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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8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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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六日,在请安时,倾泠问威远侯:“爹,那日的刺客因何要害我,可有问清?”
“唉!”威远侯叹一口气,“公主,说来真是惭愧,不论用何方法,刺客就是不肯开口,就差没有用刑了。”
“这样吗?”倾泠沉呤片刻,“那可否让我见一见她?”
“这个……”威远侯犹疑,若公主出事如何是好?
“她要杀的是我,也许我问她会告诉我原因。”倾泠见威远侯犹疑,便再加一句,“若爹担心倾泠安危,可请二公子同行,凭二公子的武艺定能护得倾泠周全。”
“好吧。”威远侯点头同意,然后对秋意遥说:“遥儿,你随公主前去,定要十分小心。”
“嗯。”秋意遥淡淡点头,起身伴倾泠而去。
一路上两人皆无言,走到一半时,倾泠忽道:“二公子如何习得这般武艺?”
秋意遥看着远处某一点,“八岁时,遇到一云游道士,教了我三月,以后每隔二年他来看我一次,一次呆一月,直到十八岁时,他说不会再来。”说完后转回目光,看着倾泠,“哥哥也和他学武,比我高多了。”
倾泠看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然后一直前走,到了关人的地方,原来是几间石屋,以前用来关府中犯过的奴仆。
秋意遥上前叫守卫打开门,倾泠进去,里面四面石壁,只留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口透气,除却光线阴暗,并不太差。
那黑衣女子盘膝闭目坐有石床上,对于进来何人,漠不关心。
秋意遥也跟进来,但并不开口,只是站在倾泠身旁,以防刺客伤她。
倾泠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的站着。
半晌后,黑衣女子见来人竟不开口,不觉奇怪,便睁目一看,只见眼前立着两道人影,一男一女,皆是白衣如雪,丰神如玉,似画图中的仙人,让人生出一种神仙眷侣之感。再定晴一看,总算看清是何人,于是眼中那种愤恨的光芒又现。
“你恨我,也想杀我,能告诉我原因吗?”倾泠开口道,声音平淡无波,只是陈述一件事实。她记得,那日她叫她“倾泠公主”后一剑刺来,她是杀她而来,绝不会错!
黑衣女子看了看秋意遥,然后又闭上眼睛。
倾泠看着秋意遥,“看来她只告诉我一人。”
秋意遥点点头,走到黑衣女子面前,手一挥连点她四处大穴,然后转身离去,拉开门前看一眼倾泠,“二个时辰后我再进来。”
倾泠点头。
秋意遥走后,倾泠上前几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女子的面容。很是秀丽,且因关着几天有几分惟悴,却平添一份我见犹怜之态。
“你可以说了。”倾泠淡淡的说道。
黑衣女子再次睁开眼睛,也把倾泠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点头,“不愧为公主,果有倾国之颜。”
倾泠闻言并不答话。
“你不怕我再动手杀你?”黑衣女子一挑眉问道。
“不怕。”倾泠简单却肯定的回答。
“哈,看不出你这金枝玉叶倒有几分胆量。”黑衣女子嘲讽笑道。
倾泠不答话,静待她说重点。
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倾泠依旧沉默,不说好也不反对,而黑衣女子却自顾说下去了,并不理会倾泠有否在听。
“我是一个孤儿,一个弃婴!是师父化缘时在路上捡到我的,便将我带回碧云庵养大。
我的师父闲玉师太,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侠尼,一手碧云剑法打败不少江湖强人,且她侠义心肠,每次出门名为化缘实为到处行侠仗义,因此江湖人称“碧云神尼”。
师父不但收养了我,还收养了六个孤儿,全比我大,全都出家当尼姑,只有我,师父说长得这么好看,出家太可惜了。
碧云庵是一座小小的有点破旧的庵堂,平日并无什么人敬献香火,因此生活很是清苦。我们吃的菜全是自己种的,吃的米、盐之类就要靠我们砍柴然后拿去换,而穿的衣服,总是用师父的僧服改做,大的穿完给小的穿,一个一个的传,等到我时已是一块薄薄的布,手稍微用一点力就破掉,有时买回四个馒头,却要七个人分着吃。
