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的站立在那里,风吹起了他衬衣的一角,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月光下的他,宛如一个丧失灵魂的布偶。

"嘿嘿嘿嘿……"他忽然突兀地昂首,发出刺耳的怪笑,充血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我,"你是第四个,幸运的第四个!"

"你,是你杀了小燕子她们!"我的指尖发白,虽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了这一切,但我断定一定是他,"根本没有什么鬼在作祟,你才是杀人凶手,对不对?"

一时间,混乱的脑袋里,只充斥着忽然体认到的这个讯息。我再也无法停留在这里,泣喘一声,慌乱地扶着墙打算逃出去。

"杜洁……你怎能就那样死了?你怎能这样对我?"他轻轻的呢喃,听上去却是那样的缠绵悱恻,令人悲痛。我难过地揉着额头,眼前他的身体,似乎渐渐的化为一滴一滴的水珠……飘散开来……

"枉我长久以来……一直在等你……"

一滴一滴……

"枉我长久以来……一直在念着你……"

越来越模糊的影像……

"枉我长久以来……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

他在我眼睛里最终化成了滴滴水珠,飘散在空气之中……

我眼白一翻,仰头晕了过去。




"怎么还没醒?医生不说差不多该醒了吗?"这个声音是岳青,就属她最沉不住气。

"不知道,要不要再去找医生过来看看?"马熠晶轻轻的询问。

"你们别急,你看,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梁吟肯定也不会有事的。"雪薇,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看我以后再借给你笔记去复印。

"雪薇,你真的没再梦游了?"

"当然,不信你问李震均……"

……

我在她们七嘴八舌的嘈杂声中不悦的睁开双眼,天知道,我浑身上下酸疼的要命,想再多睡一会儿,老天竟不成全我。

"你们几个吵死人了!"我挣扎着坐起身,转动视线,看到她们惊喜地笑开了脸。

"梁吟,你吓死我们了。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事了。"雪薇俯下头来,对着我笑瞇了眼。

只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再也无法忍耐,所有情绪完全溃堤。

"我,我快被吓死了……"我垂下头,蒙着眼睛低声啜泣,想着要恢复镇定才行,但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掉落,怎么也擦不完。

"啊……"她们几个从未见过我掉泪,显然十分惊讶,马熠晶探身主动坐到我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梁吟,别哭了,警察已经把那个杀人犯抓走了,他不会再来伤害你们了。"

"啊?"我怔地抬起头,"他是人?不,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他……不,他怎么可能是人呢?"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他当然是人啦,而且还是个大坏蛋!"王雪薇向空中挥了两下拳头,接收到我疑惑的目光,她扁扁嘴,骂道:"梁吟,你是不是吓傻了啊,不信,……不信你问……问他!"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发现李轶凡警官正巧推门进来,他看见我正看着他,点头笑了笑:"你醒过来就好了,犯人我们已经抓走了,案子也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事情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打电话给你,告诉你我们要在停尸房按一个监控器吧?"

"我记得。"我点点头。

"安装监控器的事只有你、校长和我们警方知道。这次我们警方能够及时赶到现场将犯人抓获,主要是依靠了监控器录像和追踪窃听器,我很高兴你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每晚都带着它。"他目光赞许的看着我。

"他真的是个人?那……那些声音,难道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不。当然不是。"李轶凡拉了把椅子坐到我跟前,"这个罪犯是个旅居美国的心理医生,虽然年纪不大,但医术很高段,擅长催眠术。他很能让病人放松自己,也很能让病人信赖他。你们遇见的那些充满情感充满纠缠的幻像,不过是被他催眠后呈现出来的一种状态。"

"我们被他催眠了?"王雪薇忍不住插了句嘴。

"对,罪犯在见到你们的时候,通过凝视、对话,给你们的潜意识里下一道指令,你们便会听从这个指令。我们警方先开始都没料到,若不是亲身遇到这种事,谁能相信呢?后来,由你和其他同学提到的一些线索,我们有了进一步的推测。"李轶凡顿了顿,又说:"罪犯在这边有一个未婚妻。对了,这个未婚妻的孪生妹妹在你们学校读临床的研究生。"他看到我们吃惊的表情,不由笑了一下,"罪犯和女方两人商量好,年初女方出国和他结婚。没想到,女方竟出了车祸,事后女方家属捐献了遗体,就是你们五个人一起解剖的那具女尸。罪犯得知噩耗后,精神上受了极大的刺激,因为没有亲眼目睹,所以他始终不相信未婚妻死了。在他的精神意识里,女方是被人肢解而死亡的,所以他才会兴起复仇杀人的念头。"

"竟然会是这样!"我拍拍脑袋,叫起来,"那个变态的男人居然会来应聘做校工,怪不得我看见他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王雪薇也点点头,"这样想起来真是后怕,我就是见到他之后才在解剖室里撞鬼的。八成是他等不及一个一个杀了,想干脆将我和梁吟一块儿干掉算了。"

"大概是这样想的吧,连续三起命案已经引起警方的强烈关注了,他肯定不想把事情拖的太久。"我长叹口气,摇摇头,"居然还是个知名的心理医生,我看,他就是个疯子。小燕子她们……太无辜了。"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好在……你们两个人没事。"大家听完,不胜唏嘘。

是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今晚,我又可以安心的入眠,继续做那些给自己解剖的乱七八糟的梦,这回是哪里呢?上肢?下肢?还是头面部?

***

Ps:关于师姐

已经三次了,这学期的解剖实习如果再被当掉的话,她不止没有脸面再在临床系混了,就连能否顺利毕业拿到学位都成了一个大问题。今天,她跟着大一的小学妹们刚做了一次解剖实习,下课后就被老师找去,告之要她以后单独练习,然后直接参加考试就可以了。唉,耻辱啊,耻辱,那几个小学妹也是新手,居然比她眼捷手快得多了,她今天的解剖实习又失败了,唉,要命的人体构造!

夜色降临,今晚的月亮格外的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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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迎面忽然走上来一个人,挡在我们三人面前。可能是我们三人横成一排站着,左闪右躲,竟未能让出一条路来。

眼神阴鸷面色阴沉,这个人看着有点面熟。我站在来人的正对面,抬眸看向他时,觉得丝丝寒意从脚底冒出来,像蛇一般缠绕全身。

"对不起。"张岳青松开了我左边的胳膊,为那个人让出一道空间。

森冷苍白的脸逼近我,在我眼前蓦然放大数倍,我出于本能抗拒着他的接近。只是一个错身,他从我身侧擦身而过。

"瞧这男人脸色这么差,不知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张岳青回望了眼那人的背影,小声咕哝。

马熠晶察觉出我的紧张,轻轻拍拍我的脸,说道:"丫头,快回去吧,小心破伤风。"




"梁吟,梁吟……"轻喃的声音,一波一波地没过头顶,在幽静的黑暗中变得触手可及。

我翻来覆去,以为自己醒着,睁睁眼睛,努力咧开一道缝隙。

"梁吟,你来陪我吧,现在就来吧,我等着你……"我的头晕得难受,像是橡皮筋在我脑袋里肆无忌惮地乱跳乱弹,痛得找不出正确位置压制,只觉头皮整个都在发麻。似乎有什么脱离了我的控制,反噬着我的神经,支配起我的躯体。

