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惊悸)校园怪谈 出自:怪谈协会 (完整)

步入迷雾


夜晚。

她走在回家的仄长小路上。

急促的脚步声不断回响,虽然明知这是因为自己走路而致,可月光仍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栋老楼少说也住了百人,邻里间却形同陌路,户户铁门紧锁,与外隔绝。

没来由的,月光本能地感觉到有人尾随着她。她快对方则快,她慢对方亦慢,如同拖在身后的长长黑影,甩也甩不掉。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紧紧抱住怀里的公文包。

楼道内突然穿过一阵风,月光只感背后一阵阴冷,浑身立刻汗毛直竖。犹如某种气场,在出其不意间向她袭来。出于必要的防范,月光选择转身去看,有那么一刹那,她似乎看见一个黑影,在她转身的同时,闪入了拐角。

但这只是似乎,月光不敢确定。

"谁?"

略显讽刺,响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月光紧紧盯住前方的阴暗处,一种强烈的被窥感油然而生,源头正是来自陷在黑暗中的楼道拐角。

月光的住处,就在走廊的尽头。她取出手机,拇指按在一个快捷键上,以便及时拨号呼救。接着,她又飞快打开包袋,寻出钥匙。许是太过紧张,月光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以致钥匙刚被她翻出,立即又掉到了地上。

月光一把捡起,急忙向走廊的尽头奔去。此刻,她只希望自己尽快跑回住处,把心里莫名的恐惧一并甩开。

终于摸到了门,手忙脚乱间,月光几乎找不到锁孔,她大力地摇着门把手,恨不得将房门撞开。无意间,她瞥到一团黑色的东西蜷缩在门边,顿时吓得惊叫一声。

"喵--"

一声诡异的猫叫,让月光确信,那团东西是一只纯色的黑猫。细长的猫眼布满蛊惑,带着邪气,冷冷瞪着月光,像是附上了魔鬼之目。与它对视,居然有种凉了脊背的感觉。

在外遇见黑猫素来不是什么好兆头。月光鼓起勇气,拿过一边的笤帚,欲把黑猫赶走。只听它低声嘶叫着,那声音夹杂着缕缕恨意,令月光不寒而栗。

黑猫跃向走廊的另一头,消失在拐角处。它先前蜷缩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只纸包。月光仍然惊魂不定,容不得多加思索,她赶紧拾起那只纸包,即刻开门钻入房间。

贴着房门内侧,她滑坐而下,呼吸早已急促不堪。

仅一门之隔,却如同两个世界。

等到平稳了心跳,月光低首细看那只纸包。浓浓的油墨字迹,在包身上写着三个大字--月光启!

难道是有读者送礼物来?

这里必须解释一下,月光是个写小说的,且写的是惊悚小说。你知道,热爱惊悚、悬疑类故事的读者总有些不一样,即便是向心仪的作者表达支持,所用的方法也较显另类。

一思及此,月光便把先前发生的一幕幕联系了起来。如果是读者搞得恶作剧,一切就变得可以解释了。

就在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纸包反过来时,心,刹那间又被悬了起来!两个光秃秃的汉字,一瞬间蹦入月光的眼帘,撞击上她的心脏--夜站!

纸包的正面用来写是何人收取,以此推论,反面写的,应当是发件人的姓名。月光坐在地上,全身无力,好像就快陷下去。

夜站!

这是她写作出道时,与另五名作者一同创办的惊悚网站,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而撤站,六名作者也随之分道扬镳。令月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个在三年前就已不复存在的组织,怎么会突然送东西给她?

静下心来,月光更愿意套用前面的思维模式,把它认定为是读者开得玩笑。她缓缓打开纸包,里面附有一叠打有文字的A4纸。月光取出后赶紧去看,视线触字的瞬间,她的呼吸即刻凝固起来,连带瞳孔也不住收缩!

下一刻,忽感一阵撕裂的痛,从手臂上传来。月光不曾去看,只是启唇低道:"终于来了。"

此时此刻,她已知晓自己的手臂上,正隐隐约约呈现出一个可怕的齿痕……

[ 本帖最后由 九尾 于 2006-6-28 00: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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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现在进入了监牢,可是我感到我终于跳过了那些无法逾越的关卡,所以我在警察局被扣留的日子里,感到从来也没有过的轻松。

后来,我又听我的律师对我说,有一些大学里曾受到书记欺负的女孩愿意为我出庭作证,证明书记是一个道德沦丧的人。这样看来,我的案子也有得打,我,可能不会被关很多年。我不说话,只是对他微笑。

有的时候,心灵的枷锁是最重的,我庆幸我还有机会把它拿掉。

一天,树来看我。

透过厚厚的监视窗,他用温暖无比的微笑望着我。

"月光,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并不想收回我曾经说过的话。所以无论你关上多久,我都一定会等你的。"

说完他就抬起了手,轻轻地按在了监视窗上。他的手,五指修长而结实,掌心正对着我,好像正在敞开一扇明亮的窗。

我的眼睛湿润了,缓缓地,我也伸出了我的手。可是就在这时,一个也是来探视的女人从树的背后经过,她停了一下,转头从树的背后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这个女人的眼神高傲而讥诮,有着有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气质,我看到一颗美人痔印在她的两眉中间。

云晓!

我魂不附体,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进退不能。

她站了起来,目光焕散。远处,那抹身影越发清晰,她看清了,真的是月光!她是来招唤自己过去的吗?

她迈步,发现脚边堆着一只汽油桶,一个暗示窜上心头,她立即明白了该怎么做。

把这些触火即燃的液体,围着自己浇成一个小小的圈。她摸出一包随身携带的火柴,这是一个奇怪的嗜好,因为她害怕强烈的灯光,却依赖这一星小小的火苗。

"月光!"

纤长的手指刚拿出火柴,就听到远处的一声大喊。她远远看见秦关和陶子飞奔而来,等两人站到了面前,她轻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月光。她早就死在了三年前,服药自尽。"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斧,劈得秦关身心俱碎。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当亲耳听到时,还是这般难以接受。

"别再执迷不悟了,跟我们去自首吧!"陶子向她伸出手。

她高傲地看着她,不屑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做的是错事?这个世界如此肮脏,你们的文章里全怎么写来着,为什么本人却口是心非,赖在这里不走呢?"

