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哇,来了,来了!”严洞庭见了即害怕又兴奋,“快点,快点问啊!”
  “不要回头,他就在你后面!”素玉急忙伸手按住了大呼小叫的严洞庭。
  在后面?这样说镜子里的是鬼魂的倒影了?他想到此处,不由觉得脊背发冷,一张本来就很白的俊脸吓得都有些发青了。
  
  “问吧!”素玉急忙捅捅他,“你的血,你来问!”
  严洞庭听到此处,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道:“我要钱~~”
  那鬼怪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做回答。
  “你该问,请问您知道哪里有不为人知的财宝吗!”素玉白了他一眼,平时看他文驺驺的,怎么张嘴就能说出这样的傻话来。
  严洞庭急忙按着素玉说的又问了一遍,却见镜子里的人双唇一张一合,居然吐出了一个字来。
  
  “手~~”
  
  “手?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得到回答,却见镜子里的人突然间一闪而逝,已经不见了,空余一面古旧铜镜映着月光,发出幽暗的黄光。
  “这也叫答案?”严洞庭急道,“这还用问鬼怪?小孩子都知道要想发财就要靠双手劳作!”
  他突然觉得愚蠢无比,自己又牺牲了睡眠,又牺牲了鲜血,问了个常识出来。
  “不对!”素玉突然一下站了起来,伸脚把地上的圆圈抹平,“这附近有人!”
  严洞庭听她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只见夜色沉沉,阴风阵阵,哪里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正说着,只见不远处的长草间,月光下,有一个人影正匍匐在草地上,似乎在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
  那人影的姿势极为恐怖,像是昆虫一样手脚并用的趴在地上,直到走得远了,才一跃而起飞奔而去。
  严洞庭躲在断垣后面,望着这未知的奇怪人影,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他是谁?”他颤抖的问着素玉。
  “不知道!”素玉说着走了出去,在周围转了一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边有一些不干净的气味,好像也是来召唤鬼魂的!”
  “他,他知道我们在这里?”严洞庭想到那人的影子,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的升了起来。
  素玉无奈的指着那匹红马道:“这么大的一匹马,不可能看不到吧!”
   两人见无所收获,只能又纵马回到客栈,“都是你,现在好了,害我白白割了一道伤口,连个银子的毛都没有看到!”
  “我怎么知道附近会有人!”素玉一脸委屈,“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生计着想!”
  你是想着你的花衣服和美食吧!严洞庭翻了翻白眼,不去抢白她。
  
  两人一路抱怨着回到了客栈,倒头便睡,此时天色已经破晓。
  前日夜晚所见,依稀还在自己的脑海里徘徊,那张青色的,没有生气的脸,似乎萦绕着他久久不愿离去。
  他又梦到那个被他们召唤过来的鬼怪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僵硬的脸孔咧嘴一笑,伸手对他说:“手~”
  “什么?谁的手?”严洞庭奇怪的问道,他为什么只会说这个字?
  刚刚问完,就突然间觉得自己腕上一痛,自己的手居然凭空消失了,只余一个平整而可怕的切面,正有大量的鲜血汩汩的冒了出来。
  
  “啊啊啊啊~”他突然吓出一身冷汗,一下坐了起来,只见床上帷帐依旧,窗外天色泛明,却是在客栈的床上。
  他颤抖的举起自己被割伤的右手,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手还在,还是那样的白皙而修长,只有食指多了一道寸余的伤口,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那人为什么要说“手”呢?是无心之说还是有什么玄机?
  罢了,罢了,还是拉着素玉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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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他想着就跑到素玉的房间去接她,他一身冷汗的穿过走廊,推开素玉的房门,却一下愣住了。
  只见素玉一脸企盼的已经穿戴整齐,正乖乖的坐在窗沿上,笑靥如花。
  “洞庭哥哥,今天带我出去玩吧,我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
  初升的阳光映照在她白皙而清秀的脸上,仿佛透明一般,一双黑眼睛里宝光流动,不带一丝杂质。这哪里像是什么女鬼?倒像是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女孩。
  他见了长长的叹了口气,倒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她那样明媚的脸,自己又怎么能忍心拒绝?
  
  中午时分,两人已经牵了红马走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洞庭,你知道这镇子叫什么名字吗?”素玉趴在马背上问他。
  “我怎么知道!”严洞庭垂头丧气的牵着马,此时已接近夏日,太阳已经有些毒辣,烤得人非常的难受。
  “这个地方叫做‘匠镇’!”
  “酱镇?”估计是盛产调味料的地方,这有什么稀奇?
  “不是啦,是‘匠人’的‘匠’!”这个呆子怎么每天就记挂着吃?
  “这里有很多有名的工匠吗?”严洞庭依旧无精打采,郁郁寡欢,那清晨的噩梦带给他的惊吓还没有完全褪去。
  “你知道这里的工匠做什么最出名吗?”素玉一脸亢奋的问他,小脸笑得现出了难得的血色。
  “不会是做衣服的吧!”一看就知道是她喜欢的东西,“不对啊,那该叫‘裁缝镇’!”
  “嘿嘿嘿,这里的匠人~”素玉故意托长了音调,“做女子用的首饰最为美丽!”
  
