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早上一觉醒来,抓过闹钟一看,竟然已经八点十分了,顿时所有的困意化为乌有,一骨碌地爬起来。但脚才一落地,发现全身有点不对劲。“我什么时候穿上了衣服睡觉,而且还是西装?晕,竟然还有一股臭味?”苏阳怔怔地伸着胳膊,望着袖口发愣。他小心翼翼地将袖子靠近鼻底,顿时一股熟悉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几欲作呕。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苏阳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都快要爆炸了。这两天真的就是鬼上身了呀,怎么接连发生了这么一连串说不清道不明的离奇事件呢?但时间容许不得他再多细想,他只匆匆把身上的衣服全都一脱,往桶里一扔,草草地用冷水冲了一下身体,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刷牙、洗脸,然后抓起包就往外跑。

  广州早上的公车永远是那么人满为患,简直到了见缝插腿的地步。但今天苏阳往车里一站,却发现两边的乘客都自动自觉地往旁边挪开,有的还捂着鼻子,脸上露出厌恶之情。苏阳不禁大为尴尬,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洗得更彻底些。这样的尴尬一直延续到办公室里。苏阳刚从同事身边走过,同事大叫了起来:“苏阳!你该不会是从马桶里捞出来的吧,怎么这么一股怪味?”

  苏阳只得打了一个“哈哈”,“谁知道呢,也许是昨天晚上家里的猫爬到我身上撒尿拉屎吧。”

  同事嘟囔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养猫的啊,而且猫尿猫屎也不是这个味儿的啊。”不过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忙碌开了。

  一整天里,所有的人一碰到苏阳都要皱起眉头,弄得苏阳只敢坐在座位上,不敢再走动半步,而且如坐针毡,恨不得可以把身上的一整张皮都给揭下来了。好不容易熬到六点下班,苏阳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打了一个的士,直奔家里。一打开门,苏阳三下两下将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掉,开了热水器,将身上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细细洗了一遍,几乎将身上揉搓掉一层皮,才自觉将那一股臭味去除掉,满意地停了下来。

  但接连几天,不论前天晚上苏阳洗得多干净,第二天早上起来总会闻到那一股怪味。苏阳感觉自己几乎就要抓狂了,他实在受不了每个人一看见他都躲得远远地走,仿佛他是一个瘟疫似的。连部门总监都在部门会议上旁敲侧击地说:“部门的同事要多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免得影响其他同事的工作。”

  究竟这臭味是哪里来的呢?苏阳几乎将整个屋子都翻了一遍朝天,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死老鼠、死蟑螂的尸体。至于猫尿猫屎更是不可能,他的屋里只有他这么一个活物,别说猫,连根其他生物的毛发都找不到。

  苏阳懊丧地将自己放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心情沮丧到了极端。他真开始后悔不该一时色迷心窍,随便与网友见面,偷腥反惹一身臊。苏阳有点怀念以前那一种宁静的生活。虽然简单孤独了一点,但至少不会轻易地为外界所干扰到自己的心境。而如今,生活真的是全都乱了套,而自己就是一个套中人,无论怎样都解不开那一个套索。

  苏阳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天花板上滴落下来,融入头发中。他伸手一摸,顿时一股恶臭袭来。苏阳心头狂喜,一跃而起,站在床上细细地观察着天花板。只见有一股暗黄色的液体将天花板侵蚀成了一只眼睛般的形状,然后那液体就从眼瞳的部位渗下来。苏阳伸手蘸了一下,那一股恶臭让他差点跌落床下。

  苏阳下了床,洗了个手,望着那天花板上的水渍苦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来着呢,怎么这么臭?”突然灵光一开,苏阳拍着脑袋笑了:肯定是楼上的马桶坏了,厕所里的水渗漏下来的。

  想到此,苏阳仿佛卸下了心头的千斤重担,虽然马桶里的水这一说法让他稍稍恶心了一下,但想到困扰自己数日的一个问题有了答案,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就跟楼上的打声招呼,让他修一下马桶了。”苏阳想。不过一想到与804的那家伙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苏阳就觉得有几分烦心,那不会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

  站在804门口,苏阳举手敲了敲门。大约隔了两分钟,一颗脑袋自门缝中伸了出来,头发杂乱,眼窝深陷,黑少白多的瞳人冷冰冰地盯着苏阳看。苏阳被吓了一大跳,退后了两步。

  “你找谁?”男子面无表情。

  苏阳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我是楼下704的,你前两天搬进来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是这样子的,我的天花板上有一些水渍,很臭的味道,我怀疑是你的马桶坏了然后渗漏进去的,能不能让我进去看下?”苏阳边说边推开门往里走。

  “你干什么?”男子猛地一把扯住苏阳,将苏阳拉了个踉跄,“谁让你进来了?出去,你给我滚出去?”男子推搡着苏阳。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阳急红了脸,“我只是看一下你的卫生间,又不偷不抢,你推我做什么?”苏阳嗅了一下,“你自己闻闻,你屋里也都有那么一股臭味了,你难道就不想解决一下问题吗?”

  “滚你妈的!”男子勃然大怒,他狠狠地一推,苏阳一下子跌出了门外,“你家才他妈的的发臭呢!再说了,就算我家臭关你屁事?你他妈的不长眼要是再乱闯进屋来,小心我砍了你。”

  苏阳气得全身发抖,却又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骂了句:“操你妈的,神经病!”含恨下楼去。走了两步,他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男子屋中的气味,与他第一次见面时身上所夹带的气味很是相似。难道不是马桶的问题?他惊疑了一下,于是折身返回,再次敲了敲门,还容不得他将心头的疑问说出来,那男子一看见是他,就“砰”地一声,将门狠狠地扣上。伴随关门所卷起的,除了那一个腐臭味的扩散外,还有一声幽幽的低沉叹息。苏阳心头一凛,又是一个莫名的熟悉!他隐约地感觉类似的叹息声在哪里听过,却一时又想不起。

  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苏阳也无意再招惹那发疯般的男子,免得激怒了他真的拿出把刀出来。苏阳恹恹地往回走,刚要拐到楼梯时,苏阳突然觉得似乎背后有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视着自己,那感觉,和两次在公寓楼角的民房下经历的一模一样。他猛地回头,楼道里空荡荡的悄无一人。苏阳抬头扫视了一下,却见楼到中间的摄像头正对着他,黑洞洞的,就像是人被挖去了眼珠子的眼睛。苏阳心脏一阵的收缩,慌慌张张地从楼梯两逃带窜地跑了下来,进了房间,心仍然“怦怦”直跳。“看来这公寓真的是不能住了,等找到新的房子就搬出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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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找了一张硬纸片,粘了透明胶带,将那一块水渍罩住,然后再将床移了个位。忙完这一切,他始觉得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不过坐在床上,他一转念,却又陷入一片混乱的情绪中——他想起刚才进入804时,发现对方的房间是和他一样的格局,也就是804的卫生间是在自己卫生间的楼上,所以根本不可能是马桶里的水渗漏下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臭呢?而且可以穿透一层的水泥板?莫非真的有鬼?苏阳心头掠过一丝的不祥。
  
