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值班的是个老医生,有山羊胡须,在办公室的电脑上QQ,网名是亲吾肥羊,和一个叫“爱的代价”的MM聊天,小企鹅跳啊跳的。
  
   扫兴。来病人了,山羊胡医生在Q上说:“对不起,我的外卖来了。我要先吃饭了,是排骨饭。”
  
   于是戴着眼镜凑过去看刑博特的伤口,眼镜掉下来――也许这就是大跌眼镜一词的诠释。
  
  “医生怎么了,严重吗?这孩子不小心,自己去厨房烧水,结果烫伤了。”刑永宪复述事情的经过。
  
   刑博特看着自己的伤口,好像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付天怜惊喜于自己的愈合术又进了一步,比以前更快。
  
   山羊胡老医生本来想说一点都不要紧不是已经好了吗还来医院干什么,但又觉得这样一说有失老中医的身份,捻着胡须慢条斯理对着刑永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大过年的也不看着点,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这伤就严重咯。”
  
   刑永宪道,“请您赶紧开药吧,不会留疤吧?”
  
   “看你用什么药吧?公费还是自费?”
  
   刑永宪想了想,“自费吧。”
  
   山羊胡回头看来看医院的车,只有有一辆是刚进来的,看得出来车很不错,又打量了三人的衣着和付天怜的巧克力手机,点点头,“要想好得快一点。给你用最好的药,不心疼医药费吧?”
  
   刑永宪只想赶紧让刑博特的伤快点好起来,自然是不心疼钱的,催促道,“您尽管开好的,钱都不是问题。”
  
   山羊胡子医生嘿嘿笑了笑,龙飞凤舞的写了单,又对刑博特道,“先去找护士敷药,再去药方配药。少些活动,多些休息,不吃辣椒不吃海鲜也别粘烟酒。”
  
  “谢谢医生。”刑永宪拿出卡去交钱了。
  
   刑博特和付天怜在山羊胡这里等。
  
   “你是骗子。”付天怜突然说了一句,“虽然你很懂医术,但你是骗子。”
  
   刑博特不解的看着付天怜,也不插话,他喜欢自己的手被她握着。
  
   山羊胡子心里一阵寒意,却也假装没听见,一边看QQ群里的美女飞飞在不在。除夕夜,谁愿意值班,逮到一个病人,不多开点进口药,明年又没钱给主任打红包,又得轮自己值班。
  
   缴费,刷卡,两千多块。刑永宪去拿药,付天怜和刑博特去治疗室。
  
   药敷在小腿肚上,说不出的清凉,付天怜认识那中药,无害,只是丑了些,象淤泥一样发出腐败的恶臭味。
  
   “天怜,好痛啊,抓紧我的手。”刑博特伸出手来,一脸痛苦。
  
   付天怜一边伸手过去,一边在心里骂道,“明明好了还说痛,小骗子一个。”直到某人将头都靠在付天怜腹部在那一脸享受的表情嘴里还嚷嚷着痛啊好痛啊的时候,付天怜松开手,有点生气道,“好了,咱们去找爸爸吧。”
  
   刑博特跟在后面飞快的走,“我说你慢点啊。”
  
   漂亮女护士有点晕,刚才不是说脚痛吗,怎么追那个女孩跑得比兔子还快。
  
   当菜上桌时候,付天怜向刑永宪和刑博特道新年祝福,三人碰杯,听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升腾的焰火照亮褪色的悲伤,但愿不好的快过去,好的快来临。
  
   付天怜的心中,除了祝福,还有仇恨。
  
   黑蜥魔,你在哪里,柏华子老师说你要我的元神,你出现吧,我要打败你,假如你比我强大,我也愿意被你吞噬,但别再伤害我身边的人。
  
   你听到吗?
  
   敌人如果能理解我们,那就不是敌人,是朋友。
  
   朋友如果误解我们,那这样的朋友,比敌人更让人心寒。
  
   来不及防备,就这样猝不及防被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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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佛灯在哪?”天杀大将一脸愠意。
  
  “已入地狱。婧已去找回。”奇宁仙第一次见他发如此大的脾气。
  
   “她?真是个不怕死的东西,如果拿不出来,她也无法回来你知道吗?那地方是随便可以去的吗?”
  
   “那怎么办?”奇宁仙一向得天杀大将的宠,在众仙中也有相当的地位,“我再下去一趟吧。”
  
   “那是找死。你别急,我想办法拖一段时间,万佛会取消了,算你走运,我们还有时间。”天杀大将挥挥手,佛灯在奇宁仙手里丢失,不仅婧、奇宁仙、金刚明王,自己也逃不了责任,幸而无太多神仙知晓,内部惩罚了事,只要找到就好办。自己的属下,自己骂了就好,传到上面去,自己的脸也没地方摆。
  
   奇宁仙看见他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又担心起在地狱中的婧,不知道她正受着怎样的苦楚,心里又急又悔恨,头似裂开一般。
  
   忽又见天杀大将驾云飘回,心里又是一阵紧张,看他回来又有什么要紧事。
  
   “据说绿海那边妖又搞事,最近几日你做下准备,去办了。”天杀大将觉得此次还是派法术级别略高的奇宁仙去做,虽说丢了佛灯是大错误,但平时做事也还利落,交给他办也是放得心的。
  
   韩旭有点担心这次要等到什么时候雪才肯停,开始只是小雪,趁机走了几段,卢树森跟卢林森建议是马上停止前进,韩相宇和罗友心是坚持再走到平地再休息。蒋仕辉是登山有经验的,他最后决定在此地先观望,不冒险前行。
  
   帐篷搭起来,风呼呼的吹,雪夹杂冰雹扑在脸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全部钻进帐篷里,有莫名的安全感,马粪浇了汽油很耐烧,气味难闻了些,但火光温暖,就着火光每人吃了一包方便面,汤是最重要的,一口汤,一口牦牛肉干,气氛又活跃起来。
  
   罗友心说道,“糟糕了,我想大便。忍不住了。”
  