  果然八九不离十,严洞庭长长的叹了口气,更加觉得前途黯淡无光,想他几年寒窗苦读,现今却落得给一个女鬼跑腿的地步。
  人生如此,真是不胜悲哀。
  
  烈日当头,严洞庭只觉得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小,两眼开始发花,口干舌燥,不知不觉中竟放开了那红马的缰绳,直奔街旁的一个茶社去了。
  “老板,要一碗茶水!”他说着拿出一文钱,丢到了那肮脏的柜台上。
  一碗碧绿的,透着凉意的茶伸到自己面前,在他眼里,不啻瑶台琼浆。
  他仰头就喝了起来,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水源渗透到自己的五脏深处,浇熄了那几欲燃烧的燥热。
  “再来一碗!”他说着就又要拿钱,却突然见到柜台后面深处一只干瘪的手拿走了自己那空着的茶碗。
  
  那手泛着灰黑的颜色,倒像是坟墓里的死尸一般。
  他见了突然觉得冷汗直冒,这明明是春光正好的白日,也分明是喧闹的集市,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躲在茶社的后面?
  还没等想完,枯枝一般的手又颤颤微微的端了另一碗碧绿的茶水出来。
  刚刚看起来还分外可口的茶水,现在看来却像是毒蛇的口涎。
  “不,不要了!”
  严洞庭吓得面无人色,四处一望,却见这阴暗的茶社只有自己一个客人。
  
  他说完转头就要走,却听身后一个阴冷苍老的声音说道:“小伙子,等一下!”
  一个瘦皮包骨的老妇人从柜台后面慢慢的挪了出来。
  那老人的眼睛没有瞳孔,一片白茫茫的颜色,正长着黑洞洞的嘴,伸出干瘪的手挽留他。
  他见了这老人,吓得浑身一抖,疾走几步要走出茶社。
  “你,你被女鬼附身了哦~~”
  听到这话,浑身一凛,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嘿嘿嘿!”那个阴冷可怕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传来,“你这个人,将来会做一番大事!只不过~~”
  严洞庭颤抖的回头望她,这老人太过邪门,居然知道自己的经历,难道是算命骗钱的?
  “只不过那个女鬼将来会掏走你的心,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那黑洞洞的嘴带着一丝恐怖的笑容。
  最后的一个“死”字,被拖得很长,仿佛阴冷的风,顺着耳朵钻入了他的脑髓中。
  
  他急忙捂住双耳,拔脚跑出了茶社,才刚刚跑了几步,就一头撞到了一个毛茸茸,臭哄哄的东西上面。
  是一匹红马肥胖的肚子,他惊魂未定,急忙顺着红马往上看去,却看到一个女孩清秀的脸,正带着笑意望着他。
  却是素玉!
  
  “怎么了?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素玉抬头往他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间残破的瓦房,门上挂着明晃晃的锁,显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没,没有什么~”他拂袖擦了擦头上的汗,走在前面。
  夕阳西下,渐渐将他的影子拉长,那寂寥的身影映照在地上,只有一人一马。
  耳边清晰的听到素玉在哼着一首儿歌:“小彩球,圆滚滚,拍一拍,跳一跳!”
  
  她不过是个孩子,又能把我怎样?
  他牵着马,踏上一片夕辉满路,无论如何开解,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左胸突然隐隐作痛。
  就是那个地方吗?有着勃勃的生机,每日跳动的温暖的地方。
  那就是为素玉准备的祭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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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你要的首饰呢?”回到客栈,严洞庭小心的问素玉。
  “我请的最好的师傅帮我打最繁复的花样,所以还要等两日!”
  “这,这又要花不少钱吧~”那老太婆说得果然没错,素玉确实会让自己心痛。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啦!”素玉说着在灯光下狡猾的一笑,“我怎么也算是半个千年女鬼,如果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还不如去阎王那里报到了呢!”
  说完,她就一把推开窗户,像花蝴蝶一般从窗口跃了出去。
  
  素玉毕竟还有鬼的秉性,非常喜欢在晚上出去玩耍。
  估计又去哪里吓人!
  他缩了缩头,急忙钻到床上去会周公了。
  夜晚仿佛是黑甜的梦境,寂静而安详,一轮明月渐渐爬上中天,给这宁静的夜添了一丝温柔的银纱。
  而就在这美妙的夜晚,严洞庭却额角冒汗,双目紧闭,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魇。
  
  “不,不要过来啊!”又是昨日里梦到的那个男人,此时他正紧紧的追着自己。
  那褴褛的衣裳,那铁青的带着死气的脸,就在他的面前晃动。
  “你,你要什么,不要这样逼我!”
  那个男人阴笑了一下,一把就来抓他的右手。
  他的手冰冷而坚硬,倒像是锋利的刀,严洞庭眼看自己的白皙的右手被他一抓就骨肉分离,如残枝一般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不,不要啊~~~”
  