  苏阳小心翼翼地揭去那一层硬纸板,仔细地观察着,但左看右看,怎么都像是从楼上渗漏下来的,而且他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他总觉得那一个水渍所形成的眼睛像是活的似的,或是说有灵魂一般,会随着他的目光移动而跟着转移,时刻想抓住苏阳的目光,或说是穿透他的眼睛,直抵达他的心脏,将其攥紧一般。一滴液体自那瞳孔中突然滴落,掉在苏阳的手背上,将他惊得差点跌下床。他慌忙用那硬纸板将那水渍重新盖住。
  
  有鬼。这样的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滚着,一时间,他感觉一股寒意透彻心骨。他总觉得这个房间中,有无数的鬼魂存在。刷牙的时候,他想象自己抬头看卫生间里的镜子时会不会一眼看到一个鲜血淋淋的人头跟在他后面冲着他笑;洗脸的时候,他就想象是否有个人虚空浮着地坐在马桶上,盯视着他;睡觉的时候,他想象着有人在挠着他的脚底板,或是压在他身上;而只要一闭上眼,从小经历过的一幕幕恐怖事情、恐怖电影中的一个个鬼造型就在眼前掠过回放。虽然他强迫着自己去驱赶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安慰自己说,世上没有鬼的,别胡思乱想,甚至要极力表现出对这些幻象不屑一顾的嗤笑,但恐惧却还是一点一点地爬上了他的皮肤,钻进他的心里。他只觉得全身的皮肤真的被人吹气过一般地收缩了起来,起了鸡皮疙瘩。他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窝里,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看。渐渐地,天花板上的那一块硬纸板消失了,苏阳感觉那一只眼睛冷冷地盯视着自己,锋利得如同一把剃刀,要将自己的皮肤割开。苏阳慌忙地将头扭了过去,一个劲地对自己说:抛弃一切幻觉,不要怕,没有鬼,什么都不存在……
  
  这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阵的声响,仿佛是有人踢踏这在走路,然后在搬动着椅子和衣柜什么的,刮过尖锐的声音,再有一个球似的东西在不停地弹跳着,一下,两下,敲得苏阳的心脏跟着起伏不止。“那怪人这么三更半夜在捣鬼什么呢?”苏阳暗暗地咒骂了一声,但随即就意识到不对:从楼上发出的声音听来,绝对不止一个人!那除了那一个黑瘦男子外,还有谁可能在804里呢?而且半夜三更的,谁还会在楼上玩球呢?苏阳竭力强迫着自己不去给这一个问题一个“鬼”的答案,但却根本无力控制恐惧的侵入。
  
  苏阳再也受不了,他一把掀开被子,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盯着天花板看。楼上依然是“扑扑”的声音,还有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还有球弹落的声音。苏阳隐约地记得以前也听过楼上这样的声音,但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嘈杂过,似乎上面有一大群人在开会似的。究竟在搞什么鬼呢?苏阳被激怒了,他从阳台上拿了扫把,往天花板上一阵乱捅,嘴里骂着“让你瞎乱闹腾让你瞎闹腾……”突然,他所有的动作都僵住,那一种僵冷从手指头直抵达到脚指头,他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一张硬纸板被他捅了下来,然后扫把现在刚好捅在水渍所形成的眼睛中,一滴仿佛血液般的红色液体自那眼睛中滴落下来,那眼睛也有一种愤怒的狰狞。苏阳“啊”地一声,扔掉扫把,把床上的铺盖一卷,奔到阳台,把门反锁住。
  
  一辆火车自不远处轰隆轰隆地驶入靠站,黑夜中的这一动感一幕,让苏阳的血液略微地回温。对面楼还有几户人家亮着灯,遥遥地传递来力量,似乎在提示励着苏阳,这是在人间的世界,平和的人间世界,人才是这里面的主宰,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可能破坏这一个世界的秩序。苏阳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把铺盖往阳台的地上一铺。铁路边上的氖灯给了他头上无限的光明,仿佛在抚慰着他悸动的灵魂。枕着夜的凉风,苏阳渐渐地逼退了脑海中的幻象,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竟然是出奇的安宁。只是早上醒来,苏阳发现自己头晕脑涨的,肯定是受凉感冒了,但苏阳想了想,却还是决定上班了。一来近期的工作比较忙,脱不开身,另外一个如果不去上班的话,只能呆在家里,经历了种种的恐怖,苏阳对于公寓已经有了一种风声鹤唳的感觉,尤其是一个人在家时。如果要用一个字眼来形容它的话,那就是“大棺材”,一个随时可能落下棺盖将人封闭住,让人窒息而死的大棺材。
  
  工作上的事永远都是忙、乱与枯燥。苏阳有时候也真觉得工作就是另外的一个棺材,禁锢的是自由的呼吸,灵魂只能永远沉沉地坠着,而无法飞升。苏阳拖着疲倦的身体,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才下班,然后是一个小时的车程到家,苏阳觉得自己累得就像一条被抽去脊梁的狗。
  
