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ly posted by chinesehejing at 2005-3-18 14:48:
终于贴完了,好累,心好累!心闷闷地难受!!
其实不喜欢故事叙述者的口气,在我看来,那个那人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女孩从一开始因为自己的不如一儿伤害他,之间的误会又不能及时的解开。男人受的苦必她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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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无份空悲伤
有份无缘暗凄凉



[ Last edited by 茉莉花猫 on 2005-3-18 at 14: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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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小人,总在一念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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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贴完了,好累,心好累!心闷闷地难受!!
其实不喜欢故事叙述者的口气,在我看来,那个那人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女孩从一开始因为自己的不如一儿伤害他,之间的误会又不能及时的解开。男人受的苦必她要多。
缘分这东西我真的很相信,任你两个人爱地死去活来,缘分一尽,注定要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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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为小均付出了爱,收获的却是切肤的痛楚。

  2000年12月,首都机场,寒风凛冽,我提着一个小小的皮箱,走入人流。彼时我神情淡然,眼睛不再清亮,直直的发刚到肩头,唯一不变的是唇色如婴,我坚持不用任何唇膏唇蜜,我为他保留六年如一日的忠贞。我在公主坟租下一间房,刷成嫩嫩的粉,在屋子里燃淡淡的达摩香,在窗台上摆绿绿的多叶植物,养两条戏水的鱼在餐桌上的鱼缸里。我每日在国贸和公主坟间来来回回,习惯了在地铁里吊着扶手睡觉,习惯了穿僵硬的职业装,习惯了,没有小均的生活。

  我仿佛离小均越来越远。我不再和武汉的同学联系,我买了北京的手机号,电话簿里全是我的北京朋友。三个月后,我说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连北京人都不知道我的来历,他们想不到,我曾说恶狠狠的武汉,他们也不知道我能听懂每一句广州话。我矜持的笑,和客户温婉的谈话,我仿佛天生为工作而生。

  可是,夜晚是个难关。我有了一个习惯,就是晚上在露台哭一场。我痛快的哭,然后擦干眼泪,进房间去钻进被窝,抽泣着睡去,我像个婴儿一样依赖这一天一次的宣泄。我偶而会在半夜醒来,我做噩梦,醒来浑身发抖,我抱着手臂站在露台,北京夜晚凉如水,我的裸露的肌肤被刺的生疼。我经常那么一站半个晚上。一觉醒来,我会飞快起床,赶到地铁站去开始一天的工作。没人知道我隐秘的夜晚是如此不堪。无他,我只是孤单。

  周末,我会在小区的活动中心和人下象棋打发时间,我的象棋水平日益精进,在小区里几乎可以称霸。只有下棋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想,我宽容的让棋给慈祥的大爷们,我逗他们一乐,老人像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我就让了再让,还是赢他们。我就那样在活动中心一呆一天。如果有阳光,我会推着腿脚不便的老人散步,听他们讲老北京的趣事。他们对我的疼爱也超过我的想象,有一段日子晾在小区的衣服屡屡被盗,可是我的衣服从未丢过,只要我洗了衣服,他们就在晾衣绳附近聊天,直到衣服干了,他们给我取下来,每次我从公司回来,看见门把手上挂着的散发阳光味道的衣服,就忍不住鼻子发酸。

  你付出爱,一定会收获更多的爱。可我为李小均付出了那么多的爱,收获的却是切肤的痛楚。

  十、沈瑶,嫁给我吧。我不许你再哭。



  你是不是以为我还会叙述那些过程,不了,不了,我想结束这场回忆,那些细节,越剥越伤感,没有一个伤口经得起反复描述,揭开来,无不触目惊心。我们只说后来,每一个从前开头的故事,都会有后来。

  后来,二零零三年一月,一个叫苏克的男人在王府井人潮汹涌的街头大声说:沈瑶,嫁给我吧。我不许你再哭。苏克眼神纯净,皮肤白皙,手指修长,他单薄瘦弱,但他说要保护我,我试着挽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胸膛,闭着眼睛摸索着温暖。我对苏克说:苏克,给我三天,只要三天,我给你答案。苏克将我的手包在他的大手里说:我等。

