着她的背影很高兴,这个慈爱的中年女人总能让他想起他的妈妈,也是一样的忙碌,一样的充满爱心。
  
  “小伙子!”突然旁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陈开左右看了一下根本就没有人,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会大白天见鬼了吧!

  “小伙子,你能看见我,听见我吗?”这次没有错,真的有人说话,他看了一下轮椅上的老人,依旧是痴呆的脸,空洞的眼神,应该不会是他。

  “你,你是谁啊?”陈开慌张的望了望周围。

  “是我啊!轮椅上的人!”

  陈开吓了一跳,这次仔细的看了一下轮椅上的老人,隐隐约约间,他的表情好像生动起来,木然的脸上好像有一个飘忽的东西在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陈开望着那张有些透明的脸孔,两腿虚软,怎么今天没有想到把绯绡带出来!

  “小伙子,你能看见我吧,救救我!”这时陈开已经看的很清楚了,那是一个老人的魂魄,与轮椅上的老人有着一摸一样的脸,只是这个魂魄似乎还很清楚。

  “怎么救你,谁要害你?”陈开问他,最近他总是能看到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个估计就是这个老人的灵魂。

  “要害我的~”老人突然不说了,话题一转,“帮帮我啊,我的理智被困在一个地方,找不到出路了!”

  “是什么样的地方?”陈开急忙问他。

  “是一个,有着两个月亮,和深深的峡谷的地方!”

  “两个月亮?”陈开奇怪的问他,看来这个鬼魂也得了老年痴呆症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有两个月亮的地方?

  “是啊,两个很大很圆的月亮,峡谷很深,有汹涌的水!”

  “这要我去哪里找啊?”这个好像似乎是妄想症,他接着说:“而且你这不是挺好吗?”

  “我的理智只有这些了,无法控制我的身体啊~”他说着,就突然住了口。

  “喂,你倒是说话啊!”陈开问他,可是轮椅上依旧是个痴呆的老人,只是愣愣的望着天空。话音还没有落,后面就传来“沙”、“沙”的声音,有人来了。

  陈开一回头,是黄姨,她的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正拎着菜,微笑的朝他们走过来。

  为什么?老人知道她来了就不说了?陈开想着见了她满是笑容的脸,突然觉得害怕起来,慌忙和她告了别,急急忙忙的往家的方向跑,后面那个老人似乎求救的目光,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目光,紧紧的粘在他的后背,似乎在祈求一线的生机。
  
  刚刚进了家门,绯绡就一下扑了过来,摇着雪白的尾巴,“我闻到鸡的味道了!”

  陈开无奈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想变回来,他颓然的拿出了饭盒,递给了绯绡。

  “怎么了?有心事?”绯绡边吃鸡边问他。

  “是啊!”陈开说着就把事情和他说了起来,“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月亮的地方?”

  哪知绯绡啃着鸡腿,并不诧异,“有啊,不过不在这个世界!”

  “什么?”陈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绯绡也这样说,难道发疯的是他自己?

  “是忘川啊!”绯绡边吃边说,“忘川就有两个月亮和深深的峡谷!”

  陈开听了很高兴,“那我们就去一趟忘川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你又想做滥好人了吧!” 绯绡斜着一双狐狸眼看他,“那是死人才能去的地方,搞不好就会回不来的!”

  “要是我们找到那个老人的魂魄不是正好,可以帮他的忙啊!”

  “他?”绯绡说着抱着鸡腿,好像在想事情,“好像没有跳到忘川里去,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啊?”陈开问他。

  “没有什么!”绯绡说着继续吃了起来,“要是没有跳到里面估计还有救,奇怪的是好好的活人的灵魂怎么会到那种地方?”

  “这个月的十五吧!”绯绡继续说,“这件事很蹊跷,这个月的十五,我就可以变成人了,还有三天,我们再想办法!”