  拎着个盒饭,苏阳站在公寓楼下等电梯。电梯口贴着一张公告,说因为供电局要对部分线路进行维修,所以凌晨0:00至早上8:00这段时间里要停电。这样的公告苏阳已不止第一次看过,但晚上看的时候,心里却稍微抽搐了下。他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开始很害怕封闭的空间和黑暗的状态。但这样的害怕,很快地就被感冒和工作所带来的沉重眼皮及缓慢大脑所排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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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吃过饭,洗漱了番,再吃了点感冒药,只觉得大脑迟钝得就像是一块水泥。他把自己往床上一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只是晚上睡得极为不安稳,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在床上的翻来覆去,但全身酸软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样迷迷糊糊地睡到大概凌晨三四点,苏阳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上。闭着眼睛伸手摸去,毛茸茸的一片,再往下,好象不对劲,苏阳猛然惊醒:怎么像是一个人的眼耳口鼻?苏阳一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去开床头灯,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珠子就这样盯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甩过一丝嘲讽的眼神。“死人头!”苏阳的大脑中飞快地掠过这一字眼,他的眼前晃动着陈丽娟那被割去人头,血淋淋地一个窟窿的一幕……如今,她的人头就陈列于自己的枕头边?苏阳魂飞魄散,肝胆欲裂,他惨叫了一声,从床上滚下来,然后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到了阳台,把房门带上,紧紧反锁住,嘴唇发白,身体如筛糠般地抖个不停。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苏阳低声嘶哑对自己说,但他根本劝止不了身体停止颤抖。“一定是幻觉的,不要怕!”苏阳用手紧紧地攥着阳台的角,锋锐的瓷砖边角在他的掌心中割开了一个小口,鲜血浸染了掌纹。“不要怕,什么都没有的,不要怕……”苏阳给自己打着气,闭着眼睛,缓缓地扭转自己的脑袋,让自己转过身来,面对着阳台门和窗户,睁开眼睛,但只眼,彻底地穿透了他残余的勇气——他分明看到一个皮肉都已绽开腐烂的人头,挂在窗台上,双眼空洞,对着他冷笑,而蛆虫则自它的嘴中、鼻子中、耳朵中爬出。苏阳“啊”地一声凄厉惨叫,撕开了夜的宁静,惊醒无数人的梦境。那是心底深处发出的绝望的哀号,是放弃了挣扎的幽咽,如同一个人四肢被绑定,眼睁睁地看着利刃向着自己的喉咙插过来的死白绝望叫喊。苏阳唯一余下的念头,就是逃跑。他扒住阳台,想往上爬跳下去。在他的眼中,高空中的距离,已经不再是死亡的陷阱,只有身后的空屋,才是死亡的狞笑。只要能够逃离它,哪怕死亡,都是一种解脱。但手掌心的血加剧了瓷砖的光滑,他一下子没抓稳,跌落在地。他慌乱地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再度攀上阳台。
  就在苏阳刚要往下跳时,隔壁705的窗户里探出一颗脑袋,高声喝令道:“不要跳!”苏阳一惊,脚底一滑,跌落回阳台。男子手持一支手电筒,光打射在苏阳脸上,身后。“不论你看到了什么,你就都当作是幻觉,幻觉,明白吗?”男子大喊着。
  苏阳用手档住手电筒的光芒,但从指逢间漏过的眼睛余光,瞥见识出了是老陈。顿时,他仿佛像看见了救世主般地扑到阳台边,将身体尽力往老陈方向倾斜,手在空中茫然地抓着,“老陈,快救救我……”
  “你看到了什么?”老陈急急地问。苏阳将手指胡乱地指向身后,脑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扭转过去,“人头,死人头,在床头还有窗户上……”
  老陈的手电筒扫过窗户,上面空空如也,只有窗帘在风的吹拂下飘荡着。“那都是你的幻觉,什么都没有!你千万别被幻觉所迷惑,要坚持住。”“不不不,”苏阳涕泪交织,“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老陈大吼道,“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我不敢,它就在屋里,我不敢进去。”苏阳胡抹了一下脸,但更多的泪水溢了出来。
  “那把钥匙扔过来!”
  “钥匙也在屋里。”
  “那你等我。”老陈从窗户里爬了出来,然后一手抓着窗户边框,一脚踩着搁放在705与704之间的空调上,空调摇晃了下,但看上去还勉强可以承受得住老陈的部分重量。老陈另外一只手迅速抓住704的阳台边,整个身体一荡,顺势跳到704的阳台上。
  苏阳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般,紧紧地抓住老陈的手臂,抑制不住地仍在抽泣着。老陈打开苏阳刚才拴住的门,推开。苏阳紧贴在老陈身后,闭着眼睛,身体紧张得不停颤抖。老陈的手电筒照向床头,那上面却只有一个闹钟掉在床上,上面蒙着一张硬纸板。
  老陈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个闹钟掉了下来,就让你这么大惊小怪啊?”
  苏阳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瑟缩地看了一下床头,眼前的真实现状让他有一丝不能相信。他抖索着手将那硬纸板拿开,闹钟停止在了凌晨12点50分上。他像被火烫般地收回了手。
  老陈拿过闹钟,看着上面的时间,也有一丝的发愣,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拉着苏阳出了704。楼道里挤满被苏阳刚才的惨叫吵醒的人们,看到他们出来,眼中都露出惊疑的神色。老陈向他们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朋友做了噩梦,惊扰各位的休息,实在是抱歉。”然后开了705的门,将苏阳推了进去。
  
  屋里,老陈给苏阳倒了杯水,然后正视着他,问他:“你详细地告诉我,你晚上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苏阳喝了口水,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他结结巴巴地把晚上看到的两次人头的事告诉了老陈,最后他带着哭声地问老陈:“你说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啊?我什么事都没做,为什么它就纠缠着我不放呢?”
  “我说过,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如果有鬼,那也只存在于人的心里。喏,我就给你分析一下你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吧。我觉得那是经历了这几天里的恐怖事件,然后那些恐怖的事情,包括陈丽娟失踪的人头的事在你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地埋藏了下来。只是你的大脑为避免这些恐怖场景给你造成崩溃,只能将它们压抑了下去。但恐惧总要释放的,一味的压抑也只可能造成反弹,就好象精神分裂者他们许多都是因为过分压抑最终导致精神上出了问题。所以在压抑的崩溃与释放后的惊恐之间,你的潜意识里会做一个权衡,最终还是给你自己做出了选择,然后也就有了你晚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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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闹钟怎么会和人头相像呢?还有窗台上的人头?你该不会告诉我完全是幻觉?”
  
  “很多东西,都是你心里想它是什么就是什么的。就好象蝎子,有的人将它看作是毒物,躲都来不及,但有的人就把它看作是大补的东西。所以同样一道蝎子菜,有的人吃在嘴里就像是嚼着恐怖的东西,而有的人却觉得那是美味,吃进肚子里的感受就完全不同。另外,就好象许多港台电影电视剧里经常有的情节,有是某某人要吻女主人公了,然后就会出现一个丑女或男的来代替,某某人吻了之后也就依然一脸的陶醉。所以说,这只能说明很多事情都无关对象的,只在于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闹钟只是一个物体,如果你在潜意识就已经假定它是一个人头了,那么你摸出来的效果当然就是人头了。至于窗台上的人头,那就只能是你在极度恐怖之下产生的幻觉。就好象以前有过的实验,把人蒙上眼睛,告诉说要割的脉,将他的血放尽而死,但实际上只是在他的手上用冰划了一下,然后开着水龙头,但不多时那人就死了,而且死状跟被放血死亡的完全一致。所以你不要忽略你大脑存在的力量。”
  
  苏阳安静了下来,他似乎在极力去领会老陈的话中之意。良久,他突然问道:“那朱素和陈丽娟两个案件进展得怎样了呢?还有啊,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老陈微微笑了笑,“陈丽娟的案件是没有任何进展,不过朱素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到了,就在她家里的音箱里,至于凶手,我们还在找寻中。”老陈没有告诉苏阳朱素的尸体是他在梦游的状态下引导他们找到的,以及她的人头仍然失踪的事,担心因此让他的精神更多一层的压力,至于他住在705这里的事,他就避而不谈了。但他真实的想法,一个就是要监视苏阳,因为他怀疑苏阳有着一种特别敏感的精神力量,能够给他们的破案带来更多的线索;另外一个他也是担心这一种过分敏感的精神力量,会给苏阳带来致命性的打击,所以也算是一种暗中保护了。
  
  苏阳的紧张已基本缓解了下来,也许是老陈坐在他身边,给了他莫大的精神安全感,然后老陈所分析的无鬼结论,也让他安心了许多。紧张的情绪一放松下来,他就觉得眼皮有着万分的沉重。“那我晚上就睡在你这里,可以吗?”他问老陈。
  
  老陈满意地看着苏阳的放松,从衣柜里再找出一个枕头,一床被子,扔给他,“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不要再多想。”
  
