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政府：中国政治改革的一条道路

五湖散人

● 赖洪毅

　　中国的政治改革，尤其是民主化，是海内外瞩目已久的话题。大陆领导人特别是邓小平曾表示，不照搬西方三权分立的民主制度。至今，中国民主化道路如何选择，答案仍不甚清楚。不过，最近中国政坛的一些微妙变化似乎启示，共产党与其他民主党派的联合政府，可以是中国民主化的道路之一。

非中共人士任高官

　　

　　4月27日，全国人大常委会经表决后决定，任命55岁的万钢为科技部部长。万钢为中国致公党中央副主席，兼上海同济大学校长。致公党是获得中共承认的八个民主党派之一。这是自1972年傅作义辞任水电部长后， 35年来首位民主党派人士出任部长，也打破了长期以来非中共党员只担任省部级副职、不出任正职的政治限制。

　　中共16届四中全会提出“科学执政、民主执政、依法执政”，但官方和学者对科学、依法执政论述颇多，对民主执政一直没有详述。

　　笔者在去年底的《大国崛起与制度的生命力》一文中指出，能否结合国情，建立起有生命力的制度，包括民主法治，从而让中国像美国那样成为世界性和持续性最强国，是历史对中国领导人的重大考验。

　　今年，中国政治出现了转折点。年初温家宝总理发表长文，认为中国的制度尚未成熟，民主可称为人类文明的成果。此外，温总理在3月全国人大会议记者会上畅谈民主。之后，中共终于迈出可喜的一步，任命万钢为科技部长。

　　海外分析家指出，由非中共党员出任部长，透露了胡锦涛、温家宝的民主执政思路。胡温虽不会放弃中共一党独大，但会吸纳更多民主党派人士参与执政。消息人士透露，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党外人士担任部级正职、尤其是一些专业性要求高的部门，甚至会出任更高的职位。

　　其实，党外人士最大规模入阁联合主政，是在1949年中共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到1957年中共反右时为止。1949年10月1日成立的中央人民政府，六名副主席中，有三名是非共产党人士。他们是民主人士宋庆龄、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济深、中国民主同盟主席（简称民盟）张澜。在56位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中，共产党占27人，民主党派、无党派占29人，比共产党人多。民盟中央常委沈钧如任最高法院院长。毛泽东任主席，周恩来任中央人民政府国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
　10月19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任命了政府的各主要高官。四名副总理中，两名是非中共人士，他们是黄炎培（民主建国会）和郭沫若（无党派）。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简称民革）的谭平山任政务院人民监察委员会主任。

　　28位部长中，13名时为民主党派或无党派人士。例如，黄培炎任轻工业部长，朱学范任邮电部长，章伯钧任交通部长，李书城任农业部长，梁希任林垦部长，罗隆基任森林工业部长，傅作义任水利部长，马叙伦任教育部长，史良任司法部长，李德全任卫生部长，何香凝为华侨事务委员会主任，郭沫若任中国科学院院长，胡愈之任出版署署长。另外，会议还组成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毛泽东为主席，五位副主席中，程潜是非中共人士；22位委员中，六人为非中共人士，即萨镇冰、张治中、傅作义、蔡廷锴、龙云、刘斐。

　　在此阶段非中共人士纷纷入阁，与中共领袖毛泽东大力推崇联合政府有关。毛认为，中共当时领导的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目的要是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资本主义，支持该目标的政党与人物，都可进入政府。他认为，中国的政权形式既不照搬苏联的苏维埃，也不照搬西方国家的议会制，而是在新解放地区先建立各界人民代表会议，即人民政治协商（简称政协）全体会议，然后通过普选实行人民代表大会制。

　　 1948年5月1日，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发出邀请，得到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海外华侨团体、无党派民主人士的热烈响应。1949年9月，政协第一次会议召开，通过了临时宪法即《共同纲领》，决定了国徽、国歌。10月1日，上述的多党派与无党派人士联合组成的中央人民政府成立。

　　1949 年到1957年时期的多党联合政府中，中共其实是起主导作用。正如上述，在攸关权力核心的军事方面，中共的的主导性非常明显。但联合政府赋予中央政府广泛的代表性和合法性，也为政府施政带来了多阶层的利益代表、各方面的视野、各方面的人才。在此期间，中共在讨论政策时较民主，在推行政策时较温和，在治国时较务实。政府内民主党派和非党派人士促成的民主气氛，功不可没。中共官员和民众都普遍认为，联合政府时期是中共执政最有作为和信誉最高的时期。

有利于中国施政与政治进步

　　1957年毛泽东发动反右运动。之后，中共与民主党派间互信大减。联合政府名存实亡。交通部长章伯钧、森林工业部长罗隆基等被划为右派，被革职。民主建国会的章乃器也被毛撤销了粮食部长职位。只有傅作义等个别人留任，而非中共人士自此未有新人能够入阁。

　　缺乏了党外人士的忠诚建议，中共在决策时便开始听不进不同意见。更有甚者，党外的民主生活的缺失，加剧了党内民主的丧失。毛泽东头脑发热，专断独行，便越发严重。1958年他发动了大跃进运动，遭到失败。当党内元老如彭德怀元帅公开批评他的失误时，他便视之为反党，进行清算。1966年，毛更发动了激进狂热并持续十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打倒了自中央到地方大批务实的主力干部（当然也包括一些生活腐化的官员）。

　　总而言之，联合政府瓦解后的19年内，毛泽东的政治错误便接二连三，中共执政效果便大打折扣。中国痛失了近20年经济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回顾历史，当共产党广开言路，广纳人才，能以宽容大度吸收民主党派担任政府高官时（如在国共内战和建国初期），正是共产党朝气蓬勃、奋发有为、施政有方之时。当今，促进中国经济与政治现代化、构建和谐社会，为共产党、民主党派、非党派人士的共同目标。如中共领导人能逐步恢复建国初的联合政府，不仅能提高中共执政的效果，也能稳健地推进中国民主。如建国初让民主党派和非党派人士任最高法院院长和司法部部长，参与对政府高官和地方官的监督，也许有利于共产党与官员的清廉。更重要的是，中共因此便能摸索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民主道路, 即多党联合、民主执政的模式，也就是毛泽东当年所称的“新民主主义”或“联合政府”。
·作者为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本文观点不代表东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