"梁吟,梁吟……"那道声音又再催促我,一声紧过一声。

"……好吧。"我叹口气,最终放弃了挣扎,努力地跟上去。

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着,慢慢的走着……触摸着每一寸的泥土、触摸着每一寸的墙壁……一丝风在我耳边吹过,风中的幽灵翩然起舞,在我的耳边轻声低语:"不要怕……到我身边来……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夜凉如水,露珠滴落在裸露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轻颤。

两扇黑色的大门缓缓开启。池塘,好大的一片池塘……

平静的水面,没有一丝的涟漪……

手指轻触……

"啪……"

一圈涟漪……两圈涟漪……三圈、四圈……

有什么物体七零八落的矗在水中,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还有那依稀的光,来自月亮……

环顾四周,没有吴小燕的身影,她不在这儿,我能看到的只有这一池池水。这是哪里?我在水中么?为什么没有人在?谁来回答我?有没有人在?抬起头,我看到了巨大的月亮,泛着红铜色的光……

四周宛如坟墓一般寂静,池水没有一丝的波动……

"你来了么?"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在了我的身后,连水中的模糊不清的物体都不再安分,水波开始摇摆……

我缓缓转过身,惊恐地望着站在阴影里的人影,"你是……谁?"不过三个字,像是用尽我全部力气。

"我在等你,已经等了很久了……"很慢很慢的,他走到了月色下,我张大双眼,终于可以看见他的脸──

月光隐约,他的面容苍白阴冷,给我的感觉,就像一条吐信的蛇,不知何时会扑上来咬你一口。这种感觉好熟悉,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在这儿?呵呵,那你应该问问吴小燕,或者张艳红,再或者……最开始的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他森冷的目光在我脸上打转,薄唇吐出冰冷的句子,"你该问问她们,你们五个人到底都做了什么!"

"我们……做了什么?"冰冷滑溜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我情不自禁后退了小半步。

他古怪的望着我,声音一瞬间崩紧,"你杀了人,你忘记了?你怎么能忘了,你们杀死了她!……"

"不,我、我没杀过人!"我急急的摇着昏沉的脑袋,奇怪,为什么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你们全都在撒谎,但你们骗不了我。没错!就是你们五个人,合伙杀死了我的未婚妻!"冷酷笑痕浮现于他的嘴角,"我亲眼见到的,你还想狡辩?!"

他的未婚妻?这一刻,我脑子空白,只能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你……未婚妻?"

是什么让他认定了我们是凶手?我们又合伙杀死过谁?灵光乍现,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摆在眼前,我掀了掀嘴角,"不……"我哽咽着,频频吸气想完整说话,"……你的未婚妻……她早已经死了……是、是车祸……"

"不!……她没有死,是你们害死了她……是你们!"狂风忽然刮了起来,逼人的寒气让我的指尖失去了温度,他似乎被我的话激怒了,"我虽然来不及救她……不过,没关系,你们一个个都要杀人偿命,谁也别想活着!"

"不!我没骗你,她……真的……是出车祸死去的!"我边喊边挣扎着,试图逃离这方阴森恐怖的空间。

心跳得猛,我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会来到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忽然,一波一波的水柱,疯狂的向我袭来。巨大的水柱试图将我冲向身后的那个池塘,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是水将我吞噬了么?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梁吟,杀人偿命……跟我们走吧,我们一起赎罪……"

水柱向我涌来,我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迫使自己保持清醒。你为什么要攻击我?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也知道你一直在觉得她没有死,可是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过人,我不需要去赎什么莫须有的罪!

"我没有杀她!你的未婚妻早就死了!是车祸!"我在躲避水柱的同时,还是毫不放弃在说服着他相信我的话。

他直挺的站在高台上,一双眼睛冷冷审视着我,……像是在研究我否认的真伪。月亮是那样的圆,出奇的亮……

"她……真的是出车祸死的么?……"忽然,他停止了对我攻击。

"是的。"我抓住机会,强忍着晕疼,摇摇晃晃地从湿滑的地上撑站起身。

冰冷的水柱淋透了我的衣裳,但极意外的却使我的意识清明起来。我终于看清了那些七零八落的矗在水中的物体。

我的身后是那片池塘,浸泡尸体的池塘。

"是在……什么时候?"他幽幽的开口了,声音有几分的倦怠。

"差不多一年了,尸体要在这个池子里泡上半年定形,之后才能用于解剖……"我残忍的说着这个事实,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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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如此。"李轶凡一副受教颇深的表情,"那……除了解剖尸体,你们还有没有碰到什么特殊的事情?"

特殊的事情?我暗暗咬唇,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当日的细微末节,"啊,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那天我们正在上解剖课,突然听见楼道里有一个男人在哭喊狂叫,嚷着什么杀人犯……杀人偿命……乱七八糟的!据说,他是来阻止未婚妻的尸体被解剖的,不过由于他不是死者的近亲属,所以校方没有理会他提出的要求。这个……算是特殊的事情么?"

"唔。"李轶凡点点头,"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吧,我其实不应该拉你到这里来,这里令你的精神太紧张了。"他说着朝我抱歉的笑了一下,递过来一个东西给我。"把这个带在身上,再听到奇怪的声音就打开它!记住!"我低头接过来一看,好家伙,居然是小型的追踪窃听器!

"李警官,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您觉得我们五个人是不是撞邪了?"我语无伦次的揪着他问。"我觉得我就快要疯了,真的快要不行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放心吧,警方会保护你的。我保证,这起案件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李轶凡沉声向我许诺道。奇怪的是,听到这句话,我非但没有开心的感觉,反倒有股紧窒的压抑自心口升起,久久盘旋不去。




王雪薇留院观察三天后,明天就可以回来了。自打她出了事后,只要见天色黑下来,我就开始心惊肉跳,不管老师接下来是不是要点名,我实在没有心思上完后面那节课了,拿起书包匆匆离开了大阶梯教室。

新盖好的教学楼就是不一样,每个教室里都有十多个宽带接口,回头白天的时候可以来这里上网,我拎着书包边走边想,冷不丁,眼角的余光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忽然扫到了什么。

一对阴冷的眸子,紧迫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心一颤,我犹豫着想要回头看个真切,正巧几个学生同我擦肩而过,于是,我趁机扭头,身后什么都没有,我的目光迎了一个空。可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左右环顾了一下,除了同我一样匆匆来去的学生,什么异常都没有。

我的心脏狂跳了起来,恐怖感迅速地征服了我,放开脚步,我由快步的行走转为狂奔。一当恐怖的念头滋生,就觉得四周都阴风惨惨,树影花影,全变成了鬼影幢幢。奔跑中,我感到那对黑黢黢的鬼眼紧跟在我的身后,吸慑住我的灵魂……一口气奔回宿舍,明亮的灯光温暖的迎接着我,我停住,望着那被关在玻璃窗外的夜色和月光,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细碎的刘海儿因流汗紧贴着前额,扎进我的眼睛里,瘙痒刺痛。咬咬唇,我从笔筒里拿出一把剪刀,然后端起脸盆走去水房。

水龙里哗哗的流水声令我联想到每夜滴答的水声。自从我听到了水滴的声音,每天早上我们宿舍门口,便都湿漉漉的。屏住呼吸,我将脸埋在注满水的脸盆中。记得最初上解剖课的时候,班里的一个同学画了一幅漫画:解剖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坐起来向解剖者问好。我当时看后哈哈大笑,现在却感到由心底散出的害怕。

