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咚咚声响一点也不好听,却奇特地‘咚‘在那绵绵悠长的音符中最适当的间隙,完全没有一点突兀,反而更添乐曲的哀愁气息。



  也因为太过沉重,使得地板、阶梯与黑色塑胶袋之间的摩擦太大,塑胶袋因此破出一条小缝,在楼梯与地上拖出一条难以形容的、苍劲有力的红色书法痕迹。



  呆呆的,我们四个人看着颖如从容从我们之间穿过,那优雅的姿态令我们不由得屏住气息。



  就在颖如的发丝掠过我鼻尖的瞬间,我才发觉那哀愁的曲子是从颖如的鼻子里,淡淡地咏吟出来的。



  直到颖如完全消失在转角,我们才慢慢从现实与超现实中的迷惘中渐渐苏醒。



  低头一看,那条夸张的红色液体痕迹就这样一路拖到走廊尽头,然后又咚咚咚咚地往二楼迈进。



  接着,我听见一楼的铁门打开,清脆的‘喀、喀‘声继续回荡在幽暗的午夜小巷里。



  吹笛人走进了山洞,巨石无声无息封住洞口。成千村童从此不见天日。



  我眨眨眼,在昏黄的走廊上摇晃着。



  是幻觉吗?



  适才的歌声太美、太稀薄,我的脑袋里只依稀记得,那塑胶袋的裂缝露出了半个人头,以及两只静静插在眼窝里的铅笔。



  久久,四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道何时无影无踪,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好像丧失了很多应有的感觉?



  诸如兴奋、恐惧、战栗、呕吐、压迫、惶急之类的。



  我的心里空空荡荡,什么计画、预言、谎言,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样虚无。



  ‘走吧?‘许久,我打破僵局。



  老张默默点头,一口污浊的气悠长地呼出。



  没有多余的言辞,一切轻松起来。



  轻松起来,所以没有人急着朝原来的目的前进。



  ‘刚刚那首歌好美。‘老张的眼神有些落寞。



  ‘嗯。‘我同意。



  ‘有人知道那首歌的曲子吗?‘柏彦问。



  ‘好像是GloomySunday,黑色星期天?‘郭力见多识广,想要多做解释,却欲言又止。



  然而,并没有人继续追问这首歌的来由。



  大家又开始静默。



  静默中,那首‘黑色星期天‘蔓爬在我脑中,轻轻缠住每一寸神经跟情感,就像浸泡在深蓝无际的大海,我只有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永无止尽的下沉中,颖如优雅的肢体律动,尸体咚咚,高跟鞋扣扣,浓郁的咖啡香,模糊的背影,两只插碎眼珠的铅笔。



  所有的乐曲元素天衣无缝共鸣着,持续不断。



  持续不断。



  不知道是谁先踏出第一步。



  总之,郭力拿起三分之一的令狐,柏彦也拿起三分之一,我也拿起三分之一,三人慢条斯理的走下楼,而老张也抱起英年早逝的塑胶袋王小妹,四个凶手晃着晃着,无须多语。



  ‘臭死了,天啊,一群人大半夜倒什么垃圾?‘



  陈小姐打开门,手里拿着空空的玻璃水壶。



  她看见正经过门口的我们,不禁皱起眉头埋怨。



  我们面面相觑,正准备继续走下楼时,我突然有点想杀了陈小姐。



  ‘哈咻。‘



  我打了个喷嚏,左手拎着的塑胶袋坠地。



  令狐的头颅从松脱的绑口中滚了出来,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滚到陈小姐的脚边。



  陈小姐的瞳孔放大,丹田微微鼓起。



  陈小姐才正要扯开喉咙尖叫,郭力、柏彦、老张全冲上前去,六只手乱七八糟捂住陈小姐挣扎的口鼻。



  没有慌乱的失序,也没有粗重的喘息声。



  一下子,只有一下子,陈小姐手中的水壶完好无缺放在地上。



  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看看你,你看看她。它。



  郭力将手中的两个大塑胶袋放下,柏彦接过,一只手各抓两个。



  我拾起令狐顽皮捣蛋的脑袋,装进袋子里,仔细绑好。



  郭力扛起玲珑有致的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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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一齐走下楼,打开门,坐上车,发动。



  ‘去哪?‘抱着塑胶袋的老张问道,坐在我身边的他,浑然不知王小妹的长发已经杂乱地露出来了。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郭力转动方向盘,轻踏油门。



  没有人有异议,各自沉淀着。



  夜模模糊糊。



  楼,已不再扭曲。它跟安详的降E大调夜曲一样自在,空空荡荡。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看过颖如。



