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倒霉的妈zt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其貌不扬的脸，破旧的衣服裹着瘦小的身体，没错，这就是我妈。她是个无能的人，因为她什么都没给我，除了一个贫穷，破败的家，让我感受着屈辱和自备，还有絮絮不止的废话，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
　　
　　 “下午有事儿吗？”她怯怯地问。
　　 “干吗？”我大声回应。
　　 “我想洗洗衣服，你没事儿就帮我给人家去打扫院子。”
　　 “没空！”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打着三份工，早上给人家卖早点，下午给一个大院子打扫卫生，晚上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做饭，就这，每个月总共几百块的收入。真够倒霉。
　　 “我都不知道你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干什么！”
　　 “我不做吃什么？”
　　 “你做了这么多咱们又吃到什么了？你让我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她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捋了捋前额的头发：“你爸在的时候。。。”
　　 “别他妈提他！”我摔下一句话进屋去了。
　　是的，我不愿意听到有关我爸的任何字眼，要不是他，这个家也不会变成这样。八年前，倒霉的他喝完酒捅死了一个倒霉的人，被崩了，剩下我和我妈这两个更倒霉的人收拾烂摊子，还要赚钱赔偿人家。一个月几百块的收入基本上都拿去赔了。
　　我是个自由的人。其实就是没任何职业。偶尔会随便在哪打两天工，要么就去学校找学生要钱。我没怎么上过学，但经常去学校。
　　 “有钱吗？借点儿。”
　　 “哥，我现在没钱。。。”
　　 “放你妈屁！”我伸手去摸他的兜，果然翻到了二十几块钱。
　　 “没钱，没钱，这他妈什么？”我扇着他的头呵斥着。
　　 “哥，这钱不能拿，我想母亲节给我妈买礼物。。。”
　　 “去你妈的母亲节！买你MB！赶紧给我滚！”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狗屁父亲母亲节，这是我头一回听说。我那倒霉的妈也没跟我说过，估计她也不懂。不过我没兴趣弄清这些无聊的垃圾玩意儿。我知道情人节，我有女朋友。
　　他不敢说什么。我腰里别着刀呢。
　　
　　天快黑了，我溜达着往回走，刚进胡同，不出所料地看见我妈倚着那个破铁门往我这边看，铁门上半个破碎的“福”字在晚风里摇曳。
　　 “你在这干吗？”
　　 “等你回来吃饭。”
　　 “等我干吗？死不了就回来了！”
　　 “这孩子。。。”
　　我怀疑她因为操劳过度导致精神也有些问题了。天天晚上倚着铁门等我，等我干吗？我不回来你就不吃了？再说你不能坐在屋子里等，非站到门口？我不耐烦。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她真是够倒霉的，好端端一个女人，嫁了个人，死了，还落一屁股债，还摊上我这么个儿子。
　　
　　她病倒了。身体本来就不好，每天还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我到医院的时候，她正准备回家。医生不让出院，她说回家养着也一样。我们没钱。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听见她起床。
　　 “你干吗？”
　　 “帮人家卖早点啊。”
　　 “医生不是让你休息吗。”
　　 “休息，休息吃什么。”
　　 “累死了什么也吃不上。”
　　 “。。。自强不息。。。”
　　最后一句没听清，不过这四个字听清楚了。她经常说这几个字，我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跟谁学来的，什么意思？说这个干什么？这辈子我和她一样，倒霉的命。
　　
　　我出事儿了。
　　在街上溜达的时候，看见女朋友跟别的男的在一起，我捅了那人一刀。警察抓住我的时候，我想起了我那倒霉的爹，不过我比他运气好一点，这小子没死。
　　法院判了我两年。也好，至少这两年我那倒霉的妈不用养活我这个吃干饭的了。入狱那一刻，忽然想到今天她倚着铁门等到天黑也等不到我回家吃饭了，一阵心酸。
　　
　　我时常想起她，并为她高兴。她倒霉了一辈子终于开始转运了，少了我这么个累赘，不用做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说不好还有点积蓄。不过事实上好像不是这样，据说她现在打了四份工，说是要多赚点钱等我出来了给我娶个媳妇儿。也好，娶媳妇儿，长这么大我还没娶过呢。
　　听说她也很想我。呵呵。
　　
　　今天天气很好。吃过午饭，我正想去晒晒太阳，狱警把我叫住，说我妈病的很重，想见我。我说她还真倒霉，刚送走我又进医院了。狱警狠抽了我一巴掌。打我干吗呀，不过算了，警察打打人也是正常的，等我出去了找机会再报仇。
　　路上我看见一些花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今天是母亲节。看来那孩子没胡说八道，还真有这么回事儿。虽然还不是太清楚，但是我很想学人家买束花。
　　 “能借我点钱吗？给我妈买束花，这不写着母亲节吗。”
　　警察看了我一眼，停车下去，一会儿拿了一束花上来。我买过一次花，不过跟这花不一样，那次是红的，这次是黄的。
　　到了医院，我有些害羞。你说我这么大一个男的拿着花像什么样子啊，上次买花就是让别人替我送去的。不过我想她要看见这花肯定高兴。上次买给那女的的时候她就挺高兴的。
　　推开房门，我看见了我那倒霉的妈。瘦小的身体躺在床上，破旧的衣服把床单衬的刷白刷白的。
　　她闭着眼睛，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就是打架进监狱了吗，至于这么恨我吗。
　　我说我来看你了，还给你买了花，今天是母亲节。
　　她不理我，连动一下也不肯。
　　旁边的护士在掉眼泪。
　　哭你MB啊！
　　我抓住她瘦小的身体，用力的摇晃，她一点儿劲儿也没有。
　　你不是能打四份工吗？你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把劲儿都用完啦？
　　我说你睁开眼，你不是想看我吗，你不是要给我娶媳妇儿吗？
　　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她破旧的衣服上，滴落在我卑微的人生里。忽然有人过来把我倒霉的妈推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出狱以后，我找了个地方干活，日子还是那样，撑不着也饿不死。有的时候我觉得很气馁，她就说人要自强不息；有的时候我回家晚了，她就倚着铁门等我吃饭。
　　只不过，是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