  苏阳脑袋一沾枕头,不多会就响起了鼾声。他真的是太累了,接连几天的恐怖景象,已让他身心俱疲。
  
  老陈坐在黑暗中吸了根烟,将发生在苏阳身上的事梳理了一遍,但却理不出个头绪。虽然他对苏阳强调说一切发生的恐怖现象都是由他的心境而生,但他心里深知,这一切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肯定会有一种外在的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比如那一个闹钟神秘地停在12:50,就是当日陈丽娟或说是朱素当日向苏阳发出的最后一条短信的时间。那它要提醒苏阳什么呢?老陈心头一片茫然,倦意渐渐侵袭了上来。老陈也就合衣躺在苏阳的身边,渐渐坠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老陈隐约地感觉苏阳起身了。老陈以为苏阳是上厕所去了,也就没有多想。但隔了相当一会,老陈听得屋里一片沉寂,卫生间里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不禁奇怪地张来了眼。这一睁开眼,却救了他一命。他看到苏阳手里握着一把菜刀,一脸的凶狞,恶狠狠地往他的脖颈处落去。老陈慌忙地往旁边一滚,刀子落空了。
  
  “你在做什么呢?”老陈厉声喝问。苏阳却不回话,只是一刀一刀地劈了过来,瞄准的都是老陈的脖颈。
  
  老陈心里惊悚着,但多年警察经历所练就的胆气和身手,让他在一分钟内就制服了苏阳,将他的双手反拧在背后,摁倒在床上。苏阳拼命地挣扎,口里“呜呜”发出怪叫,仿佛喉咙被什么卡住似的。
  
  这个时候,屋里的灯突然亮了。供电局大概修好了电路,提前来电。苏阳停止了挣扎,老陈也就夺过他手里的刀,将他翻身。苏阳迷茫地张开了眼睛,看着老陈,“发生了什么事呢?”及至看到老陈手里的刀,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拿着刀做什么?”
  
  “这刀是从你刚才手中夺下来的。”老陈淡淡地说。
  
  “我手中?我拿刀做什么呢?”苏阳满脸惊讶。
  
  “杀我啊。”老陈盯视着苏阳的眼睛,但看到里面只有茫然与骇异,心里暗叹了口气:又是一场梦魇。
  
  “我为什么要杀你呢?刀又是哪里来的呢?”苏阳感觉喉咙被什么塞住了一般。
  
  老陈把刀递给他。苏阳看了一眼,惊呼道:“这不是我屋里的菜刀吗?难道是我刚才回屋里拿了的?不对啊,我都没带屋里的钥匙出来,怎么可能进得了屋呢?”
  老陈吸了口气,“那我们还是去楼下查看闭路监控吧。”
  
  闭路监控很快就调出来了,画面中,苏阳像上次梦魇一样地开门,走到704,站在门口,两三秒后折身走回705,手里已经多了一把菜刀。
  
  “是谁给我的菜刀呢?”苏阳毛骨悚然道。
  
  “很遗憾,我们这边的闭路只可以监测到楼道里的情况,门内的就无法看到了。”旁边的保安不无歉意地说。
  苏阳的手满是冷汗,额头上也是。他惊恐地望着老陈,哑声道:“你之前从我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是否有看到其他的人存在。”
  
  老陈陷入了一种迷惘的状态中,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我的屋里就是有鬼,或是其他灵异的东西存在?”苏阳变了脸色。
  
  老陈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那你刚才在梦游的时候有听到什么声音,或是见到什么呢?”
  
  苏阳努力地回想着,但大脑里却像是被清洗过的磁带,一片空白,他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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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老陈有点后悔没有在苏阳刚醒来的时候就追问这个问题,因为那时是人对梦象记忆残存最清晰的时候,再之后就逐渐暗淡乃至消失。
  
  苏阳闭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种痛苦的状态中。大约持续了有一分钟,苏阳吁出了一口气,“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割了他的头,你就会好痛快。’”
  
  老陈神色一变。监控室里保安也面面相觑。苏阳愧疚地看着老陈,“对不起了,但我真的无法控制或反抗梦中的那一种力量。”
  
  “你还记得你当时在602里听到的声音吗:别割我的头,我好痛。再对照你今天所听到的,你感觉两者有什么关联?”老陈问苏阳。
  
  “应该是同一个人发出的。”苏阳犹豫着说,“但我不明白她为何就是要换了语气,从受害者的身份变成了施害者了。”
  
  “每个人本来就都是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老陈已恢复常态,淡然说道:“只是我们都是被社会体制所约束着,往往只能表现出一面。”
  
  “那你的意思是……”苏阳试探着说:“想杀死你,是我的个人想法?”
  
  “这倒不是,只能说是你现在处于精神脆弱的时期,所以容易为外界恶的力量所左右并指使。”
  
  “那这外界恶的力量又是什么呢?”苏阳紧追不舍。
  
  “按照传统的说法,就是一股怨气。”老陈叹了一口气,“我过去里一直是不肯承认这种怨气是有形、有力量的。但发生在你身上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了。”
  
  “那就是你承认有鬼魂一类的物体存在?”
  
  “不是物体,只能说是一种精神能量的暗合了。”老陈说,“可以这样说吧,我们的身体就是一个磁场,我们的大脑运转的时候,会有脑电波频率的变化存在,释放生物电。而如果外物有存在相同频率的电波,就会干扰人的意识,甚至有可能操纵我们的行为。”
  
  苏阳张大着嘴巴,“那我们岂不是有可能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有可能。所以我说你之前的状态,就是被人干扰你的脑电波,制造出种种的幻觉。”
  
  “那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呢?就是你说的怨气?”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因为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是否认其存在的,我更愿意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一切。”老陈脸上露出疲惫之色,“但我现在却不得不承认,科学也有许多无能为力的地方,尤其是触及人深层次的灵魂方面。我想这也是科学无法取代宗教的缘故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就应该去求个神像或十字架的回来?”苏阳发现自己都已经快要神经兮兮了。
  
  “没用的。神像或十字架能够发挥力量,那也源于人心深处对其的信仰,或者说,它的存在意义,就在于可以让人的心安宁下来,不必受外界的幻象所控制。而你现在抱着使用目的去的,根本不会灵验的。”老陈点了根烟。苏阳默默地望着那烟的缭绕,感觉自己的命运也就像那烟一般,飘浮在空中,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没有一丝自己主宰的能力。
  
  “好了,已经快八点了,你收拾一下,该去上班了。其他的事情,还是晚上回来再说了。”老陈对苏阳说。
  
  苏阳默然着。他走回704,洗漱了一番,然后去上班。但一天里,神思恍惚,根本无心工作。
  
  下班回到公寓,老陈在705里等他。老陈一脸严肃地对他说,“朱素遗体的化验结果出来,初步判断就是她先是被人勒死,然后被残忍地肢解,其中四肢等就是放在音箱里,内脏则是被剁碎然后冲入下水道。我们已经从她房间里的下水道里提取到样本,另外我们也从602中提取到疑凶的指纹,目前全力以赴追缉凶手,相信应该不久后就可以将他捉拿归案。所以我还是最开始的那句话,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受那些幻觉所迷惑。只要案情水落石出了,我想你的心头疑病就可以消除,重新恢复你的平静生活了。”
  
  苏阳黯然说道,“可惜我想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老陈神色突变,他一把抓住苏阳的肩膀:“是不是你又看到或听到什么了呢?”
  