  他冒着冷汗一下就坐了起来,重重帷帐中正有一双精亮的眼睛对着他。
  “什么人!”一个噩梦刚醒,又来一个。
  “不要动!”那个人轻声说着,伸手按向他的右腕,很凉,很舒服,那一直纠缠着他的火辣辣的痛立刻减轻了许多。
  “是素玉吗?”他小心的问,看那身影是素玉没有错,可是似乎又与素玉完全不同,“为什么不点烛火?”
  “你的手被人取走了!”
  严洞庭一听,急忙伸出右手,只见月光下,五指修长,泛着温润的光,并不见什么异状。
  他暗暗的松了口气。
  “这不是好好的?”
  “你动一动,如果能够动得了那就还是你自己的手!”
  他急忙轻轻的牵动一下手指,然而他的右手却纹丝不动。
  “手,我的手怎么了?”他这才开始着急,拼命的摇动自己的右手,但是牢牢的掌在自己右腕的手似乎是一只假肢,无论他怎么折腾,就是没有任何知觉。
  那迟钝的痛,在他的上臂蔓延,好像自己的手腕被人用看不见的刀切断。
  
  “素玉,素玉,我该怎么办?”
  黑暗中的素玉却并不说话,口中念念有词,伸出一只手按着严洞庭那失去知觉的右手,接着慢慢的竟引了几根发亮的银丝出来。
  那银丝如有生命般,从严洞庭的掌中“嗖”的一声窜了出来,钻到了窗外。
  他被这奇景镇住,竟然忘记了伤心,刚刚要问出口,就听素玉喊了一声:“跟上它!”
  接着他身子一轻,只觉得晚风扑面而来,才知自己被素玉带到了街上。
  
  那婉约的银丝,泛着比月光更明亮的颜色,如绷紧的琴弦,直直的消失在浓重的夜雾中。
  
  “银丝的那端,就是取走你右手的人!”素玉站在空旷而黑暗的石阶上,衣服无风自起,飘飘然如仙子一般。
  严洞庭偷着瞥了她一眼,却见她飞扬的发丝间,一张脸颊已经完全没有了皮肉,仅剩白骨。
  “我们走!”她说着一把拉住他的手,顺着银丝的方向赶去。
  该不该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怎么问?
  踌躇间,却听拉着自己的素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说:“到了!”
  那似乎是一个匠人的铺子,院落里摆了很多打造金属的工具,低低的矮墙,掩不住里面的秘密。
  
  “过去看看!”严洞庭急忙跟上素玉的脚步,月色下的茅屋,展现出一种颓败的破落的景象。
  昏黄的,幽暗的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柴门并没有锁,两人推了门就径直走了进去,“里面有人吗?”严洞庭站在院子里喊道。
  却久久无人应声,灯光兀自在黑夜里跳跃着诡异。
  
  素玉朝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一把就推开了房门。
  
  门扉“呼”的一声张开,凌乱的房间里,正有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左手持着铁钎站在屋子中央。
  他略现憔悴的脸上带着恐惧的神色,傻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右手,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两人的到来。
  
  摇曳的烛光下,那破败的衣袖掩不住肢体,
  赫然可见他的右手已经不见了,
  只余下一个整齐的,没有血迹的断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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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呜~”严洞庭一看到他的手,突然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原来如此!”素玉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断腕,“偷人手的人就是你吗?”
  “女,女鬼啊!”那个中年汉子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叫了起来。
  “别叫,别叫!”严洞庭急忙跑过去一把按住他的嘴巴,“她是我妹子,虽然长得奇怪了一点,可是绝不是女鬼!”
  “你说谁长得奇怪?”素玉听了开始不快的嚷嚷起来,她说着一把掐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快点说,你把我哥哥的手弄到哪里去了?”
  哥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她的哥哥了?
  “不,不是我啊!”那个汉子已经被吓得浑身哆嗦,“我正在融锡,融到一半的时候打了个瞌睡,突然觉得腕上一痛,手就不见了!”
  他带着恐惧的脸,憨厚而诚实,似乎不是假装。
  “难道另有其人?”素玉说着松开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岩!别人都叫我柳阿大!”
  “阿大!你好好想一想,这个镇子里有谁的手是残疾的?”
  “残疾?”阿大仔细的想了一下,“那就是东头的阿三了!”
  “阿三?”
  “对,我们这村里的人都姓柳,他原本不叫阿三,小的时候因为事故右手断了两个指头,仅剩三根能用,后来大家就都叫他阿三了!”
  “那个阿三是做什么的?”严洞庭插嘴道。
  “嘿嘿!”阿大说着,眼里居然闪出可怕的目光。
  “他啊,是我们这里手艺最好的师傅,你相信吗?少了两根手指的人,可以掐出最细的金丝,做出最繁复的花样!”
  严洞庭听了,心中一颤,急忙望向素玉。
  素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色,“我们今夜先去一个地方!”
  
  严洞庭一头雾水的跟在素玉后面,夜晚的浓雾中,素玉长发披散,衣裾飘飘,走得飞快。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荒僻,脚下的春草渐长,他才知道二人是在往郊外走去。
  “到了!”素玉说着指了指前方。
  严洞庭望着这眼前景象,不由暗暗叫苦。
  只见荒僻的原野中,几堵断垣孤零零的立在黑暗中,不甚明朗的月光,带着一丝惨象挥洒在那破旧的墙壁上。
  影影绰绰,幽幽冥冥。
  正是前日两人所来的废弃房屋。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他只觉得牙关打战,双腿不稳。
  “你还记得吗?”素玉说着走向那残破的墙壁,“前日我们来这里用镜子召唤鬼魂?”
  “记,记得!”好像有点冷啊,他双手抱肩,缩着头跟在素玉后面。
  “我们问出问题,那鬼怪却只说了一个‘手’字!”
  “是啊,然后我的手就变成这样!”
  素玉边说边在那几堵断墙周围寻着着什么,“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我们所看到的人影是谁的呢?召唤出来的鬼魂为什么会说出一个错误的答案?”
  严洞庭只觉得两眼发直,隐隐有一个不妙的想法。
  
