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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8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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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七日,一兵团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唐天际,在围城部队高干会议上的报
告中说∶
在围城时期,基本上还是执行围困封锁,禁止人民与长春市之来往,禁止
与长春之贸易关系。但在我警戒线附近,因蒋匪之抢掠驱逐与强制疏散而奄奄
待毙之饥民很多,死亡率很大。这些人已经不可能回到长春市内增加敌人之负
担,故我们还是必须加以救济。这对我们的政治影响及部队的影响是很大的。
关于放出与救济这些难民有以下几个原则∶甲、难民已进入警戒线内及警戒线
外附近之地区,或我军攻占之地区,对是饥饿死亡很严重者,放出或予以就地
救济,至于城内及敌乘隙新疏散出来之难民则暂不能救济,待调查之后听候处
理,对于尚存有粮食,或将存粮出卖者不予放出。
乙、不是大批号召及整批自流的放出,而是在部分地区(即指定一定的放
行之道路)采取部分的放行,故可先派工作人员进入难民地区进行调查,将真
正的难民予以组织,告以放行之时间地点,并予以证明,每一期预计放行之数
目要先期报告,以便准备救济。
丙、在放出之难民中,工人与学生可以吸收者经难民处理委员会转至适当
地点收容,但不是号召城内工人学生都出来。对于真正有特殊技术之人才,可
以号召争取其出来,亦送委员会。(31)。
九月九日,“林罗刘谭”在给毛泽东的报告中说∶
我之对策主要禁止通行,第一线上五十米设一哨兵,并有铁丝网壕沟,严
密结合部,消灭间隙,不让难民出来,出来者劝阻回去。此法初期有效,但后
来饥饿情况愈来愈严重,饥民变乘夜或与白昼大批蜂拥而出,经我赶回后,群
集于敌我警戒线之中间地带,由此饿毙者甚多,仅城东八里堡一带,死亡即约
两千。八月处经我部分放出,三天内共收两万余,但城内难民,立即又被疏散
出数万,这一真空地带又被塞满。此时市内高粱价由七百万跌为五百万,经再
度封锁又回涨,很快升至一千万。故在封锁斗争中,必须采取基本禁止出入,
已经出来者可酌量分批陆续放出,但不可作一次与大量放出,使敌不能于短期
内达成迅速疏散。如全不放出,则饿死者太多,影响亦不好。
(二)不让饥民出城,已经出来者要堵回去,这对饥民对部队战士,都是
很费解释的。饥民们会对我表示不满,怨言特多说∶“八路见死不救”。他们
成群跪在我哨兵面前央求放行,有的将婴儿小孩丢了就跑,有的持绳在我岗哨
前上吊。战士见此惨状心肠顿软,有陪同饥民跪下一道哭的,说是“上级命令
我也无法”。更有将难民偷放过去的。经纠正后,又发现了另一偏向,即打骂
捆绑以致开枪射击难民,致引起死亡(打死打伤者尚无统计)。(32)。
比之草民百姓的命运,人世间的一切苦难都黯然失色了!
白骨之城
“兵不血刃”的长春之战,把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推上第一线。
尚传道在回忆录中写道:“根据人民政府进城後确实统计,由于国民党‘杀民
’政策饿、病而死的长春市民共达十二万人。”(33)10月24日,南京《中央日报》
在一篇《长春国军防守经过》中写道:“据最低的估计,长春四周匪军前线野地里
,从六月末到十月初,四个月中,前後堆积男女老少尸骨不下十五万具。”
长春变成不折不扣的死城,饿俘之城,白骨之城!
天塌了
67岁的宋占林老人,离休前是长春市二道河子区城建局环卫科长。
老人说:
1948年春节前後,吉林和周围城镇有钱人都往长春跑,中农也跑,大车、爬犁
络绎不绝。国民党宣传共产党“共产共妻”,“流血斗争”,都害怕。长春一下子
就变挤了,住房紧张,煤柴紧张,谷草最贵,一斤谷草换几斤大豆。跑进城的难民
都有马。那时粮食还不见紧张,大豆有的是,都用豆饼、大豆烧火做饭。我家也是
,锅上锅下都是粮食。天化时就不大行了。先是把黄豆磨成面吃,不消化,胃受不
了。难民杀马,烤马肉吃,像现在街上烤羊肉串儿似的。最先饿死的不少是难民,
和进城谋生计的手艺人。
我就这二道河子生人。父母,弟兄四人,四个妯娌,三个孩子。
我们兄弟身强力壮,我和大哥是木匠,二哥是铜匠,在贫民区中算中上等人家
。就这样,13口之家也死了4口:父亲叫流弹打死了,孩子全饿死了。
朝阳区东朝阳路9居民委员会主任李素娥老人说:
那时,我家住在老虎公园(今动植物园)北门。一家8口,父母和6个孩子,我
是老大,那年16岁。父亲在南岭运动场画跑道圈,原来就病厌厌的,最先饿倒的,
接著是大弟弟。男人不经折腾,女人抗劲儿。我们家全靠我折腾了。爹妈常说:是
素娥救了一家人哪!