  三天,我用来做一次飞行。飞行是在夜里,看到满眼的黑暗。站在白云机场,听着满耳熟悉铿锵的粤语,恍若隔世。我招来一辆的士,渐渐驶进广州的心脏,每一次细微的颠簸都让人心悸,年轻腼腆的司机问我:小姐你去哪里?请你,带我转转,随便哪里。我说。然后呢?他继续问我。我坐在后座看窗外霓虹闪烁:然后,我们回机场。司机从后视镜惊愕的看着我。我笑着解释:我只是忘了广州的味道,飞来闻一闻。

  回到北京时,是清晨,一月料峭的春寒里我给馒头拨一个电话,我问她可知道李小均在哪里,馒头沉默,然后一字一顿的告诉我:李小均的婚期,定在五月一日。挂掉电话,坐在路边,发呆,然后艰难的拦车。出租车在三环路上艰难前进,堵车在北京是常事,我贴着车窗无聊的看着外面,一个穿藏青西服的男子站在一辆帕萨特边,身影像极了李小均,我着魔一样跳下车,刚下车,就见那男子进了车,然后车子慢慢动起来,我飞快的跑过去,车流开始移动,越来越快,我被彻底扔在三环上,车辆从我身边渐次掠过,我被一次次扔在后面,我仿佛看见时光从我身边刷刷而过,我站在车流里泪流满面。

  三天后,我和苏克站在婚姻登记处。

  小均,他日你若看到这篇文,请相信这就是全部,我的十年,我为你付出的十年。我不再追问,不再追问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我们终究要相忘于江湖,浮云世事,且让它渐行渐远,我们若可以再相遇,请不要叫住我。因为我答应苏克,陪他走完这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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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还没完啊???
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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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一个看似血液凝固的伤口,又被扎了一刀。

  两千年,我过的稀里糊涂,没有小均的任何消息传来。两千年,我的轨迹是单位到宿舍,从不越雷池。两千年,很重要。因为在我仿佛要走出阴霾的时候,小均,李小均出现了。一个看似血液凝固的伤口,又被扎了一刀。

  2000年11月12日,我下班后接到高中同学的电话,说是一帮武汉同学聚会,在某酒店等着我。我去的时候大家都到齐了,一帮人呼三吆四的开玩笑,我在角落里静静的笑,席间,有人接了个电话,捂着电话问大家:哎,同志们,你们猜猜谁来了?同学们你一嘴我一嘴的猜,接电话的那同学神秘的说:现任摩托罗拉优秀员工,李小均,杀回武汉啦。
话音未落,包间门已经被推开了,我朝思暮想的爱人,就那么不由分说的站在我的眼前,我的头轰一下就炸开了。

  人声鼎沸里,小均也看见了我,我们穿越四周的声音,彼此凝视。我的爱人,他依然高大挺拔,我怀念的胸膛依然宽厚,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冰凉的手指尖,他微卷的浓密的发,他耳后朱红色的痣,依然如故。我多么想上前去,伏在那个胸膛,痛快哭一场。小均只是那么看了我一眼,就被按住罚酒,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辛辣的白酒。喝到脖子通红。

  我就那么僵僵的看着他,隔着一个圆桌的距离,我看着他,给我生命刻下不可磨灭痕迹的小均,他没有再看我,没有和我说一句话。饭后,我们换到另外一个同学家里活动,我被强行拉过去。小均在另外一辆车里。我的同学们刻意不让我们在一个车里,他们知道我和李小均尴尬的往事。他们以为我和李小均已经云开雾散,有谁知道我肝肠寸断?八个人,两桌牌。一桌扑克一桌麻将。李小均和我一桌,他在我对面坐下。一夜无话,我输掉三百,他输掉四百。居然无话,直到天白,他走的时候终于说了一句话:沈瑶,请把我外套递过来。这一句话说的轻轻巧巧,我们在一起时,他常指挥我:沈瑶,把我外套给我拿来,沈瑶,把我皮鞋拿进来,沈瑶把我领带给我拿过来……

  一瞬间我仍有幻觉,仿佛我们还是相亲相爱,仿佛我还可以随时到他怀里撒娇,仿佛我还可以吊在他脖子上荡秋千,仿佛……只是仿佛。他今天说的话前面多了个“请”字,这一个字,将我们所有的轰轰烈烈的过去撇的干干净净。我的小均,已经彻底将我这一页翻过去。他不再是在原地等我的那个人。虽然,我为他蹉跎整个青葱岁月。