  “太好了,你终于要回来,可想死我了!”陈开说着一把就抓住那个吃鸡的狐狸,拼命揉着他雪白的毛,终于,终于绯绡又要变回来了,他的喜悦好像就要冲破胸腔,飞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的鸡!”那个身上的毛被抓的乱七八糟的狐狸抗议。

  当夜,陈开异常的高兴,已经把那个老人的事情忘到了脑后,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还有三天,还有三天月亮就要圆了,绯绡就要回来了。

  就连梦里,都有一个穿了白衣的少年,站在圆月下,脸如银盘,目若朗星,黑发如瀑,那是他魂牵梦萦的脸,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如此的思念过的一个人。

  在这三天里,陈开依旧每天去公园帮黄姨看护那个老人。可是那个老人的魂魄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双木然的眼睛只是愣愣的望着天空,目光中似乎有一丝悲伤的神情。

  “陈开啊,谢谢你,明天我们就不来了!”这次走的时候,黄姨和他说。

  “为什么?”陈开很纳闷,“你们要搬家吗?”

  “不是!”黄姨那略见苍老的脸上有痛苦的表情,“这两天父亲的病情好像有点恶化,我昨天刚刚联系了医院,明天就要住院观察了!”

  “他的病恶化了会怎么样?”

  黄姨推着轮椅,低着头,“老年痴呆症也是病啊,所有的病恶化了结局都是一样的~”说完就不再说了。回头对陈开说:“你是一个好孩子,要好好珍惜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啊!黄姨认识你,真的很高兴!”眼角似乎有泪水泛出。

  留下陈开一个人,愣愣的站在草坪上,依旧是蓝天绿草,春意盎然,可是陈开的心境却像是突然被冰雪覆盖。为什么?为什么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相识不过几天的人,又要面临生死离别了,那个老人的魂魄,那双求生若渴的眼睛还在他面前晃动。世界这样美好,谁又是真正想死的?谁又不是热爱生命的?

  不行,不能这样,一定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陈开想着眼里嚼着泪花,一路往家里跑去,绯绡,绯绡,一定要让绯绡带他去两个月亮的地方,哪怕再凶险他也要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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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忘川
  又过了两个月,绯绡还是没有变成人的意思,很享受的做他的狐狸,很享受的吃饱了饭趴在床上晒太阳,每天眯缝着眼睛在阳光下打盹。

  “绯绡,你这是修炼吗?”陈开看着床上雪白的一团问道,记得刚刚出事的时候绯绡曾经信誓旦旦的和他说他要变成狐狸修炼,还说这样有助于他尽快复员。可是看他目前的样子,他修炼的好像是他那已经臻于化境的懒功。

  “不要打扰我!”从床上的狐狸摇了摇尾巴,“现在的阳光刚好可以助我取得天地间的精华!”

  “什么精华啊?”陈开望了望外面晚春初夏的阳光,确实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这话就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床上那个号称要吸收精华的狐狸已经发出匀称的呼吸声,它晒太阳晒睡着了!
  
  陈开无奈的摇了摇头,带上门出去了。他坐在客厅里,翻着一个薄薄的本子,上面是另一个他写的心得,一个古代的灵魂对现代社会的感慨。

  自从绯绡受了伤,王子进又开始频繁的出现,似乎绯绡的能力一减弱或远离他,王子进就开始活跃了。陈开甚至已经学会了在最短的时间睡着,以便和王子进随时互换,这个迂腐的书生似乎在初夏找到了真正的乐趣,本子里的内容已经由开始的愤世嫉俗向女孩的衣饰过渡,就像今天,他打开本子看里面的内容就知道王子进大概又跑到商场去闲晃了,里面满眼都是什么裙子太短,可是很美之类的话,酸溜溜的还含着口水的味道。

  陈开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古代的鬼魂已经迅速找到了可以发现大批美女的地方,绯绡和王子进,这一对活宝,他真的无法想象他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如果有机会,他真的很想回去看一看。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遇到他们到底是自己的幸运还是霉运呢?