  就像个幽灵似的,她一个人拖着尸体消失在凌晨两点半的小巷里。



  她的房间一直为她保留着,她有钥匙,随时可以回来。



  带新玩具回来也好,或是将已经发臭的粉红旅行袋、跟巨大的行李箱带走也好。这里永远属于你。



  两天后,老张第一个搬走。



  他在客厅桌子上的纸条里说,他在菜市场里找到一间还算过得去的小雅房,这段期间感谢我们的照顾。



  他的纸条我吃下去了,代表友情与我永远同在。



  柏彦第二个搬走,搬走前他学会了抽烟,和叹气。



  一个人多愁善感,或愿意装得多愁善感,都算是一种成长。



  这点我祝福他。



  有一次,我还在那间常去的排骨店遇到正在点菜的柏彦,两人着实寒暄了好一下子,那感觉真是不错。



  只是后来,我就没有见过柏彦了。



  郭力无所谓搬走不搬走,他原本就不常住在这里,东西也少,我打算租约期满才帮他将房间清光。



  这段期间,我们一齐打发了前来询问的便利商店地区经理、学校老师、公司人事部经理、警察的公式询问,稀松平常。



  那个黑色的星期天之后,郭力留下了五十万,够意思。



  不过我没有把这堆钞票吃下去、让友情跟我永远存在,我打算拿来扩充设备,看我看得更多、更清楚,听的更细、听的更广。



  我想,下一批的房客会玩得更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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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套房出租,月租3000(诚可议),不限男女。



  附厨房、洗衣机、脱水机、共用冰箱、客厅、天台、升降梯、宽



  频网路。



  二十四小时内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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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房客 - 黑色星期天之后




成叠的档案卷宗搁了一桌,焦黄的烟屁股跟槟榔渣堆满了烟灰缸,白板上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红色的圈圈反复强调着不断格放后的致命创口,破破烂烂的证物鉴定报告跟法医报告紧紧捏在每个人的手里,有时无奈摔在桌上,有时被卷成干瘪的条状。



  项目侦缉室里烟雾弥漫,气氛很疲累。



  “干!两个礼拜了!这家伙还是在胡扯!”两天三夜没睡的柯力文组长大拍桌子,为暮气沉沉的侦缉室注入一点力气。



  王乃强仿佛没有听到,手中的嫌犯自白书给他捏的孜孜作响,闭上眼睛,满下巴的灰白胡渣。



  “要是外面没盯的那么紧,用点手段,他什么都老老实实吐出来了,什么人权?都是狗屁。”我随口骂道。



  刑求是我的专长,刑求到嫌犯精神崩溃则是我的特色跟个人兴趣。要不是因为前年我不小心弄死了一个毒犯,现在早就升副组长了。



  “夏江平警官?既然不能用就别提!想点管用的办法!就不你这辈子别想翻过去!”柯组长瞪着我。



  我闭上嘴。



  上头给的限期破案即将在明天到期,但整个案子都陷入一团混乱,明天一早就必须去警政署跟几个长官会报的柯组长心情糟透了,左撇子的他甚至把一边的头发都抓掉了,秃了半边。



  经过连续几天马不停蹄的逼问、侦讯、证据搜集、调查相关人证物证后,有三个同事累倒在医院,一个疯了,还有一个介于精神失常跟辞职的边缘。



  但案情仍旧要命的胶着。



  这件案子连上了各大媒体四天的头条,斗大殷红的报纸标题符咒般贴在每个项目小组组员的脑海里,电视记者天天都在做追踪报导、做专家访谈、做叩应综艺节目,以各种角度切入这个台湾犯罪史上最扭曲的一页。



  “台中东海别墅区连环谋杀案!十死四失踪!房东涉嫌重大!”



  “立法委员的失踪首级赫然出现在东别凶宅?”



  “东别肢解怪案,四重要关系人三死一行踪成谜?”



  “房东发誓:凶手除了自己,还有四人涉嫌共谋。”



  “东别灵异传说纷纭。法医:二十年来从没看过这种命案现场。”



  “警政署署长:本案不排除有其它共犯,还在调查中。”



  也因为前一阵子,坐在黑头车后座被割去首级的国会立法委员的头颅,也同时在这栋凶宅找到,于是这个原本就十分血腥的案子,更受到多方的关注与压力,还扯上许多灵异玄说。



  听破门而入的同僚说,该立委的脑袋放在凶宅其中一房间的桌上



  ,被一只粉红色的塑料旅行袋装着。一打开,蛆在紫色的头上密密麻麻爬附着,还有中人欲呕的尸臭。



  报导自然比我叙述的更加血腥,萤光幕前的社会舆论在受不了恐怖新闻的轰炸后,一片假惺惺的大作反弹,学者与民众纷纷投书报纸,指责这样的深入报导太过强调命案的凶残与血腥,只会带给社会极负面的影响。



  太可笑了。



  任何人,只要翻过嫌犯长达七万八千多字的自白书后,都会觉得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在这次刑案的报导上,实在是太幼稚、太卡通了。



  “干脆把自白书整理一下,做个简单报告就好了?反正我们也没有刑求,自白书是有法律效力的。”从美国FBI受训回来的新组员Sam头低低地提议。



  “自白书?乃强你说说看,你进重案组十七年,有看过哪一份自白书像这份漏洞这么多?不合常理处四十七处?太过巧合处二十六处?你是去美国打炮的吗?你为什么不去死一死?”柯组长震怒,口水都喷到我的脸上。



  Sam脸上愧疚、不敢抬头,但手指却在桌底比了个干。



  别说办案的经验,我在小说跟电影里都没看过这种事,要是我也不敢拿这份厚达两百多页的胡说八道在各级长官前朗诵。这辈子肯定生不上去!



