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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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子

最敏感的仍然是家，最激动的仍然的回家，最渴望的仍然是家的感觉。
家是爱的港湾，是温馨的住宿，是心灵的依靠。

桑子

这之后，每次提起平尼，水婧总是会点燃一只ｍｏｒｅ，然后耸耸肩说，我从来没有乞求过上天让他再回到我身边，因为他只是我的一颗流星，虽然在天际划过六年，最终还是消失了。可是流星又是美的，多希望他能永驻我心，可我遇到的终究是一颗流星，流星的意义在于瞬间即逝，流星的美也只源于刹那间。流星毕竟是流星，若追寻长久，只能等待属于我的那颗恒星，死死地抓住这瞬间的美，痛苦的只能是自己。

桑子

我们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有的是流星，有的是恒星。没有必要把流星抓得牢牢的。有太多的过路人，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就像流星刹那划过天际，但当自己拥有了那几颗仅有的恒星之后，再回头想向那些曾经的流星，应该可以笑着流泪了……

桑子

水婧只能抑制自己的哽咽，却无法阻止成串的泪珠落下，就像她只能掩饰自己的伤心，却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

桑子

青春的美丽与珍贵，就在于它的无邪与无暇，在于它的可遇而不可求，在于它的永不重回。我怔怔地有了一些了悟，昨日湛蓝的天飘忽的云昨日的欢笑昨日的一切都已是过眼烟云跟我们曾经一起经历的斑斓时光一道远去了不再是触手可及的了。

桑子

我们在无常中感慨生之渺小命之飘忽人间之变幻莫测，感慨鸿爪雪泥飘萍之末的孱小与短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最感慨的却是楼台依旧芳草依旧天涯依旧而青春已逝故人已逝物是人非的沧桑变故，在这八声甘州千重感慨中，生命的无常如流星般倏忽明灭。

桑子

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继续做的；有很多人你以为一定可以再见到面的，于是， 在你暂时放下手，或者转过身的时候，你心中所有的，只是明日又将重聚的希望，有时侯甚至连这点希望也不会感觉到。因为你以为日子既然这样一天一天过来，当然也应该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昨天，今天，明天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同的。但是就会有那么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转身的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变了。太阳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从此和你永别了。

桑子

那年春天

二 游戏王  有希望

我一直被他们叫做游戏王，因为我实在是很喜欢玩游戏
从最早的大富翁大航海三角洲红警2仙剑奇侠传到现在的SCCSWC以及各种网游
我都玩得不亦乐乎如痴如狂，我的两个女朋友前后都因为这个离开了我
一个嫌我只想着电脑不想着她，一个觉得我对待她好像在玩游戏
可我还是我行我素的沉迷在游戏世界里打发着时光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虚拟的东西要比现实的还要有趣还要好玩

那年春天我迷上了传奇，在传奇世界里我认识了辉
我知道他就是上学期刚刚加进剧社的那个大一的许家辉
这个人实在是老实得一塌糊涂，他连在传奇里的名字也用本名
只是加了一个前缀：光芒万丈的许家辉

我当时劈头就骂了他一句：
你起的这叫什么破名字啊！还加上剧社的名字，你不嫌丢人啊！
他马上回了一句：
你也是光芒剧社的？操，我早觉得光芒这名字太土了，让社长换一个吧？

于是我和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开始形影不离的在传奇里横冲直闯。
私服刚兴起的那阵子，我俩一人申请了一个号
他改了改叫“光芒万丈的徐家汇”，也算是上海化吧
于是我随着他起了个名字叫“万丈光芒的美罗城”

那年春天我们两个把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校门口最大的那家网吧里
当诗人雷雨田和那个大一的新人吴心宇对着邮局门口那两棵樱花树
感慨万千灵感迸发创造新剧本里的华美诗句和缥缈意境的时候
我和辉正从他们面前飙车而过直奔“缘似水隐”
去网上搜集新人类的时尚语言和E时代的传奇爱情故事

“缘似水隐”是校门口那家最大的网吧的名字，听说老板就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
因为对母校怀有深深的感情，舍不得离去，所以开起了这家网吧
还起了这么一个蕴含着深意的斯文名字，生意火得不得了
有那么一群和我一样的人经常光顾这里，和老板混得不要太熟了
我们有时想想也挺惭愧的
人家是时刻想着“饮水思源”的校训在学校刻苦读书
我们是时刻想着“缘似水隐”的网吧在网上泡啊玩啊