  素玉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在一处黑暗的墙角小心的蹲了下去,阴影遮盖了她大半边脸。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与我们一同召唤鬼魂!”
  她说罢已经伸出手去,在泥土中不知挖着什么,“而那个人要求的,是与‘手’有关的东西!”
  “手?”
  “不错,就是手!”素玉说着双手并用,潮湿的泥土慢慢被拨开,“而一个双手都健全的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
  “那个人的手不方便吗?”
  素玉没有皮肉的脸朝他笑了一下,“不仅如此,他要做的事还非用到手不可,不然谁会冒这么大的险施展邪术?”
  她说着已经扬了扬手上的东西,是一截沾满泥土的白色的棒子,得意的笑了,“用死人的骨头操纵鬼魂来帮他办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此时树影飘摇,阴风阵阵,严洞庭望着那截白森森的骨头,颤声道:“难道,难道就是那个只有三根手指的匠人?”
  “不管是不是他,我们明日都要去拜访一下了!”素玉说着把那截骨头又掩埋起来。
  
  “鲜血立下的咒还要鲜血来解!”她说完这句话就踏着夜色离开了废墟。
  
  严洞庭立在长草中,望着素玉娇小而倔强的背影,突然有一种莫明的感觉在心中滋生。
  像清朗的月,
  像涓涓的春水,
  像微醺的清风一样透明而温暖的感觉。
  让他微微沉醉,又无从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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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次日中午,严洞庭与素玉顶着春日的骄阳站在了一户人家门外。
  那户人家门饰讲究,布置雅致,如果不是那低低的门槛和光秃秃的石阶,这里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匠人的家。
  “走吧,我们进去!”素玉拉着严洞庭就往里闯。
  “这样就进去不好吧?”
  “嘿嘿!”素玉已经又恢复成了小女孩的模样,“怎么没有打招呼,我昨天就是在这里订了一枝簪子!”
  “那与今日有何关系?”隐隐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
  “我只不过是来催货的啊,加三倍定金!”
  “啊啊啊~~”三倍定金?他凄凉的叫了起来,这比砍了他的手还让他心痛,“我的姑奶奶啊,难道以后我们要风餐露宿吗?”
  “大男人怎么那么小气?”素玉瞪了他一眼,接着眼里现了笑意,“反正不是我的手不能用了~”
  “那我们要快一点!”严洞庭说着急忙走在前面,往内院走去。
  
  “客人请这边走!”引路的是个老妈子,弓成虾子一样的背,瘦成枯柴一样的手,活象从画里钻出来的恶鬼。
  “好,好!”两人应着声,跟在后面。
  “阿三正教徒弟们描金呢,你们二位可能要等一会儿!”
  “描金?”
  “有一户人家要的漆制屏风就差描金了,他们正赶着做!”
  严洞庭与素玉听了对望一眼,难道就是因为这漆制屏风自己的右手才被用邪法取去?
  
  两人随着那老人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厅外面,那大厅不见日光,四面透风,一看就是为了制作工艺品而特别建造的。
  中央正有几个年轻的毛头小伙子与一个高瘦的中年人围在一扇屏风前面。
  那屏风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被磨得光滑如镜,上好的漆色如黑色宝石一般在些微光线的照耀下发出流动的光芒。
  只见那个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枝沾满了黑漆的毛笔来。
  他这一提笔,素玉与严洞庭两人心中都是一紧。
  那握笔的手赫然只有三根指头,中指与小指都是一截光秃秃的深红色的血痕,衬着棕色的温润笔杆,看起来分外的诡异可怕。
  
  只见那人手指灵巧无比,如蛇走游龙一般在漆黑的屏风上画了下去。
  刚刚看起来还丑陋无比的手,突然就变成了最柔嫩的兰花,最灵活的翠鸟,或点,或描,或勾,或画。
  严洞庭渐渐的似乎看不到他的手,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只蝴蝶上下纷飞,那蝴蝶飞到那里,哪里就绽放了一朵春花。
  “他在画什么?”素玉只见严洞庭双目发直,可是那漆黑屏风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围棋!”
  “什么围棋?”
  严洞庭却已经说不出话来,那人起笔勾勒的纵横交错,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副棋盘。
  那大开大阖的气势,那精勾细画的功力,只有这人,才能够画出一幅绝佳的对弈图吧?
  只见那中年人突然收笔,拿起一枝刷子,沾了金粉开始小心的刷了起来。
  渐渐的,那黑色屏风上现出水墨山水。
  渐渐的,那山水中间可见古松迎客,云雾缭绕。
  渐渐的,更有仙人之姿,衣裾飘飘,潇洒不羁。
  一个清幽的,不沾一丝尘气的对弈图在那灵巧的双手下慢慢浮现。
  
