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阿Q (重贴, 小小说, 清明版)

特别说明：
此文写于2006年1月20日，即两位主席共赴柏林的前夜。一晃两月已经过去，其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该文也被一并删去。
清明将至，现将该贴重贴于此，以示纪念。
本文仅供娱乐，内容完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读后请勿对号入座、状告管理员及攻击论坛服务器等。

少年阿Q

(一)

阿Q也是念过书的。

其时是小学二年级，三班，45人的标准班。阿Q的学习成绩并不太好，也不太热心班级活动，竟然也是班委会成员。他有时候甚至不记得自己分管什么了。
刚开学，课程非常枯燥。课间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发呆，他觉得自己的童年太无聊了，既不坎坷也不离奇，乏善可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书包里的那只鞋。
教室忽然走进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年三班的阿D，后面跟的几个是幼儿园中班、大班的几个人。大家却并不惊讶，因为对这几个人太熟了，这都是原先的班长们。
这个班说来也怪，但凡是担任过班长一职的，竟然都留级了，有的甚至还溜到了幼儿园里。然而并没人为这些事情烦心。
这些老干部们是来帮助他们二年三班产生新的班委会的。关于候选人资格的讨论很快进行得如火如荼。
“二年三班不是一个法定团体，没有资格进行选举”，阿Q忽然冷冷地冒出一句话。
大家都白了眼睛朝他这边看过来，吵杂的教室一下子变得安静。
“阿Q去过省城，颇有些见识的”，有些人小声嘀咕起来。
阿D大声地清了下嗓子，又干巴巴地咽了一口唾沫，干脆地说：“阿Q说的有道理，我看，就让小胖S当班长吧！”
“小胖S？”，许多人觉得非常吃惊，但又不好当面表示反对。
“我们上一届的就全退了吧”，阿D接着说，“不过阿Q还是留下来帮助一下小胖S吧”。
“我？为什么是我？”，阿Q觉得很意外。他不极情愿地反驳道，“我还要参加国家考试呢，没时间啊！”。边说着话，他放在书包里的手又摸了一下那只鞋底的轮子。
去年夏天，有个外国旅游团在镇子上停留了几天，全镇的人都挤着去看。阿Q也去看了一次，觉得并不好看。他甚至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就不觉得外国人长得奇怪呢，不但不奇怪，甚至还普通得让人失望。不就是黄头发蓝眼睛么。倒是有一天他在外国人住的舍馆外的垃圾堆里发现一只带轮子的鞋让他意外。前面两个，后面两个，总共有四个轮子。虽然只有一只，而且还是右脚，但还是很让他振奋。他马上就明白了这只鞋的用途，并惭愧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外国人走后，他就把鞋套着自己的布鞋穿上，系好鞋带，左脚在地上卖力地蹬，没几个星期竟然练得滑动自如。为此，上次省运会的时候他还代表学校上台表演过，尽管那只是开幕式，并且还是跟一大堆顶缸、踮球之类的杂耍在一起，但他对于自己独有并能熟练驾驭这种带四个轮子物拾的本领还是相当满意的。他甚至萌发了要报考国家二级运动员的念头。
阿D瞪了他一会儿，他就没再嘟囔了。会议很快结束了，阿Q被任命为副班长。

(二)

此后的课间，阿Q就有事可做了，他开始注意这个平时被他忽略的小胖S。他发现，小胖S并没有太多过人之处。但是有一件事他就是搞不懂，这个小胖S每次在课间总能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有滋有味地啃着。有几次他都看呆了。而班里面的其他人却对此并不感兴趣，置若罔闻。
阿Q开始忿忿起来，他觉的这帮家伙对生活太缺乏敏锐的观察和思考，每天活的浑浑噩噩，只知道重复那些无聊、幼稚的游戏。他有时候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的思维发育早就超过了这个生理年龄所应有的程度。
终于有一次他小心地凑到小胖S跟前，仔细把小胖S手中白花花的东西看了个清楚。圆圆的，白白的。他忍不住问，“你吃的这是什么啊？”
“馒头！”，小胖S边嚼边口齿不清地回答。
“是什么味道啊？”，阿Q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问道。
小胖S无限爱怜地咬下一口，半咪着眼睛，美美地抿着嘴，竟然没顾上回答这么重要地问题。阿Q张口结舌地看着这表演式的吃法，百感交集。
听说这小胖S是从北方来的，馒头这种美丽的食物对于吃米饭长大的阿Q来说简直是新鲜事物。虽然自己课间的时候并不饿，也没馋过别的什么东西，但这种形状、这种颜色、这种质地作为食物令他无比向往。
小胖S的态度和表现使他非常失落。
“哼，你吃的这玩意像女人身上的东西！”，他装出极为鄙夷的样子，愤然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节课阿Q没有上好，想着小胖S吃着这么美好的食物，又有头有脸地当着班长，他忽然觉得非常得不舒服。
“我一定要把你搞掉”，放学后他在门口堵住小胖S，恶狠狠地警告他。然而小胖S并不发怵，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我是老师认定的，我有委任书在这里。
阿Q的头立刻垂了下来，他怎么忘了这回事呢。
“那我也有办法，等着瞧！”，他继续硬着嘴讪讪地走开。