其实我们有时候也觉得挺无聊的
因为传奇的外挂实在是太神奇了，几乎什么都可以帮你做，升级打怪捡钱捡宝物
你只要开着机器打开外挂就可以轻松的一边聊天去了
那个春天的午夜外面下起雨来，碰巧传奇世界里也下起雨来
结果一群人都没兴致自己去打怪了，都开了外挂躲在行会里瞎扯胡侃打发时间
可能是觉得太没意思了吧，大家胡天海地的什么都扯
一个叫“三万英尺”的道士和我们抱怨说：
昨天我的“小老婆”跟我说她现在找了一份兼职，一天三百块钱
我靠，什么工作能赚这么多钱啊？她不是去做那个吧？

一群人狂笑，当时有人接了一句:
哥们你放心，她肯定不是去做那个。做那个可不止一天三百块钱啊……
那不一定！人家女的说不定多长了个心眼，少报了千八百的呢！
算了吧你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人家女朋友还是个学生呢！
学生怎么了？这年头数学生最胆大了，什么不敢做啊？
你别说，北京三里屯那片作援助交际的全是北二外的大学生
人家多有民族气节啊，专门赚外国老外的钱！
于是一群人开始对这个家伙乱扔砖头，打打骂骂好不热闹

一个叫“美丽的小薇”的女武士这时候大喊了一句：
哎呀你们别说这个了！恶不恶心啊！
恶心？老大这时候发话了：
我们说什么了啊？这就算恶心了？
小妹妹看来涉世不深啊，咱们帮人家启蒙启蒙吧！
来一人讲一个恶心的故事，笑话也成，讲的最恶心的我重重有赏！

这个人是传奇里的老大，平时大手一挥说打哪我们就打哪儿
又是大手一挥给我们的钱能让我们这群小的们乐上半天
就是他的名字叫得难听了一点，原来叫“冷酷到底”
因为我们一直简称的叫他头儿啊头儿的
他干脆就又起了个名叫“冷酷的酷头儿”，没几天又练成了老大
你别说这么一改性格多了，就是听着有点像内衣广告

我们一群无聊的人于是开始一个一个比着讲故事，而且是一个比一个的恶心
当然很多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讲了许多大家平时都已经讲烂了的黄段子
有的没什么编故事的天分，甚至就是上网现搜来充个数，意思是老大我也讲过了够意气吧
于是一群人在那里讲啊贴啊，老大就跟着回“不够恶心”“有点创意行吗？”“这个都听烂了！”
于是我决定编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呕鬼神的故事让他们开开眼界

这之前我看到了辉的恶心故事：
我小的时候是在农村长大的
农村长大的孩子比较野，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举止文明和斯文规矩
那时候我每天吃完了饭就是到处疯玩，我那时候喜欢到村东头的三美家里去玩
三美是个和我同岁的女孩，不过那时候脏兮兮的看不出性别来，就跟男孩一样的野
我跟她比较投缘是因为她家里基本上没有大人，玩起来特自由
我们一块儿挖知了猴，烧知了吃，还偷人家树上的枣，地里的棒子，地下的地瓜和花生
还一起被人家养的狗追得满村跑

说起狗，三美家也有一只，个子不大和我关系特别的好
说起我们感情好的原因都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我从来没给它带过什么好吃的，也没给它洗过澡捉过虱子
甚至还学着三美在它摇着尾巴脏兮兮的想靠过来撒娇的时候给它一脚让它滚远一点
多年以后我认真总结才得出来一点：它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屎好吃。

那时候每天玩到下午的时候我中午吃的东西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而我就和在姥姥家一样大大方方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在三美家的院子里脱下裤子来拉屎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姥姥怕我来不及会拉在裤子里
也可能嫌我人太小又不老实在茅房里蹲着可能会突然掉进坑里去
总之每次就任着我在场院里拉屎，然后让我姥爷拿铁锹再铲到茅房里去
结果惯出来我这一身的毛病
即使后来回到大城市了我还是不放弃一切拉野屎的可能四处流窜作案并且借此缅怀过去野蛮的岁月