陶子渐渐明白,眼前的女孩对月光的终极崇拜,就是死亡。她们要身体力行地去证明,生活的无可救药,只有故事中、虚拟中、天堂亦或是地狱中,才有真正的幸福。

"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不第一个离开?你自己也是一个赖着不肯死的人,凭什么剥夺别人生的权力?"陶子再也没有耐心与她争论,她走上前,准备硬拖她离开。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秦关截了下来。

"算我求你,你放了她吧!"

陶子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牢牢抓住她的秦关。

"你在说什么?你明知道,她不是月光……"

"我知道我知道!"秦关突然大吼,"可是我必须帮她,这是我的宿命,《星空社》安排的宿命!"

《星空社》?陶子飞速地回忆着,没想到,应验在秦关身上的诅咒,竟是爱上恶魔,至死不渝!

"你疯了!让开!小菲的死,就凭你们这几句话就了结吗?"陶子倔犟地推搡着秦关。

充血的眼珠中满是矛盾,秦关拽着陶子,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与你无关,马上走!"说着,他又回头向另一人说道:"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站在汽油圈里的人哭了,发自内心地流下泪来。或许,她可以奢望,这一刻,秦关真正爱的是她,不再是那个已逝的幻影。她缓缓地划燃火柴,轻声泣道:"忘了我吧……我早已万劫不复……"

火柴落地,瞬间,火舌在她周围窜遍,隔开了另外两人。火焰中,她像是一只浴血的凤凰,期待着洗尽所有罪恶,迎接新的生命。

瞳中火光冲天,秦关发疯一般地战栗着。爱的审问逼他选择,最终,他挣脱了陶子的拉扯,强行冲入燃烧的火焰中,去用生命应验自己写下的诅咒……



走出迷雾


在医院的花园石亭里,借着一点时间空隙,陶子写完了一篇新闻稿。报导主要是说,本市某工地,一名女子引火焚身,终被大火吞噬。现场还有一名受伤男子,可能是发现有人引火,想救死者。男子伤势很重,送入医院后,仍处于昏迷状态。

写下了报导人姓名,她搁下笔,长长地舒了口气。肩膀突然被人从后搭住,陶子一惊,回头见是宋梁吟,忙说:"你也来看秦关吗?医生说他刚刚度过危险期。"

不料,宋梁吟听得一头雾水,说道:"秦关?他也住院了?我是来看于天吉的,今天他说在小菲的东西里发现了我诊所的名片,就给我打了电话。天吉的肿瘤化验结果出来了,是良性!"

陶子听后,微微一笑,一向坚强的她,此时眼中居然带了泪花。

"对了,你还没说秦关发生了什么事?"宋梁吟追问。

"他冲到火场里救人,受了重伤。"突然觉得很累,陶子有些无力把事情的原委,表述出来。她看着宋梁吟问:"你还记得月光吗?"

这个名字让宋梁吟心头一颤,但她还是一字一字,清晰答道:"当然,永远也忘不了。"

"是月光,两个月光一起救了他。她们要他继续活着。"陶子轻声说道,她拿起手边一叠厚厚的稿纸,抱在怀里轻轻摩挲。那是《校园怪谈》的七卷短篇,这中间存在着两个月光,这是他们七个人的回忆,惊悚却刻骨铭心。

故事虽已结束,生命仍要继续。逝去的人,不会活在某个载体中。她们存在的地方,永远只有在活着的人的心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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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声不吭地一直在走,好像一只提线的木偶,我拼命跟随着她,想要在心弦还没有断掉之前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走廊和楼梯上只有略显昏暗的壁灯,云晓的身形被那灯儿打出或长或短的影子,然后,重重地打在我的身上。

终于,她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前停了下来,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子,玻璃弹珠一样凝固的眼仁望着我,"到了。"

我抬起来,在那间办公室的门牌上看到了党支部几个字。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我吞咽着口水,怯怯地问。

她向我靠近,手缓慢地伸入口袋中,突然,她手一挥,一道雪光的白光向我直劈了过来,那刺目的光芒吓得我几乎魂飞魄散。

一只匕首指着我的鼻尖,刀锋的寒意几乎吹到了我的脸上,"我要你为我报仇。我给那个人打过电话了,说你今晚约了他。他马上就要来了。"

我绝望地看着云晓,虽然是小凤的身躯,可是眼前手持匕首,像一个复仇女神一般立在我眼前的的的确确是我熟悉的云晓,那个三年前死去的,骄傲的,自负的,被所有的人嫉妒的女孩。而且,我知道她说的他是谁。

我已别无选择,只能接过她手中的匕首。

她盯着我,突然发出了一种歇斯底里般的狂笑,笑声中,她的泪水飞溅,"你怎么早不这么听话呢?"

我用双手握紧那个匕首,喃喃地说:"兑现你的诺言,放了小凤。"她听了我的话,继续狂笑,"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个混蛋也会为了朋友付出。"随后,她转身飞快地远离我,在走廊里奔跑了起来。一荡而逝。

我一个人孤伶伶地立在党支部的门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刚刚,一个女鬼要我把它做为凶器,去杀一个人。

那个人,是……

"我在这儿。"一个声音突然从我的耳边响起。我被骇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月光,我在这儿。"冷冷地风从我的耳后吹来,云晓的声音。

我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我知道,云晓正立在我的背后,就像我在灯光下的影子一样,不是存在的存在。

"我放了小凤,现在,我要看着我最好的朋友为我报仇。"

这段走廊,是我见过的最长的走廊,灯光下,我的背后,一无所有,却有着最近的存在。

"他来了,就在楼下。"

果然,我听到皮鞋与楼梯的撞击声,越来越重地响起。云晓不再讲话了,只是用她冰冷的呼吸,吹拂着我的后颈,警告着我,我别无选择。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我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出现在了楼道尽头。

那个人,是我们系的系党支部书记。云晓要我杀的人,就是这个夜晚会因为女生的一个电话而出现在黑洞洞的楼道里的人。








三年前,一个夜晚,下自习的我接到了云晓的一个电话,她要求我半个小时后到系办去一趟,那一天我因为有事被耽搁了,对她的电话也没有太在意。结果那天晚上她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她失了魂一样地回到宿舍,什么也不说,只是用一双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盯着我。