  苏阳苦涩地摇了摇头,“都没有,只是一种预感吧。我觉得朱素找上我,并不是单纯地要带出她的命案。你应该记得她的邻居说过的话,几乎每一个月都有个人去找她,如果她的目的只是为破案的话,我想他们当中的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到,而不必拖了这么久吧。所以我想她应该就是有更深一层的目的,或者说就是瞄准我,不会让我轻易脱身。”
  
  “看来你还是相信有鬼魂之说了。”老陈叹息着,“我只能说,即便灵魂真的有力量的话,那么也只可能影响部分有着特殊心灵感应能力的人,所以哪怕真的有鬼魂的话,我更宁愿之前她是在进行着一个挑选的过程,即找到那一个可以帮她完成使命的人。我想你现在的使命也接近于尾声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太悲观。这些天你就住在我这里吧,有个照应,然后安心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老陈,你当警察这么多年,有没有经历一些死案呢,就是查到最后,没有结果的那一种?”
  
  老陈楞了一下,不明白苏阳话里的含义,他迟疑着回答说,“这个世界上恐怕还没有哪一个警察局可以做到百分百破案的吧,总有一些悬案疑案的。”
  
  “就是说,你们查到最后,总会发现有些案件根本是没有破解方法的,或者就是说,那案件根本就不是人力所为的,对吧?”
  
  老陈警惕地抬起了头,看着苏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苏阳苦笑着,“我是说,朱素和陈丽娟这两个案件有可能你们永远都破不了。那你难道还可能保护我一辈子吗?”
  
  老陈无语。沉默了一会,老陈反问苏阳:“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像昨天晚上那样地再去自杀吗?”
  
  “如果有必要,我会选择的。”苏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如果生命变成了是他人玩弄的玩偶的话,那么活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死亡,反倒是最好的抗争方式。我倒也想看看一个人死后究竟是怎样来操纵了另外一个生灵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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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可以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老陈勃然大怒,“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对你的冀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警察局为了及早让你解脱出来,大家这些天都在夜以继日地奔波忙碌?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你现在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的生命权交由出去,你不觉得是一种懦弱的行径吗?像是个男人的做法吗?”
  
  “但也许你是不能理解一个人生活在恐惧之下的感受,尤其是哪怕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时。不知道你是否听过海明威的自杀?他在自己才思枯竭,再找不到一丝灵感时,就选择了用猎枪堵住了自己的嘴。你觉得那是一种怯懦的行径吗?”苏阳激动了起来,“我不觉得,我觉得那是生命的一种最高形式。我们不能主宰我们的出生,但我们却可以选择我们的死亡,尤其是当我们感觉到自己对这个社会失去价值,或是说已经对生命感到厌倦时。”
  
  “但至少海明威在生前是一个硬汉。你呢?”老陈冷冷地说,“你又做过什么努力?你勇敢过吗?面对挫折就一味地想去逃避,这算什么男人?孬种!”
  
  苏阳沮丧地垂下了头。许久,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的坚定,“你说的没错,我应该去勇敢面对的,哪怕真有鬼魂,我也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可以搞定他。”
  
  老陈满意地拍了拍苏阳的肩膀,“这样就好。如果你真的能够去面对,也许还可以为我们的破案提供更多的线索呢。不过暂时这几天你还是就在我这里睡觉,等自己养好精神了,再去应对挑战。”
  
  “不了。”苏阳摇头,“既然不想去逃避了,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给自己借口来拖延,那样只会让自己将来也跟着退缩。更何况,跟你一起住,我还担心哪天晚上再拿一把刀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呢,这样你我岂不是都死得太冤了?”
  
  老陈想到早晨时的险象,不禁心有余悸。他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他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对讲机,“那好吧,如果你有什么危险的话,就及时呼叫我。知道它怎么用吗?”
  
  苏阳笑了笑,接了过来,“谢谢你了。”然后一脸平静地退出705。
  
  《孙子兵法》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苏阳真的想通了可以去面对恐惧时,恐惧也就不复存在。因为恐惧原本就是一种情感,人可以让它流露出来,也就可以将它收取回去,最重要的在于你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如果是草木皆兵的话,那么天堂也可以变成地狱,如果是心如止水的话,那么恶魔缠身也就都凛然不为之所动。
  
  苏阳先是看了会电视,然后洗了个澡,再坐在床头看了会弗洛伊德《少女杜拉》,看弗洛伊德对“思春”少女杜拉的种种心理的深入分析,从梦的联想剥离出潜意识中的真实想法,有几分悠然。苏阳合上书,突然想到:那我是否也可以了解一下我的潜意识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呢?是否种种的幻象真的就是我自己制造出来的?
  
  苏阳想起以前看过戴兰妮的《你是解梦大师》一书,书中作者就是极力劝导人们要去解析自己梦中的真义,并说梦是一个哲人、大师,他可以比你看得更多,看得更远,所以人有什么对于生活无法理解或是困惑的事,可以及时向梦求助,即孵梦。所谓的孵梦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要求人在睡觉前放松情绪,并反复问自己一个主题,比如“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经受过一定训练的话,那么成功率可以达到50%以上,当然了,前提是你可以读懂你梦的“解答”,因为梦给我们的信息,更像是一封用外语写就的信,如果我们没有掌握这门语言的技巧,那么我们往往也就是对着那些信息束手无策,最终将其扔在了记忆的垃圾箱里。
  
  苏阳曾经试过几次孵梦,但都无果而终,所以也就泄气了。不过近来接连发生的一连串诡异事件搅得他心神不宁,生活乱套,“也许与潜意识沟通或许真的可以帮助改善自己一些。”苏阳暗想。
  
  于是他抱着死马当活医的念头,对自己心中默念着: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回事……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回事……
  
  不管这样的念念有词是否有灵,但精神集中于此一点上,也暂时抛弃了其他的胡思乱想的干扰,不多时,苏阳觉得神思开始溃散,人渐渐进入意识模糊的状态,直至跌入睡梦中。
  
  梦中,苏阳兀然发现自己立于**花园602室中,屋内与之前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多了一男一女,女的就是照片中朱素的模样,而男的只是一个背影,苏阳看着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画面中,朱素像一个疯子一般地扑在男子的身上,对他又抓又咬,男子先是一动不动地一点都不反抗,任其宣泄,直至上身所有的衣裳在朱素的抓咬下片片解落,现出斑斑血痕。突然,男的一把抓住朱素,一巴掌就将她掼到沙发上。奇怪的是,朱素脸上不仅没有恼怒,反倒是愉悦地笑了,男的一巴掌一巴掌地过去,朱素脸上的笑容就越浓。男的猛地一把扯下朱素身上的衣服,朱素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像条水蛇一般地缠绕上去,只是她并不像一般人那样的用舌头来调情,而是用牙齿咬过去,而且是狠狠地咬,在她抬头欢笑的时候,苏阳可以清晰地看到男的身上深深的齿印。男的似乎对这些疼痛无动于衷,他只将朱素压在身子底下,狠狠地在她身体里来回地抽动。
  