那时候我一有了感觉就大喊着三美我要拉屎了然后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脱下裤子蹲了下去
拉到一半的时候就看见三美家那只狗颠颠地从外面跑回来凑到我的屁股后面开始享用它的晚餐
开始我觉得恶心，再说心理也觉得别扭
你拉屎的时候要是有个东西在离你屁股很紧的地方动来动去还舔着舌头喘着气你能不别扭吗？
后来我就习惯了，因为我的两条腿都动不了没法踢它，而用手又让我觉得太脏了
不过我也有实在不能忍受的时候
它有时吃得很快，吃的地上很干净了就开始舔我的屁股
那感觉实在是太痒了，而且我也无法忍受我那纯洁无瑕的屁股就这么让一只狗来玷污
于是我用准备擦屁股的一枝的大榕树叶子抽它
它却全不当回事，舔完了屁股就抬起头来一往情深的望着我，那眼中充满了期待
我却恶狠狠的瞪着它并且用我父亲最喜欢骂我的一句话骂它:
你滚蛋！没有了还不走？

那年夏天我就这样在姥姥家吃完晌午饭跑去和三美一起满村的玩上一个下午
然后在即将黄昏的时候扛着一枝的大榕树叶子找个风景不错的角落开始日常的拉屎
然后被那只算好时间回来享用晚餐的狗骚扰的怒火中烧大打出手
然后擦完屁股提好裤子一边骂着狗一边和三美告别朝家走去
我看到那只全村人都认为和我关系好的不得了的三美家的狗站在门口一脸不舍的望着我
那神情就像是在说：
您走好！明天再来哦~~~

我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网吧里有人很大声地骂了一句：
太他妈的恶心了！我这儿还吃着盖浇饭呢！
我看了那人一眼，一副社会青年的打扮，觉得有些眼熟
然后我就看到跟着有个人在行会里跟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那人就是三万英尺。
我知道在这个私服里玩的基本都是这个网吧里的，里面很多都和我一样就是对面学校的学生
我还知道那个老大裤头就是“冤死水银”的老板，一个其貌不扬戴副厚眼镜的瘦子
我喜欢这么刻薄的乱叫，因为网络里多么美好的东西对于现实都是一种丑陋的讽刺
有时候只看着这种强烈的对比都觉得是一件很好笑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觉得挺哲学的

操，这小子也太能编了！跟真的似的。
我看到老大跟着发了这么一句话，有点像自言自语
接着我看到了他自己的恶心故事，看来也是预谋已久的，是够恶心的

有两个人被困在孤岛上了，水倒是不缺，但是什么食物也没有，只有一棵不结果实的树
两个人等待救援等了很多天，把原有的食物都吃光了
终于有一天两个人饿得忍不住了，甲对乙说：
咱们不能再这样了，得想个办法活下去。
乙说对啊，咱们得吃点东西，可是能吃什么呢？
甲深思熟虑的说，别的东西都吃光了，只能吃咱们自己身上的东西了
乙点点头，是啊，我也这么想，可是吃拿一部分的肉呢？
甲很肯定地说，我知道有个部位被割下来人死不了还能活得好好的
过去无数的先烈们已经给我们证实过了……
乙大吃一惊，你是说小鸡鸡？
甲郑重的点点头，咱们两个人估计着只能活一个，
这样吧，咱们划拳，谁输了就把自己的小鸡鸡割下来给对方吃。
乙想了想这办法不错，就答应了。

于是两人划拳三局两胜，结果一直擅长划拳的作为提议方的甲输掉了
甲静静的和乙对视了半天，乙冷冷地逼视着他不说一句话
甲仰天长叹一声爹娘俺对不起你们了，抽出刀子就要下手！
突然乙瞳孔中闪过一道亮光，他大喊一声住手！
甲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扔掉刀子坐到乙身边揽住了他的肩：
就知道你小子是不会这么狠心的，咱们这么些年的交情，同生共死啊……
乙这时候指指那棵唯一的树，说看见那棵树了没？
我叫你住手是想让你先去那棵树上蹭两下，这样你的小鸡鸡割下来的时候肉比较多……

三万英尺彻底的不想吃他那盖浇饭了，他说头儿你真是太他妈的恶心了。
这时候我就看到屏幕上那个裤头发出一长串嘿嘿嘿嘿的得意笑声
身边的辉也说，看来这最佳恶心奖非他莫属了，又是自产自销啊！
我嘿嘿一笑把我的故事发了上去，我的故事很短：

