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二三事:队长

大学二三事:队长

大一上学期期中考试之后,作为班长我还是象往常一样去班主任办公室进行每周的述职,那时我们还在新生院,班主任在本部校区,去一趟挺麻烦,所以一般一周去述一下职也就行了。

可这次例行公事的汇报完之后,班主任突然很随意的问我最近我们班的球赛如何。这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从入校开始,我班在获了新生院本系篮球联赛和足球联赛的冠军后,新生院各系各班的约赛就不断,可是当时我班简直是气势如虹、无人能挡,前来挑战的无不斩落马下,足球根本没有人敢来约战,因为当时整个新生院我们系的足球水平不是一般的强,各班都有三四个高手,我班更是有五个可以踢前锋的兄弟。篮球还是我班最强,因为我班的组合最强,得分王雷爷、强力前锋“福田君”(见篮球飞人,确实长得特别象,打球风格也特象),还有就是组织后卫“队长”。胜绩确实值得吹一吹,咱很高兴的把最近的战绩报了一下,就差给班主任背一遍实况了。

班主任一直微笑着耐心的听我口沫横飞的说,这让我不禁有些越来越紧张。果然,在我虎头蛇尾的匆忙结束之后,班主任冒出一句:“战绩不错,挺好。是不是打架战绩也不错呀?听说还有一个什么队长?是不是打架队长?”

已经十一月了,可当时我汗就下来了。“没有没有……”

当时因为我班两赛冠军名声在外,常有来挑战的,不应的话好像看不起对方,以后没法都在校园见面,只好逢约赛必应。本来这没什么,正是青春红似火、不服咱就炼的时候。可是还有一个比赛的副产品让我这个班长当时相当头疼,那就是除了打比赛之外老是在场上打起架来。这主要是因为一个人:队长。

从西北来,在西安上学,三线厂子弟(生产什么的,呵呵,我不知道)。老爸西北,老妈江南,生出这么一个细皮嫩肉、菩萨容貌、可性格旷悍、无法无天的家伙来。

至于队长这个称呼,是因为从入校到毕业这个家伙的篮球地位都无人能够撼动,不是没有人试过,不断练习,但是总是你进一步他进两步,没法赶得上。到现在多年后各系同学见面,还是敬称一声“队长”。

在哥们当班长的时间里,队长是我很头疼的一个人。五次打比赛有三次都会干一仗,而且每次都和他有关。我可奈何不了他,这家伙有很多同学拥护。只能平常时软着陆的劝一下。每次他都是满怀悲愤的和我说:“那防守家伙手太黑了!我是忍了又忍,这也太欺负人了!”搞得我无语。

其实观察起来,每次都会在场上出现一阵骚乱,互相动手,他都是第一个动手的,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队友,好像违背体育精神了吧?可对方还是违背在先。

也是,打球的黑手我也知道一些,比较普通的就是拽一拽裤子和背心,那都是小打小闹。可是进攻上篮时用肘封防守队员的眼就很黑(参见卡尔马龙),在防守对方上篮时,趁对方球员下落时站在他下落点上弯腰就是要毁掉对方的腰了(参见肖恩坎普想对大虫罗德曼下手,结果被骑了一下),这就有点损阴德了。

我也会打球,看队长打球不少时间,能看出他的手特别干净,不知为什么的干净。从没见过他对别人用黑手,这事我到都只能对他手特干净这事归结于人性。

所以队长对于小动作特别厌恶,即便如此,因为他技术和体力都特别好,所以要对他犯规也需要有一定水平才能犯到规,而且他的打球干净是在校内出了名的。有一次我亲眼见到在一次别的系很厉害的班约的比赛中打到刺刀见红时。有一个对方的兄弟的对他犯规,说实在的,那时那个兄弟要不对他犯规他们班就输了。队长盯了他一眼,转头冲着空气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个对他犯规的兄弟一脸羞愧的举手要求被换出场。最后当然那场我们还是赢了,赛后两人还互相拥抱来着,互相在耳边说些什么,反正后来是挺好的朋友。

可是队长这人,场上老是一怒就打,打完和刚打完架的人出去喝酒。这事儿要是捅到教务处,那可是只管前半截打架,不管后半截自己和的事。那就是一个处分。处分是不能撤销的在我校。确实是要毁前途的,起码学位没了。

本来我以为这些事都在新生院发生,班主任没可能知道,能遮过去就遮过去吧。原来班主任什么都知道。班主任看我支支吾吾,严正告诉我:“我不管,你给我看好了他,他可不能为这些事儿受处分,他进校是咱班分数最高的。别毁了前途……”

从此在所有的篮球和足球赛时在场边老是有一个奇怪的家伙,不象别的同学一样在场旁边看比赛,而总是站在对方篮球架下,或者总是靠在球门架边看,在足球赛时还老和守门员聊天,队长在足球队是守门员,足球队长是我们的澳门大力金刚腿。不过当时我班足球的水平,守门员(就是队长)只能跟我聊聊天,门前基本没险情,442,都在那半场压着哪。

莫非定律第一条:
凡是可能出错的事,那就一定会出事。(注:经典句)