  苏阳望着这一幕,有一丝的讶异,他实在无法将眼前的香艳一幕与602的阴森冰冷挂钩起来,而且观看这一幕的感觉很是奇怪。苏阳可以很明确地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但又感觉上只是在看一场三级片,而且是默片,那些镜头,就是从大脑中一闪一闪而过,没有任何的声音,仿佛是两个被什么力量操纵着的玩偶般。
  
  苏阳看到梦中的画面在游移,中心从朱素等身上移到了电视机上。苏阳惊异地发现那上面在反复地播放着一个小片段,空白的背景上,满是雪花,只有一双冷幽幽的眼睛在画面中漂移,从左到右,从右到下,从下到上……到最后,似乎整个屏幕上都布满了那双眼睛。苏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抑感直扑上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只是极力对着自己说:不要看,不要看。但仿佛有一双手在扯着他的眼皮似的,眼睛怎么都睁不开。“快点醒来,快点醒来。”苏阳暗示着自己,但却没有一丝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让意识跟着眼睛转动、旋转,他有一种在大海中驾着叶小扁舟被海浪抛过来抛过去的眩晕感,还有想要呕吐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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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终于切换回朱素身上。画面中,她正抓起一把小刀直接插在男子的大腿上,嘴角浮现着盈盈的笑意,男的则是一声不吭,只是将双手向朱素的脖子掐去。一切仿佛慢镜头般,而且苏阳惊恐地发现,自己变成了朱素,那一双手,就像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干瘦,黑枯,没有一丝的血色,但又跟鹰爪般有力。苏阳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没有任何的力气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爪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划过,掠起肌肤的冰冷触感,再渐渐紧缩。苏阳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在那一双爪子之下分裂,呼吸困难,瞳孔放大,死亡的意识充斥于大脑之中,而在那样的难受之余,竟有着些许的快感!
  
  SM!性虐待!苏阳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字眼。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又重新变成了旁观者,男子手掌紧箍下的,是朱素那已经扭曲变形的脸,眼睛暴凸,舌头伸长,脸色惨白,就像是一活死鬼,唯一不同的是,她脸上始终闪烁着笑容,诡异的笑容。苏阳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一个笑容,让他想到了上次在602呕吐后,马桶里的人头所绽开的笑容,顿时,他的胃里仿佛就像填满了绿头苍蝇般地翻江倒海了起来,却又什么都吐不出,就像是那些苍蝇已经堵住了他的胃,他的咽喉,他的嘴,让他再无力挣脱。那一种感觉,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好在那男的松开了手,苏阳只觉得整个身心一下子放松,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通畅。男的对着朱素射精。朱素“咯咯咯”地笑着,却没有声音,只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翕,活象一只被卷到沙滩上的行将晒干的鱼儿,绝望的呼吸着并不属于她的自由的空气。突然,苏阳的眼前一道亮光闪过,没等他明白什么回事,只感到一股腥臭的液体喷到脸上。他惊恐地一抹脸,却是满手的血污。他骇异地望过去,却见朱素一手拿着那把小刀,另外一手上,抓着的竟然是那男子的男根,然后在浑身颤抖地大笑!
  
  苏阳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怔忪,他突然发觉自己又变成了那男子,身体内的鲜血自情欲的出口汩汩而出,但却又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感,反倒有一种卸去了负重感后的轻松。画面渐渐地模糊,幻化成了旁边电视机上的屏幕,依然是满屏的雪花,还有那一双眼睛的游移,冷视。苏阳又感觉全身如同针芒扎着的不舒服。画面终于重新清晰,定格住的,还是朱素和那男子,依旧是朱素面朝着苏阳,男子只能看到背影。两人光着身子坐在餐桌上边,似乎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什么。镜头渐渐拉近,苏阳差点惊呼起来,摆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男子的那煮熟的阳具!而朱素则是眉开眼笑地用刀叉切割着,并放到嘴里咂然有声,更让人惊恐的是,男的竟然也在吃着。
  
  看着这一幕,苏阳有一种震惊之余的恶心。他木然地看着朱素和男子一点一点地将那阳具吃光,然后朱素吃吃笑着,与男子长相热吻。男子的手臂自朱素的脖颈穿过,渐渐收紧。苏阳可以清晰地看到朱素的嘴巴越张越大,舌头越伸越长,而男子则是一边用力一边贪婪般地吮吸着朱素的舌头,就像是上面有蜜露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素终于再一动不动。男子把手松开,朱素僵硬了的尸体“扑通”一声,坠倒在地。男子将朱素的尸体抱到厨房里,横放在灶台上。男子自壁橱中摸出一把锋利的菜刀,一刀下去,血水四溅,朱素身首异处。苏阳仿佛心脏被狠狠地一击,痛得尖叫起来,但男子却置若罔闻,他只是一刀一刀地下去,渐渐地,朱素的身体化作了一滩的模糊血肉。整个厨房成了人间地狱,人体屠宰场,飘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男子打开了煤气灶,将朱素的四肢放在火上细细炙烤,内脏则扔到旁边的锅中用水煮着。
  
  苏阳只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荡的一无所余。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那样的烈焰之下渐渐脆化,皮肉则是慢慢收缩,卷住心脏,将其一点一点地裹紧,透不过一丝的气来……死亡的感觉,如许残酷,如许真实。
  手机短信铃声突然响起,撕破暗夜的死寂,也将苏阳从噩梦中拉醒回来。苏阳稍微伸缩了一下身体,发现全身都浸透了汗水,鼻子边似乎还缭绕着梦中烧烤尸体的怪味。
  
  “真是一个怪梦。”苏阳捂着剧烈跳动不止的心脏,暗想。梦中的场景实在是太清晰了,清晰得让人怀疑那根本不像是一个梦,而更像是一段记忆的回放。“难道这些真的就是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苏阳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坐在床上,陷入了一种沉思。梦中的朱素和男子之间一开始的激烈行为,苏阳倒还自认为可以理解。因为从邻居等的零碎言语中可以大致猜测得到朱素性格中的孤僻,而这样的孤僻往往会转化成性格中的不安全感,甚至自我毁灭的欲望。SM,性虐待是一种极端的对爱的渴望表现方式,通过折磨自我或是他人,来寻求一种灵魂上的归附,即我绝对控制或服从你,而你还跟我在一起,说明了你对我的爱。从某种意义上说,虔诚的基督教徒或是佛教中的苦行者,他们通过鞭笞或凌虐自己的身体,从而寻求更靠近上帝,这样的心理就是与性虐待有几分相似。只是朱素最终将男子的阳具切割下来,这还是太暴力太血腥了,已经超越了性虐待的范畴。
  