  乃强依旧沉默不语,好象在思考着什么,脸上深陷进去的皱纹缓慢牵动着。



  墙上的钟:十一点十七分。



  看来,今晚是没办法回去了。



  我起身,推开烟雾缭绕的侦缉室大门,走到走廊拨了通电话:“



  绮姗,看来今晚又回不去了,你先睡吧,记得把门窗锁好,嗯,记得挂上门后的铁链子。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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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永福国小的教务主任到派出所报案,说一个叫王芸可的三年级学生已经有一个礼拜都没去学校上课了,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到连络簿里的住址拜访家长,却被家长的房东告知王先生跟王芸可小妹妹一周前的星期天就已经搬走了,还积欠了两个月的房租。



  后来,一个大约三十多岁、叫曾德成的男子,带着一个焦急的五十多岁妇人到派出所报案,说他的女朋友陈敏慧,也就是妇人的女儿,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打电话回家,曾德成去陈敏慧租赁的地方找她,房间却搬个一乾二净,无消无息的,也没去公司上班。房东还埋怨说,陈敏慧上个月的水电费欠交,着实数落了半小时。



  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但那个叫曾德成的男子却坚持这件事必有蹊跷,因为房东跟其它的房客都向他证实,陈敏慧失踪前一个星期,跟一个个头高大的男子在房里起了肢体冲突,男子还动手打了陈敏慧,并扬言日后还要在公司场合加以报复。



  曾德成严重怀疑,那个个头高大的男子恐怕跟陈敏慧的失踪有关连,经过他的调查与其它房客的指认,确定是陈敏慧在任职公司的前男友孔宪刚。



  孔宪刚与陈敏慧在分手后一直保持藕断丝连的暧昧关系,也承认他动手殴打陈敏慧的当晚的确不当出言恐吓,但他绝对跟陈敏慧的失踪没有一点干系,最多也只是陈敏慧心生畏惧不敢去公司上班,索性离职搬家而已。



  经过初步的调查后,相关证据阙如,孔宪刚当晚就被饬回。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毕竟类似的案子调查到最后,不是依旧一头雾水,就是大惊小怪居多,反正一点证据都没有,要办下去也不知道从何着手。



  然而,原本应该就此打住的无聊案子,却因为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派出所警员在整理报案记录时发现的“巧合”,有了一点看似不相关的进展。



  “你看,两个礼拜前永福国小来报案,王芸可跟她爸爸住的住址,正好跟陈敏慧承租的地方是一样的耶!”那个初出茅庐的员警好奇地跟一旁的同事说。



  当天,那个追根究底的小员警查了半天,终于得知王芸可的父亲王名凯也已经两个星期都没去公司上班,而王名凯工作的两家公司中,其中一家已经依照规定将他辞退。他跟王芸可一样,两个多星期以来都没有明显的社会联系。



  小员警兴致一来,放下手边最爱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告诉同事他要去王名凯与陈敏慧共同租赁的东海别墅区走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结果一去不回。



  小员警失踪了,家里也不见他回来。



  离职三天后,派出所的其它同事开始调查他的下落,发现最后看见他的人,是东海别墅区里一个卖西瓜汁的女店员。



  “他买了一杯西瓜汁后,就一个人在那栋老房子门口按电铃,后来有个高高瘦瘦的人打开门,他就进去了。”女店员强调:“我印象很清楚,因为我最度烂那些跷班出来逛大街的警察了!”



  于是,派出所叫两个跟失踪小员警交好的警察去那宅子查一下,结果那两名警察中午出去,但到了晚上九点都迟迟没有回报,打了手机也没人接听。



  当天晚上十一点,处理过几件刑案的派出所老警官仔细一想,发觉事情有些怪异,于是调了几个荷枪实弹的刑警,伪造了检察官的搜索令,十多个人紧张非常地到三名员警失踪的租屋门前,正考虑要不要按门铃的时候,铁门就打开了。



  “啊!怎么一天到晚都有警察找上门!有什么事吗?”一个高高瘦瘦,眼睛非常巨大的中年男子在门内笑道。



  恶梦连连,才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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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呆啊?”



  乃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手里正点着一根烟,我伸手过去将刚刚点燃的烟头撵息。



  “拜托,在里面抽的还不够吗?”我说,弹弹手指上的灰。



  乃强莞尔,并不生气。将烟盒收了起来。



  两个办过好几件大案子的老警官,并肩站在走廊上。



  “刚刚在里面组长问你话,你不鸟他,是在想什么?”我问,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十元硬币,走到自动贩卖机前面:“喝啥?一样?”