一周以后,她从家里带来了煤气罐,把整个女寝都点了。那一晚,她用最怨毒的话语咒骂我,因为如果我能够那个夜晚出现在系办,她就不可能被用党组织关系,优等生名额这些她无法容忍被别人得到的条件不停地要挟,威逼她的系书记强暴了。

那一天,女寝枯萎了三朵花。她是那一株长得最高,生得最艳,似乎天生就命定要被摧残的花。


"杀死他!杀死他!"云晓在看到那个人踏着四方步走过来的时候不停地在我的耳边叫着。

那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近,让我几乎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粉刺和夸张的得意之色,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讲话了:"月光同学,我们是该好好地谈谈,其实,系里还有一个流动的留校名额,你一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同学,这个,以前,就是有点太不懂事了……"

他与我已经近在咫尺,暗淡的灯光下,他的脸狰狞而肉向横飞。

这是一张可以让人呕吐的脸。

突然,他的话梗住了,五官痛得抽搐到了一起,眼睛无比吃惊地瞪视着我,眼球好像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然后,他高大的身躯在我的面前"轰"然倒下。

我缓缓地抬起了我的手,看到那枚匕首已变成了血红的颜色。暗淡的灯光下,那颜色向两侧的黑暗无形地扩张着。

我的耳后,已无存在,可是我只能傻傻地盯着手中的沾满鲜血的匕首,脑筋,好像停止了转动。

后来,我晕倒在地。

手中,兀自紧紧地抓着那只匕首。

晕倒前的一刻,我的鼻翼没有嗅到血腥的味道,却是那曾经喜欢的不得了的酸辣肉的味道,环绕不散。

我似乎听到云晓用清脆好听的声音在说:"咦,你也爱吃酸辣的东西啊。那我们可以当饭伴了。我叫云晓,云上晓寒轻的云晓。"

再早一点,在一个明媚清亮的早晨,我和一个眉尖有一颗痔的美丽而骄傲的少女一起搭乘同一辆校车,我们一起看到早晨的校园,看到了甬道旁青青的校树。

那一天的阳光,清亮得尤如人一生初度的惊喜。



第二天,早自休的同学在系党支部的门前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系书记和我。书记的血,流了一夜,不知用了多少水,才勉强被冲去。

书记因流血过多而死。我手持凶器,对所有对我问询的人三缄其口,于是,我被关入了警察局。我决定,对这件事,我要永远地保持沉默。我愿意接受法律任何程度上的惩罚。

那些静默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思考,也许在那三个夜晚,和以前的若干个我以为的被死去的云晓骚扰的梦境,只是我自己的心在做怪。我一直无法原谅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让云晓遭受到痛苦。而且,那个云晓自杀的夜晚也一直是我记忆的一块无法除去的腐肉烂疮。所以,我的心智才会陷入一些迷离或者歇斯底里的状态。云晓一切的存在,也只在我的记忆里和心灵的创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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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树的话,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怎么,怎么会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么,树,也是她的了。那向我越走越近的树,我也必须把他推开了。

讲完那些话,树突然转回身,展开了双眉笑望着我:"月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么隐密的心里话说给你听吗?因为,我想好了,那些属于学生时代的青春与爱恋还有那些没有成形的梦就让它留在永远学生时代中吧。我知道自己应该珍惜眼前人,月光,我不是没有心肝,只是需要时间,现在我终于可以踏实地承认,我已经准备好了,希望时候还不算太晚,属于我的东西也没有溜掉,我希望你能成为我永远的眼前人。"

他的话非常动人,一个女人一辈子如果能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她到老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可是,我竟对这期待以久的告白连一丝一毫的感动也没有,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掉在了一个无比寒冷的冰窖中。

云晓墓碑上的像片是一张端重而沉静的大头像,当树对着我讲出那番话的时候,我明显地感到她的脸变了,变得一脸严霜,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更是暴发出一种无法言道的凶狠的光芒。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在心里喃喃地说着,"与树没有关系,我不是要夺你的树,你真的误会了。"可是那张云晓的脸却更加阴沉,她那双怨怒的眼几乎像一把刀子一样,想要把我身上的肉剜下来。

我再也站不住了,脚底下一软,整个的人摊倒了下去。手中透明的伞,飞得不知去向。树一把抱住了我,担心地半蹲了下来,把我搂在了他的怀里。我迷迷糊糊睁着眼睛,正好从他的肩窝处看到了墓碑上云晓的肖像。

云晓的眼睛竟被黑色的瞳仁充得老大,就好像她的眼球拼命地想要从照片中跳出来一样,然后,我看到了两条血线从她的眼仁中流了下来,鲜红的,充满了怨念的,在那雨水中,一荡而逝。

"晚上我会去找你的。"

我似乎听到了比雨声还要清冷细碎的低语,终于再也撑不住了,在树的怀里晕了过去。







第三夜。


树在105寝室陪着我,直到熄灯前几分钟才走。

我的头一直在痛,而且精神很差,竟然连下午是因为什么原因晕倒都不记得了。坐在小凤的床上,我烦闷地感觉一切都很不舒服。

空气燥热。没有风。天乌黑乌黑得没有道理。

幸好,对于我来说,这一夜是我在女生宿舍住的最后一夜了。那些困扰着我的莫名的情绪,相信也会因此终结。

夜晚10点正,"啪"地一声寝室断了电,女生宿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睡在小凤的床上,小凤用她柔软的双臂搂着我,我听到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姐,好睡。"椎纯的少女气息环绕着我,很快,我的神志有些迷离了。

在小凤怀抱中的这第三夜,希望是个无梦的黑甜乡。

迷迷糊糊地正要入眠。忽然,她放在我腰际的手轻轻地推动着我。

"月光。"轻细的耳语声随之响起。我一下子从睡意迷离中清醒了过来。因为,小凤从来没有叫过我月光。

只有她这样叫我,她说:我是天边的一片云,你是夜色中的一缕月光。她,是云晓。

我一下子张大了双眼,身子如同落入了一个密布着陷阱的冰室。那只落在我腰间的手,已僵硬地钳住了我的身躯。

透过幽暗的门灯光,我看到小凤侧着身子躺在我的身边,上身向我前倾着,青白脸儿几乎要贴在我的侧脸上。她的呼吸,冷冰冰地落在我的脸颊上。聊胜于无的灯光只映照了她一半的脸,在这一半的脸儿上,我看到了她目光中的麻木,嘴角的讥诮。