  不过苏阳记得2002年看过一则报道,就是一个德国男子在网站上发布信息,招募那些寻求自杀者。结果真的有男子上门拜访,并甘愿“献”出自己的阳具,将其切下来,两个人共同品尝,最后将自己的生命“任君宰割”。当初看完之后,苏阳只是感叹都市生活的冷漠对人性的压抑,让人只能在死亡的花样中寻找生命的快感。也许朱素和那男子也是属于被社会遗忘的一个角落吧,于是他们只能通过相互摧毁对方的生命来体现自己的力量,证实生命是有血有肉有痛感的。弗洛伊德曾经探索过人是否有过死亡本能的趋向,虽然他自己后来最终自我否定了,但苏阳却一直都怀疑死亡也真的是人的本能之一,或者说,退缩是人的本能。死亡只不过是回归的一种方式之一,通过结束自我的生命来遁回到母体的子宫里,彻底逃避现实中的所有是是非非,从而获得永恒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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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朱素和男子之间的举动,却并不像是一种死亡协议,包括朱素最后的死,反倒更像是一种神秘的仪式。想到“仪式”一词,苏阳喉咙里“咕噜”了一下,一股寒气自背部扩散开。但他同时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因为没有一种仪式真的会拿自己的生命来进行的,更何况,还用着那么残忍的方式。苏阳想起梦中的男子对朱素尸体的肢解、破坏,头皮一麻,真是很难想象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冷血的人,若是将自己放到那样的现场中,别说对尸体肢解,只需看上那么一眼,恐怕就要晕过去吧。
  
  但男子为什么要杀朱素呢?从他们之间的关系来看,应该是相当熟稔的,而且凶杀之前两人并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冲突,从刑事的推理角度来说,男子缺少一个杀死朱素的理由。那……难道他们就只是一场表演,抑或就是受人操纵?
  
  操纵?这词自苏阳的脑中一闪而过,但却让他起了颤抖。他细细地回想梦中的细节,越想越觉得可疑。如果梦中所显现真的是事实的话,那么无论朱素还是男子,都太怪异了。首先,从朱素的邻居的介绍上来说,也许朱素心理会有一点压抑和扭曲,但却决不至于像梦中的那般残忍与变态;另外,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一次脸,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阳具刹那间被朱素切割下来时,连疼都没叫一声,简直就像是一具木偶,或是失去了身体感知能力。“那究竟有谁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在背后操纵着他俩呢?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我的梦中?为什么出现了却又不让我看清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又想隐瞒什么呢?”
  
  苏阳只觉得大脑几乎要爆炸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再往深处去想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想得越多,就越会发现自己像是一只被重重缠绕上的蚕,只能僵化成蛹,失去了挣扎与摆脱的能力。他觉得自己真的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身下布满了削尖了的竹片,还有爬满着蛇与毒物,一切就等着他最后的堕落姿势。
  
  苏阳突然想起梦中的一个细节:电视里的眼睛。那一双游移在满屏雪花里的眼睛,让他有一种特别的不舒服感。他感觉那眼睛里闪烁的,就是冷酷、不屑与戏弄,就像是猫看爪下老鼠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在近来也时常在苏阳的身侧出现,让他有一种“暂将人头借寄在自己脖子”上的不自在与恐惧感。
  
  苏阳摇了摇头,极力想要驱赶走那双眼睛的盯视,但瞬间,他突然想起了眼睛里奥秘,一下子,只觉得身体仿佛掉进了冰窟,全身冰冷!那是一个催眠术!苏阳想起以前上心理学课程时,老师曾讲过,许多心理医生都会对病人进行催眠,让病人进入自己的记忆深处,触摸到灵魂悸动的根源,不过他们用的多半是放松法,即通过音乐和语言暗示,让病人全身放松,然后引导他们打开潜意识的阀门。但国际上还有另外一种的催眠法,那是运用人感觉中存在着阈值,将自我的意志“植入”催眠者的意志。简单地说,就是每个人的视觉、听觉以及意识等都有一个阈值,超过了这个阈值人类就无法感知。如电影就是利用人的视觉存在的阈值原理来达到播放的效果的,实际上,电影只是一格一格的图象,只是在播放时,其快速转动,每秒钟换帧超过20次,即超过人的视觉的下阈,让人看起来就像是连贯了的。而有些催眠师,就会在一些画面中藏下一些超出人类的意识下阈的信息,从而影响乃至控制人的意识。
  
  也就是说,朱素和男子都可能被人催眠过!想到此,苏阳心头狂跳不止。他猛地想起,在他第一次和朱素聊天的时候,他也曾经接收过朱素发过来的视频要求,然后打开后,朱素那边出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满屏雪花中一只眼睛在飘移的画面,当时被吓了一跳,还问朱素是什么原因,朱素回答说是视频出了问题,大概隔了一分钟就关闭了。当想必在那短短的一分钟里,对方已成功地将个人的意志植入了苏阳的大脑中。
  
  “那我究竟做过了什么事?”苏阳只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发疯了。他很难想象自己在无意识中变成下一个的梦中男子会是什么样的一幅形象。他突然想到,梦中的男子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又只露着个背影呢?难道就是自己?顿时,汗涔涔而下。他强摄住了心神,想了想,却很快就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因为如果梦中的男子真的就是自己的话,那么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了太监吧。
  
  但神秘人对自己催眠又有什么意图呢,自己究竟有几次被催眠过,又做了些什么呢?
  
  苏阳紧张地在大脑中计算着所有近期自己所发生的怪事:谋杀老陈无疑算是一件了,上一次早上醒来莫名其妙地穿着西服决定也是梦游之举,那么究竟是去做了什么呢?苏阳想起那一股异味,胸口就有一种发闷的感觉。他想起朱素家中的那一股味道,顿时一股浑身血液为之一凝:难道我就是杀了人,至少也是跟死人接触过?一时间,苏阳只觉得根根毛发竖起。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苏阳痛苦地揪住着自己的头发,但却根本控制不住思绪的游移。 “如果网上的朱素、短信中的朱素只是那一个幕后主使人假扮的话,那么他一步一步地诱导着自己究竟去做了些什么呢?”苏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陈丽娟的凶杀案。 “不,不可能是我杀的。”苏阳拼命地否定着自己冒出的想法,但疑点却一个一个地浮了上来:陈丽娟是晚上11点半到12点被人杀死的,而这一段时间,在苏阳的记忆中,他是在睡觉的,也就是说,他是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那么也就有可能是进入催眠状态!“天哪,我真的就是杀死了陈丽娟?用那么残忍的手段?”苏阳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真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袋,把所有的记忆都掏出来,仔细地检查那一夜的记录。
  
  苏阳忽然想到了一件更为恐怖的事:如果我真的杀了陈丽娟。那么她的脑袋呢,我会把它藏在哪儿呢?苏阳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天花板,他仿佛看见一双含恨的眼睛在幽幽地盯着他看。他生生地打了一个寒噤。难道那一双眼睛不是水渍所形成的,而是死人的眼睛?苏阳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只觉得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崩溃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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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声“嘟”地一声响,将苏阳从迷离的状态中拔了出来。苏阳才想起之前一直陷入梦的困扰中,那一条短信都还没读。他长出了一口气,抓过手机,短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将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再次逼入悬崖的边缘。短信的落款竟然仍是朱素,上面的信息也仍然是“我在你门外”,甚至连时间都是一样,00:50 分。
  
  苏阳看着那短信,只觉得仿佛有一条拘魂索缠住自己的脖子,而绳索的另一端,正握在死神的手里渐渐收缩。他的心掉入绝望的谷底。他悲愤地回了过去: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苏阳却感觉像有一个世纪般漫长。短信声终于在他耐心行将耗尽时再次响起,但听在苏阳的耳中,却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他的手机明明是摩托罗拉的,怎么变成了诺基亚的铃声,就与上次在公寓门口的民房楼下听到的一模一样!
  