  我回到我的住处,将所有珍藏的带有小均痕迹的东西,一点点翻检出来,对着冬日微弱的阳光细细抚摩。他送我的发卡,胸针,所有武汉——广州的车票,广州到武汉的机票,他写给我的留言条,有他字迹的电话本,他的领带夹,他的感冒药,他买呼机的发票,我们的房租收据,还有,我们第一次亲密的那条床单。我用整整一天的时间,看着这些细小的物品,看着看着,开始抹泪,开始抽泣,开始号啕。事隔一年,我终于哭出声来。

  我想念小均。我以为他也想念我。我因为思念而痛苦。我以为他痛苦更甚。我以为我们还会在一起,他还会像往常一样,过来搂着我,亲吻我的眼睫毛,他的嘴唇薄凉,眼睛明亮,我以为他会说:瑶瑶,我爱你,我还爱你。我以为我可以再扑进他的怀抱,任性的在他肩膀咬出牙印,我想在他怀里睡去,做个梦有春暖花开,有四季交替,有海浪拍湿的岸。一切都过去了,他可以客气的对我说请了,他不看我为他憔悴的脸,我在一年之间瘦了十斤,我的手腕细得可以看见毕现的青色血管,他都不看,他离开我的视线时甚至没有回头,我在他的身后差点昏厥,他都不知道,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细节,他都不知道。

  我红着眼眶去公司辞职,然后买了去北京的机票。我想找个角落,舔拭伤口,不是武汉不是广州不是深圳。我选择北京,那里四季分明,冬天冷到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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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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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生活似乎渐渐露出笑脸。



  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后,我忽略掉很多人。他们在我生命中一掠而过。比如在深圳酒店里,有个男孩偷偷给我塞过纸条,将玫瑰插在我的宿舍窗棂上,我不是没看见过没感动过,可我狠狠的伤害他,我站在路灯下问他:你一个服务生,拿什么来爱我?黑夜里他面色赤红,大口吐气,然后转身离去。后来我们曾无数次在酒店里擦肩而过,他的眼神里都是愤怒和不屑。后来,他离开了酒店。再后来,听说他开了公司。再再后来,听说他已经在深圳小有名气。我常常想起他,他是个好男孩,应该找一个洁白无暇的女子。

  另外一个男孩是江门人,他的家与香港一水之隔,遥遥相望。我们在飞武汉的飞机上认识,是的,就是我从广州回武汉的那次,他将在武汉公干一月,他坐在我的旁边,我红着眼眶坐在座位上发呆,他不时跟我搭话。第一次坐飞机的我剧烈呕吐,他一直为我忙着忙那,比空姐还周到。我们一起搭车从机场到武汉市区。他给我电话号码。我知道他对我一见钟情。他来我的学校找我,请我吃饭,我都懒懒的拒绝。他有显赫的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有体面的工作。他拉着我去逛街,只要我在某件物品前伫足三分钟以上,我绝对会在某天收到这件礼物,他浪漫到极致,绅士到极致。他回广州时我去送机,在机场他羞涩的问我:沈小姐,如果你愿意,你考虑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笑。我说我给你发了一封e-mail,回广州后你就知道我的答案了。我在邮件里告诉他一切。他飞回武汉找我时,我已经去了深圳。他辗转找到我深圳的地址时,我已经离开深圳。我为了眺望天上明月,错过人间飞鸿。2003年我们居然在北京相逢,彼时他身边已经有巧笑倩兮的女子。我们寒暄,他背过身落寞的笑。

  让我喘一口气,再来说沈瑶。我将自己从情节里提出来,假装沈瑶只是一个碰巧与我同名,又与我有相似经历的女子。

  新的世纪开始了。千禧年的除夕夜,漫天的烟火绽放如花,分外妖娆。我和馒头坐在阳台栏杆上,她问我还恨不恨李小均,我沉默,我想起我的夭折的孩子,我想起我看过的白眼,我咬着牙齿说:恨。馒头不再言语,正是我这一个恨字,又一次让我和李小均擦肩。馒头问我这句话之前,小均在电话里对馒头说:小曼,我决定要瑶瑶亲口告诉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可以那么作践自己。馒头冲着电话大吼:李小均,我还想问你对瑶瑶做了什么呢!馒头搂过我,轻轻拍打我的肩膀说:瑶瑶,忘了小均,重新开始。青春本来就苦。我在馒头的怀里睡去,梦里看见小均站在一条大河的对岸,我在这边声嘶力竭的叫他,他没有回应。这个梦,我整整做了三年,做到厌倦。

  馒头在那晚给小均打过一个电话,她平静的告诉小均:沈瑶恨你,请不要再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而这些,我不知道。

  我们擦身而过,这是第几次了?