宿舍门口的水渍其实并不是水,那种味道,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胃中忽然翻搅的厉害,我把脸从水盆中抬起来,双手捧起水向脸上猛泼了几把,冰冷的液体顺着脸庞滑落,我站直身体,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水房的灯泡发出幽幽的光亮,光线打在我的身上,镜子中惨白的萎缩的面孔,像是被浸泡过的尸身头面。

揪起额前的一缕湿发,我握在掌心里攥了攥,控干了水滴,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剪刀,沿着眉毛的位置,垂直向上的随意剪起来。一小撮,一小撮,碎发掉了下来,落在我的鼻尖、脸颊和下巴上。

"梁吟,宋梁吟……"小燕子的声音,忽而又在耳边响起。我手握剪刀,眯着眼睛从镜子里看去,只见吴小燕赫然站在我的身后,正对着我笑,两颊的小酒窝一闪一现,"梁吟,你来陪我吧,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上课,一起自习……"她的声音听上去充满蛊惑的气息。

我僵硬的直立着身子,半晌,艰涩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不"字。小燕子还是笑看着我,慢慢伸手想要搭上我的肩膀。

"不!"我不要再看了,额际的刺痛令我放手扔掉了剪刀,惊惧的用双手捂住脸孔,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不知何时沾满了浓稠的鲜血。

滴答,滴答,滴滴答答……血滴顺着颤抖的手指滴落到脸盆中,我下意识低头看向脸盆,一圈圈荡起的涟漪,微漾的水波散发着淡淡的腥气,那是满满的一整盆血水!

"梁吟,你没有来救我,你害死了我!"吴小燕冷冷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不,我没……"话没说完,我昏了过去。




"梁吟,梁吟?"一个声音大叫着在耳边响起,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张岳青坐在我的身旁,手抓着我的胳膊。

"我怎么了?"额间传来隐隐疼痛,我挣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天!居然摸到一块纱布。

"傻子,你没事干吗扎伤自己啊!"张岳青突然激动起来,对着我叫着,"你刚才晕血,昏过去了。我和马熠晶送你过来的,刚叫医生给你包扎好。"

"我会晕血?"我疑惑的看着她。

"是呀,很奇怪吗?"张岳青扒拉开我的手,不让我再动那伤口。"刚才等着医生为你包扎的时候,我听见两个护士聊天,说咱们雪薇住院的这三天,天天晚上都起来梦游。要不是李震均看她看得紧,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怎么会梦游?"我吃了一惊,雪薇和我们住了快一年了,从没见她犯过这样的毛病啊。

"我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事实就摆在那儿了。"马熠晶从厕所里走出来,正巧听到我和岳青的对话。她小跑过来和岳清一左一右把我从长椅子架起来,我们三个人慢慢走出了校医院。

"梁吟,你是咱们屋胆子最大,也最冷静的人。今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扒皮剔骨的实验你可都没出过事啊?"马熠晶边问边扶我走下医院门口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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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的抬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警察,没有丝毫线索可以逃出执法者敏锐的双眼。"他镇静自若的来上一句。

我转了转眼珠,切,鬼才信他,一定是张岳青那个大嘴婆泄露了秘密。抓了抓未曾打理的凌乱长发,我看起来真的比鬼还糟糕吧。"那些声音……每晚不用邀请,比男朋友来赴约还准时。"难得我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

"其他人听不到吗?"李轶凡拢起眉心。

"听不到。"我虚弱的摇摇头,张岳青为了这件事,还专门一宿没睡跟我一起等,可惜那一晚,不知是否受到她的影响,小燕子的呼救声微弱了许多,我断断续续的听到,而岳青根本什么都没听见。"只有我能听见,不知道为什么。"

李轶凡沉思了片刻,长舒了一口气,又问起另一件事,"听说这两天学校里又出事了?"

"比起死人来,还不算出事。"我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和眼前这个人民警察说,"不过又一个同学撞鬼罢了。"

"你跟我说说。"他不放松的盯着我,仿佛这也成为线索之一。

我叹口气,低头用吸管嘬了两口可乐,这件事可要从两天前说起了。

大一下半学期,也就是这个学期,我们临床系开设了解剖课,解剖是基础课,也就是说,要考试而且必须要过的科目。我们系的学生虽然不如法医他们学的多,但也需要去解剖室练习解剖。结果,就是前天,王雪薇为了第二天应付解剖课的期末考试前去恶补,走得晚了些。

一个人下楼时,她忽然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念叨着解剖的步骤,她走向那间解剖室,好奇的想看看,还有谁和她一样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临时抱佛脚。站在解剖室的门口,她悄悄探出半拉身子看去,只一眼,当场便吓的晕了过去。

"幸好那天,雪薇和她男朋友李震均约好,让李震均去解剖楼接她,李震均和一个男校工一起把昏迷的雪薇送去了校医院。"出事后,李震均寸步不离的守着雪薇,生怕神志脆弱的女朋友再发生什么意外,真是让我羡慕死了。

"和一个男校工?"李轶凡看着我,目光一闪。

"对呀,就是学校新招聘来的那个男校工啊,他现在不仅要负责看守停尸房还要巡查解剖室。"

"哦……是这样。"李轶凡应了一声,转而又问:"你去看过王雪薇了吗?她那天究竟看见什么了?她对你说了吗?"刚才他去了趟校医院,不巧那女孩子正在睡觉,他没叫醒她,觉得这事可以来问问眼前这个女孩。

"她看见了……"舔舔嘴唇,我竟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她看见吴小燕站在解剖室里正在做解剖。而且,她瞧见雪薇后还冲她招手笑了笑。"

昨天,雪薇躺在病床上,歇斯底里的跟我描述着当时的情景,而我竟觉得历历在目,如同自己亲眼见到一般,我颓然地将头扎进手心里。

李轶凡这个大男人也禁不住一个激灵,想想看,就算是他,如果真的碰到这种情况,也够害怕的。

"宋梁吟同学,咱们现在就过去看一下。"李轶凡猛地拉开凳子,站起身。

"去哪儿?看什么?"我抬起略有些发晕的头,奇怪的看着他,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们去那间解剖室!"

"去那里做什么?自从前天出了事,学校就把那间解剖室给锁起来了。"我有些迟疑,伸手拉住了他。

"我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去看看也许会发现什么线索。"




警察的身份果真不同与一般,从后勤保卫处拿到钥匙,李轶凡和我来到了那间让王雪薇见鬼的解剖室。今天是星期日,没有老师和同学在上课,解剖楼有鬼的传言被众人奔走相告,绝大多数同学也不敢到这栋楼里来自习了。整栋大楼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丝毫人气。

我徘徊在解剖室门口,不敢进去,总觉得里面阴森森的。任我平时胆子再大,经过连日来这些事情,也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耳边又听见窸窸窣窣细小的摩擦声,像是解剖刀轻轻剥开皮肤……

"你杵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啊!"李轶凡走过来,示意让我一同进来。我抬起头,怯怯地看着他,"你,你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解剖人体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呢?"李轶凡转了一大圈,又踱回我面前,"今天是周末,你忘记了吗?大家没人来上课,更别提来这里了,哪里来的声音?"