  “你在笑什么啊?”旁边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解的问他。

  “没有什么,春天要走了,夏天就要来了,我在笑这好天气!”陈开对着放在茶几上的一个瓷瓶说,里面是另一个灵魂,不过这个灵魂属于一个叫喜满的漂亮女人。

  “夏天就要来了吗?”喜满好奇的问。

  “是啊!”陈开笑着对她说:“你可以闻到阳光的味道啊!”自从绯绡给了他看见的能力以后,他的五感好像都跟着敏锐起来。

  “阳光啊!”喜满哀怨的说:“我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机会见到阳光了~”

  陈开听了突然觉得很悲哀,他的话好像又说中了喜满在意的事。

  “我们出去晒太阳吧!”陈开说着就把瓷瓶放在兜里,打开门出去了。外面是一副生机勃勃的闹人景象,好像世界上有生命的东西都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展现出它们最美丽的光华。

  他走在小区外面柔软的草地上,最近绯绡一直没有变成人,他,王子进和喜满相安无事,有的时候王子进和喜满还会交换一些见闻,而他也可以解释一些他们不懂的事情。并且成功的改掉了王子进喜欢把日光灯当太阳,并且对灯发誓的毛病。

  这段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乐,要是时间一直停滞不前就好了,他们四个人可以一直在一起这样谈天说地,这样的日子,就是过一百年也不嫌短。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街中间的花园,他躺在草坪上看天上的蓝天白云。

  “帮我把瓶子的盖子打开!”怀里的瓷瓶喜满在抗议。

  “你不怕了?”陈开笑着对她说,真是春天来了,连鬼都急着赏春。

  “只开个盖子应该没有问题吧!”

  陈开见她不害怕,估计还是很有把握的,伸手就打开了瓶盖,把瓶子放在自己脑旁的草地上。

  他望着这春意盎然的景象说:“喜满,你以前见到的春天也是这样美丽吗?”

  “是啊!”喜满回答他,“好像比现在还美丽一些,那个时候三月初三,姑娘都要穿了最美丽的衣裳,书生都要带着最华贵的头冠来踏青的!”

  陈开听着喜满细细的和他描述,真的很想回到过去,是啊,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个人都会生老病死,都会面临生离或者死别,只有这春色,依旧不理会人的愁怨,绽放着最美丽的光华。

  他想着突然伤心起来,“喜满,要是你将来走了,我会想你的!”

  “哎呀!你真是小孩子!”喜满听着突然笑了起来,“只要时间存在,我们都要面临离别,前一段时间你遇到一个人,就注定了后一段时间你会失去这个人。”

  “是吗?”陈开听着更加不高兴,将来绯绡也会离开他走吗?是的,喜满说得没有错,所谓命运就是时间,只要时间还在不停的流淌,他们终有一天会面临别离,现在只希望那一天晚一点到来。
  
  陈开想着想着就枕着松软的草坪,盖着和煦的阳光要睡着了。

  “陈开,快起来!”旁边的喜满却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陈开听了一个激灵,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快看那里!”喜满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急切。

  陈开往前一看,一个轮椅正载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直直的顺着公园的陡坡往中央的湖里去了,那轮椅滑的缓慢,老人坐在上面也不说话,以至周围踏青的人没有一个发现。

  陈开见了一把把瓶子放在怀里,撒腿就去追那个轮椅。

  他拼命的跑着,眼看离那个轮椅还有十几米,一定是追不上了。

  “喜满,帮忙啊!”陈开声嘶力竭的叫着。

  话音刚落,就觉得怀里一股寒气透胸而出,接着好像有一股大力拉着他的领口,那力气之大,拉得他得身体一下就凌空飞了起来,陈开吓了一跳,手无足蹈的在空中乱抓,“喜满,你也太卖力了吧~”话还没有说完,他又开始往下落,正好他一把就抓了那个轮椅的把手,同时他的人也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唉呦!”陈开哀嚎了一声,这一下震得他胸口剧痛,跟着人被轮椅的惯性拖了半米远,不过那个往下疾冲的轮椅也停了下来,上面的人也随着轮椅停下来的惯性一栽,打了个滚,躺在了草坪上。

  陈开看了舒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虽然这一摔擦伤了他好多地方,可是救了一个人的命他还是很高兴的。

  “爸爸,你没有事吧?”还没等陈开缓过神来,就有一个中年的女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他旁边。

  “真是太感谢你了!”她朝陈开说了一句,就忙着去扶地上的老人,“我爸爸有老年痴呆症,我一不小心就弄成了这样!”

