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完了,老人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我。我不再对老人有一丁点的怀疑或是忽视,蹲下去紧紧的抓住老人的手,说,林奶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回唱这首英文歌的?老人嘴唇嚅动,就是没有声音发出来。我又说,林奶奶,你还会唱什么英文歌?老人这时摇了摇头,长久的沉呤中,我看到了老人的眼角掉下了一滴泪水。这泪水在我看来,它就是珍珠。当这珍珠一串一串的往下直掉时,我竟然也双眼湿润。一旁站着的村长,不忍之下,转过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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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抖索了手往床铺草席下摸去,出来后,我看到了她的手上有一张发了黄的老相片。相片上有一个穿着美国军服的美国兵,上面用钢笔流畅的写着“乔治·杰克,赠我的爱,中国的珍。”我的第一个想法是难道老人曾经救过一个驾着飞机前往日本进行轰炸,返回时因为飞机被击中,或是飞机没有油,被迫在中国境内跳乎的美国兵?第二个想法是不对呀,如果要这照这么算来,老人起码要有八十岁了。可我当时对老人的年龄感觉是七十来岁,不像个八十岁的人。就在我疑惑时,老人端详了一会相片,把相片递到了我的手上,自己再次往草席里面摸索出另一张相片。 7q>H&H
这一张相片让我和同时盯着相片的村长大惊之下,一起看着老人。不管说什么,我们都无法把相片上的人和老人联系到一起。那相片上是个风华正茂,风姿绰约的志愿军女战士。一张如花的笑脸,两个旋旋的酒窝。而眼前的老人,我不说大家也可以想象的。长期的贫困生活,还有背负在心里面的不能与人诉说的传奇经历,使老人的一双眼睛都凹了进去,脸瘦得皮往下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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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或许被我的真诚所感,或许是真的如村长所言,想给人一点念头,嘴唇嚅动,慢慢说起她哪不为人所知,被她隐忍在内心世界里半个世纪多的与一个美国战俘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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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 年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9月13日,美军发动仁川登陆。林巧珍关于朝鲜战争的几个时间,回到衡阳后我一查资料,都非常准确。她当时正是北京医专的一名学生,由于中国人民志愿军组建在即,她被火速入伍,成了38军112师335团的军医,于10月19日深夜,大概11点多钟,秘密渡过鸭绿江,开赴朝鲜。这其间,她经历了一次战役,二次战役,三次战役。而她和美国战俘乔治·杰克的爱情故事,则发生在四次战役就要结束时的汉江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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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林巧珍的讲述不够完整,在我后来查阅了大量的相关资料后,在这里先作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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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抗美援朝战争在经历了一次战役和二次战役后,于1950年12月31日,以38军、39军、40军、朝鲜人民军50军和加强炮兵6个团处于右翼攻击纵队,42军、66军和加强炮兵44团为左路攻击纵队,在朝鲜东西海岸间沿三八线200余公里宽的地面上,向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进行攻击,再次发动了第三次战役。到1951年 1月7日,我志愿军将战线由三八线推进到了三七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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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巧珍所在的38军就是这么一路忍受朝鲜那零下30度,朔风怒号的天气,浴血而战,进占到了汉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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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每一个活下来的 38军的人来说,汉江南岸的日日夜夜都是无法忘却的。林巧珍用她有些嘶哑而低沉的声音说着,我一听不免浑身一冷。是呀,每一个对朝鲜战争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由于美军掌控朝鲜战场的制空权,用空中打击对我后勤供应实施绞杀战。我志愿军战士入朝作战两个多月,一直得不到充足的供养。他们一个个身着单衣,营养不良,不少战士患了夜肓症。就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38军战士在整个三次战役中连续作战十余天,在根本还没有来得及休整的情况下,又猛然遭遇了由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中将于1月15日实施的“磁性作战”。1月25日,又开始了大规摸的“雷击作战”。而这一切战斗中,处在汉江南岸,正面接触之敌为美军 24师、骑一师、英军26旅等联合国军的38军必然要首当其冲,历经死战而后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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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巧珍不记得自己所在部队112师335团据守的高地叫什么名字了,当时,335团的团长范天恩已负伤,她被团部的通信员叫进团指挥所,看到团长头部被炮弹的弹片划伤了,正在流血。她赶紧拿出仅有的纱带要给团长包扎,团长一手挡住,一边拿起电话,对着电话吼着。具体吼的是什么,林巧珍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几个数字,说的是敌人每天打上山来的榴弹炮2000多发,山炮、迫击炮、火箭炮3000多发。 gG>-y`
林巧珍坚持要给团长包扎,团长朝她骂了起来,留着,留着,留着给受伤的战士。战斗还在进行,她作为一个战地医生,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受伤战士的疼痛。部队伤亡太大了,牺牲的战士根本来不及掩埋,就被美军新一轮的炮火掀起的泥土给盖起来。一尺多厚的雪,满山的树林,一切都不见了,见到的只有战士的残肢断臂,血肉之躯。一处处被炮弹,子弹,手榴弹炸断,打断的树干,向着漂着白雪的天空飘浮起一股一股的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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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些情景留在林巧珍的脑子里已经太久了,当她今天面对一个她素不相识的年青人重新提及时,语气却出奇的平静,平静得让我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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