我呆住,又来了,只有我可以听到。

"宋梁吟同学,你在这间解剖室上过课吗?"李轶凡低头看向我,可能是我看上去,实在太紧张了,他的口吻竟像是在找话和我聊天。

"当然,我们临床二班和临床一班从这学期开始,就一起在这里上课。"我走到一张解剖台前,用手指着说:"这就是我们小组的解剖台。可惜我们五个人只一起做过一次完整的解剖实习。"

"哦?你们五个人,都有谁啊?"李轶凡很有兴致的发问。

"有师姐,张艳红,吴小燕,我和王雪薇。这五张面孔你都见过了……"话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下来,眼睛里满是惊恐。摇摇头,张大嘴再难发出声音。五个人里竟死了三个,还有一个现在进了医院,只剩下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还晃在这里。为什么偏偏这么巧,就是我们五个人呢?难道,是我们真的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李轶凡的面孔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凝神想了想,问道:"那次解剖实习,你们五个人都做了什么?"

"解剖课,当然就是解剖人体啊!"我傻傻地哑声回答。

"具体的操作呢?"他不放松的继续追问。

"我们按步操作解剖一具女尸,哦,对了,她是出车祸致死,由家属捐赠来的,虽然尸身有些残损,但还好并不影响我们的解剖实习。"我仔细回忆着那天的情形。

"按步操作?"李轶凡似乎不太懂,"这个还需要什么步骤吗?"

"当然得有!"我瞪了他一眼,对于他蔑视本专业的口吻很是不满,"先是师姐和张艳红剥开皮肤,游离肌肉;接着由吴小燕搞定大的血管和神经,最后我和雪薇才剖开胸腹腔,观察脏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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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连上网络,我还没来得及移动鼠标,一个word文档忽然弹了出来,我愣了一下,以为是由于我的误操作造成的,刚想点击按键将它关掉。不料,文档上闪烁的光标忽然快速移动了起来,"梁吟,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我一直在等你啊……"鲜红色的粗体大字逐个逐个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呆呆的瞪着眼前的屏幕,手心渐渐潮湿起来。会不会……我的电脑被人远程控制了?理智让我先想到了这一点。可是,谁会和我开这样无聊的玩笑?况且,夜里听到的声音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啊?那么,现在又是谁在打字?难道……真的是小燕子?

伸手拔下电源,电脑屏幕一下子黑了。我对着电脑呆楞的坐在那里。久久。

"梁吟,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可越来越差了!"张岳青看出我不对劲,从上铺跳下来,坐到我的床铺上,担心的伸手抓住我冰冷的手。

我冰凉的手温吓了她一跳,看着她那对关切的眸子,我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微低下头,我闷闷地开口:"岳青,我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说出去,尤其是对雪薇,她胆子小,我怕吓着她!"

张岳青愕然的看着我,估计因为从没见我衰弱成这副模样,就像被霜打了的柿子,过了好一会儿,她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我抿了抿嘴,低声说道:"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我想……八成我也撞鬼了!"

"什么?你也……"张岳青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看了她一眼,见她情绪微微缓和了些才继续说:"是啊,前几天,小燕子活着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可是,这些天,我自己居然也听见那些声音了,不过这次喊救命的人不再是张艳红而变成了小燕子。"我把这几天自己发生的事简单的对岳青讲述了一遍。"现在想想,没准小燕子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喊救命的不再是活人而是鬼魂。"

"你的意思是……小燕子做了张艳红的替死鬼?那样张艳红才有机会转世托生?"岳青挑高两道秀眉,在她们老家,村里的老人们确实有过这种说法,被水淹死、呛死的人都要找到替死鬼后才能投胎。天,虽然现在是艳阳高照的白天,可说起这样的话,还是觉得毛骨悚然的。

我想了想点点头,大概就是她说的这个意思吧,"在小燕子死前的那个晚上,她来咱们宿舍找过我,她说她好想去停尸房看看,她说她总觉得张艳红还没死。开始我一直在训她,觉得她在胡说,可当她要走的时候,她的身影突然变得好模糊,好像要消失一样……后来,我因为晚上有选修课,就去上课了。回宿舍时还特意往她们屋里瞅了一眼,她乖乖的躺在窗上看书呢。再后来,校工就发现她掉进了泡尸体的池子里。"

我看着张岳青,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惊惶,岳青从小在农村长大,多少有点迷信意识。小燕子第一次和我们提起她听见的怪声时,岳青毫不犹豫就相信了她说的话,并且怀疑那是鬼魂在作祟。当时她还劝小燕子去庙里拜拜,买些纸钱来烧。她的这种想法被我们几个人取笑了好久,这样迷信的一个人,还怎么学医啊,难怪她上课总是挨老师的骂,原因就出在──她总是下不去手,往往只是剥开尸体的皮肤后就不敢再动刀子了。

"那你千万要小心啊!再听到小燕子叫你,你要捂上耳朵,千万不要听!我听我外婆说过,这种东西就是要迷惑人心,让人糊里糊涂的就去送死了!"张岳青睁大眼睛,紧张的不得了,我怀疑她没准一会儿考完试就会飞车到附近的寺庙,求个护身符什么的回来挂在宿舍的大门上。




临床系女生自杀事件留在学生们心中的阴影还没过去,校园里又开始沸沸扬扬地传起另一件怪事。

法医系的解剖楼里闹鬼!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我的情绪影响,近些天,王雪薇的精神也越来越差,不过,她似乎比我更加的严重,竟在夜半看到模模糊糊的状似人形的身影,她的胆子本来就小,于是整日里极度恐慌,连课也不去上了,天天揪着男朋友陪着她,还嚷嚷着要转行决不再继续学临床了。

"铃……"正想得出神,桌子上的电话突兀的响起来,我手一陡,水杯里的水溅出一小半。

低声咒骂了一句,我放下水杯,拿起电话,"喂?喂,你找谁?喂!"连续问了三声,对方都没有反应,只听见我自己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回来,飘飘忽忽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尖尖的,细细的。刹时,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充斥在心里,我猛地扣上了电话。

我的声音,像极了每夜出现的那道地狱之声,"梁吟……救救我……我好难受……"啊!我放声尖叫,用力扯紧了头发,头好疼,疼的快要裂开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铃!……"桌上的电话又振聋发聩的响起来,我从臂弯中抬起头,冷汗涔涔的瞪着那部电话,想起身把电话线扯断,却实在使不出半分的力气。过了好一会儿,不,也许只过去了几秒钟,铃声仍旧不屈不挠的继续鸣响着。

我吸口气,一把提起电话。

"喂,请问宋梁吟在吗?"电话那头一个清楚的声音问道。

"是,……"我顿了顿,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我,我就是,我是宋梁吟……"

"你好,我是李轶凡。喂,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不,没事。"我吸了吸鼻子,用手抹干脸上的眼泪,"您找我有事吗?"

"我现在就在你们学校里,你可以出来一下吗?咱们谈一谈,还是有关吴小燕同学的事。"他在电话那边说。

李轶凡,他还在调查小燕子的死因?这两天,我因为心烦把手机关了,没想到,他竟把电话打到宿舍里来。感觉上,我似乎像某港台电影里的线人,随时偷偷摸摸的和警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挂上电话,我半晌无语,最后还是慢吞吞地穿上鞋出来见他,我们约在了学校里的一个西餐厅见面。我上到二楼的转梯,看见他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他乍一见到我,腾地站起身,似乎颇为吃惊,好一会儿后才坐下来,问:"最近怎么回事,你看起来瘦的像鬼,晚上的声音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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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我们宿舍距离水房还有几间宿舍之隔,况且,水房和我们宿舍在同一侧,就算水龙头里有水滴出来,怎么可能声音会传这么远呢?