虽然是小凤的脸孔,可是,我确定她是云晓,死了三年多的云晓。

我,此时正在陷在一个女鬼的怀抱里。这个怀抱,僵硬而绝望。

她一动不动。她的呼吸,一下,两下,……

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而且,我的头脑好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于是回想起她在墓地提醒过我,她今晚会来找我的。

我绝望地大睁着我的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很快,一颗很大的泪从我的眼里渗了出来,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张开了嘴,任自己的牙齿发出剧烈的颤抖,"放过小凤,与她没有关系。"

她那只我看得见的眼睛一瞬,也不讲话,忽然缓缓地向我靠了过来,直到,她冰冷的唇碰触到我的耳朵,引得我全身发出一阵战抖,"那就看你了,听我的,过了今晚,我就不再找你。"

虽然不能确定她的话是真还是假,可是我的心有一种因为松驰而崩溃了的感觉。于是我的泪如泉涌。可是,我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她的唇依然冰着我的耳朵,突然,发出了几声轻笑,"你,可怜。"

那是云晓的独有的语气,让万物都变得渺小。唯有她自己,高高在上。

终于她放开了我,然后坐起身,轻轻地穿衣服。她的长发在我的眼前晃动,好像在抖落一袋黑色的面粉。她的脸一忽儿扭过来看我,让我看到小凤的两眉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颗美人痔,好像在向我耀武扬威地说:我是云晓。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咬紧牙关,暗自想,随着她吧,也许,她真的可以发善心让一切都在今晚结束。于是我穿好衣服,尾随着走路好像随时都会飘起来的云晓,蹑手蹑脚地走出寝室,然后来到楼道尽头的北窗边。云晓打开了北窗,那里的铁栅栏有一个很大的空洞,她很轻松地爬了出去。

立在没有月没有星星的窗外,墙根儿的荒草之中,她僵立着身子,向我漫然招手,"出来吧,两天前,我刚刚为你探过路子。"

我只好顺着她的意,哆哆嗦嗦地从那个空洞爬了出去。


那天的夜异常燥热,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云晓的身后,用力地呼吸,眼前花白的一片,只是尽我所能地盯着她的背影,生怕跟丢了。这时,可以支持我的唯一的力量就是她的刚刚的那句话。

云晓引着我来到了主教学楼,夜深如酒色,那一栋楼只有灯光两三盏,是深夜还在苦读的学生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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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晓,你饶了我吧。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后来的这些日子里为什么总是会看见你,不知道是因为你总来找我,还是我自己心里有鬼,所以会产生幻觉。可是我真是受够了,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赎罪?"

云晓没有回答。

一时间,我心头升起了一种绝望的感觉。我完了,我可能一辈子都逃不掉了吧。我哀怨地望着对面阴影里的她,不知往下还可以说些什么。

突然,我眼前火光一闪。一只打火机的光芒从云晓的手中亮起,光芒中,我看到云晓一手举着打火机,一手扳动着床头一只煤气罐的阀门,她对着我放声大笑:"赎罪?可以啊。和我一起死就行啦。一起死,一起死。"

她的脸夸张地伸向我的方向,那张原本美丽无比的面孔瞬息间开始发生着变化,头发像被烧焦了一般脆断,脸上的肉也在结焦,她就像一株正在燃烧的植物一样,迅速地炭化,枯萎着。

眼前的情景已超过了我的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我不可遏抑地连声尖叫,然后,跳起来,夺门而出。

我光着脚在空空的走廊里没命地狂奔,沉重的呼吸压迫着我的耳膜,我似乎听到了无数惊声尖叫,好像我并不是奔跑在走廊里,而是狂奔在地狱中。

很快,一声轰天般的巨响在我的身后响起,如同发生了地震一般。震动之后,我呆住了,返过身来,只见我刚刚跑出的那个房间里火光冲天,无数的烈焰从门里喷射了出来。

那是云晓点燃了煤气罐。

一股锥心的痛从我的心口涌出,云晓这一次又把我一个人放了出来,她要永远这样子不停地折磨我到死吗?我摊跪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捧着我的心,发出了无奈的悲鸣。







"姐,你在做噩梦吗?"

小凤不停地呼唤我,我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睁开双眼,只见天光已经大亮。我下意识地擦了擦我的双眼,掬了满手的泪水。

小凤正攀着我的床头望着我,有点担心地说:"姐,你没事吧。"

"没事,做了个噩梦。可能是不太习惯睡上床的关系吧。"

"哦,那今晚上还是咱俩睡。我抱着你睡,应该就不会做噩梦了。"她对着我笑,眉儿弯成新月的样子。我也对她笑笑,强烈地感到做一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人真是让人羡慕。

"姐,饭给你留在桌上了,我去上课了。"

她抱着书本,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就像一只草原里骄健的小鹿。

我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望着有一半拉开,我这边还半掩着的窗子。窗子外面,有着废墟一般的地桩。回想起那里,曾经有一栋女生宿舍,那间女生宿舍里有一间105室,那间105室曾经发生瓦斯爆炸,住在里面的女生,只有一人生还。

那个人,是地狱都不收的我。

好久才回神,于是收拾床铺,折叠着薄被。突然,手指动不了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也好像掉到了冰窖里。缓缓地抬起右手,我看到我的手指间夹着一块肉,也许是因为被辣椒浸过,有着嫣红的颜色。像是血一样的颜色。

这是什么?为什么真的有这块肉?那么,昨天晚上,我不仅仅是做了一场梦?整个心都纠成了一团,我用力把那块肉甩掉。不会的,不会的,也许这一切都是巧合,小佳的床上本来就有这么一块酸辣肉。

对,一定是这样的。

那天早上,我一点东西都没有吃,闻什么都是一股酸辣的味道。


上午,树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党组织关系都办妥了,明天一早上到党支部去取就行了,我立刻长吁了一口气,觉得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学生生涯的这一页,快点翻过去吧。

"月光,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了。下午,我们找个地方去玩吧。"树突然说。

我握紧我的手机,心儿一忽儿砰砰地跳。这是树第一次约我,在我暗自期待的四年里,他第一次约我。

"去,去哪儿玩?"我咬着下唇,轻轻地问。

"你说呢?"

头部突然袭来一股剧烈的痛,我按着太阳穴,话冲口而出:"我们去看云晓吧。"话一出口,我立刻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我在说什么?我疯了吗?

