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另一朵灵魂

作者:red-corn

不清楚是散文还是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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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回家乡时,听朋友说,耽离婚了,她跟另一个女孩冯说:女人结婚不就是为了离吗。冯的老公听说以后,禁止冯与耽再有任何联系。我的朋友对耽的说法亦是摇头,摇头。

耽的母亲有过两次婚姻,生育两个女儿,分属不同的父亲。耽从5岁以后几乎没有见过生父,7岁那年有了妹妹,跟随母亲在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身边过活。17岁离家,20岁结婚育子,22岁离异。

原来,一个人再艰难曲折的历史,不过如此短短几十个字。



你一如我孪生而来的姐妹,有无须语言的了解,生在河之彼岸的花朵,在沉默中互相观望。

95年的某一天清晨,我们课间操回来,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脑袋撞向课桌边的窗户,玻璃碎裂,和着耽的鲜血。闻讯而来的班主任老师甚为平静,甚至,冷漠的神情中还有一丝不屑。耽从来不是得老师宠爱的学生,成绩差,早恋无数。加之情感萌发的少年时段,将自残作为宣泄手段并非只耽一人。班主任已经习惯,同学们已经习惯,偏见已经习惯。

你不过是想获得关注,你从小就缺失感情。孤独感深重的孩子,太害怕不被认可的感觉,溶入集体的欲望太强大,因此,行为乖张。

厨房里,一个15岁的女孩站在案台旁边,目光随着白色瓷砖的接缝游移,最后落在插在水管与墙壁之间的菜刀上。左手好还是右手更好?心里很冷静,知道这一刀下去是什么也没有了。10分钟以后,她离开厨房,学会了拒绝和冷漠。
除了我们以外,别人并不能相信,在生与死的面前,我们是如何的做过选择。

有多少种发自本能的生存欲望,又有多少种发自本能的求死之心,它们如何纠结拉扯,有如一只手,轻轻揉捏我们年轻稚嫩的心灵。

不幸的童年,留下如何的阴影,阴影会如何的影响我们的一生,只有我们才能明白。

命运多次给我从头再来的机会,它使我深深庆幸于15岁那年对死的放弃;而命运如此乖张,它使你深深后悔于95年清晨未能如愿死去。



你从来不停止对爱情的渴求,从来不停止对男人的幻想。它们是浮木,是稻草,是由此及彼的渡轮,你总是相信,幸福就静静的藏在它们背后。

如果从小丧失掉亲情,对爱情的需求便更猛烈。在爱面前,你由始至终都是贪婪的孩子,有着决绝一切去争取的勇气。

如果丧失信仰,生命便入绝境。

16岁的耽告诉我,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同班那个姓周的男生。男生周在我看来空泛浮华,单薄如纸,不比耽交过的任何一个男友更有可能成为她的渡轮。耽那时的名声已经很坏,男生周连跟她公开交往的勇气都不曾有,仅仅是在逃课的下午将她带往他租来的狭小肮脏的公寓,用一些看似深沉的语言安慰耽饥饿的灵魂,同时用耽的身体满足自己少年的情欲。男生周在这一段关系里开始学习如何掌控男女之间最深入的联系,完成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对他而言,耽是一个工具,周并不是感性的男人。周在进入大学以后转而追求同班另一个女生,并为其毅然放弃最热门的专业转入该女生所在的师范外语系。

绝大部分男人,对女人的灵魂并无要求。

而耽感动于那些誓言,那些温情的瞬间,她禁止自己去揣测藏于其后的目的。她仅仅是想获得一些温暖,她需要有人在乎,有人关爱,再短暂也好,她从不吝惜用身体作为交换的代价,如果没有爱,生有什么意义?