伴随着水滴声,一把声音袅袅绕绕的传入我耳中,"梁吟,梁吟……是我啊,我好难受,你快来救我啊……我在池子里……你一定……要来救我啊……"

"啊!"这个声音?我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这是吴小燕的声音!没错,的确是她的声音!可是,早上我明明亲眼见到她的尸体从池子里被捞上来啊,而现在……她的声音竟轻轻地响起,由远到近,反反复复,在宿舍门口响着。

我的胆子不小,这个是有事实证明的,一些同学能在第一堂解剖课晕过去,可我却能冷静的动手解剖尸体,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饶是这样大的胆子,却在此刻这样的夜色中,感到一种惧意浮上心头。

"梁吟,梁吟……救救我……"这把声音,仿佛黑暗中涌动的潮水,一浪一浪愈渐汹涌地扑过来,要将我吞噬。

我的背脊上凉飕飕的,发根都冒着冷气,却又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学医的人怎么还会相信这些!

天逐渐亮了起来,那声音由近及远,渐渐听不到了。

睡在我对面的王雪薇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从床上坐起身,估计是要去上厕所,看见我裹着棉被呆坐在床铺上,她似乎被吓了一跳,登时睡意全消。

"梁吟,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差呀,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没、没什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雪薇的胆子是我们宿舍最小的,我怕说出来会吓到她,只好编了个谎话来搪塞她。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似乎又听到吴小燕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自己的头脑中,"梁吟,我好难受,你快来救我啊……"清早冰冷的空气让我窒息,胸中剧烈的鸣动似乎将要把我的思想撕裂。我害怕,莫名的害怕,脑际忽然闪过什么,似乎有什么人在用眼睛注视着我?为什么我感到了监视的目光,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召唤我……

"……你一定……要来救我啊……"

这……会是真的吗?难道……吴小燕没有死?我用力甩甩脑袋,宋梁吟,啊,宋梁吟,大清早你发什么疯,难不成死去的人还能复活吗?

王雪薇见我半天沉着脸没吭气,以为我肚子疼的难受,慌忙拿起暖瓶为我倒热水,谁知,暖瓶是空的,她只好开门打算为我打点热水来。

"咦,梁吟?"我顺着她叫我的声音看过去,只见她纳闷的指着门口的一摊水渍,说:"你昨晚把暖瓶里的水洒了吗?怎么门口这么多水啊?"

我愣了愣,走下床过去看了看。

那不是水的味道。

又想起晚上听到的声音,我抿紧嘴唇没再开口说话。




吴小燕住在我们隔壁宿舍,我们都昵称她──小燕子。小燕子生前和我算是比较要好的朋友,她的性格很开朗,整天笑嘻嘻的,心里也憋不住事情,有任何的想法或委屈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发泄出来,她那样的一个女孩子,绝对不可能会想到要自杀。若是非要找出这样的一个理由,我认为,必定跟她死前做过的那个梦,或者说那些声音有关。

距离她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她还为此专门跑到我们宿舍,拉着我的手,严肃的告诉我,她又梦见那些了,那个死在泡尸池里的女生,在反反复复地央求着她,要她快去救她。说到那个死去的女孩,其实我也认识的,她叫张艳红,是临床一班的。我、雪薇、小燕子还有她在上解剖课时被分到同一个小组,每个小组共有五个人,另外的那个女孩我们四个人都不认识,她是我们的师姐,因为这门课考试没过又来重修的。师姐笨手笨脚的,连手术刀都用不好,我们四人只和她做过一次解剖实习,就向老师申请让她换组了。

没过多久,听说师姐因为不能毕业的压力自杀了,当时我们心里都很愧疚,觉得之前不应该排挤她。

又过了一两个月,张艳红也自杀了,居然和师姐死在了同一个地方──停尸房的泡尸池里。我到现在还清楚得记得,小燕子瞪着她那双大大的圆眼睛,用力握住我的手,差点要将我的手骨头捏碎:"梁吟,我听说,张艳红自杀前也梦见师姐要她去救师姐来着。"

"你别胡说!"我拍掉她的手,拉了拉她垂在胸前的辫子,"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别人瞎说的你都相信。"

"可是……我也梦到五、六次了啊,我好想去看看,张艳红她……会不会还活着?……"她摇着头,有些胡言乱语。

她不是个会骗人的女孩,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我虽不是宿命论者,也不相信那些怪力乱神,但我的心里也有些毛毛的,于是粗声打断了她,"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别人都听不到,怎么就你能听到她的声音?"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我抬眸对她说:"我一会儿还有课,不能陪你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去上自习或者跟我去听课吧。"

"不了。我想自己静一静,你去上课吧,不打扰你了。"她轻轻笑了一下,有某个瞬间我觉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飘忽,我犹豫了一下想伸手去拉她,可是她已经迈开步子走出去了。

也好,让她自己待一会儿,兴许想通了,明天就又会是那个神采熠熠的小燕子了。我记得当时自己曾那么想,结果,第二天,却意外得知她自杀的消息。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死亡方式,这……还可能是巧合吗?那个梦或者说那些声音……真的存在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还是,凭空出现在我们脑中的臆想呢?


"梁吟……救救我……我好难受……求你救救我……"小燕子的声音每晚响起,我夜夜被折磨的不敢睡觉,好不容易睡着,也会因噩梦惊醒,发现已经汗湿了枕头。没几天,我就看上去精神萎靡,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我移步到电脑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用ftp接收一下曹老师发到我们个人空间上的笔记,今天下午是这门课的开卷考试,我需要在这之前把笔记整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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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吴小燕的同学吧?她当时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比方说,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或是做了什么怪异的举动?"坐在对面的青年男警察例行公事的问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想到吴小燕从泡尸池里被捞出来时湿漉漉的身体,惨白的萎缩的面孔,显露出扭曲的惊惧,仿佛见到什么恐怖的事物。

青年男警察叹口气,感到了案件的棘手,面对校园内的蜚短流长,如果这个案子再以自杀定论的话,校方和家长那边是绝对不可能再接受了,他们必须尽快侦破这个案件,拿出切实可信的证据来,不能再让学生们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了。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请你随时跟我们联系!"青年男警察"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面色凝重的叮嘱着我。

"好的,我会的。"我站起身,多一秒钟都不耽搁地转身离开,留下青年男警察一个人坐在那里凝神思索。

对于吴小燕的死,我能说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低下头,快步离开了那个令我窒息的狭小空间。刚刚,面对着警察的询问,我能说些什么呢?难道……难道要我对他们说,我觉得吴小燕……还有那些死去的同学们都是撞见鬼了吗?这样毫无根据的揣测,连我都不能完全信服,又怎么能令他们相信呢?!

唉,医学院校里总是遍布着许多令常人发指的东西,比方说,法医楼阴森恐怖的解剖室,停尸房里用福尔马林泡着的一具具尸体,还有就是……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一件件诡异的命案,死者都是和我一样,本科临床系的学生,而吴小燕,是第三个死在泡尸池里的女生。

傍晚,夜风低回,偌大的校园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这边走动。

停尸房的大门紧紧关闭着,自从在这里发生了命案后,专门负责看守这里的女校工被校方停了职,在接受了警察数次的盘问和审讯后,终于确定了她没有涉案的嫌疑,但那位女校工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看守停尸房,校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另打出招聘的启示。

再后来,这里又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死的全都是临床系的女学生,尸体也都是在泡尸池里被找到的。这样的死状,如果仅有一次还可以被认定为意外或是自杀,但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就不得不引起各方的怀疑和警惕了。

新鲜的尸体通常都先要在泡尸池里定形,至少半年后才拉到教室里去用于解剖,学生们一般是不用到停尸房里勾尸体的。那……吴小燕她们……又是为了什么要到停尸房里去的呢?她们又怎么会失足掉进泡尸池里的呢?