  “我来帮你!”陈开说着走了过去,和她一起搀扶地上的人,那个老人大概有70岁左右的年纪,脸颊两侧已经生出了不少老年斑,一双眼空洞而无神,嘴角还有口涎往下淌。

  两个人费力把老人又安置在轮椅上,那个老人像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婴儿,只是一个劲的念叨着“痛啊!”什么的。

  “我,我实在是太粗心了!我不过和别人说了几句话,就变成了这样!”那个女人能有40多岁,头发烫得有些乱,一张脸上布满了皱纹,似乎被生活所迫,有着过分的苍老。

  “不要紧,还好我看见了!”陈开朝她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她有些发胖的身体,微弓着背,很吃力的推着轮椅上坡,她这个年纪实在是不该再带着一个不能自理的老人出来遛弯。

  那个女人似乎看出了陈开在想什么,等他们把轮椅推到平缓的地方,她伸出了一只手:“我姓黄,你叫我黄姨吧,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我叫陈开,就在这个城市念书!”陈开说着和她握了一下手,那只手上有粗糙的老茧。

  那个姓黄的女人听了,好像想起了什么:“是念大学吧?”接着又说:“本来我也可以念大学的,赶上了不好的时候,结果现在也没有念上!”

  “你要是想念的话我可以帮你啊!”陈开很热心的说:“现在我们学校就在招成人的学生,有的都五十多还去念书呢!”

  “呵呵,不用了!”那个中年的女人摆摆手,看了一眼轮椅上的人,“我要照顾我爸爸,家里还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女儿,没有时间!”

  陈开听了也没有说话,这个女人似乎被生活的重担压得不堪重负。

  “陈开是吧!”那个黄姨对他笑了一下说,“你明天还来吗?我正好晚上做酱鸡,明天带给你一些!”笑容里满是慈爱,让陈开想起来自己的妈妈。

  本来是想推辞的,可是一想起家里还有一个爱吃鸡的人,他连忙点头,“来,来,来!正好可以帮你看一下大爷!”

  中年女人听了笑了笑朝他摆了摆手,推着轮椅走了,“你要好好学习啊,明天见!”

  就在这个时候,陈开突然看到轮椅上的老人眼光忽而有神了,朝他看了一眼,眼神里是狡狤的目光,与刚才所见的迷蒙的神色判若两人。

  陈开看了,被吓了一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老人是在装傻?

  “喜满?你看见了吗?”陈开问。

  “什么啊?”喜满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看见什么啊?”

  看来喜满也没有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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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以后,陈开再家里抱着一只狐狸在晒太阳。

“绯绡,你放心吧,王子进没有消失!他昨天还在我的梦里出现了呢!”陈开对着怀里的狐狸说。

“我知道了,那个诅咒,根本就没有下到你的身上!”它说着,摇了摇雪白的尾巴,“被诅咒的,是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咒呢?”陈开纳闷的问他。

“大概那钱币上沾了谁的气息,谁就会被诅咒吧!那天下午,是我帮你挑的钱币,可是我的魂魄根本就不会被这样简单的法术引了出来,因此,只剥夺了我的一项能力!”

“是啊!看见的能力!”陈开回忆起在古玩市场的那天,绯绡全是用眼睛贴近钱币看的。

“还好不是视力!”绯绡摇了摇尾巴,在窗台上走了两圈,现在这个模样复员的比较快。

“哇!我看到蒲公英的妖精了!”陈开诧异的指向窗外。绯绡失去了看到奇异世界的力量后,施了法术让他暂时拥有了这项能力。他可以看到春天的仙子在天空飞舞,花朵的灵魂,可以听到小草的歌声,原来绯绡眼中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我看不到!”绯绡郁闷的摇了摇头:“法术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施术在自己身上!”

它回头对桌子上摆的一个瓷瓶说,“对不起!”

“呵呵呵,我都已经警告过你了,那个常春可不是善类!”里面是喜满的声音,“其实我们这样不是很不错吗?认识了你们我已经很高兴了!”

“绯绡!”陈开好奇的问他,“你是真的不能阻止,还是不忍阻止呢?”