  “就在这里拉吧,外面太冷。”蒋仕辉从旁边里拿出来一桶方便面的空桶,扔了过去。
  
   罗友心似乎有洁癖,很不好意思,算了,我还是去外面好了,很快的,三分钟。
  
  “你小心点啊。”韩旭咧着嘴,牛肉好像卡在牙缝里,没有牙签,真麻烦。
  
   “谢谢你们。”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十分钟后,蒋仕辉发现罗友心以蹲的姿势悲壮结束了生命,外面的天气已经完全变了,貌似中午一点左右,天色已经近乎漆黑,雪不停的急速的下着,乌云笼罩阴森异常。
  
   蒋仕辉把罗友心拖进帐篷,身上的雪迅速溶化,人却已经变得僵硬,心脏停止跳动,没有呼吸,屁股中间还夹杂着半截冰冻的暗黄大便,硬邦邦,没有丝毫臭味。
  
   他死了。也许他女朋友并不知道他死了,如果当初坚持下来,勇敢的在一起,也许他就不会死,有人年轻的生命象一首悲伤的曲子,爱情就是休止符。
  
   韩旭觉得害怕,生命消失的太快,而他还没成熟。因为死的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所以大家调整下心态,约定结伴行动,不再有差池,每个人都多少有点后悔来登这座魔鬼山,但嘴上都不敢说出来,怕低落了士气。
  
   李岚在宾馆前台开通了长途,抱着电话跟闺中好友煲电话粥,“是啊,冷的厉害,我连吃饭都是在房子里吃。懒得动,这鬼地方。”
  
  “你老公还真好,带你去旅游,我家那位都三个月没回来了,鬼知道陪哪个狐狸精去疯去了。”
  
   “怕什么,你有钱你怕什么,只要不离婚就成。”李岚拿开氧气罩,身体舒服了很多,“我说啊,你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
  
  “你倒好,儿子那么大了又听话,我现在才刚结婚不到一年……”
  
  “别抱怨了,等我回来带你去个地方,好玩的很呢,他在外面玩你不会玩,傻瓜。不说了,我得看天气预报去,他们去登山了,回见。”
  
  “回见,早点回来吧,我这边等着你带我去韩国整下鼻子,上次弄得好像不太自然。”电视上一个高原红的播音员在说话,“一股较强冷空气正在东移南下,20日下午开始影响我市,预计20日下午到21日,藏北地区有强降雪天气过程,风力较大,为此,市气象台于19日17时发布雪灾橙色、道路结冰橙色和大风蓝色预警信号,请有关方面注意预防。 今天白天,我市云量逐渐增多,将出现暴雪天气,降雪主要集中在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由于前期积雪尚未全部融化,本次降雪将再次对登山者造成较大影响。在此,提醒广大旅行的朋友随时关注天气预报,暂时不要登山。
  
   帐篷的顶已经被雪压得很低,即使是暴雪,还得出发,与其等死,不如寻一条生路,四个人举步维艰,风很大,韩相宇紧紧的牵着韩旭的手,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前走,求生。
  
   韩旭的眼睛几乎睁不开,雪夹杂冰粒劈头盖脑砸下来,谁也不敢相信这是正午两点,“爸爸,我不怕。”韩旭有时候手脚并用的爬,穿的白色登山服象只小熊。
  
   “快,前面有个冰洞,抓紧时间。”蒋仕辉象个指挥,手往前一指,大家顺着看去,一个巨大洁白的冰窟,让人绝望的是,中间隔着一个一米五左右的冰裂,谁能保证踩过去不会坍塌。风把人吹得东倒西歪,前面的路已被大雪覆盖,最浅的已经也是淹没膝盖的高度。
  
   蒋仕辉想也没想,背包一脱,跳到对面。卢树森把蒋仕辉的东西丢过去,轮到自己时,狠了狠心,跳的时候特别高,摔下来胳膊一阵酸麻。
  
   韩相宇对韩旭道,“你别害怕,很多东西就像这个冰裂,勇敢的去面对,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糟糕。”
  
   韩旭看了看父亲坚定的眼神,脱下背包,吻了吻脖子上的蜥蜴元神玛瑙,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一跃,落地的姿势虽然有点象狗啃屎,但抬头看见蒋仕辉赞许的目光,韩旭觉得自己一瞬间忽然长大许多。
  
   韩相宇对卢林森道,“你先过去我帮你扔东西。”
  
   卢林森的脸色惨白,“不,不,还是你先过去。”
  
  “别罗嗦了,你快点,我没关系。”大雪已经快到小腿肚,卢树森看着对面发抖的弟弟,用力的招手。
  
   冰裂象一张巨人的大嘴,一米五,有时意味着生死距离,雪落在冰裂中,无声无息,深不见底。
  
   卢林森深呼吸一口,然而到边缘的时候还是犹豫了片刻,跳的时候有心无力,只抓住了边缘,卢树森赶紧过去抓他的手,重心太靠前,卢林森的腿在乱蹬,嘴里喊道救命救命。
  
   蒋仕辉按着韩旭日肩膀不准他过去,太滑,如果抓住卢树森,自己肯定就要跟着一起跌落。
  
   顷刻,卢林森的指甲断了,拉着哥哥的手一起滑落深渊,十秒后,似乎听到冰块坠地的轻微声,然后一切都很安静,除了暴风雪和韩旭的抽泣声。
  
   人生,充满未知性。小悲伤,还有什么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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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四)
  
   韩相宇是最后一个跳过来的,身体在空中的一瞬间,韩相宇忽然明白他心里最不舍的是什么,有了这个答案,落地的时候眼角渗出眼泪。
  
   李岚一直跪在佛象前祈祷,没戴氧气罩。
  
  “让他们平安归来吧,我不再无理取闹,我不再到处乱买东西,我不再罗嗦不再乱发脾气。拿我的十年寿命来抵押吧,我宁愿生病了不再吃药,一心向着您。”李岚看着寺庙外的大雪,白茫茫的刺眼,庙里的青稞油灯被风吹,随时有熄灭的可能。
  
   往前五米就是冰窟,象一个透明玻璃房间,三人安心坐在地上,生火取暖,拿出食物和地图,一边吃一边想着上山或者下山的路。冰窟顶上的冰并不融化,也不知道存在有多少年,更不知道那个冰裂埋葬了多少旅行者的尸体。
  
   韩旭对蒋仕辉道,“其实现在看起来那地方也没那么可怕。”
  蒋仕辉道,“如果是平地,谁都能跃过,正因为下面是深渊,人一开始就觉得恐惧,其时候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罢了。”
  韩旭点点头。
  
   李小玉去看李得钢,除夕前是允许探视的,即使是这样的死囚。也是允许跟亲人隔着玻璃通话,带些饺子、五花肉过去。
  
  “家里还好不?”
  