我想着法医的鉴定结果,吴小燕和另外两个女同学都是失足掉进泡尸池,有过挣扎的痕迹,却终于没有活过来……

"唉!"一声微颤的叹息随着夜风传进我的耳鼓,我倏然一惊,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汗毛跟着这声叹息一起直立了起来。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向我靠近……无声无息的,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我壮起胆子慢慢地转过头去,啊,长吁出一口气,我怪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身后是那个新应聘来的男校工,他站在一片背光的阴影里,我有些看不清楚他脸上的五官和表情。突然,逼人的寒气从大门的缝隙中吹出,毛孔里吹满了阴冷的风。

我本能的退后了两步,这才发现,我正停留在停尸房的门口,自从这里发生命案后,我一向避免在晚上靠近这里,今夜是什么鬼促使我走近了它?我回转身子,打算赶紧离开,手机却在这时候大声的响了起来,我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短促的惊叫在寂静的夜色里传播,使我自己恐怖。把手压在心脏上,我怀疑,从衣服外面都可以看到我心脏的跳动。

从上衣兜里掏出手机,我皱眉瞪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没好气的按了一下按键:"喂,是哪位?"

"你好,我是李轶凡。"是上午见过的那个青年男警察,冷冷的声线在电话那头扬起。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在哪儿?"他低声问道。

"在……停尸房门口。"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

"你在那里做什么?"李轶凡的声音听起来起了些微的变化,"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还是,你知道什么,却不想说出来?"

"不……我,没有……,我只是到这里来看看,怀念一下好朋友。"我叹口气,按住偷跑出眼角的湿意,"不过我同意您的说法,吴小燕她,不,她们,我相信她们不会是自杀的。"

电话那边静默了几秒钟后,李轶凡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的情绪不要太激动了,还是早点回宿舍休息吧。对了,明天我们会派人过去按一个监控器,这件事就你知道就行了,暂时不要对其他人说。"

"好,我记住了。"虽然有点奇怪,但我没再多问。挂了电话,我又下意识往停尸房的门口望了一眼,影子微晃,倏然消失,已经没有人站在那里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除了马熠晶回家去了,同屋的另外两个人都沉默地坐在各自的床铺上,摆弄着自己手中的事情。今晚,她们都没有去上自习也没有去解剖室做解剖,我一屁股坐到电脑桌前,用手撑住额头。

"梁吟,今天警察找你去都问了些什么?"对面上铺的张岳青凑下身子来问我。

"没问什么,简单的聊了聊。"累了一天,我有些懒得开口。

"你……和他们说了吗?小燕子做的怪梦还有那些声音?"

"当然没有,有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叫我怎么和警察说?!"我忽然有些恼怒,抬头瞪着她。

算上吴小燕,这个学期已经死掉三个了啊,三个女生可都是我们临床系的,她们的死在本系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究竟……还会不会有人继续听到那些古怪的声音?会不会还有人也会梦到那些离奇的梦?那么,下一个死去的……会是你,是我,还是她?

半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天发生的事情令我了无睡意。夜渐渐深了,连楼道里的灯都暗了下来,越来越寂静,我甚至可以听到同屋里其他人入眠后浅浅的呼吸声。忽然,我支起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滴答,滴答,滴滴答答……这是什么声音?是手表的指针走动的声音么?不像,我忽然来了精神,仔细辨听了起来,好像是……水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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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第三重惊魂医学院


已值午夜,宋梁吟心理诊所的灯依旧亮着,嵌在黑夜中,显得格格不入。

由于市中心的地价过高,贷款加上家里的积蓄,只够在市郊买房开诊所,但宋梁吟仍然满足。你知道,有条件看心理医生的人,大多也有自备车。市郊宁静的环境,最适合做心理治疗地。

男友迟迟没有打来的电话,令宋医生有些恼火。她很同意一个观点:心理医生也必须有自己的心理医生。

与恋人交往过程中,宋梁吟免不了会就对方的举动,进行一番分析。这不是故意的,而是职业病。就如现在,那个迟到问候,便让她思索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客观原因,致使男友不能打电话给她,那是不是证明他们的感情,已产生了裂痕?

宋梁吟坐到电脑前,逼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她打开写字板文档,里面详细记录了就诊病人的心理病史。现在,她看的是一个小男孩的记录。那孩子是在保姆的陪同下,坐着房车而来。何其富裕,可想而知。

但如此优越的家境,却是在牺牲双亲陪伴的情况下所得来。经过简单的寻问,宋梁吟发现,由于长期得不到父母关怀,男孩的心灵渐渐畸形,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

就诊过程中,他的眼睛充满敌意,手里始终捧着一只木盒。出于关心,宋梁吟问他:"小朋友,告诉阿姨,你手里的盒子用来装什么东西?"

这一问正中男孩下怀,他邪笑着打开木盒,掏出一只血淋淋的死鸟尸体,扔在诊桌上。宋梁吟被吓坏了,比起那只被掏空了内脏的鸟,让她更为震惊的,是男孩眼底沉淀的仇恨。

说真的,那个眼神,宋梁吟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可怕。沉思间,一阵尖锐的手机铃音突兀响起,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宋梁吟看了看手表,十二点整,男友总算想起了她的存在。

宋医生执起手机,直接接听,正欲向恋人大发牢骚,忽感气氛有些不对劲。她连续说了几声"喂",却始终听不到对方的回应。此时,宋梁吟才下意识地看了手机屏幕一眼。

是陶子打来的电话!

这个名字熟悉而又陌生,六名作者中,宋梁吟只有陶子的联系方式。夜站解散后,她们很少通话,不把对方的号码从手机中删除,或许是不想抹煞对于那件事的歉疚。

"你……有事吗?"宋梁吟握紧手机,轻声问道。深夜时分,任谁接到一通无声电话,都会觉得莫名。

出乎她的意料,手机里竟远远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呻吟,若有若无,却直刺脊骨。宋梁吟的汗毛马上竖了起来,她听得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呼救,对方想要向她表达某种信息。

呻吟继续着,宋梁吟独处在空无一人的诊所内,只觉那声音更像是凄厉的尖叫,只是被调小了数十倍。回过神来,她忙对着手机喊:"陶子,你在哪里?怎么了?"

手机背光灭了,通话以对方挂断而结束。宋梁吟的心,一下子被悬到了最高处。她忐忑不安地坐回电脑前,紧握手机,耳边飞旋着那一串痛苦的惨叫。虽然轻,却撕心裂肺。

印像中,那是炼狱里,亡魂被鬼差拔舌、油煎、剜身时所发出的惨叫。刹那间,办公桌前的落地窗上,似乎正在上演这一幕。宋梁吟急忙深呼吸,她必须调整情绪,刚才她已掉入了自己所设下的心理暗示。

陶子不会有事!她是她见过最雷厉风行的女记者,不会让自己轻易陷入危险!

安全起见,宋梁吟还是决定回复陶子一个电话,问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正当她准备按下拨号键时,面前的显示器突然呈现蓝屏。宋梁吟担心病人的记录会遭丢失,急忙移动鼠标调整。

待她再次看到熟悉的写字板界面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眼看屏幕上文档窗口一个个不断跳出,宋梁吟的第一个反应是,电脑中了病毒。当她试图把指针按向左上角,关掉窗口时,文档页首处一个骇人的标题,撞入了她的眼眶,直击灵魂。

--《惊魂医学院》!