  苏阳战战兢兢地拿过手机,只一眼,心几乎从胸口里跳出来,短信里依然是那一句:我就在你家门口。而且变成了猩红的彩信字体,就好象是用血写就的一样。
  
  苏阳再也忍不住,他打开灯,跳下床,一把拉开门,门外,只有过道里的穿堂风在无聊地游荡着,再无其他半点的人影。他茫然地关上门,重新拿过手机,发现下面还有其他的信息,他翻到下一页,整个人就像是被电住了似地呆住了。画面竟然是楼上804的那男子,提着一个旅行箱从他的门口走过。苏阳犹疑地盯着那画面看,一线的惊恐渐渐穿透他的骨头里:我在你的门口。但门口站着的是那男的。那么究竟是男子就是朱素呢,还是朱素就藏在他的旅行箱里,确切地说,是朱素的脑袋就藏在男子的旅行箱里?
  
  一股寒气包围了苏阳,他仿佛看到,男子的旅行箱里,朱素的人头在直勾勾地盯着他,冷笑着,口中念念道:我在你门口,我在你门口……。苏阳掩住了耳朵,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要选中我呢?”黑暗中,苏阳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哀哀地哭泣着。
  
  泪水冲刷走心头的郁结,苏阳的神智反倒稍微清醒了点。他突然想起,如果真的是有催眠的话,那么一定存在着一把“钥匙”,即必须有某个特定的指令来激发起催眠,而这个特定的指令可能是一个声音,一句话,也可能是某个图象,甚至某个场景。苏阳紧张了起来,一定要抢先找到那“钥匙”,才有可能让自己摆脱“朱素”的控制,找回真正的自己。
  
  苏阳飞快地想着与每一次“梦魇”相关的线索,但一切就是如海底捞针,空余茫然。“难道我真的就是要坐着等死?”苏阳他突然憎恨起自己,憎恨起人,憎恨真个世界。“是人、是生命让世界变得如此丑陋的!”他咬牙切齿着,抓狂了起来,抓过身边的一切东西,狠狠地砸向地面。
  
  就在他将手机甩出手,落在墙那头的书架上时,一道灵光闪过他大脑:钥匙应该就是手机!对方一定是通过短信或铃声来控制他的。只有手机的便捷通信功能,才有可能随时随地地激活催眠!想到此,苏阳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在书架上找寻着。但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了,那是苏阳从未设定过的一个铃声!顿时,苏阳神情呆滞,动作也凝滞了下来,只有铃声的声音充斥于他的脑海中,将他的意识渐渐淹没。
  
  705里,老陈一夜紧张地聆听隔壁的动静,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异常,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最终沉重的眼皮阂上了意识的世界。
  
  凌晨三点,老陈睡得正酣时,突然手机响起。老陈一激灵,一把抓起接听,却是监控室保安急促声音:“704的住户上了8楼,进入804了,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老陈稍微楞了一下,苏阳三更半夜地上804去做什么呢,但时间容不得他多想,只是匆匆地道了声谢,然后三下两下地穿好衣服,带上警枪,冲到楼道。刚打开门,楼道里的灯光明灭了下,一下子熄掉了。老陈心里一沉,暗想:该不会是在演恐怖片吧。一种隐隐的不祥浮上了心头。
  
  老陈很快就适应了楼道里的昏暗,他找到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8楼,并顺利地找到804房。他轻轻探近804房,门竟然是虚掩着,里面悄然无声。老陈一手持抢,一手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混合着尸臭味扑鼻而来。老陈心里猛地一惊:这804怎么也成了一处人间地狱,而且比602更藏诡异?老陈伸手往电灯开关处摸去,却是没有反应,四周依旧是一片的死寂。
  
  “坟墓!”一时间,盘旋在老陈心头的,就是这两个字。老陈强抑住心头的不安,将自己藏在靠门的角落里,轻声叫唤着:“苏阳?苏阳你在吗?”只这么一张口,老陈便觉得那一股血腥气和腐臭味更浓了,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来还是应该先找其他人来支援。”老陈暗想。他伸手去开门,但发现门竟然悄无声息地死死关住了,怎么打都打不开。老陈心头大骇,公寓的锁只是很普通的锁而已,老陈这几天住在705里,早就对它的结构摸得一清二楚,但现在却不论怎么用力,都丝毫撼它不得。“莫非今晚要丧命这里?”老陈身体一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淹没了他。“苏阳,看来我不仅救不了你,连自己性命都要搭上了。”
  
  黑暗中,老陈只觉得一个物体悄然地逼近了自己,他的鼻子里可以嗅到一股的腥气,那是刚刚杀过人才有的气味。老陈大喝一声:“站住,你是谁?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物体却并不为老陈的话所动,只是一寸一寸地靠近老陈。老陈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扣动扳机,枪竟然是哑的!他连扣了几扳机,枪依然毫无反应。一时间,老陈万念俱灰,“看来晚上是难逃此劫了。”
  
  就在老陈绝望地闭上眼睛的刹那,他清楚地感觉到一个冰冷的物体缠上了自己的脖子,消解了他所有的力量,涣散了他的意识……
  
  一个小时之后,接连呼叫老陈几次无人接听,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保安叫上了其他在值的两个保安,一起冲上804,但无论他们用尽什么办法,都打不开804的门。直到早上六点,公安局的人用上了电锯,才将804的门锯开了一个大洞,人爬了进去。而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住了;床上,一具血淋淋的男尸横陈于上,头颅不翼而飞,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只诺基亚的手机。而老陈则倒在了通往阳台的门口,他的一只手握着手枪,但奇怪的是弹匣却掉在地上,另外一只手则紧紧抓着阳台门的把手,看他的姿势,似乎是极力想拉开门,但阳台的门却应该是往外推的!更让人惊怖的是,老陈的眼睛暴凸,面目狰狞,活像是被人活活掐死,或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而死。
  
  警方随后在804的马桶里找到一颗已高度腐烂的人头,蛆虫自人头的眼眶、嘴巴、耳朵里爬来爬去,发出阵阵恶臭。经过DNA检验,证实就是朱素的人头。此外,警方自804的男尸手中握着的手机里找到一条凌晨12:50分发出的短信:你来了。收信人是 13580369***,即苏阳的手机号码。而该无名男尸经过确认,就是原804的住户。
  
  警方很快就接着搜查了704,但一无所获,尽管屋里弥漫着一股尸体的腐臭味。警方只在天花板上提取到几滴尸水的痕迹。通过化验,与陈丽娟的DNA完全吻合。
  
  只是苏阳,他却从人间神秘地消失了。监控室的记录显示,当天晚上苏阳一脸迷蒙地进入804,不久老陈也就进入了,但录象却并没有查到任何人出去的记录!而且,当天的记录显示,七楼八楼的楼道一切正常,并没有任何的停电。
  
  现在的问题是,苏阳究竟哪里去了?男子的人头究竟在哪里?谁又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如果你经常上网,经常跟人视频,每天晚上都开着手机的话,那么请小心,也许你的网友家里的马桶里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你笑,也许那就是你的人头……(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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