  乃强点点头,慢慢说道:“这个案子,那个房东绝不是精神失常妄称犯案而已,他涉嫌最重大,这个立场从一开始我就没变过。”



  咚咚。



  我将一罐乌龙茶丢给乃强,自己开了一瓶。



  “废,一个正常人好端端的干嘛把指纹用盐酸剥掉?那个房东早就计画好要犯案了。”我说,停了一下,又说:“我们可不可以停止叫他房东?他马的,一开始被他耍的团团转浪费了不少时间,依我看,他根本就是个操你妈的神经病。”



  虽然,我们调阅了所有精神病院的就医记录,至少在“照片”档案上,并没有发现这个自称房东的精神异常者。



  这个谈笑自若、有时甚至兴奋异常的杀人凶手,十根手指头上的皮都被自己给剥了下来,根本没办法从指纹档案中比对出他的真实身分。把他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前来指认的人异口同声声称他的确就是那栋租宅的房东,经常在附近出没、用餐、买东西等等。



  但是,我们在他的房间衣柜里后找到一副破碎的枯骨,那枯骨经过法医鉴定,发现死者生前遭到非常残暴的攻击,全身骨胳上下有一百四十多处刀伤,其中有一百二十九处都足以致命。



  更重要的是,经过DNA的鉴定发现,那枯骨的主人才是那栋租宅法律上的真正拥有者,四十七岁李建发,而且死去五年以上。



  调查也发现,没有家室的李建发买下这栋楼,已经有十一年之久,几个老一辈的居民指出,李建发以前也曾将房间租给几个学生跟上班族。



  那么,这个自称“房东”的杀人凶手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冒充那栋房子的主人?而且长达至少五年以上?他是否曾经是那栋楼的房客之一?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挑中这栋楼?如果是,那栋楼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所有的答案全都在那可恶的冒牌货的脑中,也说不定,根本没有所谓的答案。



  这个冒牌货刻意毁掉能够确认身分的指纹,却又不断声称自己叫做林泽佑,但户政事务所的计算机数据库中,全台湾只有两个林泽佑,其中一个早在1987年就移民美国,年约六十七岁,另一个则是二十五岁的小毛头,现在正在服兵役。



  “干!”我冷笑,这家伙心里一定得意的很,好象不管他说什么我们都必须被迫相信似的。



  乃强叹了一口气,沉重的鼻息教我皱起眉头。



  “需要这样吗?”我不以为然。至多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去特别侦讯室将他踢成会说实话的女人。



  “江平,我们以前办过很多大案子,为了感情杀人的最多,为钱为色杀人的第二,不小心挂了别人的也不少。但这个人显然是疯子,所有的被害者从一开始就没有彼此残杀的理由,却在一连串的巧合底下个个死于非命。真的是疯子的行径,偏偏法律对这样的人又最宽容。”乃强有感而发。



  “你该不会真信了他那一套吧?我敢打赌所有的人都是他杀的。”



  我不以为然。



  “杀人的部份他的确涉嫌重大,但每个房间里都有好几台针孔摄影机跟收音器,是事实。江平,你一定要试着接受这个事实。”乃强凝视着手中的乌龙茶,罐子摇晃着。



  “太离谱了,你竟然会相信一个人可以藉由针孔摄影机操控一整栋楼的人?说到底,他不过就是偷窥女人洗澡的变态。”我一口将乌龙茶喝完。



  “......”乃强依旧端详着乌龙茶漂浮的褐色,声音平缓:“江平,难道你都不会害怕吗?”



  “怕?怕三小?”我发笑。



  “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在另一个房间偷看你?你怎么知道之前房子的建商有没有偷偷留下一份钥匙?楼下的大楼管理员有没有私制你房间的钥匙?之前的住户有没有暗中备份房间的钥匙?隔壁邻居是不是懂得开锁的能手?帮你照顾小孩的朋友有没有心怀不轨重制一份大门的钥匙?在你回家的时候,有没有人躲在......”乃强越说越离谱,他的眼神呆滞的可怕。



  “真是太不可置信了,你以前办案那股嫉恶如仇的冲劲跑到哪里去了?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蠢样。”我嗤之以鼻。



  “我不知道,大概是老了。现在的我真的很庆幸再过两个月就可以退休吃自己......”乃强注视着乌龙茶的眼睛好象在逃避什么,说:“面对这个案子,我只想吐,只想逃走,只想把卷宗放进档案室。



  我永远都忘不了前天小凤在厕所里自杀被发现,大家合力架住她时,她脸上扭曲的表情。”



  乃强抬起头来,啜饮着乌龙茶:“江平,那不是人的表情。我只想把案子结了,怎么结了都不打紧,我不想再碰它。”



  我静静听着。



  乃强真的老了,变弱了。



  “我明白了。”我拍拍乃强的肩膀,一个人走进羁押人犯的特别侦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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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幽的小房间里,昏黄的灯打在“房东”的脸上。