没错,还是出事了。

都已经大三了,应该没啥事了,我也不是班长了,可是这件事我倒是一直没放下,答应班主任的嘛。还是老去看比赛,还是在那个奇怪的位置。那次我手指上带着夹板,那是前两天抢篮板时被人拍断的,还是当我那个奇怪的人,站在我班进攻方向的篮球架下。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上半场没有结束,我班就已经领先了快二十分了。我也就懈怠了,上下半场换场地后,我就和一个旁边打球休息的兄弟坐在压篮架的石条上抽烟聊天。谈笑间,突然余光看到队长向着一个最不该去的地方去了,他突然放弃上篮,把球一摔,转身走向场边的裁判,这时我注意到队长的耳朵向脑后贴、两个肩膀用一种特别的角度向后倾。“坏菜了!”我一下扔掉烟头,向队长跑去。这里离那一个半场的底线还是太远了,当我跑到半场时,队长已经一个正踢把裁判踹翻在地,然后就提起拳头要凿,这时雷爷和福田已经一把拉住他,把他拽开了,我这时看到有人拉开队长,不禁先松了口气,马上过去想把那个裁判扶起来看看伤势如何,同时我也看见队长两个小臂上的大片红迹,肯定被犯了不少规,我倒没听到吹哨说犯规。打都打了,先向裁判道歉吧,也看看伤势,回头赶紧治疗,别惹事。没想到这黑哨突然一把推开我的手,然后指着我大喊:“你也打我了!你也打我了!!”他那一把正好把我带着夹板的手指又拍断了。疼痛、加上被冤枉。哥们感到身上所有的血,一下从脊背窜上到脑顶。

是个男人都明白,被激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一刹那,我理解了队长。因为我的拳头正挥向裁判的鼻子。

黑哨的鼻子没事。我的手臂被一个非常有力的人拉住了,我甩头先看到看到雷爷和福田还在拉着愤怒的队长,然后再转过头看见拦住我的竟然是一个最不应该出现在体育场的人:成爷!

成爷以前是团支书,比我不干班长还早退下(关于这事另有一篇抢班夺权)。而且从不参加体育活动,除了必须达标的体育课,我从没见他打过篮球或者踢过足球。连看比赛他都没时间。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很有劲。我才想起以前他家里九个人的农活都是他在干。他钳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管住。”很熟悉的语调。

我一下想起我的任务,也一下想起班主任那次和我谈话之后出了办公室看到的是成爷和雷爷在等着,和他们打个招呼就赶紧回新生院了。

原来是这样。这是班主任的布置,她看出我可能失控。成爷和雷爷各管一个人,成爷比我大三岁(我入校岁数小),能镇住我,我也服他,他对我有恩。雷爷比较柔和细致,雷爷比队长大两岁,适合队长这样的人物,慢慢化解。高,太高了。

这所有的明白和佩服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那个裁判也被拉起来,这家伙看来还不太懂事,还在叫骂。我们这边突然两个暴怒的当事人“意外”的挣脱了同学们的拉阻冲向这个家伙。他一下就住口了,然后向后躲。适时的,我和队长又被拉住了。

比赛是打不下去了,双方都撤了。

我还是生气,独自在校内乱走了半天,天黑才回宿舍,也觉得冷静了。宿舍楼道里异常安静。走过队长宿舍门前时,发现这家伙已经洗过澡,正在往我们常用的图纸筒里装一把长西瓜刀。苍天啊,你这个队长就不能给我省点事儿吗?

赶紧跟他招呼。他头都不抬我就说:“听说那个裁判好像挺猛,出去打架都带着刀,我去会会他。”

这会儿三年了已经很了解他了,这是动了怒了,他还没怕过谁哪。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一起去,当个证人,或者干脆顶罪,反正我一个烂人,队长可不能废在这种事上。我起码学生会还能挡一下,真打起来反正没人说得清,认下了,我也没大事,队长这种连体育部都得罪了的人可就完了。我回宿舍把我床上挑蚊帐用的两根铁管卸下来,拎着去队长的宿舍,“一起去,那刀就别带了。”

没有打起来,我们踹开门时,那个黑哨住的八人宿舍里空无一人。“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毛主席说得对。

回到宿舍,这时刚才比赛对方班的队长和几个我们都认识的他们班的主力来了,当然是双手空空。打球的兄弟嘛,就是一句话的事。裁判是现场从球场现抓的。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话之后。也就散了各忙各的了。这事就了了。
几周后,我在校外小摊独自吃馄饨时,突然队长拿着一包刚买的烟坐在我的对面,淡淡的告诉我,那个黑哨被堵在校工厂里被用非常特别的方式收拾了一顿。于是我又招呼老板加了几个小炒和酒。


就这么一个暴烈如火似的人物,现在太湖边工作。去年深秋来京公干,给我看他妻的照片,一个温婉可人的江南美女。再观察队长的穿戴,纯黑的低圆领手织粗线毛衣,雪白衬衫领口扣眼的配针,袖筒收口褶皱的袖扣和折痕,都能看出另一个人的痕迹。

原来如此,真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 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 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 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事 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 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 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 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 无花无酒锄做田




末世征象:地震 粮荒 战争 瘟疫 世界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