  “挺好的。”
  
  “缺钱不?”李得钢知道电话有人监听,只是暗示的问。当时答应斑马爸爸杀付成群一家的价格是十万,在监狱里,故意造成逃狱的假相越狱杀了席伟剑和付青珠的价格是三十万。当时自己完全可以弄个假护照到偏僻的小国家度过一辈子的,但他不舍,也不敢舍。斑马爸爸叫人托口信给他,“如果敢跑,你等着收你老婆儿子的尸。”
  
   然而斑马爸爸只给了十万。剩下的三十万一分钱没给,给死囚钱,不如给冥钞划算。
  
  “不缺钱,挺好的。你也还好吧?”李小玉忍住不哭,还是哭了,这是最后一面,死刑判决书已经出来了。
  
  “来生都不会后悔跟你做夫妻。”李得钢挂了电话,头埋在手掌里痛哭。
  
   悔之晚矣,做恶事之人,来生投胎做牛马,杀人越货之人,生生世世为猪狗。席伟剑不管,也不相信,他要抗拒规律,佛虽仁慈,但即使最仁慈的佛,也是有限度的仁慈。
  
   他不顾婧的垂泪,别人的悲伤是别人,于自己何干。佛灯在此,超度悔恨的灵魂,再给她的机会,也许只是白白浪费。
  
   桑叶云越来越不安,快了,付青珠的嘴唇有了红润的颜色,从最初的灰扑扑到现在的鲜活。
  
   婧显得更着急,“你超度完,佛灯仍是要还我去天宫交差的。”
  
   席伟剑点头,她也是为爱,他也是,顿生怜悯,彼此相惜。
  
   桑叶云正愁没有人说话,“我说仙女啊,你着急什么嘛,你说你要佛灯,我的主人自然会给你,他要佛灯的作用你也看到了,你想要,你就要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我知道你想要,你到底想要不想要我就不知道……”
  
   那阵绚丽的粉红蒙住了桑叶云的眼睛,它已经住嘴了。
  
   婧坐在粉红云上对它道,“棉花糖,你怎么也来了?”
  
   原来它叫棉花糖,真俗气的名字。桑叶云也变成棉花糖的形状,但看起来更像一堆白色小粪。
  
  “告诉你消息。”棉花糖是粉色云彩,看见它的到来,婧仿佛看见奇宁仙,心头一阵伤感。
  
   “什么消息,说吧。”
  
   “他整日里念着佛灯。但念叨的最多的还是你,总担心你去了不回来。”棉花糖包裹她,又弄成枕头形状让她舒服的躺着。
  
   桑叶云很不服气,也学它的样子弄成一个白色茧子,被席伟剑一顿教训,“挡着我的念经了,你是不是发疯?”
  
   于是只有变成桑叶状,凑过去搭讪,“我以前见过你啊,原来你叫棉花糖,我是桑叶云,你闷的时候我可以陪你聊。”
  
   婧没理会它,只是痴痴唉叹道,“赶紧拿了回去交差了事,惩罚也是冲着我来好了。”
  
  “万佛会取消了,所以你就安心的在这里等待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天宫去。”棉花糖很认真的说道。
  
   桑叶云有些动摇,这么漂亮的一朵云,现在总算是患难之交,那,究竟还要不要跟着席伟剑和付青珠去人间受苦,算了,还是别当他们的电灯泡了。一时间变成个灯泡形状。
  
   棉花糖道,“你这桑叶云,变来变去的,倒是变个让我们主人开心的东西见识下。”
  
   婧想制止,想想算了,这里这么无聊,除了鬼就是佛,又黑,有点乐趣也好。
  
   桑叶云变幻成婧的轮廓,手里拿着一盏巨夸张的佛灯做飞翔状。
  
  “不错不错。”棉花糖说道。
  
   婧的微笑浮现,这是她踏入地狱界第一次笑。
  
   但随即笑出嘿嘿的声音来了。
  
   只见桑叶云稍加变幻,只将婧的发型一换,似乎加了一顶皇冠,佛灯的火焰变成郁金香形状,旁边还有多余的碎碎的云拼成的四个歪歪斜斜的字:
  
   自 由 女 神
  
   除夕夜,李小玉打电话给刑永宪家,无人接听,挂了电话。心里一阵坦然,那个神秘的女人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如果没有她的那笔钱,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今天不想洗衣服,抱着那个骨头软绵绵的东西听窗外的鞭炮声,那家伙手舞足蹈,发出类似于“嘛”的声音。
  
   李小玉帮他擦擦口水,“是妈妈,不是嘛嘛。”
  
  “妈―――妈。”
  
   虽然含糊不清,在这新年到来之际,李小玉抱着他痛哭一场,而明天,仍然是继续洗那些衣服。我们可悲又可期待的日子,如流水一样在眼中飞快逝去。
  
   不用再给刑家打电话了,规定的期限已到。李小玉觉得人生总是会遇见奇怪的人,莫名的事,一切都是注定,躲也无用,唯有面对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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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韩旭总感觉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猛的回头,又不见了。
  
   准备继续出发站起来时,韩相宇对韩旭道,“我们要走了,收拾东西。”
  
   韩旭疑惑的朝身后望去,一片雪白。
  
   蒋仕辉的身体突然剧烈抖动,开始呕吐,“你们,你们先走吧,我不行了。”
  