  一切都是缓慢的,安静的,可是一个美妙的世界就在这幽深的宁静中诞生在那漆黑的屏风上,让那黑色的流动的光芒,绽放出最华贵的神采来。
  “略观围棋兮,法于用兵。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
  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拙者无功兮,弱者先亡。
  自有中和兮,请说其方。先据四道兮,保角依旁。
  缘边遮列兮,往往相望。离离马首兮,连连雁行。”
  好像恍惚间,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学童,在嵩阳书院高高的古松下,夫子在一句句的教授他们《围棋赋》。
  那时的时光灿烂而美好,花会微笑,鸟会唱歌,那是他失去的,无忧无虑的,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洞庭,洞庭?你怎么了?”
  他回神一看,素玉正满脸焦急的望着自己,那已经完成的仙人对弈图正立在黑暗的大厅中间闪耀着夺目的光华。
  “没有什么!”他望着那金色的图画道:“素玉,我们走吧,不是他!”
  说完,他拉着素玉回头便走。
  “为什么啊?你连看都没有看过这个人呢!”
  不用看了,即使是一个背影,即使只见他一只残缺的右手,他也知道那操纵妖魔的人并不是那个中年人。
  因为,一个被鬼怪污染了的心,无论如何也不能画出那样的画来。
  那样的出尘飘逸,那样的潇洒狂放。
  
  是不是该感谢自己的手呢?他出神的望着已经完全僵硬的右手,此时已经散发出死黑的颜色。
  因为它,自己才能看到这绝世的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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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此时已过午后,日头有些西斜,金色的夕阳映照在严洞庭低首沉思的秀气脸庞上,莫明的添了一丝悲哀。
  “洞庭!”素玉见他面色凝重,知他心绪不佳。
  “不要紧!”严洞庭回宽慰她道:“反正我也不是读书人了,用不着这右手读书写字!”
  “公子右手也不方便?”为他二人引路的老妪见状奇道。
  “这话怎么说?”严洞庭听她语气,这右手不方便的人竟然不止他一个。
  “说来话长!”那老妪长叹道:“这个镇子的人都是凭手艺吃饭的,谁没了右手都不能活!”她说罢脸上隐隐现出了一丝恐怖的神色,“可是这几年不知撞了什么邪?好几个小伙子右手都突然残疾了~”
  素玉与严洞庭听了,心中不由一惊,不到短短两日,已经见到了两位右手残疾的匠人,这也未免太过巧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素玉激动的摇着那个老妪干瘦的肩膀,眼睛里精光四溢,似乎甚为激动。
  “我老了,记不清了!”那老太婆摆了摆手,皱纹交错的脸上现出沉思的神色,“大概,大概是三年以前吧!开始是一些牲畜,后来就轮到人了!”
  “三年以前?三年以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不,不行了,我记不起来了!”痛苦的神色挂满了那张干瘪的老脸,似乎回忆过去确实让她勉为其难。
  “算了,素玉,我们走吧!”严洞庭见大门近在眼前,实在是不忍心为难这位老人家,急忙拉着素玉要出去。
  “可,可是,那是你的手啊!”她精亮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气。
   “不要紧的,不要紧!”严洞庭心中一荡,急忙摸着她的头安慰她,“你看,我不是还有左手吗?我又不是这里做手艺的师傅,只要好好锻炼,用左手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那是你的手啊~”素玉还是执扭的只说这一句话。
  两人半拖半拽的踏出大门,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对了,对了,我怎么忘了?”只见刚刚还一脸混沌的老太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扭曲,现出诡异的光彩来。
  “三年前,对了!就是三年前!”她说着双目涣散,似乎意识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这镇子里最好的师傅还不是阿三呢,是因为那个人出了事,才轮到了阿三的!”
  “那个人是谁?出了什么事?”素玉急忙问道。
  老太婆惨然一笑,“还能有什么事?整只右手,因为被蛇咬了,生生的被砍了下来!”
   “啊!”严洞庭听到这里吓得叫了起来,那夜梦中飞溅的鲜血,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谁?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接着严洞庭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耳中轰鸣,他面前的那个老太婆,干瘪的嘴缓缓张开又慢慢合上,吐了几个字出来:
  “他叫柳岩,是我们这个村子唯一有名字的师傅!”
  
  柳岩?柳岩?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个在半夜里融锡的忠厚老实的汉子!
  那个指引了自己与素玉走上偏路的人!
  那个断腕上带着陈旧伤口,却偏又说谎瞒过他们的人,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见素玉身影一闪,已经往前飞奔而去。
  “等,等我一下啊!”他急忙追了上去,无奈素玉跑得太快,他只见眼前一个鲜艳的红点不停的跳跃。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方一前一后的跑到了昨夜刚刚来过的那个破败茅屋。
  
  素玉一手推开大门就闯了进去,刚刚要发做,整个人突然愣了下来。
  “怎,怎么了?”严洞庭气喘吁吁的赶到,急忙探头往里看去。
  却见那茅屋中一片狼藉,仿佛刚刚遭到人洗劫一般,已经完全不似昨日整洁干净的模样。
  “被他跑了!”素玉望着那翻倒的桌椅,突然露出狡黠的笑,“你猜在哪里能够找到他?”
  严洞庭只觉头皮发紧,实在是不想再去那个地方,“郊外,郊外的废墟?”
  