  他看起来像是刚刚睡了一场好觉,精神奕奕。



  值班的二毛五说,房东在睡觉的时候,鼻腔里还会不由自主发出奇怪的旋律,那旋律不停重复了三个小时,吵得他连一本漫画都看不完。



  我叫二毛五出去,整个特别侦讯室只剩下我,房东,慢慢卷动的录音带,以及单向镜面玻璃后的律师与检察官。



  我将乌龙茶喝完,单手将铁罐拧烂。



  “夏江平警官,你该不会又来问那些一成不变的问题吧?”房东一脸无辜。



  “那是因为你只回答一成不变的问题。”我冷冷看着房东。



  他跟我之间已经重复了四、五次一模一样的对话,而这一次,我已经盘算好一段击溃他犯罪喜悦的结尾。



  我将灯光故意拿靠近他,强光厉害,让他睁不开眼睛。



  房东没有埋怨也没有皱眉头,他只是看着我,好象强光根本不存在。



  扣扣扣。



  单向镜面玻璃被敲打着,我知道是他的律师正在警告我,我的行为已经越线了。



  我不在乎,继续让强光打在他丑恶的脸上。



  “药局的勤还是不肯承认卖过药给我吗?”房东主动开口。



  “东海别墅附近有五家药局,没有一家姓勤,整个台中县也没有药局老板姓勤,你要虎烂就找别人吧,我对你的药哪里来的根本没有兴趣。”我的反应很冷淡。



  “勤真是狡猾。”房东噗嗤一笑,好象早就料到一样:“他真是天生的罪犯,随时随地都可以消失。”



  我不耐,回答问题的怎么是我。



  “你不觉得你自白书根本是一本小说,巧合得太过分了?”我弯腰,盯着他的眼睛。



  “过奖。”房东大方承认。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柏彦被你下药后醒不过来,你该怎么把故事接下去?”我总是用这个问题开始。



  “那会是另一个故事。”房东幽幽地说,仿佛为了另一个没有实现的故事遗憾着。



  “你觉得一个人被反复下药迷昏、搬运身体到不同的地方,不起疑自己被下药的机率有多大?不去买摄影机录下自己睡着后做了些什么的机率有多大?不去看精神科医生的机率有多大?”我往左走。



  “不知道,大概非常小。”房东露出他的黄板牙,笑:“但对柏彦来说,机率是百分之百。”



  “你觉得一个人相信自己会梦游杀人的机率有多少?”我往右走。



  “不知道,大概趋近于零吧?”房东一贯的回答:“但对柏彦来说,机率是百分之百。”



  “你觉得一个女的在浴室洗澡,突然被人从后面强奸,居然一下子就顺从发浪的机率有多少?”我往左走。



  “对陈小姐这个人来说,机率是百分之百。”房东左手比一,右手划了两个圈圈。



  “你觉得一个人会用杀人这么激烈的手段,也不愿意多费唇舌澄清误会的机率有多少?”我咄咄逼人,但看在房东的眼中这根本不是问题。



  “对老张这样的人来说,机率是百分之百。”房东不愠不火。



  “三个人在同一个晚上忙着弃尸,结果经过另一个房门时,竟然碰见第四个人正要出门弃尸,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我冷笑。



  “你知道MichaelJordan在比赛最后一秒,投进了多少次不可思议的逆转球?”房东用一种窃笑不已的表情看着我。



  “四个人一起弃尸,经过走廊时,碰巧遇见第五个人拖着一袋尸体开门的机率有多大?”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拳头都快捏出血来。



  “那几百个逆转球里,有几十个球Jordan根本连篮框都没看见,其中有一球对塞尔蒂克队居然是从篮框后面出手,你有没有印象?



  LarryBird的表情都绿了!”房东说得很兴奋。



  “你知不知道你编造的故事里,有多少个不可思议的篮框后0.5秒出手进算加罚?二十六个!只要其中一个巧合没有发生,你鬼扯的故事就会大大失控!”我嘲笑。



  “如果Jordan同时也是个裁判,我想,无论比赛最后剩下一秒还是十分之一秒,Jordan从各个无法想象的角度投进逆转球的机率,都是百分之百。”房东的眼睛发亮,好象Jordan正从三分线外起跳,在他头顶上灌进爆炸性的一球。



  “我受够了你的百分之百。”我憎恨地说。要是比较不起眼的案子,眼前的杀人犯早就被我脱下裤子,电击老二直到冒烟为止。



  “回头看已经发生的事,机率当然是百分之百。有些事不能不发生,因为它就是那么存在着,预言在实现之前叫做预言,实现过后就没有意义了,剧本演完就该放进仓库,因为我们要看的是电影,电影里的机率,都是百分之百。”房东诚恳的表情非常欠揍,他胡说八道的、自以为是的哲理更令我头痛欲裂。



  我喝斥:“那柏彦呢?既然你们最后都是共犯!为什么你还要天涯海角追去杀他!”