   他吐了,方便面混合胆汁,雪迅速融化,黄色的一滩,热气腾腾。
  
   韩旭的耳边突然听见轻微的声音,喀嚓喀嚓,喀嚓,他抬头来疑惑的看着蒋仕辉。
  
   这0.018秒,巨大的冰窟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韩相宇想也没想,抱着韩旭往前爬行,腰间捆了绳子,韩旭在地上被拖着,象一头小海豹。
  
   蒋仕辉的身体迅速朝冰窟里滑下去,裂开的部位涌出冰冷的水,他掉下去了,这个突然患了感冒的经验丰富的老登山员。两分钟过后,韩旭试图打捞浮在水上的蒋仕辉紫黑色的尸体,无用。一个小漩涡,他不知去向,刚才还是平地,现在变成河流,雪山上的河流。
  
   又一阵剧烈的颤动,韩相宇和韩旭紧紧抓着巨岩的一角,而水流之下还是冰,冰被水流所侵蚀形成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大型冰元宝,中间凸起象馒头形状,两边平整凹陷。
  
   尸体已经不见。周围惊心的平静,乐观积极、经验丰富、对人诚恳,终究抵不住老天安排的命运,生于此,死于此,善泳者溺于水,善攀登者亡于峰。
  
   韩旭哭了,这几个人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蒋仕辉。喜欢也是留不住的,韩相宇搂着他的脖子,“冷静,哭什么用,继续走。”
  
   雪忽然停了。雪山之中,升起一道彩虹,绚丽,虚幻而短暂。
  
   已快到山顶,韩旭吃力的往前行,后悔也是没用,两条腿似有千斤重,刚才那劫,如果走在后面的是自己,岂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付天怜了。
  
  “坚持,我们很快就到了,你看,天气变好了。”韩相宇是给韩旭鼓励,也是在给自己打气,翻过去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绿海了,想到这里,打起精神,手脚并用。
  
   小白裂开嘴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添翼和南隽一会没看好它,它就跑到山顶来玩,小白喜欢人类,它并不觉得他们危险,反倒觉得有趣。
  
  “爸爸,你看有一只白色的狼。”韩旭指了指远处的山顶,小声说道,“要不要趴下?”
  
   韩相宇赶紧扑地,和韩旭一起。
  
   小白觉得好奇,之前登山的人们都是看着妈妈添翼下跪,为什么看见我也要这样,我又没有翅膀。
  
   也有贪婪的旅行者看见白狼想要捕捉卖钱的,要么被南隽撕破喉咙,要么被添翼一个翅膀掀下山,平时是不允许小白单独从绿海出来的。今天乘他们在午睡,就偷偷出来逛逛。
  
   太阳终于重新绽放温暖的光芒,即使对冰山是徒劳无功,仍是默默照耀。小白是逆光,韩旭稍稍抬头,看见一幕震撼的情景,白狼的背后一圈七彩的光环,周围是白色的雪光,它的牙齿和俊俏的身体,冷漠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它朝着自己走过来,传说中已经灭绝数百年的野生白狼,没有一丝其他颜色的毛,一步一步,踩着雪。世界上的狼皮毛多为茶色和暗灰色,只有一种是白色的,他们是梦幻中的颜色,
  
   小白的肤色很是完美,在大雪中几乎融为一体。头有点大,但身体细而柔美。其实在1911年灭绝后,世界上没有人再见过任何一只。
  
   韩相宇的双手始终牵着韩旭,他会是来觅食的吗?韩旭的手在发抖,越来越近了。
  
   小白好奇走近,是的,他们没有带武器,用牙齿撕裂他们的小背包,里面只有一点食物和仪器。
  
   添翼说人类大多是自私凶残的。但小白看见那少年似乎异常亲切,动物是有预感的。他们只是普通的旅行者,没有枪没有笼子和锁链。
  
   韩旭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它就在眼前,好奇的冰蓝色的眼珠和自己对视,真是一只漂亮的小白狼。它身上的腥气提醒着自己,不是在做梦。
  
   小白说道,“你们是去绿海吗?”
  
   韩旭听不懂,如果是付天怜在的话还好,可以充当翻译。
  
   韩相宇见这只小白狼没有恶意,也放下心来,本来就是死里逃生,现在也算是拣得个便宜。
  
   小白又重复了一次,“你们是去绿海吗?”
  
   韩相宇终于站起来,拉着韩旭,这只白狼是没有恶意的,从它的眼神和叫声,虽然不知道它叫的意思是什么,但从它略带欢快的脚步中可以感觉到它骄傲中的好奇与亲切。
  
  “我们继续上山吧。”韩相宇说道,他没有拿那根登山棍,他怕白狼误以为他要攻击它。
  
   小白四蹄踏雪不染尘埃,在前面飞奔,姿势优雅,近似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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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奇宁仙却是真的驾云在飞,接令来绿海,心里想的一直是婧,自己又不敢冒险下地狱,我算不算个男人,倘若一起堕落,我又算什么?只是一恍惚,绿海就在眼前。
  
   是绿海,其实是一个偌大的绿色的湖,春天似乎在这里提前到来,残雪融化殆尽,雪水清澈,远看那些残雪是尽是粉红色,与绿色的湖水相映成趣,淡黄白的独花兰散发幽幽香气,清香浓香混合,伴随几片卡伐利亚树的树叶掉在湖心,象一只小船,后又荡起一圈波纹,去看那些骄傲的非洲皇冠鹤在湖边安静喝水,喝一口就尖叫一声。
  
   渡渡鸟挺着大肚子四下觅食。肥大的体型总是使它们总是步履蹒跚,象陆地企鹅,一张大大的嘴巴,使它的显得有些丑陋,但也有几分泰然自若的悠闲,也并不理会身边硅藻鼠的探头探脑,那些小老鼠的目标只是阿布洛山荞麦―――开着粉红色花朵的圣杯。
  