这是一部宋梁吟不愿再看、再记起的小说,尽管这是由她写出。即使做了心理医生,了解完善的理疗过程,这么久以来,宋梁吟还是治不了自己。

她害怕,她再也不想看到那部小说、回忆起新闻报导中,女死者在电脑前服药自杀的可怕模样。这三年来,这些都如梦魇般纠缠着她。

宋梁吟拼命去关窗口,与越开越多的文档抵死相抗。她渐渐力不从心,迟钝的鼠标根本无法跟上打开窗口的速度。

砰!宋梁吟一把拔去了主机电源,显示屏刹时暗了下去。由于动作过大,她连桌上台灯的电线也一并拔了去。诊室内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自己快速的心跳。宋梁吟摸索着桌角,坐到地上,她不想去插台灯的电源,害怕一不小心,又重启了电脑,让那些可怕的文档死灰复燃。

寂静间,一张打印纸突然从天而降,正巧落在宋梁吟手里。她抬头一看,一瞬间,所有的感观刹时崩溃--头顶的打印机在电脑断电的情况下,正源源不断地吐出纸张!黑暗中,如同一张念着咒语的大口。

如果她没有猜错,纸上打印的正是《惊魂医学院》。宋梁吟苦笑一下,就着阴冷的月光端详着手里的文字,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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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晨与我漫步到花园,她说道:"那天她看到楼梯上有血溢下来,就已经慌了神。等她上去时,发现楼梯口撂着一个血淋淋的胎儿。没人知道谁把它放在这里,靓洁快崩溃了,她觉得那应该是从她子宫里刮出的孩子。"

我听得浑身发冷,问:"医院不可能搞这种恶作剧,那胎儿呢?"

"就埋在你站的地方。"陈晨看着我,启嘴说道。

那一瞬,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脚底冲上,我怔怔站立,无法动弹。陈晨拍拍我的肩说:"别害怕,靓洁把它埋了不久,更加不安,等她再来挖时,那个胎儿已经不见了。"

显然,这话无法让我不害怕。我开始在繁乱的线索中,寻找线头,萦绕耳畔的仍是卢姐那句"那恨太深了,不只出自她一个人!"


突然间,一个骇人的想法在我脑中形成。我一直想要为徐丽青平反,却忘了另一个重点。真正在索命的,不只徐丽青,还有那个当年被她扼杀抛弃的婴儿!是它在不断报复着,第一个受牵连的正是它的母亲,徐丽青!

肮脏的下水道里,埋葬着无辜的生命。周身一下子潮湿、寒冷起来,隐隐听见凄厉的啼哭声。我想起张娜死前,那个同样被抛弃的婴儿,如果没有猜错,它就是张娜产下的孩子。如出一辙,盛靓洁同样把腹中的胎儿刮离。而它自己却寻了回来,静静地卧在了母亲必经的楼梯口……

头突然剧痛起来,我赶忙蹲下身。

怎么办?我不是它们的母亲,根本无法平息它们的怨气。商学院内,不明不白怀孕的女生,一旦遗弃了新生命,都将掉入轮回的诅咒。

回过神来时,天都已经黑了。陈晨拉着我去买食物,等我们再次来到盛靓洁的房间,看到的只有空余的恐惧,而她已没了踪影。

我和陈晨分头去找,当我经过花园时,听到一阵奇怪的窸窣声,像是有个活物在草丛中爬行。昏黄的路灯光不显浪漫,只有可怖,此刻,我宁愿那里面爬过的是一条蛇,也不要是那个占据心头的可怕东西。

不敢继续待在花园,当我快步走向泳池时,发现水里浮着一个人影。由于天黑的缘故,我看得不甚清楚,只能依稀查觉那人是面朝上漂浮着。

如同受了蛊惑,我不受自身控制地走到泳池边,眼睁睁地看着人影靠来。冷汗不住外冒,我很担心那东西会突然跃水而出,扑面而来。见人影越靠越近,我低下头,即刻倒抽一口凉气。

在我脚尖前方的水里,露出一张惊恐的脸。五官因为害怕,而过分扭曲着,那是盛靓洁的脸!


毕业照的拍摄现场,少了两个人。一个是盛靓洁,另一个则是我。

落入泳池的盛靓洁在被送去医院后,奇迹地生还了。可惜苏醒后,她却彻底地疯了,对过去的事毫无记忆,每天只知抱着一只破旧的绒毛玩具又哭又笑。卢姐说,这可能才是她真正的解脱。

对于这类在校学生突发精神病的案例,商学院一如既往地沉封了。穿上学士服的学生们都不知情,迟迟等不到盛靓洁,无法合影,有人便讥笑说,做二奶的随叫得随到,哪能顾着和咱们这些人合影啊!

幸好我没听到这句话,要不我可能会扇那人一个大耳光。事到如今,我渐渐明白,与其说是婴尸复仇,不如说受到牵连的人都是死在人言中!

人言可畏!

徐丽青的死,是被周边这个冷漠的世界逼迫而致。离开了一度伤害她的上海


返回家乡,亦要面对另一番恶语相向。

张娜对爱情的执著,得不到恋人以及身边人理解。错上加错的是,她不惜怀上别人的孩子,以求恋人的回头。

荡妇荡妇!

牺牲自己,换来的惟有荡妇骂名。

看似不在乎他人看法的盛靓洁,使她发疯的除了婴尸的诅咒外,还有流言蜚语的积压。幼嫩的女人、无辜的婴儿全死在了人的唾沫里!

卢姐和陈晨打不通我的手机,等得十分焦急。我可以预想到,杂乱的噪音充斥着她们的耳膜。人们咒骂着、妒忌着、诋毁着,从中得到快感。

"不来就别等她了,人家是大作家,忙着呢!就是没见她出本能热销的书!"

"忙着写稿和学校死磕吧!别让婴尸给撞着,哈哈!"

……

与此同时,据管理员说,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进了宿舍,而那个人就是我。

直上三楼,拐至右边尽头,我脱去学士服,拿出隐藏在衣袍下的一瓶汽油。我想将这个罪恶的厕所,连同外面的盥洗室一同焚之一炬。

最初,把这个想法告诉卢姐和陈晨时,遭到她们的强烈反对。卢姐甚至拉扯着我说:"你和丽青、靓洁她们一样疯了!万一火蔓延开,控制不住怎么办?"

"那就让学校开除我吧!它不是最擅长这个吗?"我倔犟地回答。

趁拍照的机会,卢姐和陈晨都走不开,我赶回了宿舍。尽管下了决心,可真当面临时,我又无法实施。思维渐渐混乱,我发现原来平息厉鬼的怨气,和改变人心的恶毒是同样难如登天。烧了这里,真能平息弃婴的怨气吗?一旦平息了,谁又能保证,那些隐蔽在暗处的罪恶不再重新逼出新的弃婴,逼出新的厉鬼?

何时是个头?

还是个未知数。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拾起学士服走出厕所。就在我要跨出门的一刹那,一声清晰的滴水声在耳边响起--"滴答"!