听说每次产生新班长后，县城地先生都会用毛笔在班长身上的某处写上“X班班长”之类的字样作为委任书。小胖S的是写在肚皮上的。第一次班会的时候他还撩起衣服让大家看的。当时阿Q竭力看去，可惜小胖S放下得太快了，只看清好像是四个字，最后一个字的确是“长”，但确切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后来他问了其他人，结果说什么的都有，什么“一班之长”、“三班班长”、“大家之长”等等五花八门。甚至还有看成“又大又长”的。阿Q对这些人真是失望透了。

班长除了肚皮上有委任状之外，还掌管着一件财物，那是一只小号。这只小号是班里的一件乐器，也可以说是一件音像设备。好几次班会进行到无比混乱的时候，班长的声音就是通过这只小号放大来镇住局面的。

想到这里，阿Q的心情好多了，就从音响开始吧。

(三)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阿Q又堵住小胖S，向他真诚地道歉。小胖S脸上立刻显现出老实的笑容，说不要紧，改了就好。阿Q接着又说，他舅舅是个鼓匠手，前几天自己的唢呐坏了，这段时间活多，耽误不得，能不能借小号用几天。小胖S爽快地答应了。
此后阿Q便不再提这件事，小胖S等了好长时间，好几次想问都忍住了。因为还没到开班会的日子，人家可能生意忙，再等等吧。

有一天课间，阿Q兴冲冲地说，“明天就可以还了”，说完结结实实地瞟了一眼小胖S嘴边的馒头。小胖S又老实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等得很有耐心很有成果也很得体。
可是第二天阿Q一来就显得慌里慌张。结结巴巴地说，他舅本来准备今天还小号的，说是到河边洗一下再还，不小心掉河里了。
小胖S听得目瞪口呆。
阿Q一下子又变得很沉稳了，他像是蛮有把握地说，“咱俩明天去河里捞吧”。
阿Q知道小胖S并不太会游泳，他肯定不敢去的。
如果真去了，阿Q就可以趁机仔细看看小胖S肚皮上的字了，说不定找个人模仿一下，自己身上也能写一个。再则说，要是小胖S一不小心还把肚皮上的字让河水洗掉了，那就更理想了。退一步说，即使小胖S真的不敢去的话，也不能怪小号是他阿Q弄丢的，因为小号并没有真的丢，而是还在河里，只是没有人去拿罢了。
此时的阿Q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才。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还在二年级混，自己当个大官小官什么的恐怕都没问题。
果然，小胖S可怜兮兮地说，“我不太会游泳啊”。
“不要紧地，你要不暑假的时候参加一个新东方的强化班啊，他们有专门培训狗刨和扎猛子的班。听说出海的渔民80％都是新东方培训的。”，阿Q给他打气。
阿Q接着说，“我舅的同学孔乙己就在那里任教。听说这个孔乙己狗刨和扎猛子成绩很好的，是个大牛。可惜后来偷人家红宝书，被打断了腿，不能出海。不过他教得很好的。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是认识孔乙己的。”
小胖S信任地看着他，幸福地点点头。

(四)

阿Q可以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了。他马上把其他班委召集起来，当然也包括一年三班的阿D、幼儿园中班、大班的前前前班长们。会上，阿Q告诉老干部们，说小胖S多次说过他们有官僚作风、独裁专制。
有几个脾气大的老干部立刻满脸溅朱，喝道：“这浑小子！太放肆了”。
在老干部们聚在一起发牢骚的空当，阿Q开始劝说其他班委成员推选他。
这些人别看平时都蔫蔫嗒嗒的，这时候脾气居然也都很盛。阿Q使出浑身解数。他首先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们烤蚂蚱腿吃。然而大家都说吃腻了。
“乌鸦肉炸酱面呢？”，阿Q满怀信心地问。大家又一片嘘声。
“免费穿我的四轮鞋呢？”。
“又是你那破四轮子，腿上的疤到现在还没落呢！” ，立刻有几个不满的声音响起。
“那馒头呢，又圆又大又白又嫩的馒头呢？”，他决定使出杀手锏。说到这里，阿Q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一辈子能见到这么完美的馒头，他甚至都觉得自己都不是在描述馒头。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大家脸上都呈现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连抗议的声音都没有。阿Q心里觉得非常苍凉，这些个家伙竟然体会不到他的那种对馒头异乎寻常的情结。
“TNND，真是一帮木头！”，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你当副班长不一样为大家服务么，为什么非要当班长呢？”，有人不耐烦地发问。
“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阿Q可惜不会这么说。他没理这个茬，脑子飞转了一下，急促地说，“我认识孔乙己，他在新东方任教，他狗刨和扎猛子的成绩……”。
没等他说完，刚才那些混沌、困乏的眼神一个个都闪亮起来，气氛变得活跃了。
“能不能请他来给我们弄个讲座呀？”
“我连着两个假期都没报上名，能不能帮我先报个名啊？”
“……”
“……”
阿Q顺利当选为新的班长。下午通知到小胖S的时候阿Q开心极了，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到小胖S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小胖S激动地说，他是有委任书的，明天一起去到县城找先生评理。阿Q故意轻松地笑着说，你这么笨，我是民选的，谁怕谁。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阿Q得意地想着，明天见到先生，让他把委任状写在自己身上什么部位呢，反正不能再是肚皮了。要不就胳膊上也行，是左胳膊呢还是右胳膊呢？他美美想着，彷佛是吃到了一只雪白馒头那么香甜。

那晚是少年阿Q的第一次——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