  窗外日影西斜,几枝零落的晚桃正在这春日里吐芳绽翠。
  然而严洞庭却只觉得心中越来越沉重,因为他最惧怕的黑夜,又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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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夜晚的郊外,长草疯长,春虫鸣叫,夜雾弥漫。
  渐渐的,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马背上的人一拉缰绳,那红马就一声嘶鸣,人立起来。
  隐隐可见马背上载了一个青衣的俊美少年和一个红衣少女。
  
  “没有人啊!”严洞庭心中打鼓,这荒凉的景象分明不沾一丝人气。
  “怎么没有?”素玉说着笑了一声,翻身下马,牵着马缓缓往那黑暗中的几堵残破墙壁处走去。
  夜雾渐渐吞没了她的身影,严洞庭根在她后面,小心的问:“在,在哪里?”
  只见素玉并不答话,突然间眼珠一翻,脸上的皮肉“呼”的一声全都贴到了颊骨上,居然一下就变成了个僵尸的模样。
  严洞庭第一次看到素玉的变化,登时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的能力不够,所以一使用法力就不能维持人的样子!”
  “我,我知道了,赶快找人吧~”牙关开始打战。
  只见素玉嶙峋的手指一伸,指尖竟跳跃出一股青色的火焰,她轻喝一声“去”!那火焰就像有生命一般脱离了她的手指,如灵蛇一般往不远处的废墟中飞了过去。
  严洞庭正看得眼花缭乱,突然间那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呼,接着一个人影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手忙脚乱的跑了出来。
  “救命啊,鬼,鬼火啊!”那个中年汉子一边喊一边忙着扑灭身上跳跃的火焰。
  “有鬼,当然会有鬼火!”
  那个汉子抬头一看,突然就呆住了,黑暗的荒原中,薄薄的蓝色夜雾里,正站着一个皮肉干瘪的白骨,身上锦衣华服,更衬得那白骨阴森可怕,诡异异常。
  而那白骨身后又有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动人的眉目正带着一丝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
  正是前夜闯进自己茅屋的那奇怪的,
  白骨与美人!
  
  “嘿嘿,你们还是找了来了!”那中年汉子阴森森的笑了一声,“枉我费劲心思躲到这里!”
  正是前日所见的柳岩,只是他的脸上已经不复忠厚老实的表情,阴险而乖戾。
  “在这荒野中施展邪法的就是你吗?”严洞庭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只不过是从道观里偷了一本书,按照那书上写的小小的照搬了一下!”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柳岩说着伸出了右手,月光的照耀下,可见他的残肢上已经长出了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与他黝黑的皮肤反差极大,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你还不明白吗?对于一个工匠来说,手有多么宝贵!”
  那手再熟悉不过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面应该还有一个刀口尚未愈合,严洞庭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就喊:“还我手来!”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只见眼前红光一闪,素玉已经五指成爪,就要抓上他的脖颈。
  那柳岩没有想到素玉的动作如此之快,匆忙中往地上一躺,摔得四脚朝天,总算是躲过了一击。
  “你这女鬼,不怕我死了手就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上了吗?”
  “我只要你的血,杀了你,那法术自然就破了!”
  柳岩听她不带感情的说着这样恐怖的话,突然爬起来回头就跑,直往那废墟的方向跑去。
  “想跑?没有那么容易!”素玉急忙追了上去。
  
  严洞庭见那柳岩的背影丝毫不见惶恐,心中不由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叫道:“素玉,等一等,不要过去,好像有问题!”
  可是素玉毕竟是小孩心性,哪里听他的,转瞬间就要抓到柳岩的后背。
  
  突然,柳岩居然一下停住了脚步,转身超素玉笑道:“你完了!”
  还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间斜里一股大力一下就撞上她的肩膀,她的身体就像曼妙的蝶,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隐约中可见一只青筋暴流的手,正从那断垣下面的泥土中钻了出来。
  “你居然能做到让枯骨变成妖魔?”素玉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的皮肉更加的干瘪了。
  “嘿嘿嘿,这只手是不是很厉害,刚开始我也被它吓一跳呢!”
  还没等柳岩笑完,他突然间觉得脖子间一冷,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架上了他的颈间。
  “洞庭,快点刺下去,杀了他就结束了!”
  严洞庭左手反手拿刀,手心不由开始冒汗,吓唬人还可以,杀人是万万不能的啊。
  他眼角瞥向那个在黑暗中如虬蛇般舞动的诡异手臂道:“快,快点,让那只鬼手不要动了!”
  “我只知道催动它的法子,制止它我的力量根本就不够啊!”
  
  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刚刚还舞动不休的手,突然像是游走的蛇找到目标一般,“嗖”的一下,就往素玉的方向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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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只见那青色的手臂像是有生命一般,左一下,右一下,与素玉缠斗起来。
  严洞庭看傻了眼,眼见素玉落了下风,她小小的身影就要被那青光吞噬,他一狠心,手臂一扬,就把匕首往柳岩的脖子上扎了下去。
  只要血,只要点血就可以吧?
  哪想刀锋还没有落下,那与素玉缠斗的手臂突然方向一转,像是利剑一般五指并拢,直往严洞庭的身上抓去。
  那手过来得好快,转眼间猩风扑面,完了完了,他急忙闭上眼睛。
  只听耳边突然响起柳岩的尖叫声,那预期的疼痛却久久没能到来,却觉得自己的怀抱中突然多了一幅瘦小的身体。
  他急忙睁眼一看,面前却是一张不见皮肉的脸,那张可怕的脸正在朝他微笑,那笑靥他如此熟悉,正是素玉的笑脸。
  那青色的爪子,像是一根尖利的长钉,正死死的钉在素玉的后心上。
  