同样是受困于孤岛，同样有一棵树，但是有水有食物，就是不能离开
被困的是有名的八仙，他们在岛上一困就是一个月
在这个月快结束的时候，荷仙姑--八仙里唯一的女同胞大喊一声：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那个树上悄悄上吊自杀了。
同伴们发现了之后把她丛书上放了下来，不过没有掩埋就这样放着
又过了一个月，最爱干净的韩湘子大喊一声：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动手把腐烂多日的荷仙姑埋了起来。
于是大家又安安静静的过了一个月，有一天血气方刚年少气盛的兰采合大喊一声：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和另外的六个一齐动手又把荷仙姑挖了出来。

许多人看了我的笑话很久没有反应，我开始担心是不是我的故事失败了
终于裤头发话了，那个什么什么的美罗城，我认输了，你赢了！
辉开始为我的才华倾倒喝彩，一群心理年龄还不到十四岁的小朋友们还在追问为什么啊
三万英尺开始一边擦着嘴边的呕吐物一边给人解释：
这个故事的恶心之处不在字面不在语言，而在于它的想象空间和潜在的含义
他接着评价道，这个故事具有很深刻的社会讽刺意义和道德审判价值
它将成为黄段子的不世经典千古流芳被后人不断吟咏和传诵……

那一天我的钱箱里的财富多了整整两个零，我美疯了
因为获得最佳编剧奖同样得到物质嘉奖的辉和我一样美疯了
于是我们在离开水银网吧以后去了隔壁的那家叫奇迹的饭馆庆祝一下顺便改善一下生活

那是一家很小很小的饭馆，但是生意好得不得了
姓王的小老板出于对以上两个原因的考虑决定不花那几百块钱做招牌了
取而代之的是向隔壁水银的老板要了两张网络游戏的张贴海报糊在了门外的两边墙上
算是美化一下门面吧，除此之外饭馆的布置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但是凭着地利，这两家老板互利互惠，彼此生意都红火得让同行妒嫉
于是我们用那张海报上的游戏名字称呼这个小饭馆做：奇迹

我们在奇迹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啤酒，吃得很开心的时候我问辉：
那个故事是你小时候的真事还是你凭空编出来的还是你从哪里看来的听来的？
辉瞪大眼睛看着我，说这种事哪能是凭空编出来的？你在哪里听过类似的故事吗？
我说没有，这么说是真事了？
辉想了想，说算是真的吧，你知道讲故事嘛，和写小说演电视一样，半真半假的才有人看。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现实的东西无论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总要经过艺术处理才能把那感受强烈的传给受众
我对辉笑了笑，说有你的，编得真不错啊，来喝酒！

那天我对辉的看法有了改变，他不再是那个神经迟钝没什么想法笑起来傻里傻气没心没肺的家伙了
他在编剧这方面的才能可能是我们光芒剧社未来发展的重要动力
呵呵，我心里觉得很好笑，社长阿飞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午夜湖边抓到的那个裸泳的大一新生
在编故事方面竟然有着让我和他都望尘莫及的才能，或许只有雨田那个怪人能强过他……

那年春天，我忽然对剧社的未来充满了憧憬，仿佛看到了一些希望
经过了几年的寒冬，剧社的春天也要到了……

桑子

那年春天


一 学会残忍

那年春天校园的樱花树开得格外烂漫

而就在之前的那一季寒冬，一个漫天飞雪的黄昏，在北方古城一个僻远的街角
我和我的女朋友分手了
我看着她的眼泪好像烛泪一样悄无声息的滑落脸颊，没入如雪般洁白的围巾中去

那一刻脑海中闪过很多奇怪的念头
比如女孩子的脸蛋儿的确与男孩子不同
像我这样粗糙的脸皮只能让泪水泛滥的一塌糊涂
那天她的面容很肃穆，肃穆得看不出悲喜
只记得她的脸蛋儿在雪白的衬托下分外晶莹可爱
还有那条围巾，是去年冬季远在另一个城市的我寄给她做圣诞礼物的
我还记得她收到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她说男孩子送围巾给女孩子的意思是想把她的心思拴住
在那个电话结束的时候我第一次听见她对我说她爱我