我在19岁那年,将第一次交付给一个中年男人。鲜血滴落在旅馆半黄不白的床单上,那个男人,他根本不承认那是处女的落红,他惊惶失措,事后用3000块钱打发此事。我亦无解释,平静的接过钱,我不过是急于了解那是如何一个过程,男人和男人,除了钱没有不同,我不爱任何人,包括自己。

多年以后,我为此深深心疼,但我知道那是我的必然,那是耽的必然,宿命的双手一直在我们身后,属于我们的我们必然承担。




我们躲在她们的翅膀下,目睹命运在她们身后拖出的巨大阴影,我们害怕,我们拼命挣扎、逃避。在人生的关键点上,基于同一个目的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这使得我们后来的人生截然不同。

耽的母亲曾是很风光的女子,异常美丽,而且充满灵性,第一次婚姻,出于对环境反抗,在精神贫乏的土地上充满对爱情的幻想,把男人看作救赎的道路,最后遍体凌伤。耽的身上,有着她十足的影子,因此她对耽充满爱怜。耽很小的时候,她教她钢琴,企望耽成为琴棋书画的优雅女子,完成她从前不能实现的梦想。而贫困袭来, 她亦无法自保,最后软弱下来,任由生活选择,随了獐头鼠目的男人,在日日对微小金钱的计算中抹杀了自己所有的光华,平庸放纵麻木,丧失掉所有信心。而她亦是爱耽的,这爱使得她不顾尊严跪在校长的面前,恳求校长给耽一个升入高中的机会;这爱使得她对耽需索无度,毫不羞耻的用耽或许是卖身得来的金钱挥霍于麻将桌上。

耽在17岁离家,从此沦落社会最底层。

我的母亲同样曾是风光的女子,异常美丽,而且充满灵性,第一次婚姻,出于对环境反抗,在精神贫乏的土地上充满对爱情的幻想,把男人看作救赎的道路,最后遍体凌伤。

我在17岁离家,在命运的两次垂青下,完成对自我的认知,终于站在比耽离幸福更近的地方。



早熟是因为生活有所残缺,丧失任性权利的女孩子目光坚决,她们曾为此付出过沉重的代价。而应有的天真并不肯乖乖就范,它以更为赤裸的方式从行为背后如强光般投射出来,戳穿我们脆弱的面具。

我清楚的记得曾有一次与耽同去另一个女孩家,为她庆祝生日。在那个生日宴会上,曾有一个细节将耽的本性赤裸的坦呈于我面前。那次耽和我一样没带去任何礼物,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等待晚饭。一道道漂亮的菜陆续摆上我们面前的茶几,其他人依然在忙碌,女孩陪着我们看电视。那道芹菜牛肉做得真是漂亮,色香味带来强大的诱惑,其程度犹如一个英俊干净的男人摆放在渴求爱情的女孩面前。耽一脸疑惑的问到:这是什么呀?同时拿起筷子,狠狠的朝盘子戳去,她忽略掉所有人,在宴席未开之前将那盘菜吃得干干净净。她天真如婴儿般的表情缓释了我对她如此无礼举动的不安,她是本性如此,对人对事尚未退化掉孩童的天真,在欲望面前赤裸而直接,让人不忍责怪。而那女孩从此疏远了耽,人们在不加修饰的欲望面前总是感到惊恐,他们宁愿容忍伪善。

后来耽教会我如何在书店里盗窃,我们口袋空空,却又充满向往。我们在每一个放学的黄昏相约而去,在售货员因归家心切而放松警惕的下班前十分钟里迅速分工合作,像猎手一样捕捉我们早已相中的猎物。我们毫不知耻,在那样的孩子眼里,世事早无对错。




文字不是天赋,而是灵魂的逼迫,它需要发出声音。

我从大二开始不断收到来自耽的信件,那时她已南下三年,宾馆、酒店,端盘子、洗碗、陪酒,工作时常变换。她在一封信里告诉我,她的亲生父亲死了,辗转而来的消息说他死于肺癌,她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她说记得她5岁的时候生病,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说不出话,他来看她,带给她路边采摘的一朵小野花,将它搁于她的床头,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脸,直到她沉沉睡去。她说他是个温柔的男人,再酷烈的外表之下仍然有深重的噬犊之情,而母亲的仇恨疯狂的隔绝了他与她,使他在她的生命中完全退化为没有温度的符号,残存的记忆,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容颜。