  “素玉,素玉!”他心中一痛,只觉得泪水要夺眶而出,“你要不要紧,要不要紧啊!”
  那长手往后一退,素玉的身子跟着被带出了他的怀抱,她那瘦小的身躯像是飘摇的风筝,在夜色中被那可怕的手臂带得飞舞起来。
  “素玉,素玉!”严洞庭望着素玉的惨象,不由嚎嗥大哭起来,“我救你,你等一下,我就救你!”
  “快走!”素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那依旧明亮的双眼中,满蕴了不舍的神色,“洞庭,我不能保护你了,快走!”
  
  严洞庭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连人呆刀,直往一边倒在地上的柳岩冲了过去。
  一刀刺下去,却被闪了过去,他身子一扭,紧接着第二刀又跟了过去。
  柳岩见他形态癫狂,不敢硬拼,被他追得狼狈的逃命。
  “你这个混蛋,说什么要当最好的师傅?”严洞庭疯了一般追杀着他,“你说你夺人手臂是为了做出最美丽的工艺!”他说着满脸泪水的指着旁边那只可怕的手臂道:“这就是你做出来的东西?这就是杰出的工艺?”
  柳岩听了一愣,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自己就执迷与那流光异彩的工艺品。
  那褛金的簪子,那雕花的镯子,那些闪闪发亮而满蕴了匠人心血的繁复花纹,曾是他心之所在,是他一辈子追求的东西。
  可是自从失去右手以后,自己又干了什么呢?驱使了鬼怪去取别人的手臂,看着那些陌生的手指长在自己身上,却再也没有拿起过刻刀与画笔。
  “不,不!”他满脸惶恐的说,“这个,这个不是我的本意,我本来不是要做这个的!”
  好像从第一次把自己的血滴到泥土中,就迷失了灵魂。
  “你不是要做这个,却造了这样可怕的鬼怪出来!”严洞庭说着一把拉起他,却是一愣,只见他面脸泪痕,浑身颤抖,完全不似刚刚那穷凶极恶的嘴脸。
  “血,用血!”柳岩颤抖的说道,“那书上说死人都缺少阳气,用活人的鲜血能够使它们的力量大增!”
  
  严洞庭想也不想,手一翻,就划开了自己的右腕,转身朝着素玉的方向一甩刀锋。
  那淋漓的血在天际划了一道深红的痕迹,直往素玉的身上溅去。
  只见素玉身子一探,骷髅一样的五指上就沾满了红色的温热的血。
  她嘴上带笑,双手缓缓舞动,血滴不停的蔓延,一个血色的漩涡渐渐的涌现在她的双手间,接着手掌一翻,那血练便如红绸一般缠上了制住她的手臂。
  “素玉!”严洞庭看了不由欣喜异常,看她那么精神,估计已经没有大碍了。
  
  素玉双手一带,红绸一紧,那青色的手臂竟而突然消失了,浓重的黑夜中,只有素玉一个人,衣带飘扬,站在断垣残壁间。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可怕的鬼怪呢?像是蛇一样灵活,五指如刀的鬼手呢?
  只见素玉又两颊丰满,恢复成了顽皮女孩的模样,她嘴角带笑,朝严洞庭伸出手掌。
  严洞庭心下好奇,急忙探头去看,只见她白白小小的手掌间正拿着一张残破的黄纸苻,那纸苻上正沾着几点殷红,正是自己的血迹。
  “不是妖怪!”
  “什么?那个可怕的东西不是妖怪?”
  “是一种失传的灵苻,是专门对付恶鬼的!”
  “恶鬼?”严洞庭指着素玉,她正朝自己眨着眼睛。
   他哑然失笑,自己怎么忘了,眼前站着的不正是一只千年的妖魔吗?
  
   纵是妖魔又怎样?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他严洞庭,偏要与妖魔为伍,在这青天绿水间,弹剑纵歌,快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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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手怎么样了?”
  “能动了!”严洞庭说着伸出右手,缓缓的动了动手指。
  那天晚上,回了神的柳岩在断垣下挖出了被他埋起来施法的白骨,用自己的鲜血,释放了被驱使的鬼魂。
  “所有想驱使鬼魂的人,最终都会被鬼魂所驱使!”素玉望着窗外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大街喃喃说道。
  严洞庭听着也长叹了一口气,这几日经历的太多,有很多事他不能释怀,那柳岩狰狞的脸,那荒凉的废墟,和取走自己手臂的青面鬼怪。
  这些事始终纠缠在他心中,像是一团纷乱的棉絮。
  到底是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制造的鬼魂?还是因为被那黑暗中的恶鬼迷了心窍,才产生那么可怕的欲望呢?
   一切都没有答案,只有满檐的春光,和竹帘挡不住的旖旎扑面而来。
  
  过了两日,严洞庭与素玉取了簪子就又踏上了旅途。
  那是一只翠鸟形状的发簪,做得活灵活现,振翅欲飞。
  而一向小气的严洞庭,居然在付了大把银子之后没有说什么,换来素玉难得的夸奖。
  