那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久得我以为过了一辈子。我经常故意弄破衣服,然后师父有可能把原要改给老大的衣服改给我穿,吃东西时我部是一个劲的说好饿好饿,然后几位师姐就会把一个整的馒头给我吃。小小的我呀,已经知道如何运用手段去得到我想要的。
有一天,庵里来了一个人,是师父的朋友,叫方鹏天。是一个小偷,但却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因此师父才与他结交。他在庵里的住了三日,那却是我十四年来最开心的日子。他给我们每人做了一套新衣服,还给庵里买了很多的米、面。十四年来我第一次知道吃饱是什么滋味。而且他还给我们讲了很多的江湖趣事,逗得我心痒痒的,那是我的碧云剑法已有七分火候。于是我就萌生了去江湖闯荡一翻的念头,想要闯出一翻名堂,让师父以我为荣,我实在厌倦了庵里的生活。
所以有一天晚上,我悄悄的离开了。
一开始有苦也有乐。外面的天地比起庵里确实多姿多采多了,但外面的坏人也不少。但凭着我的碧云剑,竟也着实惩罚了不少强人,做了不少好事。
那时我还学了方大伯的方法,没钱就去富贵人家偷,然后也分一些给穷人,于是我渐渐有了些侠名,“碧云蝶”这个称号开始在江湖响亮起来,而且凭着我的容貌,竟也倾倒不少江湖豪杰,甚至有几位武林世家的公子。
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但我也深知江湖多一朋友总是好的,而且凭着他们的身份及势力,于我帮助极大。所以我对每个人都温柔有礼,若即若离。
且不用我言语,只要稍假颜色,他们便会自动捧上华衣美食、金银珠宝。
就这样,我闯荡江湖也一晃过了四年,“碧云蝶”也是江湖响当当的侠女,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真是过得好不逍遥快意!其中我也回碧云庵两次,但都是悄悄的,放下钱物就离去。我不敢见师父。
可是今年六月,我却遇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劫。
那一天,我追一个采花盗,那贼人轻功不错,我追了他很久,从半夜追到清晨,从效外追到苏州城。天已大亮,城里的店铺已开门营生,我见他闪身躲进一家酒楼,我也跟着追下去。
一进酒楼,我见二楼其中一雅间的门帘微微晃动,因此我断定人躲在里面。但敌暗我明,不可妄动,所以我便使一绝招“月洒天涯”,一剑刺入帘内以探路。
可我的剑却似被什么夹住了,既不能前进,也无法收回,我一急,便一把扯下帘子。
然后我便看到一个人站在面前,锦衣玉带,剑眉星目,高贵如一轮明日。而我的剑正被他两指夹住。那采花贼人已倒在地上,他的身边立着四名随从模样的人。
他见到我似乎也有丝讶异,然后我听到他说,女孩子还是不要握剑的好,纤纤玉手适合握一根绣花针。那一刻,我忽然真是很希望握在手中的是一根绣花针,给眼前这个人做一件衣裳或绣一个锦囊什么的。”
说到此处,她脸上显出一种如疾如醉的表情,柔情万分。
“我对他一见倾心,于是我抛开所有围在我身边转的江湖豪客、世家公子,寻找任何可以与他碰面的机会,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与他亲近的机会。
终于,我成为了他的朋友。后来我知道他来苏州是为了追查一件大案,而我却正好知道此案为何人所为。
我想得到他的心,不顾那偷窃之人与我相交多年,曾多次助我。因此我便不时指点他一些线索,让他一步一步接近谜底。
从中我看出他极为聪明,思维周细,条理分明,办事果断。这却更让我喜欢他。
由于我的指点,他对我极为赞赏,赞我聪慧伶俐,并说将来娶我之人必是极为幸福之男子。
我一听,心中一动,便半真半假说,那你娶我吧。
他一听,似一惊,但很快便哈哈而笑,说,姑娘真爱开玩笑,可惜我福薄,家中已有妻室。
我一听,心如被针刺般,然后依然笑着说,娶妻还可以休妻嘛。
他也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娶的可是公主。
我一听,暗中咬着牙,面色却不动分毫,依旧笑意盈盈,既然人家是公主,那我就委屈一下,当你的侧室罢。
他又哈哈笑起来,姑娘真是可人,你见过哪位驸马敢娶小妾的?驸马终身只能拥有公主一位妻子,况且我也不想要娶一堆妻呀妾呀的争风吃醋。说完拍拍我的肩膀,似对一位老朋友一般,好了,玩笑到此为止吧,咱们来研究一下案情。
黑衣女子说到此处停下来,看着倾泠一字一顿的说:“现在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他就是你的丈夫秋意亭!”