  那是蜗牛一样爬过的岁月,我几乎没有笑过。我常常在公交车上坐过站,把洗衣粉撒在马桶里,切菜切到手,煮饭忘放水,我的生活一团糟糕。我像一个丧失了生活能力的废人。我住在汉正街附近的一个小阁楼上,我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周末我坐在露台上看报纸,从天刚亮看到天黑,始终没翻过去一页,我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说话,到最后一说话就觉得是别人的声音。

  我找到一份工作,往往干不到一个星期就会被辞掉,因为我太木讷,常犯弱智的错误。我在六月流火的天气里找工作,皮肤晒的黝黑,我站在武汉的街头看着巨大的广告牌眩晕。我几乎没有一点点傲人的资本,我荒废了四年,我的专业学的并不好。终于有公司要我,他们看上我年轻纯净的面孔,我每天站在公司大堂,穿板正的西装,化恰到好处的妆,就像一块活招牌一样,偶有猥亵的客户开过分的玩笑,我只要不愠不火的微笑,一切ok。生活似乎渐渐露出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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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转这样的长长的文章,这个我真的喜欢!六、我成了一把出鞘的刀。

  写到这里,我给一个朋友看这段经历,他没说话,握着打印稿边看边流泪,他说:那些年,苦了你。我笑,我告诉他,苦才刚刚开始,有小均在身边的日子,再苦也是甜。我自作自受,我用一根叫爱的绳子谋杀了我的爱人。

  回到武汉,我就丢掉了呼机。搬了宿舍。小均来过电话,我没接,我让同学告诉他,我退学了。小均没来武汉找我,我明白他是累了,他厌烦了我的任性。我想他,但又刻意让自己忘 了他,他厌烦我了,而我何其自尊,我不会死皮赖脸的去找他。
不会。二十天过去了,我严重失眠,嘴上起了长串的泡。我几乎没怎么吃饭。我开始怨恨他。

  那天早上,我终于起不来床,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感觉快要死去。我挣扎起来煮一碗速食面,撕开包装袋我就想吐,速食面的味道让我受不了。我端着饭盒去食堂买饭,刚进食堂大门,我又想吐。我折回来,到学校门外去买了一碗凉粉,放了很多很多的辣椒,蹲在路边狼吞虎咽就吃完了。我回到宿舍,刚吃下去的东西就往上涌,我跑到卫生间,狠狠的将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我直起身子,站在水龙头边想,我是不是患上厌食症了?我去了医院,我被告知怀孕了。走出医院的时候,我的脚都找不到地了,我几乎是飘着回了宿舍。

  我的身体里,有了一个生命,让我惶恐而伤感。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在二十一岁的年纪,成为一个母亲。我还是个孩子,我一天不偎在别人的胸膛我就不安全。我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吐一遍,我的身体瘦的不行。我在犹豫要不要这个孩子时,孩子已经在我身体里越来越固执的存在。在一次彻夜不眠的挣扎后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我对李小均的爱演变成了对他的极度怨恨,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我要带着孩子去找他,问他怎么舍得我难过。我彻底成了个疯子,孩子成了我折磨他的工具。我无数次幻想自己带着一个酷似他面孔的孩子,站在他面前,微笑着告诉他,这是你的孩子,然后看他痛苦的表情,我会笑,凌厉的笑。

  我从一九九九年十月起,成了一把出鞘的刀。

  我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深圳的一个知名啤酒集团,然后给学校写了申请提前去实十月十日,我站在深圳街头,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大的海鲜城,我成了一个啤酒促销员。我穿宽大的衣服,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挣到一笔钱,然后在肚子挺起来前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等着分娩。

  深圳离广州,2个小时的车程,我在距离小均两小时车程的地方,狠狠的干活,甚至不惜对客人妩媚的笑,开暧昧的玩笑,我像个十足的贱人一样把每一分钱都紧紧攥在手里。我还要忍受妊娠初期剧烈的反应,我每十分钟进卫生间吐一次。我见不得一切黄色的东西,见了就吐。

  那种感受我很难用语言描述,我说了,我不是叙述的胚子,我现在感觉叙述越来越艰难,因为没有一个形容词可以表达我当时的心情,我愤怒,委屈,却又怀着女人天生的慈悲,我越来越心疼我肚子里的生命,到最后我就想,我去给他找个父亲,让他生下来时可以一眼看见一个宽厚的肩膀。想着想着我就发呆。那时,我已经不再流泪。

