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不会缄默(庄秦短篇系列之一)(想好好睡觉的人不要进来!)

两年前,因为重度的抑郁症,医生建议我去安静的乡下居住,于是我在靠近乡村的地方买了一套农家院子。这里空气清新,周围也没什么邻居,有很高的围墙,墙里栽了不少果树。有两棵果树特别高,一棵橘子树,一棵李子树,一到夏天就会挂满橘子与李子。这两棵树并排在一起,树阴遮住了半个院子,即使是夏天也让这里凉爽宜人。院子里的土很松软,也很有营养,所以也难怪果树可以长这么好。
  院子里有两套平房,很宽敞,虽然没有经过装修,但是显得很朴素。这里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有附近镇上的居委会大妈上门来,向我推销各式各样的杀虫剂。除开这些,这里倒也是个修身养性的最佳所在。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在这里的蚂蚁特别多,一到了下雨前,门槛里外就会爬满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蚂蚁,黄色的,黑色的,灰色的。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背心往外冒冷汗。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电信局的朋友帮我把宽带线迁进了这农家院子,无聊的时候我就上上网,在BBS里发点帖子,写写小说。没想到在这安静的院子里,我还真写出了不少还算见得人的东西。
  就这样过了两年,但我的抑郁症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在今年复查的时候,医生对我说,太安静的地方也不好,最好还是要与人多沟通、多交流。于是,我决定把院子中的一间平房租出去。
  我不愿意把这房间租给单身男人。单身的男人总会带来一些麻烦,带女人回来倒也罢了,我最担心他们把院子弄得脏兮兮的,我烦透了打扫这宽敞的庭院。
  我也不愿意把这房间租给单身的女人。男人是奇怪的动物,女人则是更奇怪的动物。我害怕与女人交往,因为在我的心底,藏着一段最撕心裂肺的痛苦,直到现在我还无法忘却。
  所以,我决定把平房里的一间租给已婚夫妻,这样会省去我的很多麻烦。
  我把吉屋出租的信息发在了BBS上,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一对夫妻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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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ly posted by jojo at 2005-11-14 01:20:
其实用硫酸烧一下再放水泥更好吧..........


狠的,你试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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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用硫酸烧一下再放水泥更好吧..........
[IMG]http://img111.imageshack.us/img111/2388/18uj.jpg[/I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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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瞳搬到了我的房间里,俨然一对夫妻。原先她与李岩住的那间房又空了出来。
  为了弥补生活的亏空,我决定再把那间房租出去。当然,我不会再租给夫妻,我只会租给单身的男人或者女人。
  在BBS上发了帖子后,一个留着长发的画家住进了那间房。当然,我已经对墙壁做好了隔音措施,即使我与霍瞳夜晚叫得再肆意,也不会为我们的邻居带来困扰。
  唯一让这个画家困扰的只有蚂蚁,越来越多的蚂蚁。他常常在我面前一边甩着长发,一边抱怨说,蚂蚁又污损了他新画的草图。不过,我也只有抱歉地摊摊手,因为我也无计可施。
                 
  那一天,一起床就发现是个不晴不雨的好天气,我与霍瞳决定去乡间的大山里去踏青。我们在山里玩得很高兴,甚至还在山中的溪水里裸泳了一番。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在冰凉的溪水里做爱,竟然也是一件让人兴奋到崩溃的乐事。
  当我们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当我们走到围墙外时,就听到里面传出了突突突的巨大声响。
  这是什么声音?我蓦地一愣,跨进了大门。
  一群人正围在那两棵李树与橘树旁,突突突的巨大声响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我看到长发画家闪烁着眼睛向我跑过来,大声对我说:“哥们,知道吗?今天镇上的居委会大妈来了,她带来了除四害大队的杀虫老师。他们说,你家里的蚂蚁全都是白蚁!他们用仪器查找到了蚂蚁的老巢,就在那两棵李树与橘树的下面。他们还找来了电钻,钻开泥土就可以直捣黄龙!”他兴奋地大叫,“哥们,以后这里再也不会有该死的蚂蚁了!”
                 