她在给我的信里称父亲为那个男人,她说:“那个男人死的时候很孤单,身边没有一个人。他经历过的女人,他结交过的朋友,甚至他亲生的骨肉,统统抛弃了他。是的,我恨过那个男人,我恨他懦弱,我恨他对我无情,我恨他种种……可是,你知道么?那个男人,他是我的父亲,他是我的父亲呀,我的,我唯一的父亲。”。耽的字迹在这里显得模糊,那是泪水浸润过的痕迹,我清晰的看见泪水是怎样从她的眼眶中汹涌而出,她又如何哽咽着用颤抖的手顽固的在纸上写出她的情感。

我在这灵魂的叫喊面前亦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再次轻轻覆盖信纸,直到它化为一片深蓝。耽深情的语言犹如一杯温泉,填补了我内心深处与她相同的那个黑洞。父爱的丧失,自卑的阴影,多舛的童年……有多少难以与外人道出的不幸在那一刻得到安慰,最起码我们明白彼此并不孤独。



你始终站在伦理之外,对生活不肯妥协,而这,端然正是你的宿命。自卑已使我们对生活发不出任何正常的要求。

耽一直找寻我,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我的消息,因她的地址时常更换,常常无法收到我的回信。她在旧时的同学处找到我的电话,央我在那个春节尽量见上一面,她结婚了。

耽的老公是一个壮族小伙子,她用普通话跟他说:“海洋,这是我从前的好朋友,你去倒一杯水来”。那个男子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印象,只听耽说他们因在同一处打工而相识,他家里兄妹多,景况困顿。耽又说:两个人好过一个人,我确实是想嫁人了。

你所有的选择对我而言并不突如其来,它原本便潜伏在我的血液里。那是命运的游戏,推我们向着不同的道路奔袭,而相同的灵魂躲在各自肉体的深处,在靠近时候有无限欢喜,却失掉语言。而说出来的东西本不会比沉默更多。

耽在婚后一年回乡生下一个男孩,奶足三月以后交给母亲,再次外出打工,不久以后,与海洋离异。

耽的无名指上带着一颗黄金的婚戒。她说当时经济情况很不好,而海洋依然坚持为她买一颗婚戒,也许她嫁给他的决心便是从那一刻下定。

尽管对感情从来饕餮不止,而自卑使我们发不出声音。我们得到过的太少,以至我们认为自己先天残疾,注定为命运抛弃。我们再也提不出任何正常的要求,对获得的每一丝温情都感激涕零到舍身相报。

耽使我在日后见到钻戒时感觉内心寒冷,它们高声标榜着主人的幸福,即使她们没有灵魂,只要她们足够幸运。



耽在南下之前,留给我一段话:

很早以前便知道你,那时你扎着麻雀尾巴,一脸小雀斑,有人说你乖,也有人说你不好。我淡淡的听了,又淡淡的抛诸脑后,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一个你,会和我的生命发生什么关系。我亦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而我本不是值得关注的人,你这样的情,叫我日后如何相报?那些与你相处的日子,并不太长,而你亦无法揣测它们将深藏于我内心的哪一个角落,你也许根本无法相信它们对于我的分量,那会是我自传里最温柔的一页,你说,我们在河边的“敦煌壁画”,是否后继有人?柚,我要你的人生再无困境,你亦不要时时想起我。

耽,无论境遇最后会有怎样的不同,你是我的两生花。我与你始终裸身行走在荆棘之路上,我深深感觉着你的疼痛,你是我的另一朵灵魂。

(完)
人生到了一定阶段不使用作弊器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