倾泠不语,只是移目那个小小的窗口,从那射进一道阳光,光中灰尘在跳舞。
“他说终身只要一位妻室,那么只有公主死了,他才可能另娶。只要公主死了,他就是我的了!于是我便进京来,想刺死你,不但因为秋意亭,更因为我从骨子里痛恨你这种金枝玉叶!
你们从一出生,这天下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一一摆在你们面前,任你们挑选、享受或糟踏,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双手辛辛苦苦挣来,一步一个脚印走来,用一滴汗换一顿饭,用一滴血换一件衣。可是我最重要的最心爱的人,你只要一句话就得到,而我却拼尽了性命无法得到!所以,我恨你!真的恨你这种不劳而获的人!”黑衣女子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倾泠生吞活吃!
倾泠淡漠的看着她,良久说:“你有没有想过,若杀死我,天涯海角你也无处可藏,定会要以命尝还,值得吗?为他?”
“哈哈哈……”黑衣女子放声大笑,“我都忘了你从未见过他!真是可怜啊!”语气带着刻骨的恶毒,然后目射奇光,“你若见过他,便不会问我这般愚蠢的问题。为他,倾尽一切都是值得的!”
“倾尽一切?”倾泠喃喃复述。
“对!为他!倾尽一切!”黑衣女子决然道。
然后室内一片寂静。
“你叫什么名字?”片刻后,倾泠打破沉静道。
“郑芷若。”语气有一丝犹疑,黑衣女子料不到她有此一问。
“郑姑娘,”倾泠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说痛恨我们这种金枝玉叶,那知道我这金枝玉叶是怎么样一种生活吗?”
郑芷若讶异的抬头看着她,看到眼前这一张举世无双的玉容竟掠过一丝悲哀。
“我从出生到现在,活了十九年了,但我只到过两个地方,那就是安王府与威远侯府。”倾泠走到那个窗口下,以手承接那一道阳光,“我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山是什么样的?溪流与河流分别是何样?外面的人都做些什么?外面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所有的,除却王府与侯府外的所有一切,我全都不知道。我想你至少应该知道这些吧,至少知道龙船是象龙还是象船,至少知道山是什么颜色,海是什么颜色,至少知道东在哪方,南又在哪方……你真的会比我不幸吗?”倾泠回头看着她,那绝世的容颜带着一丝浅浅的哀凄,郑芷若忽觉得整个石房都陷入一种悲凄之中。
“你认为我们一生荣华富贵,幸福无比是吗?”倾泠走到她面前,“知道吗?宫中的老姆母负责教导我们最完美的皇家礼仪:站着,裙子绝不可摇动;坐着绝不可露膝;笑绝不可露齿、且不可大声欢笑;吃饭必定得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许多吃,再难吃的东西也不许挑食;走路无宫女相扶绝不可自行一步;说话绝不可高声………还有见亲人是何礼、见外人是何礼、见长辈是何礼等等许许多多的礼节。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我们这些金枝玉叶啊,不过是一群木偶,一群通过训练做出最符合要求的动作的木偶!”倾泠浅浅的笑,美绝艳绝却嘲弄无比,“其实你之于我又何尝不是幸运的!”
郑芷若目瞪口呆的听完,半响不能反应,良久后才说:“可你拥有他。”
“他?秋意亭?”倾泠笑了,笑得眼波流转,似欲滴的泪。
“他难道是我的选择吗?如你所说,我连他一面都未曾见过,可我却还嫁过来了。他再如何优秀,于我却是一个从十二岁起到现在止只闻其名的陌生人。你见过成亲近一个月了,却还互不认识的夫妻吗?你说我有多幸运呢?”