脑海里闪过这么多的念头，让我忘了去想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又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眸里充满了悲伤，却没有愤怒
记不得她到底在那里哭了多久
也记不得我后来又说的那些语无伦次的安慰的话
最后她说了一声再见，背转身，慢慢的，慢慢的，在漫下更紧的雪幕中一点点远去

就在那背影变得模糊我也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
古城的路灯蓦的亮了
昏暗化作光明
之前是何等压抑沉重忧郁难耐的昏暗，那一刻又是何等欣喜振奋幸福温馨的光明
我永远忘不了她那在光明中重新赫然醒目的背影在我的视网膜上留下的深深印象
以及那个被我称作女朋友的，我生命中第一个爱上我的女孩给我留下的最后的美丽感觉
我背转身，微笑着离去
身后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只只残忍的脚印

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是她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情
感谢上帝他给予这爱情一个美丽的结局
含蓄而唯美，如同绝响
于是那一天我发誓我不会辜负上苍对我的厚爱
在新的明天去创造新的开始
于是寒冬过去，春回大地
我在万物复苏的低吟声中坐着列车回到上海
而那年春天，校园的樱花树开得格外烂漫

花开花谢的时候，我很少去留意去捕捉那些令人感伤的瞬间
可是雨田坚持说樱花的魅力在于花落时的凄美
于是那年春天我们隔着校园汹涌的车流
看那些樱花花瓣大片大片的在风中飘舞，然后落入尘土变得零落残破，污秽不堪
你不觉得很残忍吗？雨田问我。
美丽的东西都是残忍的，即便是一时的幸福，也逃不过残酷悲哀的结局。我淡淡地说。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雨田有诗人的职业病。
花开花谢，岁岁枯荣。逃不出这个轮回，就永远避免不了残酷的命运。
你不觉得那些让花去迎接同样残酷命运的春泥更加残忍和卑劣吗？
雨田痴痴的望着我的眼眸，好像试图把我看透的样子。
他突然笑了，他说，心宇，你一定是个很残忍的人。

残忍吗？
我回想起那个冬夜的幅幅画面，想起我对她的决绝，想到我不曾有的一滴眼泪一丝悲伤
或许吧
我想起多年前就爱上的一部电影中的一句对白：
想要不被人拒绝，就要学会先拒绝别人。
那部电影就是《东邪西毒》


《东邪西毒》。
我在被问及最喜爱的电影的时候如是回答。
当时感到一双眼睛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向我投来注意的目光
在后来的攀谈中我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雷雨田。

很喜欢王家卫吗？他走过来这样问。
还可以吧。我微笑着回答。
哦。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失望。还看过他的什么电影吗？
恩……《重庆森林》。
不错的作品。还有吗？他显然还不死心。
抱歉，我看的电影不多。
他摆摆手。为什么最喜欢呢？
说不上来。我随便应道。
他于是不再探讨下去，他笑笑说，我也很喜欢《东邪西毒》，喜欢它的对白。
我觉得我们会谈得来的，他说。
是吗？不见得吧。
你看那个叫许辉的男生，他这种类型和我就完全不同，我们谈不来的。

我很容易地找到了雷雨田说的那个男生。
他正在和社长说话，说话的声音很大很响，时时发出嘹亮的笑声，有点没心没肺的感觉。
他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是和我的含蓄微笑不同的一种很灿烂的笑容
眼神和表情都没有掺杂什么心机，但是全身上下有一股很强的激情仿佛会随时破体而出
用时尚女生的评判标准来说，他是一个樱木花道式的男孩，单细胞动物，或者说神经很粗
我知道这种人很容易和别人成为朋友，但是正如雷雨田说的我们是谈不来的
我从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决定成为与其相反的另一种人了，很多年以前……

我的童年的记忆是从父母的争吵开始的
直到长大很久以后我还时常在梦里梦到这样的情景：
父亲和母亲又在吵架，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
母亲脸上挂着泪，一边说一边在不停的啜泣
父亲就是一个劲儿的抽烟，有时还摔东西
一个婴儿坐在地上放声得哭着，但是没有人理睬
我经常在梦里梦见这些情景，一次又一次的不断出现
有一段时间这使我对黑夜和梦境充满了厌恶和恐惧
直到后来我明白了那些梦境出现的原因才慢慢的习惯不再为此感到惊慌