  我惨然地看了一眼霍瞳,我看到她的眼中闪出了和我同样的凄然眼神。
  在远处,居委会的那个胖大妈正兴奋地站在电钻旁,注视着挖开的大洞。
  只听到吱的一声破响,电钻停止了工作。我知道,这是因为电钻碰到了比它更坚硬的东西。
  依稀听到这画家还在我的耳边唠叨着,“这些白蚁真够厉害,听说是杂交出来的品种,嘴里分泌的唾沫,就连水泥也可以腐蚀出巨大的空洞来……”我的脸上一片死灰。
  原来蚂蚁也不会永远保持缄默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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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我们在爬满蚂蚁的床上疯狂地做爱,霍瞳的叫声是那么肆意,欲望在整个潮湿阴冷的房间里充斥弥漫,我们忘记了黑夜白天,更忘记了究竟我们做了多少次。
  我只知道当我们筋疲力尽倒在床上时,我们的身体上都爬满了黑色黄色红色褐色的蚂蚁,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它们轻轻噬咬着我们的表皮,想要从咬出的伤口中爬进去。于是我和霍瞳又在床上翻滚着,压死了一只又一只蚂蚁。
  我们赤裸着身体站在床下,看着雪白的床单,上面已经留下了无数尸骸,蚂蚁的尸骸。蚂蚁们的体液将它们的尸体沾在了床单上,变成了黄褐色的痕迹,就像是在床单上写下了一幅狂草,虽然这狂草上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其实,我更觉得这张床单似极了一块肮脏的,渗满了尸液的裹尸布。
                 
  就这样,每天我和霍瞳在挤满蚂蚁的床上疯狂,在满足彼此的同时,又不断杀戮这些无辜的蚂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微不足道的蚂蚁在我的眼中不再可恶,反而变成了某种欲望中的情趣,可以让我更冲动。
  对我如此,对霍瞳亦然。
  每天我们向窗外望去,都可以看那两棵橘树李树正在茁壮成长,越来越高大茂盛。我猜,到了果实成熟的时候,橘子与李子一定会很甜。
  树下的秘密不会有人知道,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除了那些蚂蚁,那些不会说话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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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后悔!”听完了我的话,霍瞳正视着我,坚定地对我说。
  我闭上了眼睛,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水泥倾倒进坑中时,看到那个女人的身体慢慢被掩盖,看到蚂蚁钻进她的嘴唇,再从鼻孔里爬出来,我的心里是多么地悲凉。不知道现在霍瞳的心里是否和我一样悲凉。不过,我分明看到了她的眸子里有晶莹的东西正在闪烁。
  我搂着霍瞳向我的房间走去。在我的怀里,她是那么地柔软,我的手搂着了她的胸部,她却并没有反感。她的嘴轻轻凑到了我的耳朵边,细而柔顺的头发拂过我的面颊,弄得我痒痒的,好想打个喷嚏。
  这样的感觉就像……就像……
  就像蚂蚁慢慢爬过了我的身体。
  我禁不住浑身一个颤栗。
  这时,霍瞳轻轻在我的耳边,用最小的声音对我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并没有杀死李岩,我只是在他喝的水里加进了三唑伦,让他昏睡过去。他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我把他推下了坑,他才醒过来。但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再没有力量反抗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将水泥倒了下去,迅速硬化的水泥固定住了他的小腿。”一股寒气从我的小腿向上升去,然后在小腹处呈放射状四散,凉意渗满了我的每一个毛孔。
  可霍瞳还在没心没肺地说着:“当水泥倒下去的时候,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被掩盖,眼睛里全是惊恐。他的嘴被我用布塞住了,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当水泥淹到他的胸膛时,他完全崩溃了,眼睛里全是泪水,妄求我饶他一命。不过他错了,凡是想离开我的人,都得死!他会永远和那些蚂蚁呆在一起,只有蚂蚁才不会出卖我!”我说不出话来,这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我默默地扶着她走过庭院,当我踩过地面上,感觉地上微微凹凸不平,一定是蚂蚁又在聚集了。我的脚下多用了一点力,我要踩死所有我能踩到的可恶的蚂蚁。
  “你的女人死了,我的男人也死了,我们杀人的方法也是一样,你没有后悔,我也没有后悔,难道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她喃喃地说。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我们一对天生的杀人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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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橘子树下的水泥块是我制造的,里面藏了一具尸体,一个女人的尸体。现在再谈她的名字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只知道我那严重的抑郁症就是因为她而生的。当我在这里养病的时候,她还来百般嘲笑我,这惹起了我的怒火,终于做出了那件事。当我报警说她失踪时,警察来调查过几次,就不了了之,无疾而终。只有我知道她被我藏在了水泥中,埋到了地底,就紧靠着橘树,与那些永远会保持缄默的蚂蚁呆在一起,渐渐腐烂。
  只要我推开窗,就可以看到她,她永远都逃脱不了我的视线。呵呵,想想她曾经对我说分手时,眼神是那么地决绝,可惜再也看不到她的眼神了。现在,陪伴她的,只有那些蚂蚁,那些丑陋的蚂蚁。只有蚂蚁可以亲近她的身体,我却不能。
  就是当我埋下她的那一天起,我的屋子里就开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蚂蚁,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蚂蚁。它们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我的门槛,我的客厅,我的卧室。悠慢地爬过我绿色新鲜的蔬菜,我黄色崭新的桌椅,甚至我那柔软无比的大床。
  当我早晨在洗手间里剃须时,每次都看到镜子上爬满了黑色的小蚂蚁,伸长触须摇头摆尾,骚手弄姿。
  当我想要如厕时,又会看到黄色的小蚂蚁连接成长队缓慢在马桶上移动,他们爬过的地方,总会留下一条淡淡的黄色水渍,像一道油脂,更像是蚂蚁的血液。
  是她那包裹在水泥里的尸体引来了这些蚂蚁吗?每当我想到这里,我都会不禁感到一阵凄惶与森然,还有羞愧。
  但是,我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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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了一杯酒,站在窗帘后,欣赏着这美妙的景色。月光中,霍瞳蓦地站直了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她的身材好美,我又一次听到自己唾沫吞下食道时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时,她忽然转过了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向我所在的窗户望了过来,在月夜中,她的眸子炯炯有神,熠熠发亮。她看到我了吗?我连忙闪身躲到了窗帘之后。
                 