我们7月中旬断粮,吃野菜、树皮。先扒榆树皮,扒掉老皮要里面那层嫩的,粘
粘乎乎挺好吃,後来甚麽树都扒,老皮也吃。长春树多,夏天马路上不见阳光,都
是荫凉。都扒光了,白花花的,我有个二姨叔叔,在“60熊”一个特务连做饭。伪
满时,爹妈卖只200多斤渚,给他娶的媳妇。妈说:3年大旱饿不死厨子,你去看看
能帮点不。进屋就见锅里煮著大米饭,二婶拿锅盖就盖上了。二叔说:你吃一碗吧
。我恨不能把头都拱进锅里,一想到爹妈和弟妹,就说给两碗我拿家去吧。二婶脸
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说我们今晚就揭不开锅了,还给你拿家去?我妈哭著说:
这年头没亲戚啦!
我家房后有块地,头年种点谷子,吃了些,装了三枕头。藏着掖著,寻思不到
快饿死时不能动。邻居有两个姑娘和国民党不正经,不知怎麽叫她们知道了,来几
个“60熊”,硬给抢走了。一家人哭啊。爹说:这是命,遇上小人了!
说到头,还是空投大米救的命。
得拿命换。
老虎公园是个空投点,飞机一来就掉粮袋。尽是大米,南方大米,东北人叫“
线米”,飞机一响,国民党就戒严。看不住。老百姓早准备好了,哪儿都藏人,空
投也不都那麽准,老百姓抢,国民党就开枪。开枪也抢,用小刀划开袋子,搂些就
跑。有的见到粮食就往嘴里抓,甚麽部不顾了,也忘了,枪打刀扎,就那麽抱著粮
袋不放,枪打死的,人踩死的,每天都有,我们家人祖祖辈辈都胆小,可人到了那
汾上也就没甚麽胆小胆大的了。妈甚麽也舍不得吃,总让我吃个半饱,说你是咱家
顶梁柱呀。我哪吃得下呀?走路打晃,动一动就冒虚汗,可一看粮袋掉下来,劲就
来了。白花花的大米捞在手里,那是全家人的命呀!
有个姓刘的钴娘,比我大一岁,叫粮袋砸死了。离我不到10米远,砸得扁扁乎
乎的。
朝阳区义和路居民张淑琴老人说:
一天,我坐在炕上哄孩子,喀嚓一声,一袋粮食掉下来。还没明白怎麽回事儿
,吵儿巴火进来几个国民党,都是新7军的。魂儿都吓飞了,没听见他们问甚麽。翻
一大阵子,粮袋砸穿房盖掉在天棚上了,正在我们娘们孩子头顶上。是炒黄豆。他
们就骂,说吃黄豆拉稀肠子都快拉出来了,大老远的还送这破玩艺儿,嘴里这麽骂
,那眼睛瞪得“大眼贼”似的,掉进墙里的也抠出来。
国民党有搜粮队,一斤半斤也拿走。我们家来过一次,翻得碗朝天,瓢朝地,
用铁钉子往地下捅。
有天来个兵,翻出几个大饼子。我哪能撕巴过他呀,就说:你看看我那孩子吧
,小猫小狗也给留条小命吧!他还有点良心,给留下两个。
那年我25岁,3个孩子,大的6岁,小的1岁。唉,哪还叫孩子呀,猴啥样他们啥
样。小女儿就那麽饿死了。吃奶孩子没听说有活过来的。再困个把月,就全完了。
李素娥:
拿命换点大米不敢吃,拿去换糠、麴子、酒糟甚麽的,让全家人糊口,抢大米
不能拿面袋,得用筐,不显眼。后来筐也不行了,就穿个大布衫子,里面缝些兜。
去市场卖大米也一样,一次叫几个“60熊”发现了,说我是“大米贩子”。就2斤大
米。我抱住不放,在地上打滚。他们拽我去督察处,我不知道他们怎叫“60熊”,
也不明白这“督察处”是干甚麽的。旁边人说:你就舍了吧,去督察处就没命了。
一个同学见了,跑回去报信。爹妈来了,给他们磕头,一口一个“长官”,“老总
”,说孩子小,不懂事,高抬贵手开开恩。有个兵是辽南人,我们老家也是辽南,
听出是老乡,就说到他们家看看再说,5个弟妹一水水躺在炕上,有出气没进气样儿
。没说甚麽,把那2斤大米拿走了。身上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爹妈抱著我哭。
有一次卖大饼子,谷子、树皮和麴子做的。想卖点钱,最好是换点药,给爹和
弟弟治病。吃点饭立刻就精神了,那算甚麽病呀?可人就是那麽怪。妈说,你上街
还不叫人撕碎了呀!那时卖吃的,一个人卖,几个人看着。怕抢。不少卖大饼子的
,把命都搭上了,我出门没走多远就让人抢了,边跑边吃。我追上个死人幌子样的
人,他已经吃光了。我蹲在那儿哭,他傻乎乎地看著我,站那儿也不跑了。
现在这人认钱。假药,假种子,假化肥,甚麽都掺假,要钱不要良心。我们这
荐人讲名声,讲信用,讲仁义,可他抢我大饼子,我抢国民党大米,就是没了礼义