随之而来的,是背后某间厕格里传出的婴儿啼哭声……


仍被困在出租车内,嘈杂还在耳畔萦萦缭绕,陶子感觉就快窒息了。用力一伸腿,发现身体似乎可以移动,她一阵欣喜,吃力地挪了挪几近麻痹的腰。可接下来发生的事,立即吓得陶子全身直颤。颤动的车厢内,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那声音刹那间牵动起恐惧的心铉。陶子四下周望,最终,诧异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纠其声源,竟是从自己的腹部传出!

连环诅咒,应验上身了?!

视线也渐渐模糊,陶子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小腹,正在不住涨大。眼看就快撑破,生的本能促使她拼命呼喊,向司机求救。

陶子坐在后排,因此她无缘看见,此时前座司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阴森、可怕的笑。但她依然察觉到处境不妥,窗外的景致已经远离了市中心,自己所坐的出租车正在向郊外疾驶!

"我给你一次机会,停车放我下去!"语气虽是傲慢,语调却已颤抖。

前方的人冷冷一笑,带着嘲讽。陶子咒骂一句,悄悄摸出手机。现在,她必须拔两通电话,一个是打去报警,另一个则是打给宋梁吟。

既然已轮到自己,下一个,很可能将是宋梁吟,必须及时通知她不能以任何形式,接收当年用作游戏背景的短篇。

不过后一秒,陶子的这一举动成了泡影。腹部的一阵绞痛,令她惨叫一声,掌中的手机也应声掉落在地。

[ 本帖最后由 九尾 于 2006-6-27 23: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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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把稿件送去了编辑部。接待我的,是《申报》的总编。因为先前,我已与那位做小编的朋友说过,这次送来的新闻,一定需要总编亲自审核。

总编辑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先生。很幸运,在我的要求下,他并没有给我按上个"狂妄"的头衔,看完我的稿子后,他说:"小陶,一个专题新闻能否发表,是须看它的真实性及社会影响力。你的新闻可靠吗?怎么会沉封这么久?"

"总编,就因为沉封久才有待挖搅。徐丽青虽然死了,但现在大多数人对未婚先孕的女性,还是持生硬态度。想要唤起人们观注,商学院这件事是最好的切入点。"

我的话打动了总编辑。一周后,《申报》的社会版上刊登了亡者徐丽青的遭遇。报导一出,原就注意到商学院的媒体再度前来,多台摄像机对准了当年处理徐丽青的师长们。

《申报》的专题仍在进行,闪光灯下,拍出一张张隐蔽着罪恶的校园照片。没有选用笔名,撰稿人一栏直接印了我的姓名。也因此,系主任找我谈话,他对我说,陶子大四了,不容易啊!何必得理不饶人呢?会写文章,没什么了不起,关键懂得哪些事该管,哪些事该袖手旁观。

我没说一句话,离开了主任办公室。对于校方的嘴脸,我无话可话。

封封读者来信寄来编辑部,有人想知道徐丽青父母的近况。报社预付我一笔差旅费,请我去徐丽青的家乡,采集一些资料。我又一次找到卢姐,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在乎好友之死,答应与我一起去徐丽青的故里。

出了火车站,我们又在破旧的公车上,颠簸了足足两个小时。卢姐带我走进村子,入目的景像均在DV中看到过,我并不陌生。我们停在一间仄黄的土房前,一个沧桑的老人从内走出,我认得他就是小青的父亲。

时过境迁,他一时没认出卢姐,问道:"你们找谁啊?"

我上前说道:"您好,我们从上海来,是您女儿的校友。她的事得到平反,现在申城有很多人在关心您的生活。"我口口声声提到上海,提到申城,生活在穷乡僻壤的老人听到这些词,会带些羡慕。他们不知,他们的儿女正在那座城池中,苟延残喘、遭受着不公、不仁的待遇。

老人叹一口气:"人都走了这么久,还提这些干吗?怪我,是我不该逼她结婚……"他说这话时,眼里盈满了浑浊的泪。

卢姐又把来意表明后,老人似乎认出了她,接着,他带我们前往徐丽青的坟。

上完香返回时,经过一个路口,画面刹时间重叠上DV片的最后一幕。我默默走到路口中央,蹲下身,轻抚凹凸的地面:"就是这里,小青就死在这里。"

时值今日,仍能感觉到这地上沾染着淡淡的红。狂风忽然平地起,山草舞动,精魂难逝,我的手机铃声一下子响起来,回荡在山涧,异常刺耳。

"喂?"合着风声,我努力张口,居然听见陈晨在另一头已是泣不成声。我心头一寒,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

"盛靓洁出事了,她也被婴尸缠上了。"这短短一句,差点让我立不稳跌倒,幸好卢姐走来一把扶住我。

我木然挂断电话,目视卢姐:"还没完吗?她想怎么样?为什么还会有人出事?"

卢姐苦笑,并未回答。而我突然想起她曾说过一句话,一句致命且关键的话--那恨太深了,不只出自她一个人!


盛靓洁在上海所住的别墅,极尽奢华,却因为她的独处,而显得空旷、寂寞。我跟着陈晨绕过空置的泳池,走入主屋时,我问道:"这么大的房子,就靓洁一个人住?"

陈晨边走边叹:"过去是,但现在人家限她下个月前,搬出去。"

我曾看过一篇文章,记述了三种女人的等待。一是后宫妃嫔等着天子的临幸,一直等白了头。二是战争时的妇女,死守着丈夫那句"我会回来"而日夜相盼。三是都市中的婚外情人,她们见不了光,只配待在暗处期待男人下一次的到来。而盛靓洁正属于第三类。

在一间华丽却昏暗的房间里,我看到了眼神呆滞的盛靓洁,她蜷缩在床头,头发篷乱,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连我坐到她身边也没有发现。

"靓洁?"我伸出手,想触摸她的脸,却被她猛一挥手而拍掉。

"婴儿婴儿!"盛靓洁猛然抬头,露出一张惊恐的脸,指着我的后方嘶声尖叫。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陈晨已上前抱住她,哄道:"没有没有!它不在这里,不在这里!"

盛靓洁手所指的方向,使我有些心颤,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里的一切。我吸了一口气,蓦然回头--

背后根本没有什么婴儿!只是一只放在柜上的毛绒玩具。

"给我!把它给我!"盛靓洁强行挣脱开陈晨的双臂,猛地扑向那只玩具。一到手,她立即用力撕扯,嘴里喊着"死吧死吧!你死了,我就可以解脱!"。

她的神情十分可怕,让我想起弑婴的徐丽青。

玩具的头,被硬扯下来,绒毛填充物弥漫了整个屋子。望着掉落在地的玩具屈体,盛靓洁突然一阵战栗,急忙缩回床上。

陈晨见状,赶紧把支离破碎的玩具收拾了,拉着我一起走出房间。一出门,我忙问:"她都疯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送医院?"

"靓洁害怕去医院,说那里有婴儿。私人医生给她诊断过,说是她的精神受到严重压迫,她的男友不想再要一个精神病人了。"

如果我没有经历"弃婴"整件事,也许会觉得这话很可笑。但现在,除了心寒与恐惧,别无其他。

与卢姐一同回上海的路上,我已和陈晨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通话。原来在发现张娜的尸体后,盛靓洁就时常出现妊娠反应,去医院检查的结果,证实了她已怀孕。

半个月前,她约了陈晨陪她去做人流手术。碍于最近发生在学院的怪事都与婴儿有关,陈晨隐隐感到,盛靓洁此时有孕不是一件好事。

术后,靓洁潇洒依旧,她挥金如土,尽情享用情人拨予她的资产。但三天前的晚上,所有的美景均随着某样东西的出现,一同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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