我记得那些等待父亲回来的日子里
母亲总是一边说话一边哄着我睡觉
那些话是关于父亲的
可是我小的时候还不明白那话里的含义
后来才渐渐明白了父母吵架的原因

父亲是个会计师，为人太老实了，单位里的人都公认他是最实在最有人缘的
而父亲也确实在这种舆论下做到了有求必应，有忙必帮
可是家庭的烦恼也正因此而来
有人找父亲帮忙，尽管没有空或者不方便
父亲还是不忍拒绝答应下来，想办法尽量给人办好
有人找父亲借钱，尽管不富裕，父亲还是每次都大方的把积蓄借给人家
甚至荒唐到连个借据也不写一张
母亲每次都催着父亲去要钱，父亲这时候都会很不情愿：
你说我当初那么痛快的借给了人家，还没有过一年呢，现在去要人家会怎么想？
母亲急了：
可当初人家说就借半年的，你又不留字据，再过一年人家谁还记得还你啊！
我当时不是寻思着都是一个单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立个字据太见外了吗？
一个单位的怎么了？欠了钱还不是照样不还你？人家就是欺负你心眼太实了！
行了行了，我去要行了吧？你就别烦我了……
那你还不快去啊，家里钱都快被你借出去了！

结果父亲到人家家里坐了半天，人家客客气气的沏茶倒水弄得父亲不好意思提了
好不容易拐弯抹角的把来意说明，人家脸色立马变了：
老吴，我几时借过你钱了？
结果父亲唯唯诺诺的空手而归，他跟母亲说，兴许是我记错了。
记错了？除了他还有谁！谁叫你当初不立字据，现在人家不认了吧？你说怎么办啊！
看着急红了眼的母亲，父亲低声说，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二千块钱啊！家里攒个钱容易吗？你不去那我去他家问他要！
父亲急忙拦住母亲，别去！影响多不好啊，说不定真是我记错了呢……
你记错了？好！那咱们今晚就说个清楚，你当初到底借给谁了？弄不清楚咱没完……

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看得次数多了也渐渐得明白和习惯了，有时眼中只看到他们争执的表情和面孔
却听不到那些大同小异的争执的内容了
看着他们争执的样子让我感到非常悲哀
特别是看到他们面对前来劝架的邻居们时又装作一派和睦并且把缘由嫁祸给无辜的我时的样子
我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悲伤，我为父母活成这个样子感到无比悲伤
于是从那时开始我就对自己说，我以后一定不要成为那样的庸人
我要学会在事情开始的时候做出正确地分析然后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去做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学会了在拒绝别人的时候要做到铁石心肠绝对的残忍

想起来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高中的几年上下学的路上我都会绕一点远路经过火车站前的一条街
那里游荡着各种各样的乞丐，小贩，流浪艺人
有一次我面对着一个残废了腿瘫坐在墙角面黄肌瘦脏兮兮的小男孩
他大概有十二三的年纪，比我小不了几岁
他伸着一只小手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又胆怯地望着我，可能是因为对路人的毫无反应已经麻木了
他都忘了自己该说的那些可怜的套话，只用他那黑黑的瞳仁一瞬不瞬的凝望着我
我那天在那里伫立了整整一个小时，我最后还是走开了
我走的时候不但没有留下一丝施舍，甚至没有为他生出一丝怜悯
更没有因为自己的毫无同情感到有半点羞愧与不安
在这些如同城市的丑陋陈设的人群中来来回回行走了三年
我已经完全习惯了把他们当作是这个城市黑暗的一面构成的必不可少的风景
并且已经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丑陋和可恶，就如同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可怜和悲哀一样
我真的已经习惯残忍也足够残忍了

那三年之间我从来没翻过什么错误，相反我知道做一个怎样的学生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老师会喜欢
我在学生会主席的位子上连任两届作出了很多让老师夸赞同学嫉妒的光辉业绩
但是也有很多的人在说我的坏话，他们在心底否定了我的做法
但我清楚他们只是因为做不到我这样优秀而心胸狭隘地予我以抨击
我不在乎，我唯一感到难过的是我很多朋友离开了我
他们说我能够那么决绝的与我最好的朋友一刀两断，也就永远不会把他们当作永远的朋友
与其被人舍弃被人伤害，不如在那之前先舍弃别人伤害别人