  房东双手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我怎么知道那个死大学生后来搬到哪里?”



  “是吗?”我来回踱步,要不是房东的律师正在单向玻璃后监视着我,我真想给他的下巴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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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彦在房东的自白书中,是弃尸的共犯,是幸存者,是一个离开的房客。



  但事实上,就在柏彦找到新租处搬出凶宅的第六天,就被住在隔壁的同学发现,三天没出门的他被绑在新房间的铁椅上,喉咙发炎肿大,两只灰白的眼睛凝视着天花板,像是被迫噎死的。



  后来法医取出柏彦喉管中的异物,竟发现是一只腐烂多时的猫头,当真匪夷所思。派出所调查了几天,却查不出有谁会潜入一个大学生的房里,对他做出这么变态的虐杀。这件案子发生在东别连环凶案之前好几天。



  自白书少了一个重要证人、犯罪涉嫌者。



  “仔细看着!张国定,他是不是你杀的?”我将一叠恐怖的照片摔到房东的桌上。



  “我也是听你们说才知道老张被杀了,那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房东正色说道,拿起凶案现场的照片欣赏着:“不过,能够用那种方式慢慢杀死老张的,你们看了我的自白书后也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张国定是第一个搬出凶宅的幸存房客,在这件案子初露线索时,我们警方循线搜查到他在菜市场的新住所,但他的房门始终打不开,喊门也没人应,于是我叫那栋房子的房东过来开门,竟发现张国定的双手被衣服绑在衣柜里的钢制吊梁上,全身上下都有针孔的细密伤痕,全身发黑,死了好几天。



  法医验尸发现,张国定的血液里有成份不明且相当复杂的毒素溶剂,而他的内分泌系统也曾出现过数十倍于正常人的抗体反应,但对张国定本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在完全断气前至少历经了七十二小时的痛苦折磨。



  自白书又少了一个重要证人、犯罪涉嫌者。



  “喔?那郭力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我双手环抱胸前。



  “第六次回答你,郭力如果消失不见了,只有一个可能,你们去翻翻我的自白书吧。”房东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连郭力都躲不掉,唉,你们把我关到牢里也好,牢里安全些。”



  “干,你不要将什么事情都往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女人身上揽!是男人的话就敢作敢当!”我愤怒地大拍桌子。



  房东正色说道:“我是敢作敢当,你们那三个来探查的警察确实是我杀的,所以要判我三个死刑也是很合理的。不过令狐的确是郭力亲手毙的,王小妹的确是老张杀的,王先生的确是颖如宰的,陈小姐也的确是老张、郭力、柏彦三人合力挂掉的,而颖如房间超大行李箱里的腐烂国小女生、桌子上血肉模糊的立委人头,当然也是颖如干的,这点毋庸置疑不是吗?我也带你们到大度山找到弃尸的地点不是?我很合作,但不能将所有的命案都算在我的头上,那对辛苦实践预言的我是个天大的侮辱。”



  我的拳头紧握,轰然揍向桌子:“你以为自己很行吗?警察是那么好耍的吗?告诉你!全台湾监狱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不管是狱卒还是里头的大哥,只要我一句话交代下去!用钢刷刷你的老二,白天被大家用拖把戳你屁眼,晚上要帮两百多人口交,倒吊、鸳鸯锁、辣椒水、吃头发、架乌龟样样都来,准整死你!”



  房东害怕地说:“别这样对我,我已经在反省了。”



  他反省的表情,却像一个正想朝你脸上射精的猥琐男子。



  两人许久未语,但我的话可还没问完。



  我瞪着房东,说:“不想在被枪毙前就被搞死的话,就说清楚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房东?是不是一开始就计画犯案?干什么把指纹弄掉?”谁是谁,居然是结案最大的关键,最官僚的一部份,非搞清楚不可。



  房东没有说话,他出神地玩弄手指头上的鼻屎,接着研究起掌纹的奥妙。



  每次我们质询他的身分,就像使用法语跟猴子沟通一样毫无反应,问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他一下子说台大肄业,一下子说辅大肄业,又问他曾被哪个老师教过,他会背诵出曾经看过的警察制服上的名字。



  存心捣乱。



  “还有,我们在所有人的房间里都可以找到他们的指纹,唯独你跟颖如的房间一个象样的指纹都没有,只有你自己的毛发、指甲、皮肤碎屑、精液,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两手一摊。



  “颖如神出鬼没,自然不会留下证据。如果留下了,也是她不在乎。”房东的眼神炯炯发亮。



  我讽刺道:“一个人要扮成两个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其实你跟我心里都很明白,从头到尾都没有张颖如这个人,张颖如只是你的幻想,你的分裂,你没有老二的人格。”



  这是Sam提出的精神分析理论,假房东既然冒充了真房东收租,自己还笃信不疑,又杜撰一个荒谬绝伦的犯罪脚本,精神状态不稳本身就是确定的,而将心中某个想象或欲望投射到一个不存在的人物上,这样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久而久之,不存在的人物也会实际发生行动。以藉用同一个身体为方式。