   西藏绿萝和雪莲也是在绿海最常见的植物,巨貘最喜欢食用这些带些清凉气息的家伙,他们一共五只,在这里居住了几千年。
  
   很早以前有旅行者冒险路过绿海,看见巨貘竟然嚷嚷着,“快来看啊,好大的猪!!”这让巨貘们非常困扰,什么大猪,真难听!!人类,总是相信表面的东西。巨貘高雅,绿妖有时将死人拖到湖边洗内脏,他们看都不看一眼,也不似那些紫晶蛇吐着个芯子,扭动着铠甲腹,等着吃些剩下的骨头。巨貘是食草,雪莲对于他们是吃完新麦草以后的口香糖,有些暴殄天物,但又稀疏平常。
  
   绿海的前方是高耸魔鬼山,守护着这座山的是绿妖,奇宁仙诛的就是她。据观伺神司连宛所描述,许多登山者死在她手中,制造雪暴,吸取人类精气,吃人内脏,助长自己修行。
  
   奇宁仙飞到山顶,绿妖露出一张惨绿丑态的辣椒脸,那是必死无疑的表情,赶紧往东边逃去,飞得很低,瞬间被奇宁仙捉住。
  
   奇宁仙伸手掏出它的心脏,竟也是绿的,“妖孽,受死。”
  
   来不及反抗,绿妖身体一软,象被吸管抽空的大青虫,只剩了软软的躯壳让奇宁仙回去交差。返回时,几只天蓝色的小嘴狐猴在树上挥手向绿妖致意,这些含着眼泪的小玩意。
  
   添翼找小白,虽然绿妖承诺不会伤害它,但绿妖和南隽曾经有过小摩擦,毕竟是妖,万一见小白单独行动,动了妖念可不是好玩的,小白又太单纯,既没有继承南隽的残忍也无自己的机敏,只是觉得这世间一切都是美好,上次被个女蜥蜴人拔了牙齿后变得懂事很多。
  
   在绿海这边飞了半天,仍然是没有看见。
  
   又去雪山救人了?添翼一阵不祥预感,有些登山者被埋在雪中,小白会跑过去把人叼出来,当然不是吃,只是拿舌头舔人的脸,温暖的舌头,让那些登山者苏醒,叼一些绿海的雪莲嚼碎了吐在他们嘴里让他们恢复力气下山,但有几次差点被人类抓住,他们手里有捕猎用的夹子和笼子,他们诱惑小白,利用他的同情心。
  
   飞的时候遇见奇宁仙。
  
   奇宁仙还是第一次遇见飞在空中的白狼,翅膀是金色,上面覆盖薄冰,它的目光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身皮毛,如果送给婧.......
  
   反正不是仙也不是人,就是妖魔精灵,死在高贵的神的手中是它们的荣幸,当初对蜥蜴精也是如此。奇宁仙在与添翼遭遇的瞬间伸出变形后的巨大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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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上
  
   那身皮毛,如果送给婧。
  
   反正不是仙也不是人,就是妖魔精灵,死在高贵的神的手中是它们的荣幸,当初对蜥蜴精也是如此。奇宁仙在与添翼遭遇的瞬间伸出手。
  
   添翼很小心的躲过,眼睛看着他,冷漠的.
  
   这让奇宁仙有些诧异,很少有妖能躲过自己的第一击。
  
  “对不起,我要去找我的孩子,请不要烦我.”添翼看了看他的装扮,他是神仙,那道光芒便知。
  
  “妖就是妖。竟然敢这样说话.”奇宁仙冲过去要降服,念着降妖咒,一边挥舞着他凌厉的双手,让他气恼的是,添翼的翅膀好像雷达一样,他一靠近便被添翼敏捷躲开。
  
   “摩呵万罗仞利 ”添翼念了一句,飞快的朝奇宁仙相反的方向逃去,奇宁仙大怒,一只小狼妖怎么可能飞得比自己快。
  
   一路追击,添翼始终绕着绿海和山顶,一边找寻小白的影子,看见了,这家伙,又带了两个人来绿海了。可后面这个仙总是追踪着,有些懊恼,猛的一个俯冲过去,翅膀煽着奇宁仙的脸。那一击,似乎有千斤的重量.
  
   奇宁仙的肩膀,一阵剧痛,我靠,这是什么鬼白狼妖,还敢打神仙。还好是单独行动,要是被别的神仙看见,没法混了.
  
   南隽从洞穴中出来,见奇宁仙在追杀添翼,心里着急,远远的对着小白呜呜叫唤。奇宁仙落地的时候看见南隽,这是一只没有翅膀,飞不了的白狼。
  
   手一伸,迅速抓住南隽再次驾云上空中。
  
   添翼没有想到他有这招,心里一急,紧追不舍。奇宁仙看着手中的挣扎的白狼南隽惊喜万分,原来它的皮毛竟如此柔软,因为有一次偶然在睡前曾经听婧说过睡觉的时候如果有白狼的皮毛会睡得更安稳,如果把这个送给婧做垫子装饰她的床,当成她归来的礼物岂不是很适合?
  
   一狠心,瞬间的工夫双手将南隽的皮从头开始剥下,血糊糊身体朝添翼的头上扔过去,添翼抱着南隽的红色尸体重重坠地。
  
   小白正在赶路,突然听见一声惨叫,扔下二人不管,径直朝前狂奔,它听见的是添翼的声音,从未如此凄惨,发生什么?
此岸风吹了... 彼岸人说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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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下
  
   添翼手中的南隽已经没有了白狼的皮毛,象个大红肉耗子,全身血,眼珠一只有,一只不知去向,眼眶是黑色.那些紫晶蛇闻到血腥味纷纷成群结队的靠近,添翼愤怒的扇着翅膀,蛇们害怕极了,纷纷往后退。
  
   血是南隽的血,源源不断流成红色小溪,汇进绿湖,生和死,红与绿,善同恶,冲动或冷静,美丽还是心碎.都是心寒的对比罢了。
  
   南隽是一只普通的公白狼,添翼是天上的白狼,偶尔下人间,她遇见他,在觅食,专注无比的,仿佛脚生了根.第一眼就爱上了,交配,如果按人类的说法就是做爱,从后面进入,回头就是他的脸,舌头互相亲吻.背景也是冬天,绿海下粉红的雪,但并不寒冷,因为拥抱.春天的时候生下小白,便从此不愿回天宫当看门狼,只愿人间与它厮守着.
  