  我给我的孩子取了很多名字比如沈刻,沈天,沈昭,我像个真的年轻母亲一样去书店里查询孕妇须知,我不再熬夜,我喝很多营养的汤,但我就是胖不起来,孩子转眼就四个月了,我的腹部居然仍然平平的,公司上上下下仍然把我当做年轻劳力一样使唤,我一个人提着十二瓶啤酒来来回回,没有人知道我的腰都要直不起来。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我从深圳嘉年华海鲜城的楼梯上摔下来,血从高高的步行梯淌下去,蜿蜒如我的青春。我的孩子,没了。那个小小的生命,我的青春在我身体肌肤上刻下的唯一烙印,那么轻轻一摔,就夭折了。

  我想起那间空荡荡的大手术间,蓝色的屏风后面高高的产床,冰凉的器械在我体内搅动,我紧紧的咬着嘴唇,那个五十左右的妇科医生,慈爱的看着我说:孩子,你叫一声吧,疼就叫一声。我没叫,我的嘴唇开始流血,医生给我擦汗,最后她说:可惜了,是个男孩,快五个月了,要不是摔一下,根本不用引掉。她收拾器械时说:你要不要看一眼?我拼命摇头,然后昏迷。

  写到这里,我虚脱一样伏在案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对那个沈瑶的心疼越来越强烈,我甚至不认为那是五年前的我,我想将手臂伸到一九九九年的冬天,给沈瑶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她在我怀里再睡一个甜美的觉。我是怎么走过来的?我是怎么将过去埋葬的?抑或我真的只在写一个故事,故事中流淌着虚假的血液?可我分明看见虚弱的沈瑶走出医院的大门,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她在医院门口看见了一群人围着下象棋,她凑过去看,仿若五年前,高中的课间,她眼巴巴的看着李小均和别人下棋,她蹲在路边,解了一个棋局,赢了五十块钱,她握着那五十元想:小均,你到底在我生命里藏下了多少啊?我居然还在靠你给的本领挣钱!

  我回到宿舍时,才知道全酒店的人都听说了我未婚怀孕的事情,我被开除了。我在别人的眼光里昂着头收拾行李,我呆不下去了。我取出存折里所有的钱,去了广州火车站,买完车票,给我的好朋友馒头打电话让她到武汉来接我,然后手里就只剩下2块钱,我饿的不行,我买了一块用竹签插着的哈密瓜。我像个民工一样头发蓬乱的站在广州站,我的广州,我的广州站,我所有的伤心往事都在广州站。我想着心事的时候,哈密瓜被一个乞丐抢过去了。习。我饿着上了火车,睡了一路。我已经悲伤到麻木了。

  到武汉时,看到馒头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拉着她往面馆跑。馒头含着眼泪看着我啦拉吃完两大碗拉面,她捏着我冻得通红的手揉搓,武汉,已经是漫天飞雪,我穿着单薄的茄克,冻得脸上全是鸡皮疙瘩。馒头和我同学十年,我什么都不隐瞒她,她是我唯一的女友,但我在广州的一切,她都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我像个癌症病人一样隐瞒了我最致命的伤。

  馒头将我接到她的住处,她那时已经上班了,租的房子是一个单间,干净利落,还温馨,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透着家的亲切。她往我的钱包里塞钱,厚厚的一叠,然后提出一个口袋来,里面是一件漂亮的大衣。我不要,我说。她看着我的眼睛,泪光闪闪的说:瑶瑶,从今天起,你要做个为自己活着的人。我所能解决的只是物质问题,其他的问题你要自己解决。

  我不知道,三天前,李小均曾站在馒头的房间里,红着眼睛对馒头说:小曼,你可知道瑶瑶在哪里?馒头恶狠狠的说:你还会想起来找她?你怎么舍得她难过?她一个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流浪!李小均求馒头给他一个线索他可以找到我,馒头给了他我在深圳的地址。李小均去深圳的那天,就是我离开深圳的那天,也许我们又在某辆列车上擦身而过。

  这次擦身,让李小均彻底将我放下,因为,我的可爱的旧同事将我描述成一个被人包养又被人抛弃的怨妇。他们描绘我跌倒时血淋淋的模样,彼时,李小均是什么样子什么表情?都成了一个谜语。

  五年来,我再没有踏进广东省一步。那里,是我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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