树听了我的话,立刻回答:"好啊,你还真有心,那下午我去接你。"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暖意,在他的心中,一定也认为我是一个善良而怀旧的人吧。

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树,这次是为了树。

然后我说:"好的。"


下午,我和树去了安放云晓的公墓。这个下午,天是慢慢阴下去的,当我们来到墓园的时候,雨已经开始酝酿了。

灰蒙蒙的天,像一块巨大的铅块,沉重地向大地压了下来,整个墓园都沉浸在一种哀悼的气息中。我随着树一步步地向云晓走近,心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重得连呼吸都成问题。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可以让自己的心可以放下。我希望树可以帮到我。

雨悬丝而下。

树撑开一只透明的伞,然后伸开了他的手臂,把我拉到他的身边。手没有放开。

我们并肩走到了云晓的墓碑前。

越下越大的雨,冲刷着云晓的墓碑。肖像上云晓美丽的脸庞在雨水中像在不停地流淌着眼泪。我的心蓦然一紧,觉得她那双如水的明眸正在盯视着我,态度非常的不驯。

云晓的墓前躺着一束百合,应该是不久前有人送的,洁白的凝着黄露的花瓣尤舒展着健康的生命力。树把伞交到了我的手中,然后弯下身子,扶正那束花,把它更近地贴放在云晓的墓前。

我的心一动,"树,这束花,是你送的?"

树扭头看我,脸在蒙蒙的雨雾中发出了圣洁的光芒,"是啊,是我送的。"顿了顿,他又扭头望着墓碑上云晓的像,"月光,其实,云晓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那时候刚上大学,一见她,就知道是她了。我一直很胆小,过了好几个月才有勇气对她表白。可是她拒绝了我。不过,虽然她当时拒绝了我,可是我总是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儿。没等我问清楚,女寝就出事了。于是我猜想,她并不是不喜欢我,而是认定要去死,才会拒绝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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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我被骇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脑汁好像要被人抽去一般锥心地痛。我突然想起,真的真的,那片空地曾经真的有过一栋楼,四年前,我和另外的三个女孩曾经走进了那个此时灯火通明的寝室。

而我,就睡在云晓的上铺。

我的十根手指用力地扣着窗沿,我在心中凄然而无助地对云晓低唤:"不要,不要找我,放过我吧,云晓。"

我身后寝室的门突然发出一声"嘎"地一声扭动的声音,这声音对于此时心弦几乎要断掉的我不亚于一种来自地狱的声音。

对面的那栋楼应声一下子消失了。只有余下雾气,和高高在上的月与星。

我仓皇转身,双手反扣住窗沿,用力地抓住,企图积蓄一些力量。

寝室的门此时大开着,走廊的侧灯光射入房间,在地面上留下一个略显扭曲的梯形的光影,光影中立着一个女孩。

因为逆着光,所以我看不到她的衣着和容貌。但是我知道她绝不是小凤,因为她有着一头顺滑的长发。这个女孩双手拿着两个碟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一步一步地在向我靠近。

一股扑鼻的酸辣味向我袭来。

我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可是我现在头痛得好像就要裂开了般,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女孩把碟子放到小桌上,然后走到门边,"啪"地按亮了灯。

她的长发一甩,扭头看着我,美丽得近似完美的脸上,有着一股凌人的气质。眉尖那颗痔,好像会说话一般地灵气,"月光,我饿了,你是不是也饿了,一起吃一点儿吧。"

云晓,她竟然真的是云晓。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下子摊倒在了窗前的暖气片上了。神志一忽儿清晰,一忽儿迷离。她见我不动,嘴角冷冷地发出了一个笑容。拉过来一只椅子坐下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酸辣肉的香气,把整个的宿舍都笼罩了。

睡在另一边的女孩用力地翻了个身,把身子缩在床的阴影里。

云晓立刻抬眼望了望她,"啪"一声把筷子搁了下来,"干嘛,不舒服?我就是这样,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别想管我。我知道的,你们都在嫉妒我。因为我总是比你们先一步得到我想要的。"

她讲完后就拾起筷子继续吃菜。当然,没有人与她搭话。她吃了一会儿,突然盯着我看,下巴慢慢地向下压,眼珠却不动,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双眼向上翻着,那张脸从很漂亮变成得妖异而另人滞息。

"你真的不吃吗?"她缓缓地说。

我一边尽力呼吸,一边吞咽着口水,然后拼命地摇我的头。

"可是你明明很喜欢吃,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会成为饭伴?成为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这是我自己做的,我今天一大早儿就抱了煤气罐过来,快累死我了。我这么辛苦做的菜,你为什么不吃?你不是很喜欢和我分享我的东西吗?"说着,她站起了身子,向我走了过来,步履绵密。

她立在我的身前,高挑的僵硬的身子像一尊石雕伫立在我的身前,她垂着眼皮看我,因为视线的角度关系,眼仁只余下浅浅的一抹。

筷子夹起一块酸辣肉,她缓缓地把肉块送到了我的嘴边:"吃。"

我只能张口,接住那块肉,然后仰头看着一丝妖异的笑容在她的嘴角绽开,"月光,还是你好,今晚上我们一起睡吧。一直到睡死。"她走回到桌边,喃喃地说。

"不,不要啦。"我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劲儿,一下子挺起身子来。抓住宿舍的梯子,虽然四肢像棉花一样软,还不停地在抖,我还是成功地攀援着爬到我的床上。

云晓没有理我,坐在椅子上继续吃菜,她的后背陷在苍白的灯光下,孤伶无比。我不敢再看,抓过被子连头带脚地把自己裹了进去。一层层的冷汗频频落下,一定是梦境,没错,我是在做梦,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重又出现,云晓,那个死了已有三年的人再次出现,这一切只有一种解释,我在做梦。

可是,口中那块没有下咽的酸辣肉的味道强烈地刺激着我的味蕾,一切又是那么真实,我连忙"呸"地一声把这块肉吐在被子里,然后强迫着自己。睡觉!睡觉!