   天宫丢失了一只狼仙,就像家里丢了一只宠物,找得着也是罢了,找不着却也慢慢忘记,想起来有些遗憾而已。婧很小很小的时候养着它,不多久就走失了。想念了好一阵子,也不太当回事,只是觉得没有缘分。
  
   后来也不再养宠物。也不想对任何神仙再提起.失去的东西,假装它从未存在过.
  
   “妈妈,爸爸怎么了?”小白跪下来舔着南隽的身体,血弄到脖子上.
  
   “它死了。”添翼的羽毛瞬间从金黄变成黯淡的死灰,眼神悲伤蔓延,希望也一点点灭亡,又象在自言自语,“我只是为了它活着,现在它死了。”
  
  “不要,妈妈不要死。”小白趴下,前爪挠着呼吸渐弱的添翼,“醒来,醒来,妈妈哭了,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韩旭赶紧跑,韩相宇追赶不及,背包很重,他一个人背。远远的喊道,“慢点跑啊,前面危险.“
  
   韩旭是第一次看见有翅膀的狼,简直是象在做梦。蹲下来抚摸添翼的翅膀,胸口的玛瑙蜥蜴从登山服中滑出,在下巴处停留。
  
   “你是?”添翼懂得人类的语言。
  
   “啊?”韩旭把玛瑙蜥蜴塞回脖子里,“你怎么可以懂得说话?”
  
  “是的,你的蜥蜴项链是谁的?”添翼问道。
  
   “我女朋友送的。”韩旭道,一边看着韩相宇从远处走近,“我不会伤害你,我和我的父亲只是来旅行.“
  
   “带小白走,带它去项链的主人那里。”添翼的翅膀艰难抬起来,双眼凝视着那个吊坠,翅膀轻轻的扑打地面,“我知道你是认识她的,她是可以信赖,小白,你要懂得生存,不要轻信任何人。现在妈妈受伤了,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养伤,我们会再见面。”
  
   韩旭忽然听懂了。韩相宇很快就要走近。添翼用了神秘的咒语,让看着认真看她眼睛的人明白她的语言。
  
   添翼抱着南隽的尸体再次腾空的时候,小白抬头看着天空迷茫着。添翼只是在轻轻埋怨南隽,你很坏,为什么死之前不和我说一句话,你这样,太残忍。
  
   小白听见了,眼泪掉下来。
  
   地狱入口的谢雯看着摇曳的曼珠沙华。他们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那些花香唤起她的回忆。如果当初不那么固执,选择凑合,又何来的背叛。
  
   彼岸花引魂之花,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犹如你我.
  
   头发上沾染了水泥,喉咙里也是。那是她死前的样子,跌跌撞撞向前走,没有传说中的孟婆汤,那是虚幻,真实的火焰在前方闪耀。
  
   这是什么地方,我的归宿?在荒凉的地狱中行走,在繁华落寞的人间行走,为了有一个安身之所还是生活的衣食无忧,有个这个想那个,有了那个想要更多,悔恨也罢,坦然也罢了,等待下一个轮回而没去想是否真的有轮回。
  
   那些怒火就是谢雯心中的怒火。失去了从来也不思考原因的人们,来生继续失去。而付青珠马上就能脱胎重新做人。
  
   地藏看见付青珠的样子忽然感觉释然,原来无间地狱也有佛的宽容,因为佛灯,还是人心,不得而知不可知,无为,无所作为,舍身,舍不得转身离开你。大慈大悲,救我,让我侥幸逃脱,而这一切,我如何逃脱。
  
   付天怜认真摆在窗台上的并不是曼珠沙华。
  
   刑永宪看见了,问道,“是什么盆花?看起来不错.”
  
   其实他还是在孩子面前假装坚强,“饭菜做好了,你叫刑博特起来吃饭。”
  
   新招了一个钟点工,饭点的时候冒着寒冷过来,做完了饭菜就走,也不多停留,二十五元一小时。在外面吃不卫生而且熟人多。
  
  “等下嘛,我把这些花草摆好,夏天红色的花朵,很漂亮。一年四季都会常绿。”付天怜认真的摆弄。
  
  “这是什么花?”刑永宪抚摸她的头发,小女生似乎懂事很多了.
  
   付天怜抬头道,“希美丽,我想你仍然需要她在身边。”
  
   刑永宪的眼泪夺眶而出,在我还记得你的时候,请让我狠狠的狠狠的想你,以后的日子,请原谅我,也许淡忘,但此刻,让我痛哭无妨。
  
   希美丽:
  
  中 文 名:希美丽
  学  名:Hamelia patins
  所属科目:茜草科
  常绿灌木,高2-4米,多分枝。叶通常3枚轮生,椭圆状卵形至长圆形,顶端短尖或渐尖;叶柄带红色。顶生聚伞花序,分枝蝎尾状;花冠橙红色,花冠管狭圆筒状。花期夏秋季,果为浆果。
  原产拉丁美洲,我国南部和西南部广泛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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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刑永宪看到摆放整齐的花盆,心里一阵酸楚,付天怜是贴心、细致入微的关心他,笑着,虽然勉强,仍然是笑了,对付天怜招呼道,“下午我们再去买一些花草,现在洗手吃饭。”
  
  “但是下午我要去柏华子老师那去有事,听说他外甥女生病了,想去看。”付天怜擦了擦手上的泥。
  
  “那你去,我和博特去花市。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糯米藕羹。”刑永宪提醒道。
  
  “好的,马上就来。”付天怜去叫刑博特起来吃饭,门没锁,这家伙趴着睡得正香,不戴眼镜,看起来眼睛有点奇怪,微微的肿,背上的文身仍然鲜艳逼真,不愧是卿格文的。
  
  “刑博特,起来吃饭了。”付天怜推了推他的背。他们互相叫起床素来都是叫全名。
  
  “天哪!让我多睡会,我不吃饭了。”刑博特拿被子蒙住脸,付天怜把窗帘拉开了,冬天的太阳哗啦啦的全部晒在他的屁股上,睡裤是格子小熊,里面的内裤是白色纯绵。
  
  “蚂蚁上树。”付天怜说了四个字。
  
   刑博特马上从床上蹦起来,做惊恐无辜状,“饶命,我起来还不行嘛,真是个很坏的家伙,这么毒辣的招数竟然用在这么纯情的我身上,你于心何忍??
  