郑芷若无语,看着她,这一刻她再也提不起丝毫的恨。
倾泠转身离去,开门前回头说:“我会放你离去的。”
“为什么?’她问,“我差点要了你的命。”
“为什么?只因为我从不喜关着任何人!”倾泠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二日,倾泠果然依言前来放郑芷若离去。
“他们同意你放我?”郑芷若不认为威远侯府的人会如此大方。
“你忘了我是公主吗?”倾泠说道,口气却含有无尽的嘲讽,“公主的身份尊贵无比,公主说的话连侯爷也要让三分。”
“谢谢你。”郑芷若临走前看着倾泠道,“只是他娶了你这样的女子也不知是幸?是不幸?”她看一眼秋意遥,只觉这个儒雅若仙的男子与倾泠更为相配。
“好好保重吧,也许不久的将来你能得偿所愿。”倾泠语带玄机。
郑芷若惨然一笑,“难道还有另一个郑芷若来刺杀你不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九月初,鹿儿的伤势已惭有起色,让倾泠安心不少。
这一日,她想出园走走,透透气。因鹿儿受伤,因此秋云便跟随,她实在喜欢侍候这位公主。
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后园最后边的桂园中。园中有一座小小的凉亭,倾泠坐在亭中,闻得桂香幽幽,不觉精神一振。
“公主可想弹琴?”只见秋云捧着琴笑吟吟的问道。原来她竟把琴也带来了。
“放下吧。”倾泠见她如此善解人意,微微一笑,“你下去做你的事罢,不用侍候我,我想一人静静。”
“是,公主记得早点回来,免得鹿儿又担心。”秋云离去前嘱咐。
倾泠抚着琴,然后轻轻的弹起,弹着弹着竟发现是一曲《五湖醉月》!
那是在侯府第一次弹奏的曲子,那一天也是第一次见到秋意遥。想到秋意遥,不觉手一抖,曲竟弹不下去了。
忽然间似有某种感应一般,她抬头一看,便望入一湖温柔的春水之中,缱绻缠绵,瞬间将她淹没。
秋意遥盘膝坐在桂林中,静坐养神。这桂林因地处侯府最末端,平日少有人来,因此他经常来这静坐练功。
只是今日静坐不到片刻,便听得一阵琴音。他知道,这肯定是倾泠在弹琴,她也在这林中?想到她,他便再也坐不住,循着琴音来到凉亭,她似感应到他的到来一般,停下琴来抬头看他。
“五湖醉月……醉五湖……醉五湖……生在王家,嫁入侯门,这终不过是一场空梦。”秋意遥悠然道。
倾泠闻言一震,就好似心中最隐密的秘密,被人云淡风轻的一语道破,让她措手不及,却又兴奋莫名。
秋意遥走入凉亭,坐在倾泠面前,取过琴自己弹起来,竟也是《五湖醉月》。
倾泠看着眼前这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男子,心又隐隐作痛。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想到他心就会痛。
一曲完毕,倾泠幽幽道:“五湖醉月……醉月五湖……长在侯门,受其亲恩,这终不过是一场空想罢。”
秋意遥闻言抬头看着她,浅浅的笑开来,笑容似明月破云而出,柔如秋水。
倾泠看着他的笑容,心一瞬间不痛了,不自觉的回他一笑,笑若白莲盛开,清雅绝俗。
笑着笑着,忽然间同时敛笑暗暗叹息,然后秋意遥起身走到亭边,看着随风轻轻舞落的点点桂花。倾泠手指轻轻的抚弄着琴弦,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从,静静的,似要天长地久。
“唉我又输了!”白云寺中,一老一少正在对弈。年老的是一位须眉皆白,仙风道骨之和尚,刚才发言的就是他。
“大师心在佛法,自不比我等闲来无事便学这旁门杂艺了。”年少的是一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少年公子。
一名小和尚推门进来,奉与一人一杯清香四溢的热茶。
“自你十二岁后,我就没赢过你一次,想来这整个京城也无人能赢你。”白眉老僧道。
“有啊,我大哥就经常赢我。”白衣公子道。
“哈哈,原来大公子更胜一筹啊。”白眉僧人欢笑,似乎对有人能赢过自己的对手实为高兴。
“大哥自小就比我聪明百倍,赢我当然是轻而易举之事。”白衣公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感叹道:“还是大师这里的桂花茶最香!”