那只狐狸却并不作声,把身体盘成一团,在懒洋洋的晒太阳。

陈开见他不答,也不去问了,望着外面飞舞的,一个个穿了绿色衣服,打着白色小伞的蒲公英的精灵,突然觉得释然,那两个人又何尝不是可怜的?尽管他们做了对不起自己和绯绡的事,可是自己就是无法恨他们,希望他们就此能得到幸福吧。

这依旧是一个美丽的下午,陈开趴在窗台上和绯绡一起晒太阳,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又何必,让恨意扰了这良辰美景?太平也,且欢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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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看护常春的陈开,一个人无聊得开始打起盹来,他睡着睡着,一个激灵就醒了。

“怎么睡着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突然觉得口渴,看了看常春的输液还有不少,就打算去外面买瓶水,他想着就出了门。

而后面的常春,插了输液的针管的手,干瘦的,血管突出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以前你曾经问过,咒术和法术哪个会赢?”章夜看着蹲在那个圆圈旁边沉思的绯绡突然说了一句话。

绯绡听了这话,一下就抬起头来 ,瞪圆了一双美丽的眼睛,“你还记得?”

章夜笑了一下,“你这样出众的人,我怎么能够忘记?”

绯绡听了这话,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章夜到底在想什么?他装作不认识自己,却突然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现在我们的面前不是刚刚好就摆着这样的一个机会吗?”章夜双手抱臂,指着地上那个咒符画的圆圈。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绯绡朝他笑了一下,这个男人,心机深沉若此,让人无法捉摸。

“并不是完美的诅咒,怎么证明?”章夜笑着从兜里掏了一个试管出来,里面是猩红的血液。

绯绡见了那个试管,脸色一下就变了,两条剑眉挑了起来,目露凶光,“你要干什么?”

“让诅咒变得完美啊!”章夜说着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他说着看了绯绡一眼,“你想通过我妻子的身体,让别人复活!”

“怎么是别人?”绯绡说,“活的依然是你的妻子!”

章夜听了,脸上挂着一副好笑的神色,“你懂爱吗?爱一个人怎么能只爱一个躯壳?我爱常春!爱她的一切,她的聪明,她的美丽,她的狡猾,她的小脾气~”

章夜说着就留下了两行眼泪,“是全部的常春,而不是一个有着她的外表的别的女人,更不能容忍,别人占用了她的身体享受生命!”

绯绡听了心下也是恻然,也许自己真的是太自私了,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可是,咒术太危险,我只是~”

“不要说了,诅咒早就下了,我已经孤注一掷,怎么会让它功亏一溃?”说着拔开了试管的塞子,手一倾,里面的血液眼看就要倒了出去,下面正好是那块压了钱币的红色的布。

“不要!”绯绡说着一伸手,一股气流就冲着章夜手中的试管去了。那气流像是一把剑,一下就把那个试管打飞,试管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碰”的一下飞到了章夜身后的墙上摔得粉碎,在那面灰色的墙壁上,留下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深红色血迹。

章夜吓得面色惨白,捂着自己的手,不知该怎么办,他的手被刚刚的气流割破,血正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绯绡一步就窜到他面前,一把提了他的衣领,大声喝道:“快点说!咒术下在了谁身上!”

章夜苦笑了一下,缓缓的吐了几个字,“陈开!”

绯绡听了一愣,突然觉得脊背发冷,是的,是的,原来他从来就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意思,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保护陈开,所以才在最后一刻把自己引离陈开的身边。

“为什么?”绯绡气急,一把把他推了出去,“陈开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这样狠心?只是为了你的妻子,所有的人都可以牺牲吗?”

“不,不是!”章夜叫着,“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有两个人的魂魄!他要那么多干什么?我不会伤害他,只要他一个魂魄换常春的魂魄,他不会有什么的!”

“所以你就在这样善良的人身上施了咒术!”绯绡说着,一把就抓了章夜的脖子,他从来没有这样恨一个人,这样想伤害一个人,也许根本咒术和法术就无法分出胜负,谁的机关算尽,谁就是赢家。

他的手掐在章夜的脖子上,可以感觉到颈动脉跳动的节奏,只要他加一点力,这个人就会死在他的手下,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额上淌了下来,到底,到底该不该杀这个男人?