  “还在磨蹭,蚂蚁要来了。”付天怜道,手已经高高举起。
  
   刑博特噌的一声钻到洗手间里洗澡去了,心里一阵慌张,不知道她是否看见那个,早上起来男生总是容易那个,真是不好意思,洗澡的时候安慰它半天才肯低头。只有打它,它还是骄傲的昂起头,冷水一浇,蔫了。
  
   刑博特自言自语道,“早晨的小弟弟真是很不听话啊。”
  
   旁白:已经不是早上了,你睡到中午了还唧唧歪歪。
  
   柏华子发消息来,“下午有急事,速来。”
  
  “谁的消息?”刑博特试探的问,但愿韩旭那小子在西藏多玩几天,让自己过几天好日子。付天怜看的出来和自己关系改善了许多。
  
  “柏华子的,下午有事我要过去。”付天怜吃饭,很饿。
  
   刑永宪夹菜到她碗里,“下午我去单位一趟,顺便送你过去,下班的时候来接吧宝贝。”
  
   刑博特大叫委屈,“我一个人在家干什么?”
  
  “洗碗!”刑永宪和付天怜同时笑着说道,阳光洒满客厅,好天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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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刑永宪去单位参加团拜,几个主要领导都在,自己去的比上司早比下属晚,这是恰如其分的好。新年未完,节前的街头残留几分热闹,鞭炮声稀疏,商店开门迎客,那些太阳仿佛还是旧年那个,晒着新的一年,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离开任何人地球照转日历照翻,一阵感慨,到柏华子门口,付天怜下车,又担心刑永宪,嘱咐道,“爸爸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放心,我会好好的。”刑永宪吻吻她的额头,亲人的存在,让付天怜忘记恐惧和悲伤。
  
  进门,柏华子和超超已经等待许久。
  
  “你得马上加快元神修炼,我不知道黑蜥魔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柏华子神色凝重,“唯一的办法是你的元神赶快修炼到顶级,它的目标就是你,它一出现我们才有办法击败它。倘若它在暗处,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危险。”
  
  付天怜心里沉沉的。
  
  从房间里出来一个女人,看样子不超过三十岁,浅棕色卷发到肩,蓝绿色高领毛衣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笑起来眼睛电力十足,美艳之极,“你是付天怜吧,很久不见了,我是金龟子蓝绿。”
  
  付天怜看着柏华子。谁是蓝绿。
  
  蓝绿复述着她目睹的德安堂屠杀。是他,奇宁仙,杀了蜥范君和蜥轻柔,追杀付天怜,直到付天怜附死婴身上复活……
  
  “你的来意是?”付天怜以前是听柏华子说过自己的身世。
  
  “奇宁仙杀了我的朋友绿妖,他以为那些登山者真的是绿妖杀的,这些瞎了眼睛的神仙们。”蓝绿有些哽咽,“绿妖其实只是替那些埋在雪里的人们收尸,真的杀的那几个也是该杀,翻过魔鬼山看见绿海的珍奇树木和动物,要拿要抢要打,绿妖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你说绿妖被奇宁仙诛灭?”柏华子半惊喜半惊讶。
  
  “是的。即使如此,你也别打那几只巨貘的主意,让他们在那里好好活着。”蓝绿一脸正经道。
  
  柏华子接着话,“天怜你要尽快修炼元神,击败黑蜥魔,一来保护你身边的人,二来可以拥有与奇宁仙抗衡的神力,复兴蜥蜴人家族。”
  
  “我们周围还有蜥蜴人吗?”付天怜望着一脸仇恨的蓝绿、柏华子。
  “当然有,但这一切都要等你吞噬黑蜥魔的元神才能实现,你才能通过眼睛找寻他们。”柏华子思索道,“联合他们,吞仙气,杀奇宁,为蜥蜴人复兴。”
  
  付天怜从未见过柏华子脸上有如此兴奋的表情,眼神里的光芒也是奇异的绿,象猕猴桃榨汁般的绿。
  
  柏超超似乎对复仇没多大兴趣,准备偷偷溜到地下室去吃补品,快开学了,这样的脸好像不大好看―――在路边问了十个人我漂亮吗九个人都说不好看,剩下那一个说自己是傻瓜。
  
   “超超你站住。”柏华子怒了,“你真以为我还放在原来的地方吗。”
  
   超超只有回到凳子上,乖乖蹲着,这样的情景看起来很荒唐,一个丑陋的女孩,象一只青蛙一样蹲着。
  
   “我们要怎样,现在。”付天怜看着柏华子,想起很多人,一个接一个离开自己的人,蜥晴柔、蜥范君、夏之初、希美丽……下一个是谁?
  
  突然电话响,打破沉默。韩旭的声音,“我到家了,给你带了礼物。”
  
  “哦。”
  “怎么了?我回来你不高兴?”韩旭的声音降了一半,“你在哪里,我等下来见你。”
  
  “不用了,今天有事。明天再来我家里吧。”付天怜突然觉得这个电话来的不是时候,心里很开心,嘴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你不舒服吗?”
  