  颖如,只是一个投射,一个完全没有道德躯壳的假设。所有关于她真实存在的可能,是零。



  已故的导演希区考克的经典代表作“惊魂记”,就是叙述一个精神分裂症的男子同时化身为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动手杀害许多无辜少女,化身期间不只伪装女性声嗓欺骗过调查案子的私家侦探,连行为举止都强烈显现母亲的特殊嫉妒性人格。



  眼前的男人,不管是真的精神分裂还是善于伪装,总之,这个世界上绝没有颖如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杜撰出来的虚伪故事。



  我看着不发一语的房东,继续说:“一个大男人居然要阉割自己才有办法当一个杀人鬼,真是丢尽我们带把好汉的脸!”



  房东没打算理会我,他研究着没有指纹的手指,捏着、揉着、掐着、甩着,好象手指是天底下最有趣的玩意儿。



  “你渴望犯罪、渴望杀人、甚至渴望成为经典,但很抱歉,你只是一个娘娘腔的小别三,我也会跟记者这么说的。”我得意洋洋看着沈默的房东,我的话一句句命中他的弱点。



  这家伙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神,为什么要杀掉前来询问的小员警?唬弄几句过去也就是了,但他选择了将自己曝光,其心自是要成为犯罪史上不断被引述的一页,这是所有变态共同的虚荣心。



  我洞悉了他,他在我面前已经虚弱无力。



  房东头也不抬,不多久,双手手指彼此怪异缠绕,打成一个肌骨扭曲的结。



  “而这个怪案,随着时间跟媒体健忘的个性,一年后就不会有人在意。你应该知道前桃园县县长刘邦友在自己官邸被黑道挂掉的案子吧?当初炒得惊天动地的,哈,现在呢?那恐怖的命案现场已经被拆掉了,一点价值都没有。你呢?一个没有头的立法委员,没名没气的,过一阵子大家连他叫什么名字都忘了,你啊,只不过做了一场白工。”



  我哈哈大笑,鼓掌拍手。



  强光照射下,手掌的巨大黑影在房东脸上晃动着。



  房东举起他缠绕不清的手指团,困惑地说:“警察大人,我......我好象把自己死锁了?打不开!”



  我失笑。



  一个人的两只手掌,怎么会如此乱七八糟地锁在一起?



  “你不过就是个小丑。”我说,打开门,关上。



  门缝里,最后看到的房东,正忙着苦恼自己两只纠缠不清的手掌。



  就跟虚假的房东、张颖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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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姗,今晚我要加班,恐怕不能回家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署里跟那些老头子报告呢,嗯,爱你,晚安。”



  我挂上电话,在沙发上切换着电视节目,索然无味地在上百个频道中跳跃。



  三年又十个月了。



  乃强说的对,那个扭曲变形的案子绝不能碰。



  就在身分不明的“房东”被送进土城监狱之后的两个月,我刚刚刑求完一个飙车族后回到家里,赫然发现公文包里竟有一份房东自白书的影本,我慢慢思索回忆,好不容易才承认原来是自己在有意无意中将档案室的备份偷了出来。



  偷?为什么我要偷这种愚不可及的东西出来?



  我不知道,但在嗤之以鼻后,深夜我躺在熟睡的绮姗旁,慢慢翻阅着荒谬至极的自白书,一遍又一遍,我竟没办法停下来,也没办法睡觉。



  因为我怕阖上眼睛后会做恶梦吗?



  不是,我不是像乃强那样的人。



  我比较强。



  翻着翻着,我不由自主想到下班前,自己被柯组长轰骂一顿的下贱样子,他不断质疑我为什么要将一个飙车、拒绝临检的毛头小子打到脾脏破裂?然后像个管家婆般,柯组长将许多无谓的陈年旧事倒了出来,气得我当场离席、打开暂时拘留室、抓起里面一个刚抓到的女毒虫的头发往墙上摔,直到墙上涂满鲜血为止。



  停职留薪三个月?



  通通都是没有老二的迂腐警察,今天社会会扭曲成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执法不力的关系。



  天亮了,阖上看了五遍的自白书,上面的字句有些已被我重复涂了好几个圈圈。真是邪恶透顶的人性,不管这些自言自语是不是真的,光是用人类的语言说出这样的想法就够令人作恶的。



  我小心翼翼下了床,打开电视,看着晨间新闻。



  “各位观众早安,昨天深夜土城监狱发生集体凶杀案,众所瞩目的东别连环凶案受刑人所处的四人牢房在凌晨两点发生激烈口角,其中两人联手将另一名受刑人殴打致死,随后在狱警镇压的过程中,一名狱警涉嫌过度执法,不断使用电击棒攻击其中一名受刑人鼠蹊部,导致受刑人重伤紧急送医,而神秘的东别受刑人则立刻被隔离审讯,



  目前还不知道整个冲突的过程......”