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我了无睡意,然后,我听到云晓关了灯,走了过来,在床边立了好一会儿,直觉中,她的头,与我陷在被中的头,不盈一尺。

"月光,你睡了吗?"她突然问。

我哪有勇气回答她。她喃喃地自言自语地又说了一句:"还是等等。"随后,我感觉她在下床坐下了。

我紧紧地抓着棉被的一角,内心里一片冰凉。我好像想起在那一晚,她也是这样于暗夜中静静地坐着,一直坐到凌晨两点。

一切,就像是时光倒流一样,我竟回到了三年前。三年前,凌晨两点的时候云晓点燃了她从家里带来的煤气炉,整个的寝室变成了一片火海,四个姐妹中,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一直不知道老天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因为,我知道云晓其实最想我和她一起死。

或者,我可以阻止那一切的发生?没有退路啦,总得试一下。于是,我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说:"云晓,我还没睡,我们谈谈好吗?"

黑暗的宿舍里,无人应声。

"云晓?"

她不回答。

"云晓,我下来了。"我鼓起勇气,攀着床边的梯子往下走。一蹬,又一蹬……,突然,我的左脚被一只手抓住了,那只手冰凉而又僵硬,狠狠地捉住我的脚,在用力地向下拉扯,我吓得心脏狂跳,从被握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迅速地向全身蔓延开来。我一把抱住床铺,连声地说:"云晓,放开我,让我和你说话,我只是想和你说话,我要向你道歉,云晓,云晓,我要向你道歉。"

到后来,我求告的声音变成了哽咽的哭腔。那只手不再拉我,突然地缩了回去。我哆哆缩缩地下了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云晓的身影,在下床的暗影里,若隐若现,僵直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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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我的那一眼,尤如一颗钉子,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上。


第二天,经过校警卫科的人分析,这一阵子,因为女二舍的公寓楼正在施工,所以人员很杂,一定是有什么不良分子在当天夜晚潜入了女寝,想要做一些不法的勾当。结果被起夜的小佳撞到,而这个女孩子被这突发的事情吓得神志不清了。按照这个思路来说这个人应该是在新楼施工的民工,他因为作案没有得逞,惊慌之余一定会留下了许多的痕迹和线索,找出这个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因为这个突发的事件,我和105寝的女生几乎一直都在做笔录,和不同的人讲述事情的经过,安慰小佳,所以直到黄昏的时候,我们才回到105寝。


第二夜。


我在女寝的月亮门外遇到了树。

树是我的同班同学,和我一起获得了最后一年的入党名额。他在男寝那边听说女生宿舍出事了,而我又没有在党支部出现,很担心,就跑过来看我。得知我只是受到了虚惊之后,他安慰了我一番,还对我说,组织关系的事他顺带着帮我跑,我只要安心地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望着树离开我,走入黄昏的余辉中的身影,我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丝感动。这四年来,特别是在最后的一年,我和他之间总是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情动时刻,可是,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向我开口。一直到毕业后坐上列车,他向我挥动着他的手臂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

回到105寝,我发现三个女孩倒在自己的床上,一声不吭。小凤停一停就会跳下床去检查门锁,确定没有问题再回到床上。因为昨晚的关系,大家都身心疲惫,而且,对越来越近的夜晚有一丝恐惧。

夜慢慢地降临,走到窗外,我拄着窗沿向外望,看见右侧的月亮门,里里外外地有许多的同学在穿行。我想着就在不久前,那里曾伫立着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叫做树,他就像一棵树一样,青春,踏实而挺拔。

眼光茫然地四望,突然,我发现对面竟然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座楼的形状,虽然那栋楼遥远又不真实,可是正对着我们寝的窗子却发出了雪亮而又耀眼的光芒,光影中,一个黑发白衣的女子逆光而立,与我遥遥相望。

怎么回事?那边不是只有浅浅的一层地基吗?我用力擦擦我的双眼,然后向对面望去,却发现那边被一团厚重的雾气淹没,再也看不到真实,当然也无所谓什么幻像了。

"姐,你今天就睡小佳的床吧。"小凤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哦,好的。"我转回身,望望小佳睡的那个上铺,突然没来由地心里一紧。

"昨儿就没睡好,今天又闹腾了一天,大家睡吧。"隔壁床的小梅哼着,一把把毛毛熊深深的抱入自己的怀里。

"好啊。"我连忙应声,因为此时地上只站了我一个人。

一把把窗帘拉上,整个的105室立刻陷入一片幽暗之中。








我摸索着上床。脚踏着床边的梯子,突然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稔熟。好像这个床铺根本就是属于我的,我在大学四年的时光里,曾无数次地上上下下。

没错,在曾经住过的那个寝室里,我睡得就是这个位置。然后,我又想起,在原来的那栋宿舍楼,我住的也是这个房间。

而那栋宿舍楼,因为一个校方不愿承认的灵异的原因,已被推倒。

废墟上,正在破土兴盖另一间宿舍楼。

昨晚,那股袭击我的寒意,正来自那个方向……

黑暗中,我开始不安。

窗外有冷冷的月光,穿过窗帘上的竹子图案,落到我的身上已是深深浅浅,有着迷一般的气质。

我缓缓地仰躺在床上,拉过被子把全身细细地裹住。在心里对自己说,睡吧,只有睡眠,才能打败夜的黑。

后来,我终于沉沉地睡去。直到后半夜,床铺上一阵该死的轻微震动把我摇醒了。随后我听到门"吱扭"地发出一声很别扭的响声,转头一看,只见门一开一合,一个女孩的影子"咻"一晃。我还显迷离的神志一忽儿清醒了过来,因为刚刚看得不太清楚,所以分辨不出那个女孩到底是进了寝室还是出去了。支起身子向对床看看,只见床铺上安然睡着那两个女孩,再探头向下床望去,幽暗的光芒照射下,只见小凤的床铺一片零乱,人却不见了。

想必是她起夜吧。这丫头,怎么也不叫醒我们一起去?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不是在她的心中产生很大的恐慌吗?刚刚,不是她不停地上床下床在试门锁吗?

抬腕看看手表,秒钟一跳与时针重合。凌晨两点。

想了想,我终于还是也下了床,决定去洗漱间陪她。这时,寝室里的窗子突然闪起一道亮光,映得寝室里一片的莹白,桌椅,床铺,还有立在地中央的我,在这片光芒的照射下都无法遁形。

对面明明是刚刚开始施工的工地,这两天因为下雨的关系停了工,哪来的灯光?