章夜见绯绡目露凶光,自己脖子似乎被铁箍圈住,根本无法动弹,他使尽全身力气说:“陈开不会有事的,咒术马上就要成功了,他还是活蹦乱跳,一定是另一个人的魂魄被诅咒了~”

可是这话一说,脖子上的手却突然又紧了一下,面前那张美丽的脸,突然好像很痛苦的抽动了一下,圆睁的杏眼里似乎有泪水要流了出来,“子进,那是子进啊!我们为了重逢,花了一千年的时间,你知道吗?”

绯绡说完,手一甩,章夜一下就撞在了墙上,他只觉得这一下撞击,自己的骨头似乎都要碎了。

“我放你走,你走吧!”绯绡看也不屑看他,站在原地,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章夜捂着自己的胸口,拼命的喘气,正在这时,一个“滴,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绯绡听了周围望了一下,找寻声音的出处,是章夜的电子腕表的定时闹钟响了。

“时间到了~”章夜很颓然的顺着墙壁倒了下去,边倒边哭,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你赢了,你赢了,够了吧?常春再也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他近乎歇斯底里的朝绯绡喊道,他的所有希望,又被打散了,这两年一直支持着他生存下去的梦想,就像一个气泡。如此轻易的就消失了!

绯绡望着他痛苦的脸,不知该说什么,他们都有自己要保护的人,为了自己要保护的人都可以付出生命,哪里有孰是腚非?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的圆圈中突然闪出一道红光,绯绡和章夜都是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圆圈的中央,那块红布下面,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圆球正在浮起,从地面钻了出来。

绯绡见状,暗叫一声“糟糕!”刚刚那个试管里的血,还是有几滴溅到了上面。

章夜在后面见了,脸上全是兴奋,“成功了,成功了!”他一下就跳了起来,拉门就跑了出去,像是丧失了心智,边跑边喊:“小春,小春,你等着,我来接你!”

那个圆球越升越高,突然顶破了红布,像是有生命一样,“突”的一下顺窗就飞了出去,冒着青蓝色的光辉,直往医院的方向去了。

绯绡一看就知道那是人的魂魄,他跟着破窗而出,伸手就要抓了那个魂魄回来,只要这个还没有进入常春的身体,子进就该有救。

哪知眼看就要抓住了,他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身体直直的就从半空中跌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是死亡吗?不会的,自己从来就不会死的,时间早就把他遗忘了,就像他也把时间遗忘了一样,可是这样无边的黑暗,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他就那样直直的掉了下去,身上白色衣服随着夜风飘了起来,像是受伤的飞蛾,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陈开,子进,抱歉了。

在医院的陈开,刚刚推开病房的门就吓了一跳,病床上空无一人。

他看了看门号,没有走错。床上的被单皱皱巴巴,一看就是有人睡过,摸上去还有体温的余热。

常春哪里去了?是不是被人带走了?难道绯绡和章夜回来了?他想着就顺着医院的走廊找去,走廊里有几个病人的家属在聊天,就是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身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常春不能动啊,一定是有人带她走了。

慌乱间,在楼下走廊的楼梯拐角处,他看到一个女人,穿着病人的衣服,吃力的扶着楼梯的把手,正在往下缓缓的移动自己的身体。

陈开吓得站在她后面,这个背影,消瘦的背影,好像是常春,可是常春明明已经躺了两年了,难道?难道是绯绡他们成功了?

他小声喊了一声:“常春?”

前面的女人回过头,乱糟糟的头发下面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你是谁?你认识我?”她吃力的问陈开。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形容枯憔,还是可见她昔日的美丽,就是一双眼睛,过分凌厉了一些。

“快点和我回去!你这样太危险了!”陈开说着伸手去拽她,常春醒了,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他都要先把她带回病房再说。

“不,我不回去,这里没有我认识的人~”常春死命的抓着楼梯的把手。

两个人正在僵持间,陈开突然发现面前的常春不反抗了,以一种不可思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身后,他刚刚要回头去看,就觉得后脑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只有他一个人趴在走廊上,“这是怎么了?”陈开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后脑依然剧痛,可是好像没有什么大碍,他摇摇晃晃的走到那间病房,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陈开忍着疼痛,走到医院的大门口,他要去住院处问问常春到底去哪里了。

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淋淋的雨,行人稀少,陈开隔着挂满了水珠的玻璃窗,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下就推开了玻璃的大门冲了出去。