  正午的春光和煦而温暖,严洞庭与素玉共乘一马走被翠色淹没的小路上,路上野花点点,春风宜人,严洞庭见此美景,不由击节而歌:“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
  刚刚吟道一半,素玉忽然指着前面的小路道:“有人!”
  严洞庭听了眯着眼睛望去,果然见不远处正有一个布衣男子在朝他们招手,那人一脸憨厚表情,右手背在身后,正是匠人柳岩。
  “严公子!请留步!”
  严洞庭见了他突然又觉得手腕隐隐作痛,却见柳岩给他们做了一个揖笑道:“公子莫怕,在下是有东西想送给这位小妹妹的!”
  只见他甚为扭捏的从怀中掏了一个布包出来,小心的打开,里面却是一根木头雕成的发簪。
  “这,这是我用左手做的,虽然不怎么好看~”这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的脸越说越红,“可是,还是想送给这个小妹妹留个念想!”
  素玉望着他布满刀痕的左手,突然心中一热,微微的把头偏了过去。
  柳岩见了异常的高兴,把手中那根木钗插到了素玉漆黑的云髻上。
  “好看吗?”素玉偏头问着洞庭。
  “很好看!”严洞庭点头称赞。
  那木簪雕工甚为精美,一看就是做的人花了很多的心血。
  
  柳岩听了二人的对话,突然眼眶一红,居然也不道别,转身就往回去的路上走去。
  他宽阔的背影,因为少了一只右手而略显倾斜,严洞庭与素玉一时无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只觉得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他还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匠人吧?”严洞庭小声说道。
  “谁说生花只靠妙手?”素玉答道,“巧夺天工怕还要靠执着的心念!”
  
  两人有说有笑的又上了路,氲氤的芳草间,又响起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那声音伴着一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悠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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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夏初的夜晚,圆月高悬,草尖滴露,昆虫鸣叫,构成一幅生机勃勃的热闹夜景。
  可是在一户人家的后院,正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匍匐在长草间。
  男孩的呼吸急促,瞪大了圆圆的双眼,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只见一个颀长的黑影从房柱的阴影间闪了出来,那个人缓缓的走下台阶步入园中,他的脚步缓慢而坚定,一步步的接近男孩藏身的位置。
  男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个男人越走越近,借着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他挺立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
  是个穿着黑衣的,漂亮的男子。
  可是他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为他的漂亮平添了一丝可怕的气氛。
  还没等男孩反应过来,那个黑衣的男子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一道乌光闪过他的眼前。
  那是一把乌黑的,锋利的剑,堪堪划过男孩的头顶。
  “不,不要杀我啊!”男孩撒腿便跑,轻轻一跃翻过了竹制的篱笆,往苍茫的旷野中跑去。
  那个黑衣的男子却并没有追过去,他拿着一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漆黑长剑,站在长草中,望着男孩消失的方向,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使他苍白的脸上几乎不带一丝血色,像是随着夜风降临的死神。
  
  就是因为这样,才讨厌夏天!
  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还好那个人没有追过来。
  他松了一口气,为什么每年夏天都要这样?被追赶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男孩越跑越远离那栋房子,不知不觉已经跑到了官道上。
  
  夜晚的官道很冷清,可是这样深的夜里居然响起了清亮的马蹄声,接着是一阵拌嘴的声音:“就是你,刚刚那家客栈本来不错,你嫌破烂不住,结果怎么样?这里哪里还有第二家投宿的地方?”
  “你不要埋怨我了,你骑马的技术稍微有点进步我们也不会落得这样的境地!”
  接着只见两人一骑从茂密的树影中走了出来,那是一匹红色的骏马,马上是个长相柔和清丽的女子,她的身后还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正探出脑袋用漆黑的大眼望着他。
  “洞庭,有人啊,还是个小孩子!”
  “这么晚了,谁家的孩子跑出来玩?”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人从马背上狼狈的爬了下来,整了整衣襟走到男孩面前,“小弟弟,你怎么不回家?”
  男孩近看觉得这个大姐姐虽然长得很漂亮,就是五官稍微粗糙些,他小声说道:“姐姐,我的家就在附近,可、可是我回不去!”
  
  “你管谁叫姐姐?”那个大姐姐立刻气得脸色发青,对着他的脑壳就打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刚刚逃离险境就又遇到一个凶恶的人物?
  “我是大哥哥!”
  “大、大哥哥!”他伸手抹着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素玉见严洞庭这个活宝和小孩一般见识,实在是不忍作壁上观,她急忙跃下马来,摸着男孩的头问道:“小弟弟,不要哭,你家在哪里?告诉姐姐,姐姐带你回去!”
  男孩小嘴一扁,看了看素玉,胆怯的说:“哥哥~”
  “谁是哥哥?我明明就是姐姐!”
  头上跟着一痛,又挨了一记!
  他实在忍受不了了,他做错了什么?满腔的委屈顿时化作嚎号大哭。
  
  “不哭,不哭!”两人顿时乱了分寸,急忙一起哄他,“赶快说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是个客栈~~”
  
  话音未落,只见那个漂亮的大哥哥激动的握着他的手,两眼冒光道:“小弟弟,难道传说中的招福童子长得就是你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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