我忍不住走了过去,轻轻地拉开了窗帘的一角,然后向对面望去。

立刻,眼前的景像把我惊呆了,我看到在清朗如水的月光下,满天的星光闪烁中,对面庞然立着一栋寝室楼。而正对着我们寝室的那只窗子,灯火通明。那明亮的光芒就像从万伏的高压电那里得到了能量,皆尽全力地要发射出一种惊天般的光芒。

一个黑发白衣的女孩就立在雪亮雪亮的光芒之中,虽然离得很远,可是我还是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她的发式,五官,佩饰,甚至于看到她两眉间的那颗黑色的痔。那是一颗美人痔。

记得在食堂的洗手池边,我曾问她:"你眉尖的那颗痔是点上去的吗?"

她笑了,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怎么会是画的,是生下来就有的啊。"她看看我的饭盒,"咦,你也爱吃酸辣的东西啊。那我们可以当饭伴了。我叫云晓,云上晓寒轻的云晓。"

没错,就是云晓,站在对面那栋楼里,那个与我正对的房间,直直地遥望着,她的表情木然,只是瞪视着我,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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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牙齿,战抖了起来。

那双吊在床上的小腿又动了,脚丫儿在寻找,划动着,很快它落到了我的床上,就像是踩到了小凤那陷入黑暗中的头一样。气氛妖异而紧迫。

于是,我听到自己的牙齿撞击的声音。

床铺又一大动,一团影子"呼"地落了地。

虽然心中知道那落下来的影子一定是上床的小佳,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眼睛和夜欺骗了,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妖异的味道。她有着半长不短的零乱的头发,门上窗那一缕微暗的灯光照射下,发梢竟呈张牙舞爪的状态。

她从上床跳下来之后,正面对着我和小凤这张床。她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她突然向着我的方向探过头来,那一团头的暗影,向我一点一点地逼近。

我觉得我连呼吸都很成问题了,鼓起所有的勇气,我低喝:"喂。"虽然是一声低低的喝问,可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仍然有着雷鸣一般的效果。

她被惊到了。身子一下子退了回去,脸儿一扭,整个地曝露在了光线里,让我看到她脸上也是布满了惊恐的表情。用手儿拍着胸口,她半带嗔怪地说:"姐,你吓死我了,怎么睡觉的时候一边儿磨牙一边儿还瞪那么大的眼睛啊。"

没想到是我把她吓到了,我半支起身子,"你这么晚要去哪儿啊?"

小佳笑了:"这么晚,当然是起夜啊。姐,你是不是睡得不习惯,有点紧张啊?"

没错的,她当然是去起夜,我连忙也笑着说:"可能是吧。你,要不要我陪?"

"不要啦,很近,一下就好,姐你快睡吧。"她再一笑,然后像只轻盈的猫儿从门那边溜了出去。

门儿一开一合,突然我好像又嗅到了一股酸辣菜式的味道袭了进来。这一次,比初来时要强烈得多。我呆坐在床上,心里的不安,一丝都没有散去。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儿。这次回来,心里总怪怪地。







"~~~哇~~~",突然,一声惨烈无比的女声尖叫从门外传了进来,那声音就像是野兽在垂死挣扎的时候发出的绝望的嘶嚎一样,带着刺耳的穿透的力量,震动着整个女生宿舍。

105室的小姐妹全都被这声惨叫惊醒了,小凤爬起来,按亮了手电,问着:"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谁啊?"

另外两个女孩的打开了手电筒,一时间寝室里三道光柱飞舞。直觉告诉我,可能是去厕所的小佳出事了。我跳下床,光着脚奔到门边,打开门,越过窄窄的走廊,冲入房间侧对门的洗漱间。

洗漱间里没有人。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击着那声惨叫后的一片死寂。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几乎所有的水喉都松着,水滴间次的溅到瓷砖上,就像在下一场气息幽怨的雨。

因为担心小佳,我也没多想,鼓起勇气扶着墙壁走向右侧连通着的女厕。

不知道是不是声控灯坏了,我连咳了两声也不见有灯光亮起,只好大着胆子往里面走,一边在嘴里唤着:"小佳,你在吗?"

刚走了三步,不妨脚下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我没有掌握好平衡,一个跟斗栽了下去。

倒下后,眼前正对着一张脸,那是充满了惊恐的小佳的脸,暗淡的微光下,表情僵硬地与我的脸近在咫尺。我挣扎着坐起来,推动她:"小佳,快起来。"

她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

这时,满耳的滴水声突然遏然而止,四周有着死一般的寂静。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孩就立在我和小佳的身前。

女孩儿的长发顺滑,几乎遮了大半个脸儿,她背后墙壁的上方是厕所正对着的壁窗,青白幽暗的光芒兜头而下。因为逆光的关系,我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和我只隔着晕倒在地上的小佳,面对着我,近得几乎只余咫尺。

青白的月光照射下,我在她的眼前无法遁形。

"你……"我心跳得如同被鼓锤急速地敲击着。

她注视了我几秒钟,突然身子一动,我感到她就要向我扑过来,吓得爬起身,飞快地跑出女厕,一头冲进105寝室,然后飞快把门锁上了。

无论这个女孩是谁,我都有种感觉,她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这时寝室给电了,整个一栋楼灯火通明。

门外立刻响起了巨风狂飙一般的声音,从寝室的门前一掠而过,然后消失在了楼道尽头的北窗那边。

我再也立不住了,脱力地摊靠在门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流光了。

三个女孩奔过来,问我看到了什么,我颤抖着嘴唇,牙齿因为心悸的关系一直在打架,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几分钟后,女寝的管理人员赶来了,他们在厕所里救起了昏迷不醒的小佳。

当晚,我们一寝的女生陪着小佳来到了校医院。

小佳很快就苏醒过来了,她好像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无论校警卫科的人问她什么问题,她都咬着自己的手指,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到刚刚在走廊里见到的长发女孩,直觉上感到,小佳一定是被那个女孩吓到了。

警察问了半个多小时,一无所获,只好离开。他们安抚了小佳,对她说如果想回答他们的问题了可以随时去做笔录。

后来的那个黑如墨一般的夜晚,我们几个女孩子团坐在小佳的病床前,满脑的问题,可是没有人愿意开口。

"她说,她要请我吃饭。"

小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眼神呆滞。鬓发零乱。

"她还说,我占了别人的床,她最好的朋友的床,让我一定要让出来。"

她又说。

小凤摇摇她的手,"小佳,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吓我们好不好。"

"她,她在走廊里啊。"

"她是谁?"