我知道他们这一句是重复了那年春天我和剑分手时说出的话
高三第二个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剑失恋了
那时候我已经辞掉了主席的职位开始专心为高考刻苦复习努力拼搏
而那年春天剑的心思完全无法集中在复习上
他总是拉着我在校园里四处的游荡，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
他跟我讲哪里哪里是他们曾经缠绵过的地方，在哪一处的花前月下他们曾经说过怎样的甜蜜情话
他告诉我他心里有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无助，他是多么渴望她能再度回到他的身边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只能默默地听着，心里盘算着那些没做完的试题要熬到几点才能完成任务

就这样在浪费了三个晚上之后，我觉得他的话实在大同小异有些无病呻吟
而他对于我劝慰他想开一些忘了那个女孩把心思放到学习上的忠告完全置之度外
依旧是在失恋的阴影中痛苦沉沦，自伤自弃
我明白要好好想象做个抉择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不能和他一起随着他的泰坦尼克沉沦
我在思考清楚之后写了一封绝交书递给了他，那以后谁都知道我和剑分手了
那一对最亲密最优秀最让人羡慕的好朋友一刀两断了，而背叛了友情的人是我

我习惯了别人的流言蜚语，做主席的经历中我的死心眼惹恼过很多认为做人应该圆滑些的人
反而是剑分手时对我说的话一直刺在我的心头让我时时感到心痛
他说，这一年多来你管着学生会，我负责体育部
我从来就没做过一件让你为难的事情，提过一个让你为难的要求
我知道你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个原则
如果我是你，照你的原则，我也会决定和我这样拖累人的朋友分开的
我不怪你，使我太奢侈了，奢侈到相要你为我们的友情牺牲自己的原则
可是……可是你这个样子你就一定会快乐吗？
你真的就那么确信你这样严守着原则只为自己考虑最后到达的地方一定就会是快乐和幸福吗？

剑的这句话就像一句诅咒一样让我困扰了很久
但是当我想起那些曾经让我幼小的心灵感到恐惧的噩梦
想到父母在梦里如同在现实中一样的不断争吵
想到他们这么多年令人烦腻厌恶的争吵的根源就是父亲那浅薄庸俗的每个人都会信守的处世哲学
我终于摆脱困扰，决定继续按照自己的信念活下去，活得比谁都要成功比谁都要好

于是我考上了上海的一所著名高校，独自一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面对着一群陌生的人和陌生的文化
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并且决定要把我的大学生活过的比谁都要充实比谁都要丰富精彩
半年之后我在一个冬日的黄昏和陪伴了我三年的女朋友分了手
我如同当初清楚怎样追上她以及后来怎样能让她一直死心塌地的爱我一样的清楚
怎样才能让她对我彻底失去爱情并且发誓要永远忘记我同时开始自己新的爱情新的生活
我就这样在坚守着自己的信仰在生活，可能有人认为我错了
但是这世间的哪一个人
从圣贤一般的主席到蝼蚁一般的的乞丐，从正直不阿的警察到恶贯满盈的罪犯
谁不是在坚持着自己认为的正确的事情去做并且努力的活着而且活得更好？

我们都是在各行其是，这世间没有对错。
我在面对着那个邮局前的樱花树，看着漫天飘落的花瓣回忆往事的时候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是身边的雨田并没有感到诧异，他只是用他那向来深邃莫测的眼神注视了我的侧脸好久
然后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可能他不明白我是想到了什么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能他在注视我的时候就明白了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时常静静的想这个问题
现在很多人认为我是个喜欢沉默不爱说话的人,很多被我冷酷的拒绝的人认为我是个不懂人情的傻笔
剑说我是个过于执著但会悲哀的人,那个离开我的女孩写信给我说我实在是一个很残忍的人
残忍?我比较赞同这个评语
可能是吧,有时是在对他人残忍的拒绝和伤害,有时是在对自己残忍的束缚和克制
总之在幻想自己达到自己想达到的地方之前我只能坚守着这些原则残忍下去

幻灭了那么多纷乱的想法,对自己说了那么多的话,烦乱的情绪好不容易趋向平静了
但是剑的话又突然在耳边响起:


你真的就那么确信你这样严守着原则只为自己考虑最后到达的地方一定就会是快乐和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