  多么可笑。



  这种变态应该让我在厕所里打到半身不遂,何必送到监狱浪费国家饮食?



  我立刻关掉电视,打了通电话给线民阿角,叫他想办法帮我约中部的大毒枭白桑出来。



  “跟白桑说,我夏江平要跟他谈一笔大生意。”我是这么说的。



  两天后,我在一间茶室跟白桑辟室密谈,半小时后,白桑一出了密室,就从怀里掏出手枪干掉他最亲近的手下,也就是警方长期布线的卧底;一个小时后,另外两个重要的卧底也被挑断手脚筋丢到海里,死得不明不白。



  而我的户头里,则多了七百万新台币。



  七百万,我买下了逢甲一栋老旧的租宅,重新翻修打理好,弄了最流行的宽频网络、全套卫浴、甚至是第四台。



  但是我,却不太看电视节目了。



  我起身,打开隐密的小房门,走进一个几乎被计算机液晶屏幕、各



  种声音环绕着的世界,关上隔音极佳的泡绵厚门。



  很多画面,很多声音,但却很宁静。



  二楼,一个月前搬走的柏森正拿着以前自己暗中备份的钥匙,偷偷打开以前的房间,寻宝似窥探着,在黑暗中慢慢接近正在熟睡的新房客舒可。



  住在舒可对面的鸡饭,正坐在浴室地板洗澡。我不懂,一个大男人干什么留那种长头发?干什么在身上刺一堆自以为有个性的图腾?



  每次看到鸡饭仔细呵护一头颓废长发的样子,我就会奇怪为什么他还能交得到那么漂亮的女朋友?



  三楼的美铃正在作仰卧起坐,一边戴着肥厚的耳机哼哼唱唱,肺活量挺大,你真该听听他哥哥跟她做爱时,她一边大哭一边大叫的淫荡声音,真是峰峰相连到天边。



  美铃戴着耳机,自然没发现刚刚走廊上重重砰的一声。



  “干你妈的!好好的书不念学人家吃什么摇头丸!”我拍了拍住在美铃对面的死延毕生国仔的后脑勺。



  国仔浑身发抖,却无法动弹与喊叫,他的嘴巴被我封死、全身捆上粗麻绳,坐在小房间中的铁椅子上。



  “刑求吗?抱歉,叔叔我只刑不求,专门整治你们这些被法律过度保护的坏孩子!”我笑笑,一拳将国仔的下巴轰歪。



  水载舟亦覆舟,偷窥对我来说可不是像那个该死的“房东”那样,想导出一出没有意义又自以为了不起的“电影”。偷窥让我发觉人性的更黑暗面,进一步确立我执法的正当性。



  这些社会的劣质品、生活在空虚迷雾中的小鬼,每一个都有机会进来这个,我个人专属的社会再教育房,加以焠炼、提升、百折不挠,然后装进袋子,就跟半年前的败家女秀卿一样。



  “喂,仔细看着。”我拿出立可白,故意慢慢靠近国仔的眼珠,国仔恐惧地紧闭眼睛,但这根本徒劳无功。



  我得意洋洋地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然后将立可白涂了厚厚的一层上去。



  我听不到国仔的尖叫声,但一种更教人大快人心的痛撤心扉用一种形而上的方式冲进我的体内,我的脑下垂体好象分泌出什么爽快的东西似的。



  我满意地拍拍国仔摇晃不已的头颅,用膝盖让他休息一阵。随时准备开始第二回合由我个人主办的“反摇头丸活动”。



  为什么要休息?



  因为我听见一股既熟悉又幽怅的旋律,以及轻轻的脚步声,慢条斯理地穿过昏黄的走廊,穿过隐藏式的收音器。



  四楼,我的脚底下,飘逸的乌溜溜长发,洁白无暇的连身长裙,巨大的行李箱,一只包罗万象的木盒。



  一个租屋传说。



  “那几百个逆转球里,有几十个球Jordan根本连篮框都没看见,其中有一球对塞尔蒂克队居然是从篮框后面出手,你有没有印象?



  LarryBird的表情都绿了!”



  我还记得房东当时说这段话的表情。



  我坐了下来,静静欣赏“如霏”打开大行李箱时的优雅动作。



  喀,一个昏迷不醒的老人从箱子里摔了出来,撞上墙角鼓鼓的大黑色塑料袋。



  避无可避,身为一个执法人员与一个社会再教育者,我跟身为杀人魔的如霏之间,迟早会残忍地对决。



  但在这之前,我得好好了解她、洞悉她、吃食她散发出来的妖异魅力。



  然后,从千万个红色画面中寻找出、藏在她优美行刑中的弱点,像一头耐心的野兽,等待璀璨绚丽的交锋瞬间。



  她拿起针筒。



  夜也深了,静谧在安详的租宅里。



  欲望慢慢在每个画面里,扭动着,失焦着,爬梭着。



  楼下的房客,永远没有剧终落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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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心血来潮,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结果费了一下午,终于over了。。。

以神圣的灌水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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