"她……"

小佳欲言又止,突然,她那双一直盯着正前方,如同盲掉了一样的眼珠一动,"唰"地把目光盯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她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身体陷入到了雪白的棉被中,直到她的脸没入那一片雪白之中,只留了细碎的头发,散落在了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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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她与月光有太多相像点,彼此了解。她轻易地猜出了月光ID密码,成了新的月光!

月光的文字,由她来续写。她亲手解散了夜站,开创了新的天地。月光是被这个冷漠的世界所逼致死,在她的秘密日志中,记录着无数辛酸苦痛。

她读到了月光临死前写下的一段小说大纲,背景时间是在未来的三年后,小说的主角,正是夜站的所有作者!她要完成月光的心愿,她执著地认为,人的灵魂都是扭曲的,如若那几个人心中真的有鬼,那他们也该下地狱!

游戏开始了,没想到的是,连身为操纵者的她也陷了下去。她想得到月光的全部,才情、气度、性格、所有所有……可是她发现,她得不到月光拥有的爱情。

她张嘴大口呼吸,抬头那一瞬,只见一抹人影在空旷的工地上,飞速闪过。她略微有些吃惊,随后深吸一口气,又见到了!

从三天前起,她便时刻看到那抹飘忽的人影。镜子里、窗户外、水池中……无所不在。她知道那是谁,一个指领她走出黑夜、带她离开这复杂世界的人。

"月光姐!"对着天空,她大声呼喊着。

哦,想起来了,还有一道必备的程序没有执行。她早有准备,整个人倒在满是废铁的工地上,口中念念有辞。那是她写的第一个鬼故事,给月光看过,她说写得非常好。以致自己把那文章看了无数遍,早已会背。

"那个故事的名字叫《三夜》。"她轻轻说道……





我不该回去的。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着我。




大学毕业后,我因为党组织关系没有办好,离校半个月后再一次返校。故事,就发生在我返校的那三天里,确切地说,是在那三个夜晚里。


第一夜。

那天,A城下了一天的雨。当我走下出租车,立刻就被裹在一种又湿又冷的气息里面。

火车晚点,我回到学校大约是夜里十点多钟。因为要加盖宿舍楼,所以学生公寓周围的道路,几乎都是尘土飞扬的,恰好那天下了雨,所以一地的泥泞。

学校规定公寓十点熄灯,偌大的女学生公寓楼这个时候只在楼外的月亮门前有半盏门灯晕黄地亮着,我借着灯光,小心地跳过泥泞的水洼,来到了公寓楼的月亮门前。

掏出手机,我播打小凤的电话。

小凤比我低一届,是我的老乡,当我在校报做副刊的时候她常去投稿,算是蛮熟的朋友。这次返校,弄好党组织关系就走,应该不会逗留很长的日子,所以我打电话给她,请她帮忙,安排我在她的寝室里留住几个晚上,她很愉快地答应了。

本来讲我下午到的,不想火车晚点,也没有来得及通知她,不知她还会不会等我。

小凤的手机,播了好久都不通。

我立在月亮门的门灯下。灯光晕黄。

月亮门上扶壁的藤蔓在夜里舒张着它的生命,暗色的光芒下,张牙舞爪。

手机中传来的等待的铃声越来越刺耳。周遭空气中湿漉漉的寒意像长了手臂,若有似无的触摸着我。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就像是一股寒风,冷冽地向我奔来,硬生生地吹入我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带来彻骨的寒。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只是看到夜色下的一片空场,还有不远处那刚刚起了一层地皮的女二舍施工地。

"你回来啦……,"手机那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颤微微的,没有一丝生气。

我全身打了个机灵,"你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终于应声。

"姐哎,我是小凤啊,什么你是谁,大晚上的你不要搞笑好不好?"手机那边的声音变得正常了,果然是小凤。

刚刚,应该是我太紧张所以产生幻听了吧。

女生宿舍收发室的灯,这时也亮了起来,浅浅地驱散了周遭的黑。

疑惑地转回身,我推门走进了女生宿舍。可是,那种寒冷的存在的感觉更加清晰,我甚至感到有一股寒冷的气息飞快地从我的手臂滑了过去,然后渗入了宿舍的某个角落里。

我立在一楼的门厅里,觉得曾经稔熟的女生宿舍此时有了种浓得化不开的寒意,不到十平方的门厅,大得好像是无穷的虚空。

"月光姐。"小凤的呼唤终于把我从那种异样的感觉中解脱了出来。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到了就好了,你可担心死我了。"

她的话语和她的拥抱,都温暖无比。

小凤的寝室是在一楼的105室,是朝阳的房子,里面住了她和她同班的三名女生,与我的关系也还算熟络。这间房间的侧对门就是洗漱间和套在里间的女厕。当我随着小凤在走廊里行走的时候,说来奇怪,我竟然好像嗅到了一股酸辣菜式的味道,可是旅途的乏累让我没有心思去想其它的事情,只想拥有一张床。

熄灯时间早过,寝室里没有电源,小姐妹们便打开手电筒等我。和她们寒暄了几句后我推说很累,提出了睡觉的要求,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小凤的床是在房间左侧的下床,棉被早已铺好,她拿了一只公仔给我当枕头,还细心地让我睡在她的里边。很快,大家就都进入了梦乡。

窗外,一只淡白色的月,像一只有着无边手臂的章鱼,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在冷冷地探看。

不知道是不是换床的原因,我睡得很不踏实。刚刚下完雨的夜,又湿又寒。小凤缓慢而又清晰的鼻息声,响在我的耳畔。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夜的给人困扰的咒语,让我的神志,似醒非醒。

突然,床微动。

这轻微的震动立刻让我清醒了过来。随后,慢慢地,我感到睡在上床的小佳在动,簌簌地,上床传来轻轻的被子掀动和穿衣服的声音,然后,一只白色的脚丫从上床的床沿上垂了下来,那样的轻缓,好像没有任何的重量,夜的暗光之下,青白无比。

随后,另一只小脚丫缓慢地自上床落了下来。那两只小腿,夸张地占满了我的视线,让我有种错觉,这双腿,也许是来自我不知名的地方,而它的主人,是一位带着怨念离开人世的吊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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