“难道侯府的茶竟比不上我这破庙的茶来得香?”白眉僧人道。
“侯府的茶太过匠心,如何比得大师这茶的天然淡雅。”白衣公子赫然是秋意遥,那白眉的僧人自是白云寺主持昙云大师。
“那是,我这茶跟你们侯府的自是不同。”昙云大师颇为自豪的说道。
“这茶可是这树上采的?”秋意遥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窗前植有一株桂树,此时桂花灿漫,缕缕幽香。他不禁想到侯府后园的桂林,想到了桂林不禁就想到了倾泠。他幽幽叹一口气。
“想不到超然物外的二公子竟然也会被俗事所困扰。”昙云大师看着他道。
“意遥本就是红尘俗人,自然也会有俗事缠身。”秋意遥看着那在风中舞动的桂枝淡淡的道。
“难道你师父说你出不了家。”昙云大师叹道。
“我师父最近可有来?”秋意遥回头问道。
“没来了,他臭道士说话还真算数,说你过了十八岁后就不来了,他还真的就不再来了。”昙云大师皱眉道。
秋意遥一笑,然后说:“大师,最近我学得一好曲子,吹与你听听好何?”
“好。你那枝箫也可说京城一绝,这你大哥可不上了。”昙云大师点头道。
秋意遥淡然一笑,启唇吹奏,正是那一夜倾泠所弹之曲子。
箫音一起,便似皎月登空,洒下万里清辉。绮丽似百花在月中翩然起舞,清逸似轻风徐来指柳,温柔似泠水卷起绮绮清波……一时间,整个白云寺都沉浸在如诗如梦的幻境中。
一曲完毕。
“你这支箫是你师父采天池寒玉制成,果是不凡。”昙云大师不赞曲却赞箫。
“大师觉得这曲子如何?”秋意遥却独问曲。
昙云大师深深看他一眼,说:“最美的东西越如镜花水月!缥缈不可捉摸,更若人痴迷,但终不过是一场空!”
“最美的东西越如镜花水月?”秋意遥喃喃自语。“镜花水月终是空吗?”
“意遥,你忘了你师父对你的批语吗?”昙云大师深深叹息。
“师父的批语?”秋意遥看向窗外,有几朵桂花又坠落泥尘,“没有忘,我怎么会忘记呢?!”语气一片萧索。
九月七日,桂园凉亭。
倾泠在抚琴,是那一曲旷古绝今的《倾泠月》,也不知弹了多久,弹了多少遍,只到手无法再动时她才停下。静默的看着这琴,这与自己同名的琴---倾泠月,只觉心口一阵阵酸楚。
“真好啊!”忽然间一个声音赞道,“弹得真好啊!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琴曲!”
倾泠抬头,有几分木然的看向前方,三丈外的一棵桂树上坐着一名黄衣少女。
一见倾泠看向她,便轻轻一跃,落在地面,然后走向凉亭,一步一晃脑,“长得真美!唉!她没骗我,果然美若天仙。”
走进凉亭一股脑坐在倾泠面前,把她左看右看,“唉!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间有人长得这般……嗯……怎么说来着?哦,倾国倾城!”黄衣少女感叹着。
“你是谁?”倾泠看着眼前的少女,若十六、七岁,俏丽明艳,神态间说不出的可爱。
“我?我叫方灵灵,又名小百灵。”少女爽快的回道。“姐姐叫倾泠吗?”
倾泠点头一笑,“小百灵?确是人如其名。”
小百灵一见她笑,便摇着手说:“姐姐不要笑了,本来我看着你就头昏,你再一笑,我的魂都要跑了。”
倾泠闻言更是灿然一笑,一瞬意,满园的桂花黯淡无光。
“唉!我服输了!我死心了!”小百灵越看越灰心。
“此话怎讲?”倾泠诧异。
“本来我打算找你一比高下的,可现在我知道不用比啦,我已输得一踏糊涂。”小百灵道。
“找我比高下?弹琴吗?”倾泠问
“才不是呢。”小百灵摇头道,“郑姐姐说你不但人美心也美,她说比不上你。”
“郑姐姐?”倾泠沉思一下,“郑芷若姑娘?”
“是啊。”小百灵黯然道,“看来我也只好死心了。”
“死心?”倾泠皱眉,“你该不会也是喜欢秋意亭吧?”