被雨水冲刷得通亮的柏油路面上,有一只白色的狐狸,身上沾满了血迹与泥巴,正缓缓的向他走来。

陈开见了,鼻中一酸,一把就把那只狐狸抱在怀里,让那湿漉漉的皮毛蹭着他的脸,“绯绡,绯绡,你怎么了?我又是怎么了!”他说着心里觉得难受,“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那只狐狸却并不言语,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依偎在他怀里,葡萄一样亮晶晶的眼里,是空洞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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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了什么法子给他妻子魂魄啊?”陈开好奇的问他。

绯绡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你在想什么?”陈开不依不舍的问他。

绯绡听了朝他笑了一下,“你忘了吗?我们这里有一个现成的魂魄!”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陈开听了立刻心花怒放,他在病房里听常青娓娓道来,就非常同情这两个人,希望他们能获得幸福,现在听说有了法子可以解决,高兴异常,冲口而出:“喜满?”

“不错!”绯绡点了点头“喜满没有身体,常春没有灵魂,不是刚好?”

“要是真的可以成功,是成全了三个人的幸福!”陈开听了激动万分。

“可是~”绯绡说着犹豫了一下,脸上也是一副不知取舍的表情。

“可是什么?”陈开好奇的又问,“不是皆大欢喜吗?”

“陈开,我以前见过章夜,也许他不记得了!”绯绡回头对他说。

“那又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的?”

“他,他不是那样的一个人!”绯绡说着眼光深邃起来,好像在研究什么有趣的东西。

“什么样的人?”陈开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是一个这样沉静的人~”绯绡缓缓的回答他,思绪已经飘回他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的那天清晨,那天的章夜,是如此的有想法,如此的有野心,绝对不是这样普通,这样沉静的一个男人,他这样拼命隐藏自己的个性,为的到底是什么呢?这个人,又能不能让人相信呢?他望着医院长长的走廊,止住了脚步,这件事,到底还该不该再往前走?


章夜在病房里,帮躺在床上的妻子掖了掖被角,拉住他妻子瘦长的手,爱怜的抚着她的脸,“小春,你看,你看就差两天了,你的气色真的比以前好多了!”说完,又笑了一下,“那个人好傻,咒术一旦启动,又怎么能够停止?”

“小春,你说是不是呢?我们的咒术,已经启动了~”说完,盯着他妻子的脸,不再言语。

躺在床上的女人,似乎有了意识一样,苍白的脸上好像浮起了两朵红云,仿佛在认同她丈夫的话。

 “喜满,喜满,你要有自己的身体了!”一回到家,陈开就忙不迭的对喜满说。

“真的吗?”喜满的声音充满了喜悦,透过瓷瓶都可以听得出来,“是谁的身体?”

“你认识的一个人!”陈开故意卖着关子。

“是常春?”喜满回答。

陈开听了一阵失望,“你们怎么都这么聪明啊,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认识的人很少啊,当然好猜!”她顿了一顿又说:“可是常春的身体能够如此容易就得到吗?”

“你放心吧,我会帮你想办法!”绯绡在旁边劝慰她,如今只有放手一博了,喜满能得到身体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要努力帮她争取。

“常春,那样聪明的一个女人啊!”喜满叹了口气:“臭狐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如果可能的话还是离常春远一点吧。”说完,就不再说话,好像这个答案很让她失望。

“怎么办?”陈开看了一眼绯绡,从喜满的言语中他也隐隐的感觉不对劲。

“不论怎样,我们都要试试!”绯绡说着望着外面的圆月,再过一天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了,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成功了,喜满就会得到幸福,可是失败了呢?他们又将失去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件事如此的没有把握,章夜的脸,让他无法放心,世间的一切他都能洞悉,万物皆是遵循着规律有自己运行的轨道,无论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唯一他无法了解的,就是人的内心,在他看来,那是唯一险恶的地方,他这一生都涉足不了。

现在只希望,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不管那个章夜在玩什么把戏,他都只能放手一搏了,没有别的选择。窗外的圆月依旧散发着朦胧的光辉,清冷的月光投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看起来更添了一番愁绪。


