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苹果冰激凌,是到德国的第一个星期.被黑中介骗到一个偏远的小镇,宿舍楼里连一个电话机都没有.
但是还是很开心,因为到了德国,就可以马上见到T.我们有2年多没见了.
星期6,走了半个小时下山,到了小镇一家冰激凌店.因为那有一个公用电话亭.
兴奋的手指都有些颤抖,那默记了几百次的电话号码,从指尖流出.
<HALLO>,一个女子懒散的声音传来.
吓了一跳怀疑是不是自己打错了,忙挂上电话.拿出本子,
没错啊. 再次拨通.
<喂>,这次是T的声音,
<是我,>激动办着快乐,我不能控制自己的笑声.
对面是却是长时间的沉默,<我到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而我却没有感觉到什么.
<L,你没看见我给你的邮件吗>
<没有,你帮我找的中介是个骗子,这什么都没有,这个电话还是我下山走了半个小时才找到的.你写了什么>我快乐的象个傻瓜似的笑.<我好想你,要不我去看你..................>
<L,你听我说.>又是沉默<L,我们不可能了,分开吧,因为我是独子,你身体又不好.....................................>
感觉自己的脑子大了,很大.听不清,我想是的我听不清楚,真的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我们还是分开的好.>电话刮掉了.我还在拿着听筒.听见的是嘟嘟嘟的声音.就象我的心跳的声音一样.
脸上有东西滑落,我知道我哭了.没有声音的哭泣.
记得曾经听人说过,默默的哭泣是最痛苦的极限.
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觉得好孤单,好像一下子被世界都抛弃了.
<Hallo, meine lieber Tochter.>我抬起头,那是一个和善的老人的脸.他对着我笑.手里拿着一个冰激凌,并且递给我.我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泪珠.
他又伸了一下手,示意我接过去.
我机械的接过冰激凌,他笑着示意我跟他走.我迟疑着,他指指冰激凌店慢慢走过去,老人给我找了一个阳光下的位子,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慢慢吃着冰激凌,偶尔抬头总是能看见老人对着我笑.
这个冰激凌的味道有点怪,甜中带着一丝丝淡淡的苹果酸味.淡淡忧伤的感觉.
我知道自己的心上裂开了一道很大流着血的口子,冰激凌的清凉穿它而过.
我想我是空了,被什么抽空了一切,脑子是空的,心是空的,一切都是空的.
吃完我去付钱,<nein>老人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可惜我的德语根本不能理解,只是扬起一张茫然的脸.
老人用手指指山上,在比划从山上到他的冰激凌店,又用柜台下拿出一个日历,指指下个星期6.
<naechst woche komm>搜刮脑子里只挤出这么几个单词.老人笑着点头.我也裂开嘴巴笑笑,脸上的肌肉被眼泪弄的僵硬.
<原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像个幽灵似的飘回山上.
山上的景色很美,后面就是国家公园,我要么长久的坐在草地上发呆.要么就发了疯似的把周围的花朵都拔掉.
其它中国人都认为我疯了,因为我用吃的从山上引回了只狐狸,而这个小东西大闹了学校的垃圾站.
这个学校和我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见了我就躲,生怕我会咬人.
我在与世隔绝中生活着.
又到了星期6,想想已经离开家2个星期了,就刚到学校的时候在老师办公室给家里打过电话.
真的好想家,想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虽然我只是个养女,但是他们给我的爱超过的亲生的女儿.
供我上大学,给我买房子,又供我出国.而我已经2个星期没给家里电话了,他们一定很惦记我.
在学校找了辆自行车骑着下山,山是环形的,弯度很大.我一路不但不收闸而且狂骑.
因为我听说原来一个女孩骑车下山,摔断了胳膊和腿.
15分钟,我狂风般的到了山下小镇.还是那家冰激凌店,还是那个电话亭.
我开始害怕那个电话,不敢靠近.
<hallo ,meine Tochter>在我发呆的时候,冰激凌店的老人已经向我笑着走过来,拉着我近了店,示意我做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
自己开心的转回柜台,用WAFFE装了一个球,出来给我.还是那种粉绿色带着淡淡苹果味道的.
我接过来,轻轻啄了一小口,舔舔嘴唇.老人笑了.
<meine Tochter.Wie heiss du?>
<feng ling>
<Aus China?>
<Ja.Dalian>
一下午,老人都在我身边说着话,他说的话,我似懂非懂的,只能大概猜.老人也有一个女儿,但是病了,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他和妻子很伤心.
说到伤心,看我不能理解,老人就小孩子似的,用手比划着哭的样子.
觉得老人的意思是担心我也会生和他女儿一样的病.
从那是开始每个星期6我都会去山下得冰激凌店帮忙,当然我拒绝了报酬.因为我只是没人得时候陪老人晒太阳,听他不停得讲话.
我也似懂非懂得点头.有客人得时候,老人多给我一个冰激凌,让我自己晒太阳.我终于知道那就是苹果味道得冰激凌.老人说他女儿小时候很喜欢吃这个口味得.