“是啊,我是喜欢他。”小百灵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到底有何好处?让你们一个一个如此神魂颠倒。”倾泠不解。
“嗯,我也不知道。”小百灵想了想,“我只要一见到他心就一个劲的跳个不停,不见他嘛,就坐立不安,做什么都没劲。也许等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哦,那……”倾泠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百灵猛地跳起来,“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明天告诉你山是什么颜色。”话音未消人已消失在桂林中。
然后远远的只见秋云走了过来。
第二日、第三日,小百灵都有来找倾泠,告诉她外面许多的事情,也告诉她许多江湖掌故趣闻,让她开怀不少,也让她产生一个小念头。
只是第三日黄昏时,小百年却说要回去了,不再来了。
“为何不来了呢?”倾泠有点舍不得这可爱的小姑娘。
“唉,我爹正和他玩游戏呢,我就是不想夹在中间所以才离开,只是这么久了,不知道他们斗得如何了,我想回去看看。”
倾泠不再挽留,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九月十四日晚。
秋意遥又呆在药圃,抱膝坐在地上,仰望高高挂在天幕上的明月。忽然听得脚步声,一回头,竟然是倾泠抱琴而来。
他静静的坐着,并未起身相迎。倾泠走到他身这,也席地而坐。
“呀!”倾泠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原来她手背不知被什么药草的叶子划伤,长长细细的伤口,并不深,却渗着丝丝鲜血。
他拉过她的手,先吹吹,然后用衣袖轻柔的擦拭,将血迹擦净后,摘一片不知名的叶子放在口中嚼碎,然后敷在伤口上,“明天就好了。”语气轻柔如水。
倾泠低着头,从未有人如此对她!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温柔细心!
忽然抬头,眼神竟如天边的明月,“我们再合奏一曲可好?”
他点头,“奏那晚的那一曲吗?”
“对!”
“那叫什么?”
“倾泠月!’
“倾泠月?”
“对,倾泠月!和我同名,和琴同名!”
琴和箫同时响起,于是整个侯府又沉醉于梦中的仙境。
只有他和她,在明月之下,倾尽所有不能说不能道的、全心全意的合奏这一曲!
曲终。
“倾泠月……倾泠月……倾尽泠水接天月。”秋意遥喃喃叹道。
倾泠闻言心头一动,这一句,心中藏了许久许久的这一句,他如何知晓?难道真有所谓的“心有灵犀”?然后脱口而出:“镜花如幻空意遥。”她终于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了!
秋意遥闻言也是心头一动,为何她知晓这句?这是师父对他的批语,除却昙云大师知晓外,他从未与任何人道及。她为何会知道呢?难道真是“心有灵犀”?
倾泠抱琴起身,看着天上的明月,轻轻吟道:“镜花如幻空意遥……意遥!”说完心口一阵剧痛。
“倾尽泠月接天月……倾泠!”秋意遥看着背身而立的倾泠,心口一阵剧痛,一滴泪落在箫上。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倾泠快步离去,泪落一路!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九月十五日,倾泠要求回安王府看望父母。威远侯派十名护卫相随。
一到安王府,倾泠直奔集雪园,看到母亲,数投入其怀中。
安王妃看着女儿,看着那一双眼睛,她便明白了,女儿在痛,因爱着人而痛着!她支开巧儿她们,然后轻轻拥抱女儿,给她送去属于母亲温馨的关怀。
良久,倾泠自安王妃怀中抬头,眼中有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
“娘,若女儿失踪,于你有何影响?”她相信母亲可以听懂。
“没有任何影响!”安王妃同样坚定的看着女儿。泠儿,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娘,我会回来看你的,我会安然无恙!”倾泠眷恋着。
“好。”安王妃点点头,“你等我一下。”然后进内室,片刻后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泠儿,你所有疑问的答案我全写在这里面,你回侯府后再看,你会明白所有的一切的。”
“好的,娘。”倾泠接过信封,沉沉的。
安王妃又进去捧出四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然后把巧、铃、琴、书四人全叫进来,“泠儿,这是娘送你的礼物,你要好好保管。”然后又吩咐四人,“你们一人抱一个送公主回侯府,安全到达后方可回来。”
“是。”四人领命。
倾泠坐在轿中,实在忍不住等到回府再看,便开启信封看起来。
“泠儿,娘很久以前就承诺你,总有一天会把所有的事都一一向你说个清楚,只是娘这些年来都忘了如何向人倾诉了。这么长长的故事,当着你的面娘怕无法说得畅快,所以写了这封信,所有的因与果全在里面。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娘相信你定会明智的看待这些前尘往事,不会被任何东西所绊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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