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廷根的秋天

哥廷根的秋天，往往是从一场雨开始的。这场雨，又多半发生在八月的下旬。真的，就那么普通的一场雨，已是夏秋两个不同的季节。

   但这场雨，总会下得绵长，仿佛是为了显出些与夏季雨水的不同，悠悠地浸润着万物。夏季的雨水毕竟来得迅猛，去得急促，象年轻的后生充满了力量，却失之短暂和没有恒心。于是雨前雨后，似乎什么都不曾改变，天地间只是重新透着新鲜和亮堂。

   但这场雨，让你从肌肤上感到了凉，从肌肤上感到了时间的脉动。甚而这样的感触也并不仅仅停留在肌肤，它象一场又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悄悄地浸润了你的心。

   也会有阳光普照的日子，天空如晴朗的夏日一般湛蓝，只是阳光已倦，不再刺晃你的眼，且天边涌来了厚厚的云团，跟着你匆匆地走。路边的树叶随风摇摆，象要做一年中的最后告别演出，恣肆却有些无奈。

   街上的行人，脚步似乎依旧从容，但露天的咖啡座却寂寥地空出了好些椅子。遮阳伞不知道何时被收了起来，只需安静地坐着，便能感觉到阳光的惬意。可有时，秋凉中的温煦也会让你犯迷糊，想放任地打个小盹儿。

   雅各比教堂门口卖小饰品的小摊不见了，许是天凉的缘故吧。偶有灰色的鸽子在悄无声息地觅食，它们漫步在红砖铺就的街道，仿佛在点数斑驳的落叶。偶有微风掠过，落叶象海浪一样涌向街角，灰鸽子们竟也欢快地扑腾起来，不一会又滑翔到了远处。

   “肚脐眼”雕像的底下，似乎总有街头艺人在演奏，无论手风琴还是小提琴，那悠扬的乐声总会让你浮动的心绪沉静下来，呆呆地站立一会儿，但就那一会儿，使匆忙行走的你不知不觉中放缓了脚步。

   中心广场总是些不疾不徐的人，偶有摆卖鲜花的小摊，那一丛丛一簇簇的鲜花铺展开来，就成了广场的点缀，也是街景中的一抹亮色。若碰上八月底的老城节，广场上，街道边，就会挤满卖各色小吃的摊点。与“牧鹅女”雕像相对的广场另一侧,，会搭起一个灯光足以眩目，音响足以刺耳的舞台，有流行歌手在上边声嘶力竭地演唱。对这座古老而雅致的小城，这也许就是一年中最热闹最张扬的时节吧。

   老城节为何是在八月底，我没有考证过。也许开始建城的时间真就是八月底。但我想，也许因为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还也许，八月底恰是夏秋的一道槛，喜欢清静的德国人更希望把热闹和张扬都留给夏天，好有一个绵长却安静的秋天吧。

   是的，老城节后的哥廷根，常常静谧得如同一幅画，画中的你驻足凝思，流连忘返。一场又一场不大不小却是连绵而至的秋雨，如同画笔，一笔一笔地改变着哥廷根的颜色。

   常常是在一场雨后，你会忽然发现尼古拉斯山上满目的苍翠变得朦胧，远山在天边划出的曲线淡漠在游走的铅云中；常常是在一场雨后，你会惊异郊外那金色的麦田已如褪色的明信片，让你恍惚觉得记忆已被尘封；常常是在一场雨后，旧城墙的小路上，洒满了五彩斑斓的落叶，无论怎样的匆匆，你都会有瞬间的心旷神怡。

   也常常是在一场雨后，你不经意地发现，冬天已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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