  “没有,不说了,改天再聊吧。”付天怜匆匆挂了电话,一边观察柏华子脸上的表情,见他仍然沉浸在复仇的激动中,吁了一口长气,但愿他别误会。
  
  韩旭把电话扔在衣兜里,难道我们的感情真的经不起一丝时间和空间的考验?以前通话都要说再见的,现在竟然是这样草草挂了,心里一阵失望。
  
  小白很不情愿的蜷缩在笼子一角,“头好晕,呜呜。”
  
  韩旭自然是听不懂。坐车坐的也头晕,李岚说这条纯白哈士奇长的象只狼,韩相宇这次经历了不少事,自然也不多说,这世界上什么事情没有。
  
  李岚是喜欢狗尤其是大狗,牵出去威风,也不反对,默认了,只是发发牢骚,“旭旭你给它洗澡啊,还要教它不要在家里大小便,不然不准养。”
  
  “不是我们养,我要送人的。”
  
  “送人干什么,我喜欢,我负责帮它打扫卫生好了。”
  
  小白抬头看着他们,自己找个角落蹲下来,然后看着窗外。
  
  崔雪来的时候韩旭正在家里洗澡,李岚招待了,热情的不得了,拿了糕点请她吃,她喜欢崔雪,她让李岚觉得安全,以后倘若念完了大学二人结婚也是可以接受的,崔雪看起来温顺听话。
  
  “来,坐着。陪我说话,他在洗澡呢,你们快开学了吧。”李岚打量她,她的雀斑好像不那么明显了,袜子是白色,穿在拖鞋里,两只脚稍微有点不自在。
  
  “谢谢阿姨,我们是要开学了,西藏很好玩吧,照了很多照片吗?”崔雪小心翼翼的说,耳边是韩旭洗澡时传来的歌声。
  
  “当然,我照了特别多。你到我电脑上来看。”李岚拉着她的手,打开笔记本,是IBM的ThinkPad T42p 2373Q4C。
  
  “阿姨的电脑很漂亮的。”崔雪羡慕道,养父母说要读高中才给自己配笔记本。
  
  “喜欢吗,喜欢等你生日送你一个,什么时候过生日。”李岚一直觉得崔雪就是韩旭的女朋友,圣诞节那天开始,对她有好印象,其实李岚不发疯的时候还是挺好的,哪怕有时候刻薄些。
  
  “还早,要到夏天。”崔雪用手指拢了拢掉下来的头发,拢到耳朵后面去,这个动作让李岚看的十分顺眼,她年轻的时候总喜欢这个动作。
  
  “你看,这个是在布达拉宫,这个是雪山山脚,这个是寺庙的喇嘛,这个是跟狗狗的合影。”
  
  崔雪这个时候才发现家里有一只“狗”,眼神好像很忧郁的样子,“啊,这只狗好像很乖的。”
  
  “是,他们在爬山的时候拣到的。看起来也可怜。”李岚翻着电脑上的照片,主要是她的照片。
  
  “我怎么拣不到这样的狗狗。”崔雪自言自语道,其实她也喜欢养狗,但养父母不喜欢,她的愿望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还有一只大狗住在一间不要交房租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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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正说着,韩旭踱步出来,穿着泡泡纱睡裤,一边用力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见是崔雪,愣了下,“你怎么来的,谁告诉你我回来了?”
  
  “上次你不是说去西藏半个月么,我看今天刚好是十五天,就过来看看。”崔雪抬头偷偷看他一眼,迅速移开视线,盯自己的足尖。她喜欢他,他知道,却不能在一起。
  
  “什么事?”韩旭走到小白面前,摸了摸它的头,它大概沉浸在悲伤中,不理他的友好,无力的抬起眼皮。
  
   崔雪有点尴尬,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岚打圆场,“同学之间互相来往一下也很正常的吧,今天累了,好好休息,明天再多叫几个同学过来,分礼物,这次从西藏回来韩旭买了很多纪念品的。”
  
   崔雪看见他那冷淡样子也明白了几分,心里黯淡,他是不欢迎我的,倘若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他恐怕高兴的跳起来的。
  
   崔雪说道,“阿姨,我先走了。不打搅你们休息,其实我也是路过,我只是要去买些东西回去。再见阿姨,再见韩旭。”
  
   来了,就是要见你的,见了后我可以走了。怕就怕想见,见都见不到,就这样忘记了。遗憾催人落泪,不敢回头。
  
   崔雪穿上外套,跺跺脚。看了看天气,下午四点却不到黄昏,淡淡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有点想流泪,阳光下清冷的空气让人心里一阵空虚。只得轻轻的关好门,咽了下口水,回头看看韩旭,他没有穿衣服,肩膀看起来很好。这样的身体,为什么不是自己的。
  
   付天怜在听柏华子和蓝绿说那些事情,复仇,复兴,成仙得道长生不老。心里又一阵慌乱,什么时候才能说完啊。复仇是要复仇,但韩旭从西藏回来了,会不会被黑蜥魔……心里一阵担心。该死的黑蜥魔,怎么办?
  
   柏华子咳嗽一声,付天怜连忙回过神来,“我在听啦。”
  
   “我们去找得去寻找美人鱼。”柏华子凝重道,“当然,并不是真正的美人鱼,你也知道它们并不存在,我说的是儒艮,我需要他们。”
  
   蓝绿问道,“你要多少只?买就是了。”
  
  “一只就够了,必须要新鲜的,买的都是离开海水太久的。我知道虽然有点残忍,但现在没有任何办法,除了猎它。”柏华子忽然垂下头,眼神严肃,他认真的看着付天怜,最近她刻苦修炼,长进快,但元神始终都是没有突破她的极限,仍然是原来的旧模样,除了比原来的体型更庞大些,并没有什么惊人的爆发力,也没有如柏华子所期待的变成鲜艳的红,目光如炬等。甚至比起以前更缓慢的移动。她的元神能够虽然能迅速的根据她的意愿进行攻击与防御,但似乎是那么无力。
  
   付天怜有些内疚,她尽力了。如果真的黑蜥魔出现,她肯定是只有受死,别提保护身边的人了,更更别提那个可怕的神仙,见过一次的小时候,还有自己的姑父,不知道拿着那盏灯现在是怎样。韩旭肯定不高兴了,他回来了会不会被晒黑啊。
  
   又走神了,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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