廉耻吗?弟妹们吃东西我都不大敢看,一看心里就痒痒,嗓子眼恨不能伸出个小巴
掌。一些人是看见吃的,身不由己就上去抢了。
有人给我保媒。甚麽“保媒”,“结婚”的,就是换大饼子。和我大小的姑娘
,不少都换了大饼子,换给郊区农民。孟家屯,就是现在第一汽车厂那儿,不管多
大年纪,还是瞎子、瘸子,光棍都娶的小媳妇。我在电车公司工作时,几个师傅都
是小媳妇。
东西不值钱,钱不值钱,金子不值钱,人不值钱,几个大饼子就领走一个大姑
娘——就认吃的。
宋占林:
刚解放时我当街道干部,没少处理这类离婚案。结婚为口饭,有饭吃马上不干
了。政府政策是能过就过,不能过不硬捏。长春药厂一个女的,有孩子了,非离婚
不可,男的不干,丈母娘说几句不中听的,就把丈母娘杀了。
李素娥:
每天都饿死人。死在家里的不知道,路边越来越多。我在南关永安侨头卖大米
,身后咕呼一声,一个老头就倒那儿了。灌口米汤就能活过来。有收尸队,一路捡
,往车上扔,说“喂狗”。狗吃人,人吃狗,那狗才肥呢。
宋占林:
死人最多的洪熙街和二道河子。洪熙街甚麽样子没见到,二道河子十室九空。
开头还弄口棺材,接著是大柜、炕席甚麽的,後来就那麽往外拖。也没人帮忙
了。都死,谁帮谁?拖不动了,就算到地方了。有人拖不动了,坐那儿就动不了了
,也死那儿了,最後也没人拖了。炕上,地下,门口,路边,都是。有的白花花剩
副骨架,有的正烂著,刚死的还像个好人。大夏天,那绿豆蝇呀,那蛆呀,那味儿
呀。後来听城外人说,一刮风,10里、8里外都薰得头痛。
我们家附近没一家不死人的。同院的王青山,5口剩1口。西边何东山,也是5口
剩1口。前院一个姓曾的木匠,7口人剩个老伴。“杨小个子”一家6口,剩个媳妇。
后边一家“老毯儿”(东北称闯关东的河北人为“老毯儿”),6口全死了。
旧历8月初,我临出哨卡走到现在胶合板厂那儿,想喝点水:一家门窗全开著,
进去一看,10多口人全死了,炕上地下,横躺竖卧,炕上有的还枕著枕头,女的搂
著孩子,像睡著了似的。墙上一只挂锺,还“嘀嘀嗒嗒”走着。
开头见死人掉眼泪,头皮发炸。后来也害怕,不是怕死人,是觉得自己早晚也
是这条道。再往后见了打个唉声就过去了,再住後连个唉声也不打了,也不把死当
回事儿了。
解放後,熟人见面就问:你家剩几口?就像现在问:你吃饭了吗?
解放後第一件事就是“救生埋死”,“救生”就是给活着的发粮食,“埋死”
就是埋死人。我参加“埋死”了。干一天给5斤高粱米,干了个把月。全城都干,全
民大搞卫生运动,不然发生瘟疫更了不得。挖个大坑,把钢轨甚麽的架上,尸体放
在上面烧。大部分是埋的。有的集中一起挖个大坑埋,有的随处挖坑就埋了。前院
姓曾的一家都烂炕上了,拿不成个了,唉,别说了。第二年看吧,凡埋死人的地方
都不长草,那地太“肥”了。
吉林省军区原参谋长刘悌,当时是独8师1团参谋长。
老人说:
独8师当时就在二道河子执行围困任务。通信员说有个老太大,把饿死的老头的
大腿煮吃了,吃了也死了。团长吴子玉是个老军,说哪能有这种事。通信员说,不
信我领你去看看。进去一看,锅里还剩条大腿。团长回来跟我说,那天都没吃饭。
宋占林:
我出哨卡前,看到路边一个人两条大腿都剔光了。早就听说有吃人肉的,还不
大信。那肉是刀剔的,不是狗啃的。那时早见不到狗了。
1955年,我当区机关党委书记时,有个挺好的党员发展对象,向党交心,说他
那时吃过人肉。那还能入党吗?
最叫人揪心的是孩子,不少人都把孩子扔了,扔到马路边上,希望有钱人能抱
走捡条命。现在的东盛小学,当年就是学校,二道河子这片那儿最多。大都是5岁上
下,有的拉拉巴巴刚会走,张著小手“妈呀”、“妈呀”叫,爬到马路上的,爬进
学校的,那个小样呀!叫不动了,就歪在那里,慢慢就死了,活着的还在那儿爬,
哑着嗓子叫“妈”。人们都不敢往那儿去。每天都有送的,听说真有叫人抱走的。
张淑琴:
我在吉林大路那儿见过,披个小被,在那儿哭得泥人儿似的:看一眼赶紧跑,
自己孩子都饿死了,抱回来不也是个死吗?
65岁的于连润老人,退休前是朝阳区孔雀理发社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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