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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05-3-16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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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二姐怀上了孩子的事很快被计生组得人知道了,计生组要求二姐去做手术,婆婆以死相抗,被拖到了乡政府关了起来,家里的柜子、桌子、架子车等都让拿走了,后来把锅也拿走了,当时就没了饭吃。隔壁另一家邻居的媳妇生了三个丫头,被硬拖着弄到了计生站,几个人按住就给做了,结果人精神失常,整天在墙头上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姐夫眼看在家里撑不过去,便同二姐商量,在一个月黑星繁的夜晚偷偷地跑了。他们先是去了县城,在那里躲了没三天,便听说乡上来人把房子也拆了,家里的粮食全部拉走,并扬言要收走土地。二姐犹豫了,说什么都可以没有,这地没了可没法子活。姐夫说没就没了吧,反正已到了这步天地,只要能有个儿子,什么都没有也无所谓。两口子统一思想后,觉得在县城很不安稳,因为经常有计生队的人在民房里搜索,抓住了不问青红皂白,拖到医院就做。他们于是去了省城,不管咋说茂才在那里,有个什么事情也能够照料。到了省城后一时便分不清天南地北,茂才工作的单位问谁都不知道,才知道把事情考虑的过于简单,眼见得天已黑尽,还没有个着落的地方,两个孩子已经饿得哇哇大哭,于是每人抱起一个,一边走一边寻思晚上的住宿问题。
好容易在路边找了一家小饭馆,给孩子买了两个包子,从布袋里拿出已经干透了的饼子,要了两碗面汤泡在里面。店主见他们可怜,说盆里有剩下的饭,没有过动筷子,如果吃就给你们热一下。姐夫忙问多少钱一碗?店主说不要钱,我们也是从农村来的,农村人出门可怜,到大地方连方向也辩不清。就问你们在这里有没有亲戚?二姐说有,她弟弟原来在美院上学,毕业后分在了报社工作,店主问哪家报社,二姐说不清楚,原来想只要记住报社就行,不成想省城有十几家报社,都不在一个地方,于是一时谁也帮不上他们的忙。
吃过东西后一家人便有了生气,二姐千恩万谢地告辞了店主,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幸亏省城天气很热,要不孩子早就受不了了。眼见得越走越没了方向,好像走到哪里都一样,到处是工地,乱七八糟的。忽然看见前面的水泥管道里有人说话,他们会心一笑,于是就在一个巨大的水泥管道里住了下来。孩子在怀里已经睡着了,长途颠簸了一路,又走了这半天,他们也困得浑身疼痛,热热的管道象是冬日里的热炕,睡在上面很舒服,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后他们又开始问路,人家说你们要到哪个区?这里是郊外,离市内还远着呢!姐夫听茂才说过在市内工作,于是便问坐什么车可以到市里边?人家说你随便坐一路公交车都可以到,只要几毛钱就可以。
省城的繁华景象确实让他们大开眼界,姐夫一路上数着高楼,数得脖子都酸了。二姐说你看你那憨样,人家都笑话你哩!姐夫便嘿嘿一笑,说茂才真了不起啊,住在这么嘹的地方,等咱儿子出生以后,舍身亡命也要让他考到省城,再让他舅给安排工作。二姐便嗤嗤地笑,说看把你美的!是不是儿子还不知道哩!
就这样,二姐和姐夫抱着孩子大街小巷地逛“风景”,到中午时候腿重的拉不动了,感觉比在山里干活还要累。他们坐在商店外的台阶上看熙熙攘攘的人流,大家好像都忙着去赶什么事情,脚步匆匆,街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小卧车在这里比比皆是,一点也不稀奇。炸鸡的香味浓浓在飘了过来,姐夫强咽了一口口水,看见孩子们也正眼巴巴地盯着那边看。那边的摊位上,围了一群吃鸡肉串的人。姐夫上前问了一下,要五角钱一串,太贵,他没有买,花两角钱给孩子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满脸都是血红的颜色。二姐说:不知茂才平日里出不出来,兴许我们就能看见他。姐夫说省城这么大,怎么会那么巧呢?嘴里那样说着,却拿眼睛仔细地在人们的脸上瞅,生怕漏掉了唯一的机会似的,不知间一天又过去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阴沉沉地什么也看不见,不象是农村的景象,满天的星斗。
晚上的城市灯火辉煌,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商店里的音乐震耳欲聋,不知疲倦地直吼了一天,也没有歇息的气象。当最初的兴奋感过后,他们便觉得这里的景象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吵杂,楼高路宽,车多人多而已,饥饿和疲惫涌了上来,替代了一切新鲜的感觉。姐夫给孩子买了包子,要面汤时人家说没有,又去了几家饭店,见里面金碧辉煌的样子,门口站着保安,没敢进去。好不容易看见一个不算太大的店面,门口也没站保安,进去后人家说不吃饭不给喝面汤。姐夫问一碗面多少钱?服务员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粗声粗气地说五元!二姐苦笑了一下,一家人灰溜溜地便又回到了大街上。
那晚上他们就啃了些干饼子充饥,夜深的时候只好睡在地下的通道里,刚睡着,便听见一阵吆喝声,让他们起来,说这里不能睡人。于是他们抱着熟睡的孩子又走了一程,看见一道很高的城墙,城墙的门洞里睡了许多人,乱七八糟的,他们便把褥子拿出来也加入了其中的行列。
二姐一家在街上流浪了几天后,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便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间房子。那段时间他们找了好多地方,人家一看他们带两个孩子,就知道是躲计划生育的,坚持不要。火车站的房子是一间地下室,又潮又湿,一天也见不上光线。好在里面还有一块床板,床上有一块黑得有些发亮的被子,一股难闻的臭味。他们把褥子铺在床上,把臭被子铺在地上,姐夫在上面睡。姐夫白天去劳务市场蹲点,来了顾主就拼命往上跑,不是装车就是卸灰,一天好了也能挣个十块八块的,养活娘几个糊口。刚过了两个月,房东突然要他们搬走,说是这几天村委会查得紧,连地下室也不放过,逮住了就送收容所,让家里交钱领人,他们也要罚一百二百的,受不了。二姐怀着身孕,慌恐得不得了。白天带两个孩子在街上捡破烂,晚上给姐夫做饭、洗衣服。姐夫说你让我们到哪里去呀?哪里没有人查?房东说只要是在中国,都查。我们也没有办法。看你们可怜,这半月的房费算交了。姐夫无奈,只好又举家流浪,晚上就睡在天桥的下面,跟城管打游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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