过了两天,绯绡和陈开又去医院去看常春和章夜了。

四十九天的最后一天,就是今晚。

去的路上,陈开很不放心的看着绯绡的脸色,这两天绯绡一直郁郁寡欢,好像有什么事一直放心不下。

“绯绡,你怎么了?”陈开跟在他后面问他。

可是绯绡却没有回答,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只是冷落着一张俊脸走在前面,过了一会儿,望了望天上的乌云,似乎很担心的样子,说了一句:“今晚不会有月亮吧!”与陈开的问话前言不搭后语。

陈开见了摇了摇头,对他说:“好像是阴天,估计不会有了!”春天里阴郁的日子总是会多一些的,只是绯绡的样子让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没有月亮就更不好办了!”绯绡说着又叹了口气,回头对陈开说:“我们快走吧,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回头了!”这话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陈开只好加快脚步,跟在他后面,前面就是医院了,那幢灰色的大楼在乌云的衬托下看起来更加的压抑。

进了病房,章夜正在等他们,黑色的眼睛在镜框后面看起来格外的深沉。

“你们来了!”章夜见了两个人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回头又拿起毛巾给他的妻子擦脸,动作很轻柔,像是对待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人的魂魄,我找到了!”绯绡站在他的旁边和他说。

可是章夜依旧那么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过了一会儿,缓缓的说:“已经晚了,上次我就想和你说,我的咒术已经启动了!”说完,眼角的余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开。

绯绡一听,脸色随之一变,“什么时候启动的,你怎么不早说?”

章夜朝他笑了笑,“我种的因,自然要我自己承担果,早说晚说都是一样!非常的感谢你!”

“怎么能一样?”绯绡一把把他拽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停止不了的东西,你把东西放哪儿了?我可以让它失效!”

章夜听了,眼里突然闪出喜悦的光,“真的,你真的可以把它停止?我只知道施咒,却从来不知道破解的法门!”

“不错,虽然从来没有和诅咒什么的打过交道,可是我有把握!”绯绡坚定的对他说。

“然后呢?”章夜问他:“然后我的妻子就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绯绡看他一眼,“我这里有一个人的魂魄,只要用法术让这个魂魄附身到你妻子身上就可以了!”

“你可以保证,没有危险?”章夜还是将信将疑。

“我敢保证!”绯绡朝他点了点头。

“可是那个活过来的还是我的妻子吗?”章夜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至关紧要的事。

绯绡却没有答话,他也不知道,这个方法真的成功的话,到底继续生存的是喜满还是常春?

“还有多长时间?我们要尽快了!”绯绡急着问他,“那些事以后再想办法!”

章夜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五个小时,晚上七点咒术就会全部完成了!”

“什么?只有这么少的时间?”绯绡惊讶的叫道,“我们赶快出发!”回头对陈开说:“你不要去了,帮忙看护一下常春吧!”

“好,好的!”陈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消瘦的常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我们快走!”绯绡说着一把拉了章夜就要走,“带我到你布了诅咒的地方!”

章夜忙拿了外套,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你们要小心啊!”陈开望着走廊里绯绡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突然莫名的担心起来。又回头看了一眼形容枯朽的常春,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

章夜布了诅咒的地方是一个偏远的空房,那是一个将要废弃的筒子楼,两个人搭车到了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由于是阴天,使天空显得更加的阴沉。

“就是这里?”绯绡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破败的楼房。

“就是这里!”章夜说着走在前面,“跟我来!”

绯绡跟着他走进黑暗的楼洞中,两个人一路爬到了顶层,章夜掏出钥匙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拉开了屋子里的灯,狭小的房间中,有人用咒符画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圈,圆圈里面是一块红布,七枚古旧的钱币压在了红布的周围。

章夜回头看了一眼绯绡,示意这个就是诅咒了。

绯绡看着这个圆圈,小声的说了一句:“通道?”

章夜听了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是赞许的目光,他点了点头:“不错,这个就是诅咒的通道,我要想法把常春被带到黑暗世界的灵魂召唤回来。”

“我看看吧!”绯绡说着绕着那个圆圈转了一圈,这是一个完美的通道,完美的诅咒,比他想得更加的完美,几乎接近成功的诅咒,要怎样让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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