我也爱上了这个苹果口味得冰激凌,但是却不喜欢晒太阳.老人说我太苍白,需要多点太阳.我说脸上会出小斑点,老人却说那你会更可爱.
每个星期我用一个球得苹果冰激凌和老人得关爱慢慢填补心上得裂痕.
我想冷冻治理应该比较好.
时间过得很快,半年就这样过去了,小镇迎来得冬天.这6个月里,没有T得任何消息.好像我们从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我爱上了小镇,爱上了这里得生活,爱上了冰激凌店,更爱上了苹果冰激凌.
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很好.
一天老人竟然直接到学校来找我,
<meine Tochter,Geschenk.>老人一边急步走来,一边挥动手里得东西.
我接过老人手里的东西,这么冷的天老人竟然走的满头大汗,因为下雪山上根本开不上车来,我也有2个星期没下山了.
是一个大信封,上面写的是老人的名字,我疑惑的抬头望着他,
老人大口的喘着气,只能用手比划让我打开信.
是DAAD的信,里面有3本册子,
一本UNI,一本FH,一本KUNST.
老人对我说,我不能一直留在这个山上,因为终有一天我要离开,如何我不上大学的话,他很喜欢我,想认我做女儿,但是这样我也不能留下,
我的唯一出路就是上大学,而小镇上根本没有大学.于是他问了很多人,又帮我写信要了资料.他知道我是学艺术的,还特意要了艺术学院的资料.
看着老人满脸的汗水,湿了大半的裤腿,昨天夜里下的雪还没有清除,老人就这样爬上山来.
我的嗓子好像被什么硬物堵住了,说不出话来,泪水慢慢阴满眼眶.
<Vater>我一头扎进老人的怀里痛哭起来,
我知道这不全是感激的泪水,也包含这这6个月以来的压抑和痛苦,
而我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慈爱的胸怀,让我能痛痛快快的痛哭一场,
用泪水冲刷一切.
老人一边轻拍着我的背,一边轻轻的在我耳边说,<meine Schatzchen>
老人和我一起研究了学校,最后选择了一所KUNST SCHULE.并并寄了申请.
但是问题随之而来,作为外国学生,我必须过DSH,而山上的语言学校根本没有这个资格,而且在这学习我也同样过不了.
因为艺术入学考试马上就要到了,在入学考试的同时我还要交上DSH成绩,
于是我只能离开小镇,并选择一所比较容易过的大学去考DSH.
我选中了北边的一个工科大学考试,并申请了语言班.
搬家找房子是最难的,老人也很发愁,找便了能找到的关系,但是这个南边的小镇离北边实在是太远了.
老人一直说对不起小宝贝,不能给你更多.
走的前一个星期,老人执意让我到家里住,白天就和老人去店里,冬天店里卖咖啡和老人妻子做的蛋糕果酒.
晚上回去老婆婆早就准备好了晚饭,而且每天不一样,还特意给我做了米饭.
我也试着给老人们做中餐,但是对这能照出人影的厨房,只能手下留情点.
终于到了要走的日子,老人夫妇关了店一直送我到相邻城市去做IC.
老婆婆还给我准备了很多蛋糕水果,
车下老人紧紧的拥抱着我,轻轻吻一下我的额头,
我看见老人深陷的眼中滚出泪珠,
泪珠越过老人满脸的皱纹滴在我的围巾上.
<meine Tochter ,meine Schatzchen>老人就只是这样不停的喃喃说.
车上我用力的挥手,大声喊我会回来看您,
<Vater,ich liebe ihen>
车开出了站台,老人的身影变的越来越小.
我知道我要独自一个面对生活,
我下意识的摸摸胸口,
是的,那心上的裂痕已经填补好,是老人夫妇的慈爱和那淡淡酸甜的苹果冰激凌补和了我的伤口.
我将带着一颗完整的心去面对一切.
一个人做了8个小时的火车,在科隆火车站,我的箱子轮子掉了,一个人根本拖不动,累得全身是汗,也只做了一半,
我真想坐在地上大哭一场,
我为什么要到这个鬼地方来.
这时一个黑人过来,用英语说,他可以帮我,
我给他看了我的车票,他竟然是轻松的抱起我的大箱子,大步流星的向站台走去,我在后面连跑带颠的,一个大大双肩包,不停的把我的重心向后拉.
他把我的箱子一直送上车,看见爬上来喘着粗气动不了的我,竟然象举个箱子似的,把我举上了车.
刚上车,车就开了.
下午4点终于到了新的城市,
晚上8点我躺到了新家的床上,我的手出了血泡,我的肩膀勒出了深深的血印.
终于要自己面对了,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不是温暖,但是明天一定要记得给2对父母打电话.
自言自语中眼皮已经合到一起.
一夜无梦.可能是我真的很累.
[ 本帖最后由 冰女巫 于 2006-11-14 02:32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