  “你躲到窗帘后也没有用,已经晚了,我已经看到了你。”在霍瞳的眼睛里,隐约流露出了一丝疲惫与无奈。我知道,她已经累了。
  于是我说:“你知道我看见了,那又怎么样?”这时,她的脸上竟也露出了笑容,她为什么会笑?
  霍瞳幽幽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杀了他买回水泥,等你睡了后,就准备去挖一个坑。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在这棵李树下挖坑的,而是选择了另一个地方。”她眼中颇含深意地望了望我。
  我猜这时我的脸上一定有些烫吧。我不置可否地问:“那又怎么样?”她扬起了手,指了指一旁,说:“你知道吗?我一开始选的是在那棵橘树下挖坑。”我的脸勃然变色,一丝冷汗从我的背心渗了出来,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可霍瞳还是没心没肺地继续说着,“当我的第一铲挖下去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铲子冒出了火星。刨开了面上接近一米的泥土,下面竟是巨大坚硬冰冷的水泥块,脚上爬满了蚂蚁。你这里的蚂蚁可真多啊。”我的身体禁不住发抖颤栗,嘴皮不停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说,这水泥块里,你究竟埋了谁?”霍瞳一字一句,向我紧逼。
  我颓然坐在了地上,泪水从我的眼眶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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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都看到了。
  当我午夜梦回推开窗户时,橘子一般的月光正好投射到了院子中。霍瞳那妖媚的身躯正曼妙地勾下,手里拿着铲子慢慢调合着水泥。
  她将沙与水泥混合在一起,堆成了小山的形状,然后在小山的顶部刨开一个洞,将水慢慢倒了进去。手里的铲子不停搅动着,水泥、沙、水混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堆烂泥。
  她手拿着铲子,一点一点将水泥铲进了一个已经挖开的大坑。用不了多久,这个大坑就会被水泥占满,再过一会时间,这些水泥就会变得坚硬无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下面还藏着什么东西。
  “是的,没有人会知道水泥里还藏着什么东西,哪怕藏着的是一具尸体。”我微笑着对自己说,“除非有人用大型电钻切开水泥才会找到。可是,谁又会事不关己,无聊地跑到这里来用电钻切开地底的水泥块呢?”我看着月夜下忙碌着的霍瞳,我想,她埋在地底的东西,现在正在被无数细小的蚂蚁吞噬着身体吧。我知道,她埋掉的就是李岩,那个和她一起租了我房间的男人。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那里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密麻麻的蚂蚁。可惜蚂蚁不会说话,它们会永远保持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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